《郑屠》第二卷,至此完结。
第三卷逐鹿天下
622,大融合
至宣和元年四月中旬,在郑飞的指挥下,依靠岐山军的突然反戈,天道军与岐山军打了大宋一个措手不及,短短时间便占据了京东路、京东西路、
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浙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福建路以及京东西路的大部,此时天道军总兵力已达七十万有余,雄霸九路,总人口近四千万!
对大宋,郑飞本想乘胜追击,直捣东京,但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并被逼上绝路的大宋开始了疯狂的调兵遣将,他们不顾辽夏边境的安危,将京师禁军、河北禁军与西北禁军还有几乎所有的南方诸军都调往了前线,摆出一副要死战的样子。同时,大宋内陆各地的百姓由于并不了解天道军,又在宋廷的刻意中伤下以为天道军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的贼匪,竟也自发的开始组织起来抗击天道军与岐山军,郑飞眼见如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也为了巩固刚刚攻下来的地盘,遂决定暂时休战。
四月底,在郑飞的命令下,天道军与岐山军所有高级将领齐聚江宁府,共商大事。
虽然在这一个多月的战斗中,两军将士无数次的并肩战斗,但正式的齐聚一堂却是首次,而这也并不是一次简单的集会,这是一场必须召开具有无比重要作用的会议。
因为郑飞与朱武的计划太过重要,只要走漏了哪怕一点风声就将导致全盘皆输,所以这个计划从六年前刚开始实施时就已最绝密的方式在进行着。
郑飞这边,只有庞万春一个人知道,就算是王进、鲁智深、邓元觉等绝对为郑飞所信任的人也不知道分毫的消息。
朱武那边,也只有石宝一个人知道。
庞万春与石宝则各自率领着一支由几个人组成的绝密小队担负着双方的联络职责,这十几个人也全部都是死士一般的人物,没有任何亲人,滴酒不沾,除了各自的直接领导人外不会信任任何人,并且宁死也不会往外说漏半句。也正是由于如此的谨慎,这件惊天的秘密才在最终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帮助郑飞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低的代价取得了最高的回报!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当这件事终于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之后,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给天道军和岐山军的所有将士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天道军也许还好一些,毕竟自己的统帅依旧是统帅。但岐山军的心里却不可避免的有些不是滋味了,他们跟着朱武打拼天下,浴血奋战,期盼着最后可以建功立业,当个开国元老,结果却一转眼间,连朱武也成了别人的手下,许多岐山军将领都傻了眼,自己以后应该何去何从呢?他们既不知道自己日后是该忠于谁,也担心那郑临风以后能否可以如对待天道军一样一视同仁的对待岐山军。许多自尊心很强的岐山军将士甚至还觉得自己跟“投降”了天道军一样,觉得自己跟天道军比是矮了一等。尤其是那些当初郑飞在假装被朱武赶走时选择支持朱武而背叛了郑飞的岐山元老们,他们更是尴尬至极,即便那是郑飞与朱武演的一场戏,可自己“背叛”了郑飞也是不争的事实,谁会喜欢一群背叛者呢?他们十分担心郑飞会找他们“秋后算总账”,就算没有,介于他们的不良前科,日后也难说会被郑飞所重用。
而在这一个多月来的实际征战中,就已经发生了数次天道军跟岐山军的小冲突,起因要么是在分配物资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偏差,岐山军就会觉得自己是被歧视,受了委屈,要么是在分配作战任务的时候,如果分给岐山军的任务稍重了一些,岐山军就会觉得这是故意的,是要岐山军去给天道军做炮灰。
这种情况也并没有随着郑飞和朱武三令五申的下令和两军的无数次并肩作战而消除。
郑飞敏锐的发现了这种不好的现象,他必须立刻加以制止,消灭其于萌芽状态,解开岐山军的心结,否则长此以往,势必影响到天道军与岐山军的大融合,搞不好一件好事就会最终变成祸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休战的原因之一。
而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郑飞与朱武二人商量了许久,都认为召开一次全军的会议是最好的办法,在这个会议上,让两军将士都看到郑飞的态度,稳定军心!
会议的地点决定选在江宁府,江宁也就是日后的南京,它的地理位置正好位于如今打下来的所有地盘的中心处,正好利于分散各地的将领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这里。
很快,分散于各地的将领们都来到了江宁,但郑飞却没有立刻召开会议,而是连办了三天三夜的庆功宴,将天道军与岐山军打乱顺序,全部混杂在一起大吃大喝。
这也是郑飞有意而为之,汉人自古就有一个特点,酒桌上是最容易建立感情的,无论多么陌生的两个人,只要在酒桌上喝高兴了,脾气再相投一些,转眼就能成为朋友。再看天道军与岐山军这帮将领都是什么人?各个都是英雄好汉,这大碗酒一喝,大口肉一吃,再彼此通报一下自己的江湖名号,拉近感情那是必须的!
果然,经过这三天的大宴,两军的将领们瞬间熟络起来,这个一句,“啊呀,原来是大哥你,久仰大名,小弟敬您一杯!”那个一句,“我擦,原来你就是XXX啊,我结拜兄弟XXX跟我说起过你好多次了,说你够朋友,是条汉子,来,咱们干一杯!”还有的说,“哥哥,您还记得小弟吗?当初小弟走投无路去您庄上,您不嫌弃不但给吃给喝最后还给了俺回家的盘缠,请受俺一拜!”总之,短短三天的时间,两军中许多将领就对彼此是一见如故,据不完全统计,三天的时间里,光结拜的就有两百余人次。
郑飞眼见目的达到,遂在第四天正式召开大会,在会上,郑飞首先宣布天道军与岐山军正式合二为一,组建为新的天道军,同时,郑飞正式任命朱武为天道军副统帅,居于自己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对于这个任命,天道军与岐山军都没有任何的异议,对天道军众将来说,朱武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忍辱负重将统帅留给他的岐山军发扬光大,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地盘,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背弃对统帅的承诺,没有被荣华富贵的所俘虏,没有贪心将岐山军据为己有,而是信守承诺,在最关键的时刻对大宋展开了致命的一击,可以说,如今打下的这偌大的地盘,朱武的功劳是最大的,整个天道军中也无人可与其相比,这副统帅之职实至名归!而朱武的任命对岐山军的意义也是不言而喻的,朱武越稳,原岐山军将士也才能越安心。
朱武感激的接受了这个任命,当众宣誓永远忠于统帅,永远忠于天道军!
接下来,郑飞宣布将新天道军按照现有编制分为二十四军,每军两至三万人不等,二十四个军中各由原天道军与岐山军将领担任十二个军长,又由每六个军组成集团军,共四大集团军,分别命名为青龙军、白虎军、朱雀军、玄武军,由鲁智深、邓元觉、方腊、石宝担任四大集团军的总军长,接着,郑飞就命人宣读了由他亲自起草的《兄弟同盟-告全军将士书》,在里面,郑飞郑重向全军承诺,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是过去,天道军与岐山军从此便是兄弟一家,共享荣华,同赴患难,无论是原天道军还是原岐山军,他都会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在郑飞实际的任命下,又听着郑飞的承诺,原岐山军的将领们终于相信了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心结一经放开,他们才真正发现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妙,在这长达一个多月的战斗中,他们都已发现天道军的强大之处,也都是心中不禁暗自后怕,假若两军真的来上一场大战,鹿死谁手暂且不说,两败俱伤是最可能的结果,所以,还有什么能比如此的强大的敌人一转眼却成了战友更加美妙的事吗?
郑飞随即又宣布了最后一件事,那便是老生常谈的军法问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实已经表明,严明的军法不但不会限制军队,实际上还会更加有利于军队的团结和战斗力。
郑飞宣布,新天道军将继续沿用原天道军的军法,原岐山军从今天开始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个军法中每一条每一款,因为日后无论奖罚,都将以军法作为最终的依据,哪怕是我郑临风和朱武也不例外!
623,称帝风波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郑飞集思广益,带领众人确定了新天道军在今后发展中的所有细节问题,只待这些细节一经确立下来并公布出去,新天道军便能如曾经一样完全步上了正途,但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却发生了一件让郑飞也措手不及的事情。
以朱武为首,包括鲁智深、邓元觉、吴用、方腊、石宝等所有的天道军高级文官武将一起向郑飞请命,请求他登基加冕称帝!
郑飞刚刚宣布散会,却见台下几百名文官武将都没有离开,郑飞不由一愣,紧接着就见朱武上前拜道,“统帅,如今宋国皇帝昏庸无道,重用奸臣,早已丧失民心,而如今在您的领导下,咱们已经将大宋整个东面国土都攻了下来,雄霸千里,拥兵百万,而且还都是最富裕的土地,实力之强冠绝中原,您又爱民如子,天下皆知您仁爱之心,您当皇帝才是众望所归,恳请您荣登大宝,执掌天子之权,已正令天下,激励军民!”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了下去,齐声道,“请统帅荣登大宝,掌天子之权!”
郑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煞那间竟忘了反应,很明显,这是所有人秘密商议好的事,要给自己一个“惊喜”,而自己在事先并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也表明此举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就算是几名亲信也不愿向自己泄密消息。
当皇帝?郑飞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他的目标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华夏民族即将要遭受的那一场磨难,挽吾汉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而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一件事就不可避免的摆在了眼前,那便是,等一切都成功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解散大军?卸甲归田以民族英雄的样子重回大宋的怀抱?除非郑飞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战斗和思考,郑飞很清楚,把希望寄托在大宋的身上是不可能的,大宋能被亡国并非是因为金国太强大,它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只如此,郑飞还有必须要灭掉他的理由,他会心甘情愿的退缩起来不再招惹自己吗?不会的,现在也许他被自己打怕了,还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但等自己日后抗击金国时,他一定会趁机捣乱,从背后给自己捅刀子,所以,郑飞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先灭掉宋国,把所有的障碍都一扫而空,然后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准备抗击金国的入侵!
看起来,取代大宋当皇帝是郑飞必然要走的一条路,而郑飞也不想虚情假意的要放弃这到手的皇位,更不会觉得这么做会“玷污”了自己的神圣理想,理想主义那是书呆子才会干的事,谁又规定有理想不准当皇帝?给个皇帝都不当的那是傻子!
但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还不是要谈的时候,因为现在登基,便意味着自己将成为天下的各个势力的众矢之的,看看当初夏国皇帝称帝的后果,各方势力都卯足了劲打他,所以自己当初才会在京东西路时连个王也没有称过;所以当初大宋在跟朱武谈判时,还特意将朱武不再称王也当做了条件之一;自己要是现在称帝,跟当初的夏国根本没什么两样,大宋自不必说,夏金也会视自己为眼中钉,就算是已经初步建立良好关系的辽国也会跟自己翻脸,到时候花荣与阮小七以及近万名正在辽国境内征战的天道军将士该怎么办?同时,那也极度不利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现在自己所要做的是专心致志的灭掉大宋,在此过程中,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郑飞没有犹豫,当即严词拒绝了朱武等人的请求。
但朱武等人却以为郑飞只是在做样子,这也正常,为天子者必是众望所归,品德高尚之人,谁若要称帝夺皇位,便会显得这个人不够高尚,无论此前做过什么,都会显得目的不纯,所以,从古至今,包括大宋国的那位靠部下黄袍加身夺了柴荣孤儿寡母皇位的赵匡胤在内,就算是心里再想当这个皇帝,也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部下的请求,让世人看看,“不是我想当皇帝,而是他们逼着我当的。”直到经过部下屡次劝谏后,才会故作羞愧,勉为其难的,心里却喜滋滋了上天的当上这个皇帝。
总之,这个过程虽然显得十分虚伪,却是古往今来夺皇位者所必须的一个过程。
朱武等人随即再次请求郑飞荣登大宝。
郑飞一看,嗯?怎么越说越起劲了?再次拒绝!
朱武等人对视一眼偷笑一声,暗道统帅这样子装得还挺像,行,大家就陪你把戏做足就是了。
众人想定,再次向郑飞下跪请求。
郑飞也渐渐明白众人是误会了自己,但他又不能明着对所有人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等老子灭宋抗金以后再当皇帝行不行?”
眼见众人还是如此锲而不舍,郑飞知道自己必须来次狠的,告诉他们,也告诉整个天下自己的态度!
嘭!
朱武等人正在台下前仆后继的磕着头祈求着郑飞,突然,一声从上面传下来的巨响吓了众人一跳,他们都抬起头一看,只见原来是郑飞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正脸色铁青的指着他们怒道,“老子说不当就不当,谁愿意当谁当去!老子不做窃国之贼!”
说罢,郑飞背起手就气呼呼的走了,留下朱武等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原来统帅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
很快,朱武与几名高级将领就代表所有人专门来找郑飞谢罪了,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郑飞竟是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甚至还主动跟他们道歉,感谢他们的一番好意。
众人这下是彻底的糊涂了,不知道郑飞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怎么现在看他那意思,他又像是愿意当皇帝了?难道是刚刚自己等人都会错了意?他踢翻桌子其实也是演戏,这个时候只要大家一拥而上再求他一次他就答应了?
郑飞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又会错了意,不过他现在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了,只能无奈的问道,“赵楷那小子怎么样了?”
吴用赶紧回道,“吓得不轻,我看快疯了。”
郑飞笑着摇摇头,“不行,他可不能疯,老子还有用呢。”
朱武眼中顿时一亮,终于第一个想通了郑飞坚持不称帝的原因,脱口而出道,“统帅您是想……?”
郑飞冷冷一笑,“当然是拿他做个大文章啦,老子要以他的名义……清君侧!”
624,清君侧(1)
清君侧这三个字一说,朱武、吴用、公孙胜等人眼中皆是一亮!但鲁智深、李逵等大老粗们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李逵忍不住问道,“啥叫‘请军车’啊?咱们不是有的是马牛驴拉的军车吗?为啥还要专门……嗯……请个军车?”
扑哧……!郑飞与朱武等人都是一声。
吴用笑着解释道,“铁牛啊,记住,不是‘请军车’,而是‘清君侧’!君,就是君主、皇帝,自古,在君主、皇帝的身边总会围绕着一群奸诈小人,如后妃、宦官、外戚等等,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善于对皇帝溜须拍马,蛊惑蒙蔽,处心积虑的为自己图谋利益,贪污腐败,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害忠良,压榨百姓,这些人都是大大的坏人。而清君侧,顾名思义,就是清除君主身边的这些奸臣与小人。听明白了吗?”
却只见李逵愣愣的看着吴用,迷茫的表情充分说明他完全没听懂,旁边鲁智深、司行方等人虽然都是一副“老子知道”的表情,但明显竖起来的耳朵却也在表明他们不懂装懂的本质。
吴用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决定举两个例子再解释一下,想了想就问道,“铁牛啊,你知道刘邦和唐明皇是谁吗?”
李逵这下总算狠狠的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唱戏的戏班子经常演他们两个,刘邦是汉朝的开国皇帝,打败了西楚霸王项……,项啥来我忘了,唐明皇是唐朝的一个皇帝,他有个老婆叫杨玉环,据说可漂亮了!”
众人又是一笑,吴用也点点头继续道,“没错,皇帝身边出了小人,正直的大臣就要清君侧,历史上刘邦和唐玄宗时期都发生过这样的事。刘邦虽然是个皇帝,但却是个怕老婆的皇帝,活着的时候就怕自己的老婆吕后,在他死后就更没人能管得了吕后了,他一死,他的儿子惠帝继位,但却由他老娘吕后在背后执掌朝政。惠帝又死后,吕后作主,先后立了两个少帝,朝政实权实际上还是由吕后操控。吕后当然向着自己娘家的人,她大量进用外戚,比如她的娘家兄弟吕产、吕禄等,把朝政牢牢的把握在自己家族手中。但此时朝廷上还另外一个大势力,即是‘功臣集团’,那都是以前跟着刘邦打天下的功臣,这些功臣们既害怕自己的势力会丧失,又怕吕氏会篡夺刘家的天下,于是联合起来突然发动政变,用武力铲除了吕氏集团,把吕家这些外戚们都杀了个干干净净,保住了刘家的江山,这便是清君侧的具体实例;近一些的比如在唐朝,武则天死后,唐中宗复位,中宗非常宠爱他的皇后韦氏,但韦皇后却想效法武则天,成为第二个女皇帝,于是韦皇后图谋按武则天的老路一步步走下去。武则天做皇帝的步骤,第一步是做皇后、第二步是做太后,第三步做皇帝,所以韦后也想如法炮制。但中宗身体尚十分健康,韦皇后便用毒药毒死了中宗,另立了一个少帝李重茂。少帝当然不能问政,朝政实际上就掌握在了韦太后手里。韦后遂重用自己女儿安乐公主与韦家外戚,搞得朝政非常混乱。此时武则天的孙子李隆基,也就是日后的唐明皇,在某天晚上发动政变,带领军队进宫,将韦太后、安乐公主等人都杀掉,这又是一次正直大臣的清君侧行动。”
李逵虽然听得很认真,但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挠着头继续问道,“哦,原来这就叫清君侧,就是帮皇帝老子把他身边的坏蛋都除去,是这个意思吧?可俺还是有点不明白,咱们跟朝廷是敌人,那为什么还要帮皇帝老子清君侧呢?让他身边那帮坏人继续败坏皇帝老子的名声,搞臭皇帝老子岂不是更好?”
朱武微微一笑道,“今天真是难得啊,铁牛也会脑筋转弯思考问题了,没错,咱们的确没有必要帮大宋的皇帝,但清君侧并不只有清除皇帝身边小人一个作用,有些时候,它还可以成为一个借口,用于名正言顺的造反!咱们华夏民族自古凡事都讲究‘师出有名’,就算是造反也一样,有了名头,就能得到天下人的理解,许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比如在西汉初年,汉景帝年间,当时天下除了皇帝,还有许多王爷各自占据着大片土地自成一国,御史大夫晁错向皇帝上疏,建议削藩,为汉景帝所采纳,而当时的各藩国中,以吴、楚的实力最强,吴王刘濞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纠集了包括楚国在内的七个藩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史称‘七国之乱’,他们真的是要清君侧吗?不是,他们那是造反,最终目的是篡位,‘诛晁错,清君侧’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所以后来汉景帝即便真的腰斩了晁错,他们也依旧没有停止叛乱。同样,统帅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帮大宋皇帝清君侧,而是要以此为借口,对大宋发动合情合理的战争,做到师出有名!”
“没错,”郑飞点点头,对众人说道,“我以前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师出有名’,我觉得,想打就打,找那么借口做什么?那不是很虚伪吗?不过自从不久前咱们的军队在攻城拔寨时竟遭遇到了当地百姓的抵抗后,我就知道我错了,华夏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民族,也是最能忍受的民族,无论统治者多么残酷的剥削压迫他们,只要还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只要给他们一条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路,只要别真的把他们逼上绝境,他们就能忍下去,甚至当遭遇外敌的时候,哪怕自己已经没吃没喝了,哪怕当权者都先逃跑了,他们也会撸起袖子,拿起铁锹,全家老小一起走上城墙去保家卫国!而支撑他们的,就是他们对这片土地,这个民族的爱,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错误的将这种爱转化成了对所谓君主的忠诚……”
说到这里,郑飞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朱武等人也是动容的点点头,郑飞继续说道,“面对他们,我又怎能忍心举起手中的屠刀?所以我才会下令大军暂时停止进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决定也来上一次‘师出有名’的清君侧,当然,如果只是我与朱武来喊出这个口号,全天下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手中有了一张王牌,那便是郓王赵楷,赵楷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而且据说还是皇帝最喜欢儿子,只要能让赵楷替咱们喊出‘清君侧’这三个字,咱们就不再是造反,相对大宋也不再是外敌,百姓知道后,对咱们的抵触必然会降低许多,因为这是皇帝一家子的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同时,利用赵楷的名号也能起到打击宋廷,分化宋廷的目的!”
李逵一拍大腿喜道,“哎呀娘啊,俺总算是听命明白了,说来说去,这不就跟唱戏的所唱的那个曹操挟皇帝老子以令诸侯是一回事嘛?所不同的是咱们不是挟皇帝老子,而是挟皇帝老子他儿子!”
众人听到这么不伦不类的话又都是哄堂一笑。
郑飞微微笑着点点头,“铁牛的总结虽然不是很准确,不过倒也可以这么理解。”
李逵得意的一拍胸脯,“这么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赵楷那小子答应了?一切包在俺铁牛身上,俺这就去找他,他要敢不从,俺就打得他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郑飞眼中不由一亮,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对李逵的印象发生了彻底的改观,知道自己以前是误会了他,此人为人虽然鲁莽冲动,却也是心粗胆大,率直忠诚,极为惹人喜爱,当然,仅限于能被他看得上的兄弟和朋友所喜爱,在对待敌人上,“黑旋风”李逵可是向来心狠手辣着呢。这样的人会成为什么样的,全凭是由谁在引领他,他若跟了好人,那他便是好人,他若跟了心术不正之人,那他便会成为屠夫,还好,在朱武的调教下,他并没有走上歪路。当然,郑飞不会傻到让李逵去“劝”赵楷,要真是李逵去,指不定赵楷就一命呜呼了,自己还怎么再利用他去清君侧?不过,看着李逵这幅杀神的摸样,倒真可用来吓一吓那赵楷。
郑飞想罢起身对朱武笑道,“朱兄,你和我一起去吧,你跟他比我熟,咱们一起好好劝劝他。铁牛也去,不过别乱说话,只跟在我俩身后即可。”
625,清君侧(2)
关押赵楷的地方距离刚刚的议事堂还有点距离,骑马去也要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到,郑飞与朱武一路骑着马,一路闲聊着前去,而他们所聊得也依旧是“清君侧”的有关细节,朱武表示完全赞同郑飞的观点,当初他在岐山起兵造反时也遇到了郑飞所说的那种情况,在花石纲肆虐的东南,他只要喊一句“罢花石”,深受花石之苦的百姓莫不是争相呼应,揭竿而起,助他在短短时间就打下了东南大片的州县,可等他攻到内陆地区,到达并不曾受到花石纲所影响的地方,来自百姓的呼应很明显的就骤然降低,甚至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自发组织起来抵抗他们,而这,就是“师出有名”与“师出无名”的具体区别,“罢花石”对东南百姓就是“师出有名”,但对别的地方的百姓,却是毫无意义,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现在假若真的能打出郓王这张牌去,便又等于重新掌握了一张“师出有名”的好牌!
李逵跟在后面也骑着马,黝黑的皮肤,如铁的肌肉,就像是一头远古大猩猩一样煞是威武,远远望去,倒是先要发现李逵才能再发现别人,不过这也在无形之中更加有利于众人看到郑飞与朱武的身影,人们一看是天道军最高的两位领导者一起出现了,都是赶忙恭敬的来到路边施礼迎接。
朱武则故意落后于郑飞身后一个马头的距离,表明二人之间身份的差距,也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甘愿屈人之下的态度,而朱武所做的一切也全部都落在了郑飞的眼中,郑飞心中不禁淌过一股暖流,忍不住说了声,“朱兄,谢谢你。”
朱武一愣,随即轻轻笑道,“统帅何出此言?”
郑飞认真的看着朱武说道,“谢谢朱兄为我所做的一切,能有如今的局面,都是幸亏有你。”
朱武笑着摇摇头道,“统帅别这么说,士为知己者死,这都是朱武该做的,就算没有朱武,也会有别人接替朱武做这一切,朱武只是在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以及信任。若说起来,倒是朱武应该感激您才对,如果不是有您,朱武现在也许还在少华山上当个朝不保夕的草寇,现在甚至说不定早就被山下的官府给剿灭了。”
郑飞一笑,“话说当时真是好险,要不是你会那项神乎其神的‘观色’绝技可以看出我不是在撒谎,说不定我还真就死在少华山上兄弟们的手中了。”
“这个……”朱武突然面色一窘对着郑飞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您很久了,其实……我根本不会什么‘观色’技,那都是……,嘿嘿,当时蒙您玩的。”
郑飞一愣,“真的?”
朱武笑着点点头,“真不会,当时吧……其实我也是打了一个赌,一个一穷二白的人突然跑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要我跟着他去造反夺天下,我当时觉得要么这个人是疯子,要么……还是个疯子,但我想赌一把,所以我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您身上,呼……还好,我押对了。”
郑飞不禁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原来一直被朱武给骗了,不过……还好,大家都赌对了!难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二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并不曾随着时间而流失。
郑飞看着朱武的笑容,不知怎的心底不禁升起几分愧疚,轻轻问道,“朱兄,你夫人……还好吗?”
朱武的笑容很明显的黯淡了一些,淡淡道,“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我怕影响了胎气,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她,让她深具庭院,并吩咐所有人都不准把外面的事向她透露半个字!所以她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
郑飞叹了口气,心中更是愧疚,想劝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自己依稀记得这位叫做赵金奴的大宋公主原本的人生是充满悲剧的,她初嫁左卫将军曹晟,靖康之变时二十五岁,被金兵一起掳往了金地,一路受尽了折磨和屈辱,后来成为了金将金完颜昌之妾,再后来完颜昌为金熙宗诛杀,她又被赐给了别的金将,此后便不知所终,可以想象,即便贵为一国之君的宋徽宗与宋钦宗都尚且在金地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一名小小的公主又会得到什么礼遇呢?定然是过着低贱之极的生活,肆意的奸淫,随意的打骂恐怕都是家常便饭……
朱武一看郑飞的表情赶忙劝道,“多谢统帅挂念,请统帅放心,知妻莫若夫,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却非常的坚强,我对她有信心!”
郑飞看着朱武所流露出来的对赵金奴的情意,心中这才好受了许多,暗道不管怎样,至少,她已不再用经受原本将降临在她身上的可怕的噩运,而且还找到了一个真心爱他的好男人,就当这是自己对她的补偿吧!
郑飞很认真的说道,“那就好。”
朱武感激的点点头,但却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统帅,有一件事……我想求您。”
郑飞一愣,“朱兄请讲。”
朱武谨慎的说道,“统帅,如何可以的话……日后能否留宋帝与赵桓一条命?”
郑飞二话不说便一口应了下来,再怎么说,那也是朱武的老丈人和大舅子,“除非绝对的迫不得已,我会让他们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朱武赶忙感激的抱拳道,“多谢统帅!”
郑飞一笑又问道,“对了,朱兄,你觉得公主所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朱武随即一笑,笑容中尽是对幸福的期盼,“都可以,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郑飞呵呵笑道,“无论男孩女孩,我这边可都是给你备好了人,咱们这个娃娃亲你是跑不掉了。”
朱武心中顿时一喜,赶忙点头道,“好好,属下可记住统帅您这句话了,到时候您可别反悔。”
郑飞哈哈大笑一声……
李逵在后面一直是小心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就算他脑筋再直,可也能听明白统帅与副统帅话里的意思,心中立刻吃了老大一惊,不由暗道,俺的娘啊,统帅这是要跟副统帅结儿女亲家啊,这岂不是表明统帅与副统帅两个好兄弟以后就更是亲上加亲了?需要指明的是,李逵为人粗狂豪爽,但这种人也有个毛病,就是嘴巴大,结果此后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江宁府差不多都知道统帅与副统帅要结娃娃亲了!而原岐山军将领们听到这个消息那是更加的放宽了心。
郑飞与朱武就这样一边谈笑着一边往前行进,李逵也竖起耳朵继续偷听着八卦着,人们在等郑飞与朱武离远后再转头看他们二人并驾齐驱的背影,听着他们不知在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大笑出来的样子,心中都是感叹不已,大统帅与副统帅怎么就能这么好呢?好的都跟一个人似的,这真是咱们天道军的福气呀!
628,招降与“招工”(1)
《讨贼檄文》已经发往了各地,等它真正传到宋地并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郑飞决定一边耐心等待,一边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处理另外几件重要的事情。
如今虽然已经成功安抚了原岐山军,新天道军七十万大军也正在各处原地待命,遵照郑飞的命令抓紧时间调整与训练着,为对大宋重新展开进攻进行着全面的准备,但需要郑飞抓紧时间处理的事情还有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有两件事:
第一是在上一次大战中,大宋近四十万“讨逆军”被天道军与岐山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除了被杀死和溃散逃跑了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人数足有二十多万。再加上在横扫两淮、两江等各路的过程中俘虏的地方上的宋军,如今俘虏总数已达到了恐怖的近四十万人!
虽然郑飞已经俘获了宋廷为讨逆军准备的几乎全部的军资,并在攻下来的各州县缴获了数亿贯的钱财,再加上原本就雄厚的资本和东南充足的粮草,如今根本不缺钱粮,但也不能任由这些俘虏把自己坐吃山空,这些俘虏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担,每多养他们一天,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必须尽快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如果仅仅是俘虏几万人,哪怕就算是十万人,对郑飞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上一次的京东西路大战就顺利的“消化”了十几万朝廷大军,可这一次却不同于往,这一次俘虏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四十万人,稍有不慎就会铸成错误,出于谨慎,郑飞便将朱武、吴用、公孙胜、方腊等人都召集起来共同商量应该怎么办。
古往今来,对待俘虏的办法无外乎有五个:
一个是杀,全部杀掉一了百了,这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不但可以彻底消除俘虏所带来的各种隐患,还能节省大批养俘所耗钱粮,历史上战国名将“人屠”白起就是干这个的行家,一生征战,不连在战场上歼灭的敌人,就是俘虏也被他杀了不下一百万!
第二个是招降,将敌人变成自己人,不过这样做有些风险,就怕这些人是假降,日后会倒戈一击。
第三个是将他们变成奴隶,监管驱使他们成为劳工,累死累活的为自己劳作。
第四个就是什么也不让他们做,囚禁却白养活他们。
第五个是释放俘虏,已显示自己的仁慈。
第四个显然不行,第五个更是不行,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们在回到宋地后转眼就能又拿起武器成为一支军队,还会再反过头来进攻自己,这也是当初白起之所以热衷于杀俘的主要考虑。
那最好的办法看来就是杀掉这些俘虏了,但郑飞向来反对杀俘,天道军从不曾大规模处决过俘虏。朱武秉承郑飞的吩咐,主政岐山及东南期间也不曾大规模杀过俘虏,所以杀俘这个办法也被排除了。随后,经过与众人的商议,郑飞决定采取招降与“招工”相结合的办法。
一听招降似乎很好理解,其实不然,这里面也有讲究,首先,招降时不能谁都招降,老弱病残肯定不行,官职较高的军官也不接受,因为相比普通的士兵,这些高级军官基本上都在大宋有家有业,而且既然能当上高级军官,肯定也与宋廷有着特殊的联系,这些人在日后是最容易反水的,一旦反水,还会带着手下大批士兵也跟着反水,话说回来,如今的宋廷官员,从上到下一烂到底,又有几个有真本事的?所以,除了几名郑飞所知道的历史上的名将与正直之士,剩下大部分高级军官和文官都不能用。
其次,招降的人数也要有所限制,就算是四十万俘虏全都是精兵强将(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也不能全部都收,因为降军最容易反水,在他们没有彻底变成自己人之前,依旧要让自己的军队对他们占据相当程度的优势,日后就算他们真的反水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就比如这一次宋廷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只想着让朱武派出二十五万大军跟郑飞打个两败俱伤,却没考虑到让那二十五万人进入宋境岂不就是引狼入室?没有考虑到万一朱武真的反水了,他们拿什么来压制这二十五万人的雷霆一击?
如果将宋廷与郑飞交换位置,面对朱武,郑飞至少也要让自己的军队对朱武可以形成三比一的优势才会同意让朱武的大军进入自己的地盘,否则,就宁可少让朱武少派些人。而以天道军目前的七十万总兵力估算,要将招降的俘虏完全控制起来,最多只能招降十万人。
最后还有一个关键因素要考虑,就是要将招降的降军全部打散原来的编制,将他们化整为零分配到各个军队中去,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将他们打散分开,就算他们中有人居心不良也难以召集起足够的人手,也更容易以天道军集体的力量彻底同化这些俘虏。
这便是郑飞在招降中的三项原则,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比如当初在招降呼延灼和刘法二人时就同时违背了这三项原则,但那也是出于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决定,而且郑飞也在同时进行了大量别的预防性工作。
除了招降以外便就是“招工”,经过郑飞与众人的商议,郑飞决定不把俘虏们变成奴隶或劳工,因为那样既不人道,也容易引起俘虏们的反抗,而是决定采取较为缓和的方式安抚他们,使他们放弃抵抗。
即分给他们农具和工具,组织他们在各地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等等,管吃管喝还发给一定数量的工钱,对表现好的,甚至还允许他们与当地百姓通婚,并可以在当地安家落户。同时,对他们做出承诺,只让他们最多服役三年,三年后,想留下的就正式成为合法的国民,想走的,直接放回大宋。
对于郑飞后面的这个决定,众人都是大惑不解,虽然知道郑飞此举是要让这些人对生活有个盼头,抵消他们的反抗意志,但还是不解郑飞为何要留他们三年?难道三年后真的要放走他们吗?
郑飞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四年后,这个世上还有叫做‘宋国’的那个敌人吗?”
既然已经有了对策,郑飞随即对众人都做出了具体的分工,由朱武和吴用分别负责“招降”与“招工”的具体事宜,众人得令后都各自行动去了,却唯有刘法过了一会却去而复返了。
刘法对郑飞禀报道,“启禀统帅,属下无能,他们两个还是没降……”
郑飞点点头,自嘲的一笑,想想也是,以那两人的威名和忠名,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背叛大宋呢?
“刘将军辛苦了,他们如此顽固也本在我的考虑之中,我不怪你,你去吧。”郑飞对刘法说道。
刘法赶忙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说完,刘法却没有走,而是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飞不由奇道,“刘帅还有事?”
刘法纠结的点点头说道,“统帅,那两位都是好官,从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欺压百姓的勾当,属下想请统帅网开一面,不要把他们……”
郑飞明白了,宗泽应该是跟刘法没什么交情,不过种师道却是刘法在西北的故交,两人关系的交情据说很深,当初种师道就曾力劝刘法重归大宋,看来刘法是担心自己招降他们不成一怒之下再杀了他们两个。
郑飞一笑,“刘帅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吧,就算他们两个坚持不为我所用,我也会好好善待他们的。”
刘法面色一喜,感激的朝着郑飞抱拳一拜,这才退了下去。
郑飞看着刘法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对刘法话虽如此,但那两个人,一个是难得的领兵帅才,论指挥作战的能力不在朱武、刘法等人之下。一位是治世之能臣,更难得是对华夏民族忠肝义胆,名垂千古。这样的人已经落在了自己手中却不能用,岂不是太遗憾了?那要怎样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把他们也招入麾下呢?
郑飞想着想着,思绪不禁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几天……
629,招降与“招工”(2)
郑飞与刘法口中所说的“他们”,并不是别人,正是种师道和宗泽二人。
种师道和宗泽及他们各自所率领的四万西北禁军及四万沧州禁军乃是“讨逆军”的绝对主力,也是摆在郑飞与朱武计划面前的最大障碍!
当日,朱武之所以坚决要赵楷将种师道和宗泽调给自己,给自己做所谓的“增援”,就是故意要把这两块最难啃的骨头调离讨逆军、离开赵楷。
随后,已经被朱武迷得晕头转向的赵楷果然中计,命种师道与宗泽带着八万大军傻傻的来到那个所谓的“埋伏地点”,结果,那个“埋伏地点”还真是个“埋伏地点”,但却是郑飞专门给他们所设的埋伏!
当种师道和宗泽分别在山上“设伏”后却没有等来所谓的贼寇援军,而是等来了足足十几万贼寇大军,还将他们彻底围困在了山上!种师道与宗泽刚开始还以为是京东贼寇的援军太多了,后来才发现贼寇中竟有大批的岐山军身影,二人大吃一惊后瞬间反应过来,马上回想起了朱武前几日让郓王对讨逆大军所做的那些部署,如今再看才看出那哪里是为了剿灭贼寇而做的部署,分明就是为了将讨逆大军彻底分散于各个易攻难守之地所设的圈套!
种师道和宗泽这才明白中计了,立刻要指挥大军攻下山来,但既然是圈套,占尽优势的自然是郑飞他们,种师道与宗泽率军从各个方向皆无法突围,只能被重新逼回山上。
如今除了冒着巨大的伤亡代价死攻突破重围,就只有等待援军从外面来救他们,他们遂决定坚守下去等待援军,岂料接下来山上的贼寇反倒是没了动静,只是围而不攻,还很快就搭建起了坚固的工事把两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郑飞的意图,原来他们这次出来只以为是短期行动,根本没带过多的粮草,每个人只带了一天的口粮和饮水,而郑飞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困死在山上,等他们粮尽水竭,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也就能取得胜利了。
种师道与宗泽在各自醒悟后皆惊骇不已,很明显,贼寇敢这么做,只能是因为朱武的奸计已经奏效,各处的宋军皆已中计,现在说不定还等着自己去救呢,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围困自己!
而在接下来的四天中,果然也没等到任何宋军援兵的影子,而此时,种师道与宗泽的大军都已经断粮断水三天了,断粮还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断水,偏偏老天爷也跟着作对,几天里尽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滴雨未下。
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贼寇又有了新的行动,他们在山下突然用投石车朝着山上发射了几十颗“巨石”,山上的宋军一看大石袭来慌忙躲避,却很快就发现那些“巨石”落下后并没有发出巨响,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被“巨石”砸中后也没被砸成肉酱,只是被砸的有点晕而已。
宋兵们疑惑的来到“巨石”旁这才发现那些“巨石”其实只不过一个个被缝起来的大布团,待用刀割开这些布团,宋兵们顿时欣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放着馒头、烧饼以及装满水的水囊!
饥渴难耐的宋兵们立刻将这些东西都抢食一空,不过却是僧多肉少,根本不够分的。
这件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全军,种师道和宗泽得知后是又惊又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贼寇投来的加毒食物,但吃下和喝下那些东西的士兵却没有出现任何中毒的迹象,显然贼寇并未在里面投毒。
种师道和宗泽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下令全军提高警惕,以防贼寇突然来攻。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二轮的“巨石”攻击又来了,而且依旧是装着食物和饮水,饥渴到极点的几万宋兵一窝蜂的全都去争抢,甚至还发生了斗殴乃至出人命的情况。
种师道和宗泽这才明白贼寇的意图,他们这是要引起大军的内乱啊!二人赶忙下令待再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谁都不许再去动那些东西,但他们的命令根本没起到作用,接下来的两轮“巨石”,依旧是被饥渴的宋兵一抢而空,很快,两座山上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面对山下投石车攻击,山上的宋军不但没躲,反倒各个望穿秋水般翘首期盼着,一旦有“巨石”飞来,几百几千名宋兵就会一窝蜂的朝着降落地点狂奔而去,为的就是能抢到哪怕一口吃的或一口水。
种师道和宗泽对此是无可奈何,在饥饿和干渴的折磨下,他们的命令正在逐渐失去作用,他们十分担心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山下的贼寇就会将“巨石”变成真正的大石,到时候,一窝蜂冲上去的宋军就会被砸成肉饼……
但谁料,这种担心竟从未发生,当再一轮的“巨石”飞来后,冲上前的宋兵割开布团子一看就发现,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有的只是几万张纸。
宋兵们很失望,暗道这是咋回事?难不成是山下的贼寇送给自己擦屁股的纸?随后,他们在将里面的纸掏出来后才发现上面竟写满了字,找来识字的士兵一读……
由于几乎所有的宋兵都被吸引来抢吃的,很快,一条令人绝望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军,贼寇在纸上写道,朝廷的讨逆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主帅郓王赵楷被俘,接下来就是贼寇的劝降,贼寇承诺,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一概不杀!限宋军在一天之内给出答复,否则就概不接受任何的投降。信的最后则盖有郓王赵楷的大元帅印,以及各大军主将的官印,显示着贼寇所说的事实。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宋军不信了,宋兵门的一切希望顿时轰然倒塌!
消息传到种师道与宗泽那里,二人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贼寇的目的竟在这里,先是围困大军令大军粮尽水竭饱受折磨,接着利用很少的食物引起大军混乱,扰乱大军军心,最后再用此举彻底令大军陷入绝望,摧毁大军的意志,而且此举更可怕之处是瞬间就让这个消息传播了整个大军,种师道和宗泽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种师道和宗泽知道这仗已经没法打了,现在攻下山去,只能是全军覆没,而且大军也已经没有继续攻下去的条件和勇气。他们只能投降了。
不过种师道和宗泽虽然一直没有取得联系,但他们却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决定,他们要让部下投降来换回一条命,自己却要自杀殉国。
可……郑飞依旧没让他们如愿,很快,带着两封信的箭被分别射上了两座山头并送到了种师道和宗泽的手中,在信中,郑飞对二人下令,如果他们敢自杀,八万宋军就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于是,种师道和宗泽就只好也投降了,并一直被高规格的礼遇式囚禁着,郑飞命刘法等人劝降他们,却一直没有成功……
郑飞收回思绪,不禁叹了一口气暗道,暗道这两个人对宋廷倒真是忠心的很,不过郑飞并没有感到灰心丧气,连张叔夜那样的宋之忠魂老子都能感化,将他变成自己人,他们再顽固还能顽固的过张叔夜?
郑飞一想到张叔夜心头突然猛地一跳,顿时有了主意,当初张叔夜是怎么被自己感化的?自己用那个办法可以感化张叔夜,为什么不能用来感化种师道与宗泽呢?最起码,也要试一试吧!
郑飞打定主意,随即起身,他要先去见一见种师道和宗泽!
630,招降与“招工”(3)
郑飞原本是去要见一见种师道和宗泽,但在去的路上走了一半郑飞却又改变了主意,暗道那两个人既然是那么的顽固,对大宋是那么死心塌地的忠心,现在去不管对他们讲什么大道理也肯定没用,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见,只开展对他们的“改造计划”就可以了。
郑飞打定主意,随即折返回来准备“释放”种师道和宗泽。
释放他们?难道郑飞决定要放种师道和宗泽重返大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原来郑飞决定采取以前改变张叔夜的老办法来改变种师道和宗泽,既让他们深入进自己治下的百姓中去,让种师道和宗泽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来一次免费的“旅行”,让他们看一看在自己治下的百姓生活是什么样,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百姓真正的希望!
所去的地方就定在了京东路,之所以定在京东路而不是别的地方原因有三,一是要带他们把整个九路都看一遍费时也费力,二是两淮、两江等地目前刚刚经历战火的洗礼,满目疮痍也没什么好看的,这第三便是京东路作为天道军的大本营,是目前最太平也最富庶的地方,宗泽作为前京东东路官员,他肯定知道以前的京东东路是个什么样,现在再让他去看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新京东路,才会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是他的老地盘登州港更是必去的地方。
主意已定,郑飞立刻召来刘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刘法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而他眼见郑飞对种师道和宗泽如此上心也就彻底放下了心来。
郑飞随即就命刘法在他自己军中挑选出几十名好手,将种师道和宗泽护送前往京东路,全程保护他们,当然,也是监视他们。
刘法领命后立刻就兴奋的着手去准备此事,仅仅不到一个时辰,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了,刘法便亲自去找种师道和宗泽,准备亲自给他们送行。
郑飞并没有将种师道和宗泽二人分开软禁,而是将他们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居住,显示自己的正大光明。
种师道和宗泽早就想一心求死,但他们却不敢死,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接到了郑飞的命令,只要他们敢自杀,或者无论是不是自杀,只要他们死了,四万西北禁军和四万沧州禁军就一个也别想活!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二人无奈,只能苟且偷生至今,他们对此很愤怒却也是无可奈何,而在愤怒之余他们也感到了无比的困惑,他们本就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也不是大宋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知州,但那传说中的郑临风怎么就一门心思非要得到自己的效忠呢?而愤怒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暗道那郑临风真是小瞧了自己,如果不是为了保全手下几万将士的性命,他们早就以死明志了,想让他们加入贼寇,那是痴心妄想!
此刻,二人一听刘法又来了,俱都无奈的对视一眼,他们当然明白刘法的好心,知道刘法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不想他们如此三番四次的拒绝那郑临风再惹恼了他最终引来杀身之祸,但那恰恰就是他们所想要的,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他们对待刘法一直都心存感激,二人随即起身相迎刘法,准备再一次拒绝他的好意。
谁料,他们一见从外面进来的刘法的样子都是心中一奇,只见刘法居然是满面笑容,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一样。
种师道压下疑惑仍旧叹道,“刘兄,多谢你的好意,我们是不会……”
“种兄,宗兄,”刘法不顾分说的打断他上前便喜道,“请两位仁兄立刻收拾东西……,罢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都准备好了,快跟我走吧。”
说罢,刘法上前就拉起二人就走。
种师道和宗泽疑惑的对视一眼,种师道连忙问道,“刘兄你这是?”
刘法笑道,“我刚得了我们统帅的命令,要放二位……”
种师道惊喜道,“放我们回去?”
刘法歉意的一笑摇摇头道,“这个……是放二位出去,却不是回大宋,而是……去京东路。”
什么?种师道和宗泽都彻底糊涂了,去京东路?去京东路做什么?
刘法继续说道,“我们统帅想请两位去一趟京东路,好好游玩一番,聊作当作这些日子软禁二位的补偿。”
种师道与宗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戒备之色。
宗泽摇摇头说道,“请刘兄回去转告他,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真是要补偿我们,请允许我们一死,除此之外我二人皆别无所求,这京东路就不去了。”
种师道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刘法心底却一乐,他在来之前早就和郑飞已经料到了二人会有这样的反应,眼见二人果真如此,刘法随即面色故作无奈的叹道,“两位仁兄真不去?”
种师道和宗泽又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副死活不就范的样子。
“好吧,”刘法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尽是遗憾,“既然如此……二位要不去就算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两位仁兄,我们统帅说了,你们如果不去,那他就只能把四万西北军与四万沧州军全部杀掉了……”
种师道与宗泽一听差点吐血,又来这一招?拜托有点创意好不好?!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事吗?拿着几万条性命逼着人家去“旅游”?
种师道和宗泽只觉气血上涌,真想现在就一头撞死了门柱子上。
刘法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一样,接着转身就摇头晃脑的往外走,但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便听后面突然传来了种师道充满愤怒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刘兄……留步,我……我去!”
刘法强忍着笑,转过头来,一脸欠揍的看向宗泽,只见宗泽的脸色铁青着,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极点,但最终还是只能长叹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说出了一句话,“我……我也去……”
刘法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两位老兄……你们会明白统帅的苦心的!
刘法在送走种师道和宗泽后立刻就向郑飞做了汇报,听着刘法描绘那二人的反应,郑飞也是乐的哈哈大笑。
接下来的十几日,招降与“招工”的进展都非常的顺利,为了能打消俘虏们的顾虑,大部分工作都由已经归顺天道军的原朝廷军官与士兵来做,并且还充分考虑到了地域的关系,比如,招降西北军就由刘法手下的原西军将士来做,招降登州军就由原登州军降军来做,招降两淮军自然也就由呼延灼的手下来做。此举也果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多参与招降的天道军将士甚至还从俘虏中找到了以前的战友、同僚、老乡,俘虏们虽不信任天道军却信任他们。
很快,招降与招工就都有了结果,最终从四十万俘虏中挑选出了十万身体素质、年龄等条件都最符合的人选,在将他们整体打乱原有的编制、乡籍关系好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上百批,分给了各地的军队,剩下的三十万人则根据计划分批前往各地,投入进劳作之中。
至此,招降与“招工”顺利结束,郑飞也很快就投入进了另一项务须尽快解决的工作中去了,那便是如何快速稳固刚刚攻占的大片地盘。
有各地上报的详细情况显示,除了京东路、京东西路、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四个天道军与岐山军的老地盘外,刚刚攻下来的两淮、两江、京西北路等各路还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各种社会矛盾还没有平息,百姓们仍旧在用怀疑和恐惧的目光看着天道军,必须抓紧时间采取措施稳定民心,巩固地盘。
在充分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后,郑飞决定采取老三套的办法:
一,在各地开展轰轰烈烈的“铲奸除恶大公审”行动,将原先在各地欺压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恶霸、土豪、贪官污吏在进行充分的审判后杀个干干净净!
二,在全境开展“土改运动”,将罚没的大量土豪与贪官污吏的土地以及无主荒地分给贫苦百姓。
三,在各地广兴学堂,广开公共药房,大力加强各地的治安,绝不允许再有丝毫违背社会正义的事情公然横行!
这三个老办法的效果已经先后在京东西路与京东路得到了验证,如今在积攒了大量丰富经验的情况下将其推广到全境各地,能取得何等的功效,郑飞也是充满了信心,不过,与“清君侧”一样,这也是一个需要长期的过程才会有结果的事情,郑飞并不打算急于求成,反正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稳扎稳打,一个一个坚实的脚印才是王道!
而当忙完了这些后,一封来自花荣的紧急奏报也被送达了郑飞的手中,直看得郑飞是又惊又喜……
631,塞外扬威(1)
花荣和阮小七虽然率军去了辽国,却也一直心系着天道军的安危,他们当然知道朝廷与天道军就要开始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战,对于没能亲自参与进其中很是遗憾,但他们也深知自己此行辽国的重要意义,自踏上辽国的土地开始,他们就不敢有丝毫马虎的执行起了郑飞的命令。
而他们到来也立刻对辽金的局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海上,阮小七指挥登州水师对金国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如鬼魅一般频繁出没于金国沿海的几乎所有港口,凭借着战船及海战武器的优势,每到一处都能对当地港口造成巨大的伤亡和损失,金国为数不多的战船也尽数毁于登州水师的进攻之中,而登州水师只要不靠岸进行登陆战,几乎就是毫发无损。金国人真恨不得把登州水师挫骨扬灰,但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耶律淳也充分利用起了登州水师所创造出来的海上优势,他派出装满辽兵的大船跟在登州水师后面,等登州水师利用远程火力将岸上的金军轰了个昏天暗地之后,装满辽兵的大船便会靠岸,上千名辽兵乘势杀向金军,此时的金军已是毫无斗志,轻易便被辽军杀败,然后辽军就会在其余的金军赶来增援之前将各个港口尽数毁去,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就这样,仅仅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金军就被迫放弃了十几座沿海港口,后撤到了距离海边稍远的城池,金国长长的辽东海岸线竟成了不设防的一条防线。
在陆地上,天道军也在谱写着无畏的篇章。
当花荣率领天道军的将士们来到上岸后,虽然受到了耶律淳的欢迎,但谁都看得出,耶律淳手下的将领并不怎么看得起花荣与天道军,在他们眼中,这些京东人在海上虽然厉害,但在陆地上就肯定不行了,陆地向来是草原骑兵的天下,这些徒步的汉人步兵面对可怕的金兵铁骑,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花荣很快就让他们都闭上了嘴,说来也巧,花荣刚到,耶律淳就收到了一条紧急军情,说是黄州突然遭受一支有数万人马金军的攻击,黄州内只有五千人,就快顶不住了,黄州守将向耶律淳求援。
耶律淳大惊,黄州并不是一个处于最前线的城池,在它的前面还有两座城池,只有那两座城池失守后它才会受到攻击,所以耶律淳并没有在那里布下重兵,可黄州却被攻击了,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黄州前面的那两座城池也已经失守了!而且是突然失守的,以至于那里的守军甚至连往回急报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才会让那数万金军可以突然南下包围黄州,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耶律淳很担心,因为黄州虽然不大,却极其靠近辽军的粮道,黄州若丢,形势就会对辽军更加的不利!
只是,如今他手中的主力正在前线与金兵主力展开激战,手中根本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以增援黄州,想必金军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突袭黄州的,那应该怎么办呢?难道就任由黄州失守吗?
就在耶律淳愁眉不展的时刻,花荣站了出来,他请命率军去增援黄州!
如今这形势,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耶律淳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不过他根本不信花荣和天道军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只是想让花荣和天道军去做一下炮灰,能给自己多争取哪怕一天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再想办法从别处调来军队去增援黄州,所以,花荣和这些天道军在他眼中其实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耶律淳点头答应道,即便这些人是去送死的,但为了向他们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致敬,耶律淳还是决定能尽量满足一下他们别的要求,“你们在去之前可还有别的要求?”
花荣点点头,“有,就一个。”
耶律淳奇道,“什么?”
花荣一笑,“一个给我们领路去黄州的人。”
所幸,当花荣在两天后抵达黄州外围时,黄州内的几千辽兵仍旧在坚守着,不过面对城外多达两万的金兵,很显然他们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花荣让大军远远潜伏起来,自己则带领几名亲兵亲自去探查周边的地形,而后根据地形地势,花荣决定采取偷袭的方式。
当夜,城外的金兵停止了攻城,全都在城外驻扎下来准备明天继续进攻。
到了深夜,花荣亲自率领十几名好手利用夜色悄悄接近金军营地的外围,在先后解决了十几名金军的哨兵后,后面的几千名天道军将士终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了金军营地外围,并登上了一片小高地,花荣随即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因为越往里,金军的哨兵就越多,很容易被发现,而这里,已经到达了投石车的攻击距离,同时,此处北面是森林,南面和西面也是陡坡,不利于骑兵的突袭,乃是一个天然的有利于步军布防的阵地,金军也没想到辽军的援军会来的这么快,也没有在这里设防,正好便宜了花荣。
天道军的将士们立刻娴熟的搭建起了十几架投石车,在将一堆重型火器放置在投石车上后,花荣一声令下,士兵们马上点燃火器并发动投石车,一瞬间,几十颗冒着火星的火器就如流星雨一般落进了金军的大营,便只听爆炸的巨响不断传来,大地也在接连微微颤抖着。
金军大营立刻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金兵大乱,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各个都怪叫着跑来跑去救人的救人,救火的救火,寻找敌人的寻找敌人。
而巨响也惊醒了黄州城墙上的辽兵,他们都震惊的看着金营所发生的一切,同样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第二轮火器攻击又袭来了,更是给金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这时的金兵才发现偷袭所来的方向,他们立刻跨上马怪叫着朝花荣这边杀来。
花荣一声令下,几千名将士全都集中在一起,拿出了致命的武器——断魂弩!
金兵刚刚冲来,迎接他们的就是如暴风一样的铁箭攻击,天又黑着,仅靠月光,天道军很好分辨金兵,但金兵却不容易分辨又细又快的箭支,中箭者不计其数。而由于断魂弩一次可发射三箭,又给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天道军的金兵造成了一种对方有很多弓箭手的假象,明明花荣手中只有不到四千人,却愣是被金兵当成了不下万人,娘啊,光弓箭手就有不下万人,那别的军种又有多少?!
金军有点害怕了,以为是辽军增援的大军来了,如今天这么黑,对方又是偷袭,形势对自己很不利,而且对方手中还有那不知名的可以爆发出巨大响声并将人炸死的神秘武器,出于谨慎,金军主将随即下令大军立刻撤退,且待天亮再做打算。
数万金兵就这样匆忙逃走了,而后花荣率军来到黄州城下,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黄州守军亮明了身份并进入到城中。
第二天,缓过神来的金军这才知道上当了,他们恼羞成怒的重新对黄州发动了猛攻,但此时的黄州城已经守军近万人,而且天道军手中的武器又是格外的精良,金军在兵力优势陡然减少下已经没有了太大的优势,此后,在连攻两日付出巨大伤亡却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后,眼看时机尽失,金军只好撤走,黄州城得以保住!
632,塞外扬威(2)
在金军撤走的第三天,耶律淳就急匆匆的带着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五万辽军赶到了黄州城。
耶律淳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他认为这么多天过去了,黄州很可能已经失守了,至于那名叫做花荣的汉人和他那四千名手下也肯定已被金军击败了,或者已溃散逃跑,或者已全军覆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黄州仍没有失守,却也是危在旦夕之中,就等着他的大军赶来增援打跑那些金军。
而等他看到黄州城的城楼上依旧飘扬着辽军的旗子,城下除了大战刚刚结束所留下的浓烈痕迹外居然一个金兵也没有的景象,他在无比惊喜的同时也不禁感到了深深地震惊与疑惑,金军哪去了?黄州城怎会安然无恙?!耶律淳立刻率军朝着黄州疾驰而去,他要快点搞清楚这一切!
此时,正在城楼上警戒的黄州守将耶律不古野一看自己的援军到了,尤其那醒目的燕王大旗更表明来者正是耶律淳,耶律不古野大喜,马上打开城门迎了出去。
“王爷,您来了,末将拜见王爷!”耶律不古野冲到耶律淳近前翻身下马恭敬的跪在地上拜道。
耶律淳急忙问道,“不古野,起来吧,我问你,那些金军呢?”
耶律不古野站起身来,满脸自豪的说道,“回禀王爷,三万金军全被我们打跑了!我们保住了黄州!”
耶律淳一愣,随即满意的点点头,脸上不禁露出来浓浓的笑意,即便是守城战,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胜利的消息了。
跟在耶律淳身后的众将也都很高兴,几名跟耶律不古野交好的将领立刻上前拍着耶律不古野的肩膀笑道。
“行啊,不古野,仅靠三四千人就保住了黄州,真是小瞧你了!”
“是啊,不古野,我们来的时候还很伤心,以为是来给你收尸的。”
“不古野大哥,你真是好样的!”
……
面对众人的称赞,耶律不古野只是憨笑着挠挠头,他性格憨厚,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不过他很快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即朝着耶律淳说道,“对了王爷,末将不贪功,黄州城之所以能保住,并不是末将一个人的功劳,还是多亏了王爷派给末将的那支宋人的援军,要不是有他们,黄州城可能在前天就失守了。”
耶律淳与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汉人的援军?莫不是那些京东人?
当即就有人不满的喝道,“不古野,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那些宋人能有什么用?”一边说着,一边朝不古野连连眨眼,意思是不古野你也不能这么实在,照你这个说法,功劳岂不全是那些宋人的了?
又有人接口道,“是啊,就算是那些宋人帮助你守住了黄州,也只能说明来的金贼都是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金贼的主力!”
耶律不古野却全然没有理会,固执的朝着耶律淳继续说道,“是真的王爷,末将手中只有五千人,但金贼一下子就来了三万人,并且绝对是金贼的绝对主力,各种攻城器械一应俱全,打得末将等人喘不过气来!末将苦撑四天后,眼看着手下人越打越少,城外金贼的攻势也越来越盛,本以为就要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谁料,就在那天夜里……”
耶律不古野接着就把那天夜里所看到的天道军突袭金军,先将几万金军暂时吓跑,又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与辽军一起将金军死死挡在黄州城外,并成功逼退了金军保住了黄州城的所有情况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直听的众人是惊讶连连,但仍旧有人表示不信,仍旧坚信金军之所以能被打跑,肯定不是主力,是耶律不古野看错了。
不过,耶律不古野的话却给耶律淳带来了深深的震惊,因为就在昨天,他刚刚收到从海边传来的消息,说那些京东人的水师在三天的时间就摧毁了金国的三座港口,那已经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惊讶,他本以为那些京东人只是水师厉害,却不成想就连步军竟也有这种惊人的表现!难道自己又与前几次一样,是真的小瞧了他们了吗?
耶律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耶律不古野的身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人,发现并没有见到任何一名京东人的身影,不禁奇怪的问道,“不古野,他们在哪里?”
耶律不古野马上回道,“哦,王爷,是这样的,他们的主将花荣今天告诉我,他们要为他们战死的战友举行追悼仪式,如今正全部在城内呢。”
耶律淳一听不禁来了兴趣,在接连的惊讶面前,他已经抑制不住的对天道军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与兴趣,迫不及待的想去了解他们,如今一听他们居然还要为战死的士兵特意举办什么仪式,更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心,随即说道,“不古野,带路,我要去看一看。”
耶律不古野立刻翻身上马要领着耶律淳等人去见花荣。
耶律淳又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这一战你的手下战死了多少人?”
耶律不古野略显羞愧的挠挠头,“回王爷,末将损失了……两千人。”
耶律淳点点头,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看着耶律不古野说道,“没关系,只要黄州城保住了就行。对了,那些宋人战死了多少?应该有很多吧?”
耶律不古野大脑袋摇了摇,“他们战死了九十七个人,全部都是在守城的时候战死的,进城前,他们毫发无损!”
耶律淳一听差点就从马上掉下去,脸上再次显现出极度的震惊之色。
什么?!才九十七人?!进城前还是毫发无损?!他们是铁打的吗?!
花荣他们当然不是铁打的,在来之前,郑飞一股脑的把天道军各种压箱底的好东西都装配给了他们,所以,他们只不过是武器要比辽金两军更加精良、更加锋利也更加丰富一些,同时,他们的防御器具也比辽金两军更加结实、更加耐用也更加齐全一些,再加上这支军队人数虽然少,却各个都是从几十万天道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作战素养都是绝对的好手,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的同时还能保证极高的存活率就不足为奇了。
此刻,在黄州城中的一片空地上,花荣与四千名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形一同面朝南方肃立,在他们面前,是几座已经搭建好的大木堆,上面躺着九十七名阵亡将士的遗体。
南面,那是家乡的方向!
花荣上前几步,目光缓缓扫过九十七名战友的遗体,然后转过身来,朝着几千名将士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来给九十七名弟兄送最后一程,别的我不多说,我只想告诉大家,在来的时候,统帅曾对我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我把所有的弟兄都一个不落的带回家!无论……生死!我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今天,我也希望你们能记住,我们是骄傲的天道军,我们是骄傲的战士,我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也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兄弟!当有一天在后面所躺的人中有我的时候,你们也要把我也带回家,带我们一起回家!”
天是那样的蓝,太阳是那样的亮,但几千人的队伍却散发着一股震人心肺的肃杀!没有人说话,却胜比千万人的呐喊!
花荣转过身来,一声令下,“点火!”
不一会,几座大木堆便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花荣又一声令下,“让我们用军歌来为他们送行,军歌,预备……唱!”
几千名始终沉默的天道军将士如同在压抑下突然得到释放一般瞬间齐声高唱起来,当然,与其说高唱,倒不如说是怒吼,吼叫着郑飞教给他们的唯一一首军歌。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天道军的弟兄们,战斗的一天来到了,战斗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我们的战友,后面有我们的老百姓,咱们天道军勇敢直前!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把它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军歌震震,直冲云霄!
战死的英灵啊,请你们再看一眼家乡,魂归故土吧!
所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耶律淳与辽军众将的眼中,他们都被深深的震撼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尤其是天道军所唱出来的“军歌”,虽然从没听过那种奇怪的歌调,虽然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鬼子”究竟是何方妖物,但都能听出歌里面那气势磅礴的力量!
耶律淳直勾勾的看着花荣和几千名天道军将士,握着缰绳的手竟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青筋暴起。
在他眼中,那几千人还哪里是几千人?分明就像是几万人一样!
天哪……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汉人吗?!
633,塞外扬威(3)
耶律淳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立刻下令将自己派给花荣领路来黄州的那个人带到自己身前,他要亲自问一问一些事。
那个人很快就被找到了,所幸,他还活着,并没有死在金军的攻击下,他也如实的将自己这一路来所见到的所有有关花荣和天道军的事情都说给了耶律淳听。
耶律淳听罢才终于确定,这些京东人之所以打了这样一场不可思议的胜仗,原因除了他们看起来似乎高昂的斗志外,也跟别的两个关键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个关键因素是他们手中的那两件神秘的武器,一件是可以同时把三支箭射出三百步远时还依旧保持着强劲杀伤力的某种“弩”,他们似乎是叫其做什么断魂弩,靠着那种东西,他们在给金军造成巨大伤亡的同时还让金军错误的估计了他们的人数,把自己给吓跑了。另一件是他们手中那神秘的火器,辽国也有火器,但很显然,威力要比他们手中的要弱许多。他们也正是靠着这两件神秘的武器给金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对将金军击退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另一个关键是他们的指挥官,那个叫做花荣的人。从整个过程看,此人无论是领兵之道还是临战指挥、把握时机的能力都很强,乃是一员难得的良将!
耶律淳不禁同时都对这两件因素动了心,他想搞到断魂弩和火器,也想将花荣也纳入麾下,辽军向来并不只有契丹人,还有汉军、奚军、室韦军等诸蕃大军,那些汉军世代身穿契丹军服,说着契丹话,跟契丹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辽军中的汉人高级军官也有几个,所以接纳一名汉人并不是什么问题,而将花荣纳入麾下更是也极为有利于得到将那神秘的断魂弩与火器,所以,无论怎么说,耶律淳都有绝对的理由首先拉拢花荣,最起码要向他示好。
此时,花荣那边的悼念仪式仍旧在进行着,看来是不到将所有遗体都火化成灰并好好收敛起来是不会结束的。
耶律淳知道,如果以自己堂堂大辽王爷的身份,现在过去向那些战死的京东人致意的话,那花荣一定会很感动的,但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却更是不能过去,因为他在潜意识中仍旧认为汉人是低劣的,软弱怕事,虚情假意,即便能出一些能臣干将,却仍旧改变不了他们整体的低劣,要他去向几十个战死的汉人致意,他还放不下那个架子。同时,将京东人的军队引入辽国参战是他一手促成的,为此他承担了巨大的压力,此事要传到朝中去,搞不好又要惹来什么麻烦,如今辽皇正在为不利的战事而焦头烂额,切不可因此而平添是非。
就这样,耶律淳决定采取远远驻足观看,用沉默的,不打搅他们的方式来等待花荣。
没过多久,仪式终于结束了,花荣在命人好生收敛骨灰,做好身份识别的标记后才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往这边看的几十骑,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耶律淳等人的到来,他只是在装没看见,因为相比一名契丹人的王爷,还是悼念仪式更重要一些。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花荣随即朝着耶律淳走来。
很明显,耶律淳对花荣的态度要比前几日热情了许多,并着实夸奖了花荣一顿,花荣却只是不卑不亢的应对着,因为他从小的志向就是打败契丹人、废弃耻辱的澶渊条约、夺回燕云十六州,“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当然对契丹人也是恨之入骨的,他现在能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的应对着,而不是孤傲的表现出厌烦的神色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过花荣虽如此,却有人不乐意了,原来契丹人对宋人的鄙夷非常流行,耶律淳的几名部将一看自己的王爷居然如此褒奖一名宋人将领,心中都很不服气。他们还觉得花荣此战的胜利不过是碰了大运,那金军的主将是个胆小鬼,才会被他给吓跑,而后来金军之所以撤走,也不过是因为听到耶律淳的五万大军正在赶来增援的消息,是被增援大军吓跑的,根本就不是眼看打不下黄州城才撤走的,所以如果这一次是他们领兵来增援黄州,也同样会取得一场胜利!
便只听耶律淳身边一名契丹部将用契丹语小声的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运气罢了,下贱的宋人!”
耶律淳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但花荣却听到了,前面那一句话花荣根本不在乎,但后面那句话却让花荣不禁勃然大怒!
花荣脸色一沉,随即同样用契丹语冷冷说道,“即便是运气,也需要有可以拿到它的实力!只有弱者,才会面对强者的胜利而不断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眼见花荣的契丹语如此流利,众人都是一愣,那名契丹军官更是面色一红,恼羞成怒的一指花荣道,“你……你说谁是弱者?!”
花荣冷冷一笑,继续用契丹语说道,“强者从不需要别人的承认,只有弱者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
那名契丹军官气的大怒,正要上前去揪花荣,却见耶律淳一声怒哼,瞪着他喝道,“耶律坚毕,注意你的身份!”
原来此人叫耶律坚毕,他这才反应过来,畏惧而小心的马上低下了头,但眼睛却仍旧在偷偷的冷冷的看着看着花荣,眼中寒光乍现。
花荣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冷冷一笑。
耶律淳随即转过头来就像是刚刚才认识花荣一样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惊喜的用契丹语问道,“你会说契丹话?”
花荣淡淡回道,“是的,小时候曾跟人学过。”这话花荣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他是在心里说完的,“因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战胜你们!”
耶律淳心中却又是一喜,会说契丹话就更好了,这岂不是意味着此人是老天爷专门送给自己的吗?
耶律淳想定,刚要再褒奖花荣一番,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从远处有一骑正在朝此狂奔而来,那骑手来到耶律淳近前就翻身下马跪倒急道,“启禀王爷,大事不好,刚刚得到紧急军报,五万金军正在猛攻利州!”
什么?!
耶律淳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脸色顿时大变!
634,塞外扬威(4)
一听五万金军突然攻向了利州,耶律淳恍然大悟脸色顿时巨变,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金军会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奇`书`网`整.理'提.供]攻不破黄州城,原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吸引到黄州来,然后才趁机攻打位置更加重要的利州!
再细细推敲一下自己赶来增援黄州的时间以及利州遭到进攻的时间,金军的整个计划就更加明显的摆在了耶律淳的面前,金军一定是在时刻监视着自己的行动,所以在自己的大军出发后,他们才能恰到好处的对利州发动了进攻。
不过有一点耶律淳还没有想明白,如果金军只是想把自己引来增援黄州,那他们根本不需要派出三万大军,所以,金军这么做显然不仅仅是想给自己造成黄州被困的假象,他们也是想在将自己吸引到黄州之前也拿下黄州,然后依据黄州之势缠住自己,就算自己得到利州的消息也无法脱身去救利州。其最终的目的便是在黄州与利州两块战场同时拖住自己,并最终把两个都很重要的地盘都顺利拿下!
但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又撤走了呢?
耶律淳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出现这种结果,很可能就是因为花荣等人的原因!
金军虽然在密切监视着自己的动向,但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手中还有来自京东路的这一支人马,结果就在他们得到自己已经率大军赶来增援的消息后,他们正准备彻底拿下黄州以逸待劳等着自己,谁料,花荣他们突然出现了,结果在花荣他们的猛烈攻击下,金军误以为是情报失误,是自己的五万大军提前赶到了,这才吓跑了他们。而后他们反应过来再想拿下黄州城已经晚了,眼见自己的五万大军即将到来,不想陷于腹背受敌的三万金军这才只好撤走了!
想通了所有的一切,耶律淳不禁感叹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次如果没有花荣保住了黄州城,只怕自己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只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了利州之危,利州如果丢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耶律淳立刻与众人就地紧急讨论起了对策,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用契丹语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花荣初来乍到还不熟悉金辽两国目前的对战局势,虽然能听懂耶律淳等人的契丹语,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他看了看众人,便来到了耶律不古野的身旁拽了拽不古野的衣袖小声问道,“不古野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利州是哪里?很重要吗?”
虽然花荣从心底痛恨所有的契丹人,耶律不古野也是一名纯种的契丹人,但经过这几日的并肩战斗与相处,他那憨厚、直爽而正直却颇得花荣的欣赏。
而耶律不古野也为花荣这些日子所表现出的神勇与机智所折服,眼见他相问,耶律不古野连忙小声回道,“是这样的花将军,如果说黄州只是靠近粮道的一座城池,那利州就是粮道上一个位置极其重要的枢纽站,利州若出了问题,粮道就彻底断了!”
原来如此……,花荣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正在为如何增援利州争执不下的众人,不禁继续问道,“既然利州如此重要,那赶紧派军去增援就是了,王爷他们又为何如此犹豫?”
耶律不古野想了想,示意花荣跟着他蹲在地上,只见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圆圈说道,“这里是利州!”然后又在距离第一个小圆圈很远的地方又画了一个小圆圈道,“这里是黄州!”最后,他将树枝移到“利州”与“黄州”最中间处又画了一个小圆圈道,“这里就是王爷调来的五万大军原本待的地方!从黄州到利州实在太远了,现在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花荣这下彻底明白了,如果处于利州与黄州中间位置的这五万大军没动,就可以分兵两处在相同的时间内同时增援利州与黄州,可一旦大举来增援任何一处,那另一处彻底失去了保护不说,再从那一处回头去增援也要跨越两倍的距离,金军这一招果然是妙计!
正在此时,耶律淳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原来他们已经讨论出了结果,利州是肯定要救援的,辽军根本无法承受粮道被断的后果,只是五万大军并不能全部去救,因为还要考虑到金军会不会卷土重来重新进攻黄州的问题,黄州的重要性虽比不了利州,却也事关着粮道的安危,所以最多只能往利州增援三万人,但黄州距离利州太远,数万人的大军又要带重型武器又要带粮草,行进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去,为了能更加有效的支援利州,最好的办法先派出一支轻装骑兵,仅带着少量的随身粮草先于大军火速赶往利州,尽可能的在利州给金军制造一些麻烦,一直拖到后面的大军杀到!
“本王决定派出五千人驰援利州,”耶律淳看着众将沉声问道,“谁愿意当这先锋军?”
谁料,众将却都低下了头去,竟无人敢应声,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五千骑的责任非常重大,并将以五千人直面金军五万人,其结果稍有不慎就会九死一生,大家都是过了大半辈子荣华富贵了,各个都有家有业有财有美女,谁敢舍得放弃那些东西去接受这种极度危险的任务?
耶律淳面色不禁一沉,心中既是恼怒又是失望,自从大辽与宋夏等过先后签订盟约以来,百余年间的和平彻底消磨掉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的勇气与斗志,如今的契丹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是如何铁血般打下了这样一个偌大的帝国,他们不再关心自己的刀是否生锈了,他们不再在乎自己的战马是否矫健着,他们只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只在乎通过朝堂上的争斗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他们不再像草原上的勇士,而变得与那些只会读书写字的宋人一样软弱,而这也是导致如今辽军在与金军的战斗中一直处于劣势的直接原因之一!
耶律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的将目光一一扫过众将,正准备铁下心来强行指派一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很平淡却坚定的声音。
“王爷,末将愿意去。”
耶律淳心头一喜,不禁暗道契丹人果然还有真正的勇士,他立刻回头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谁,但这一眼望去却让他愣住了,原来,说话的人居然是……花荣!
说实话,耶律淳并不想让花荣去,堂堂大辽,却要连续两次靠一群宋人救急,第一次还好说,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一次就真说不过去了,若还让他去,被他笑话不说,传扬出去自己和大辽的脸面还能往哪里搁?!
只是……不让花荣去却也再无别的人选了,因为此次驰援利州非常的重要,去的人绝不能有丝毫的胆怯,否则强派去了一群本不敢去的人,那他们也极有可能给自己来个“只出工不出力”,去了也白去,甚至还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所以么无论怎么看,主动请缨的花荣都是最佳的人选。
耶律淳犹豫了,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却不料,花荣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话……
635,塞外扬威(5)
原来花荣一看耶律淳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他的顾虑,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虽然才来到辽地不过几天的时间,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尤其是今日现场的所见所闻,已经让花荣看清楚了这群契丹人的本质,他们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荡平塞外千里、武力霸占燕云、连败大宋北伐、最后逼迫着大宋与之签订耻辱的澶渊盟约的草原雄狮了,他们如今的样子,跟大宋比也强不到哪去,也就难怪会被金国逼到如此窘迫的田地!
而若依花荣所想,他巴不得辽军一败再败,最后被金国灭掉才好,但来的时候郑飞吩咐过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辽国多支撑一段时间,所以眼见耶律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竟无人可用,花荣这才不得不应下这件事来。
此刻,这耶律淳分明是很想用自己,却拉不下自己的脸面,作为一名大辽的权臣与辽军的主帅,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罢了罢了,就让我再给你们找个台阶下好了。花荣想定,随即又说道,“王爷,末将说错了,应该是末将愿意跟耶律不古野将军一起去!”
正站在花荣身边的耶律不古野一听这话差点摔个跟头,慌忙瞪着一对牛眼看着花荣,满脸的震惊。
耶律淳听了却是眼中一亮追问道,“你说什么?”
花荣随即回道,“王爷,是这样的,刚刚不古野将军对末将说他愿意去,问末将敢不敢跟他一起去杀金人,末将这脾气最怕受激,一激就控制不住自己,这才情不自禁的抢在了不古野将军前面说了话,还请王爷见谅。”
耶律淳看向耶律不古野问道,“不古野,是这样吗?”
耶律不古野愣愣的看着耶律淳,满脸尽是一副被坑了的表情,想解释,但他那本就不麻利的嘴现在更是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眼看着耶律淳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就算他反应再慢也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否认了,最终,耶律不古野只能用满怀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花荣,心中暗骂一声以后可得跟宋人保持距离,真他娘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你卖了……,然后一咬牙,对着耶律淳道,“是……是!末将愿意去!”
以耶律淳的机智他又怎会看不出这是花荣在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但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的确很不错,让耶律不古野与花荣同去是一个极好的可以堵住别人口舌的好办法!
耶律淳现在真是越看花荣越喜欢了,这个花荣不但会打仗,十分有勇气,还这么会做人,这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好!”耶律淳满意的点点头,高声下令道,“耶律不古野,花荣听令!”
二人齐声道,“在!”
耶律淳道,“本王命耶律不古野为先锋军正将,命花荣为先锋军副将,即刻引五千……不,六千部下驰援利州,务必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利州,拖住金贼,支撑到我大军赶到之时!”
耶律不古野虽是被迫答应,但他也算一个猛汉,面对着眼前的既定事实,他也没做犹豫当即领命道,“是,末将遵令!”
但花荣却面色为难的说道,“王爷,还有一件事,末将此行受限于船只,并没有带来足够的战马……,不知王爷是否可以先借给末将……四千匹战马?”
话虽如此,花荣的脑海中却不禁想起了在来之前他向郑飞请示是否带战马时郑飞那副“无耻”的笑容,郑飞说,“不用带战马,辽国人有的是马,打上两场胜仗,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花荣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苦笑一声,暗道,“统帅看来早就料到了自己能顺利‘讹’那耶律淳几千匹战马。他对自己……真是充满了信心呢!”想着郑飞所给予他的一切,花荣的心中不禁涌过一股暖流。
耶律淳当然听不到花荣心里的话,现在对他来说,无论是出于拉拢花荣,还是出于解除利州的危机,他都愿意尽力满足花荣的要求,几千匹战马又算得了什么?
耶律淳大手一挥,“来啊,给花荣将军配足战马,要最好的!不够的……从他们手中调!”
一边说着,耶律淳一边指了指那十几名不敢出战的部下冷冷说道,“既然你们非要跟着大军一起走,那有没有战马都无所谓了。”
众军官面面相觑,心里虽然极度不乐意,却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把命保住就行,相比之下,几千匹战马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千匹战马正在送来的路上,花荣也立刻召集起大军向他们宣布了再次出征这个消息,四千人无一人脸露怯色,接受了这个命令。
花荣首先宣布让在上一次战斗中受了伤的几十个人留在黄州城养伤、看管带不走的武器、火器、药品等物品以及照看阵亡将士的骨灰罐,这几十人虽然都无比期盼可以一同出征,但眼看着自己这受了伤的不争气的身体,也明白就算去了也是给大家拖后腿,都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命令。
随后,花荣就让其余的几千人立刻按命令准备起来,根据战马的承载能力,花荣让每个人带上一把断魂弩,一把黑漆弓,一把腰刀,一把贴身匕首,两只箭筒若干支箭和足够三天的饮食。另外,花荣还让六百人带上了所有的两百件震天雷、毒烟式与燃烧式火器,并每人都要随身携带一支可以随时催燃的火折子。这些火器,将是此次战斗的关键物品!
当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后,几千匹战马也按时送到了。
花荣一指战马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自己挑!”
这一次花荣带来的这几千人全都是会能骑善射的好手,如今一见到这么多战马,众人都是兴奋的嗷嗷叫着冲上争先恐后的抢出了中意的马匹。
那几十名伤员也都有份,不过大家都很自觉的最后才上去选马,都把最好的马留给了即将奔赴战场拼命的战友们。
就这样,不一会功夫,天道军四千人全部人手一马,全部开始把刚刚准备好的东西往马匹上放着。
前来送马的一千多名契丹士兵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脸的心疼和悲愤,实话实说,相比他们的那些契丹贵族,普通的契丹士兵中有骨气的并不在少数,他们并不缺乏战斗的勇气,只可惜“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从战场上到平日时,他们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就算再珍爱自己的战马也只能前来白白送给这些宋人,而眼看着这些宋人兴奋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们的心更痛了……,他们根本不信这些宋人在马术上能有何高超的本事,这些战马给了他们,应该差不多就相当于成了一定会杀死这些宋人的金军的战利品!亲爱的战马啊,今生还能再次见到你们吗?契丹士兵们的心在流血……
很快,所有人都准备就绪了。
花荣一声令下,“以行军序列集合!”
一瞬间,几千人全部翻身上马并驾驭着战马各就各位,排成了一支整齐的队伍!
只见整个过程乱中有序,一气呵成!
契丹士兵们你看看,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震惊,虽然在过程中许多人都出现了些许的差错,但作为玩马的行家,他们都看得出并不是因为这些宋人骑手的骑术不高,而是在驾驭一匹此前从未接触过的战马时所避免不了的生疏所致!就算是自己,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去!众人都不禁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他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这些人……真的是宋人吗?!
这边,花荣一声令下,“出发!”
顿时,花荣一骑在前,几千骑紧随其后,直冲城门而去!
636,塞外扬威(6)
花荣等人到达城门外约定地点时,耶律不古野还没到,花荣只好原地等待,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从城门内冲出来了一大队人马,正是耶律不古野及他的两千名部下。
老远看去,花荣就看到耶律不古野正拉着一张脸瞪着自己看,那幽怨的眼神就好像是他正在与最喜欢的小妾激战正酣到极点时突然被花荣破门而入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喝碗拉面一样憋屈。
花荣心中不禁一乐,随即驱马主动迎了上去,不知怎地,虽然他看每一名契丹人都不顺眼,可就对这耶律不古野讨厌不起来。
“花荣见过不古野将军!”花荣笑容满面的首先对耶律不古野抱拳道,不管怎么说,耶律不古野是被自己给“坑”了,还是要先安抚一下才好。
耶律不古野冷着脸抱拳回了一礼,这一路来他早就想好了许多质问花荣为何要坑他的话,难听的话也准备了不少,但眼看着花荣那张堆满笑容的帅气逼人的脸庞,正所谓伸手难打笑脸人,耶律不古野这嘴也张不了了,最终只能长叹一声说道,“花将军,你……我招你惹你了,你为何……?!”
花荣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不古野将军怕死?”
耶律不古野脸色一紧,急忙大声回道,“当然不怕死!我不古野若怕死,几天前你还没到时我就投降金狗了!”
花荣继续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一起去?”
不料,耶律不古野一听这话顿时就像是一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满脸纠结的犹豫了一番,这才小心的看了看左右两边对花荣小声道,“是因为……嗨!告诉你也无妨,我老婆还有七八天就生了,我想能看一眼他!”
花荣心头猛的一跳,这才明白为何当耶律淳问起谁敢去驰援利州时,自己本来清楚的看到身旁的耶律不古野突然露出来满脸的激动之色,分明是想接下这个任务,但却最终泄气般低头放弃了的原因了,自己本以为耶律不古野只是缺乏那最后一点点的勇气,所以才故意使出那一计,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
一瞬间,花荣只觉心中尽是愧疚,暗道自己这事做得真是太不地道了……,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尽力去弥补了。
“不古野将军,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花荣真心诚意的对着耶律不古野抱拳道。
耶律不古野看出了花荣的真诚,他本就是条淳朴的汉子,眼见花荣如此,心中的不满顿时就减轻了许多,立刻抱拳对花荣回礼道,“花将军不必如此,看来这也是天意,只希望我不古野能活着回来吧!”
“一定会的!”花荣用力的点头道,“咱们一定都能活着回来,而且,还会带着荣誉回来!”
耶律不古野眼中一亮,也用力的朝着花荣点了点头。
顿时,一种跨越了国界和种族的友谊都同时在二人心中扎下了根,这份友谊的力量是巨大的,它直接让花荣改变了许多对契丹人的看法,也让契丹族在日后避免了一场可怕的灭顶之灾!
花荣调转马头,朝着耶律不古野一笑,“咱们出发吧!”
耶律不古野放下了心结,也露出了自己勇猛豪爽的一面,大声笑道,“出发!”
随着二人的命令下达,四千骑天道军与两千骑契丹军会合在一处,朝着利州城的方向踏蹄而去!
经过两日的日夜兼程,花荣与耶律不古野终于率军抵达了利州城的外围,二人先带大军藏身于距离利州还有二三十里远的一片树林中,然后便派出了各三名天道军与契丹军斥候出去打探利州城的消息。
很快,六名斥候除了一名天道军斥候外就都回来了,并且都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利州城还没有失守,城内的守军仍旧在坚守着。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耶律不古野这就要率军去增援,却被花荣阻止了,花荣说,“不急,我还有一名斥候没有回来。”
耶律不古野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六名斥候中既然有五个已经回来了,而且都带回来了同样的消息,那最后一名斥候还能带回什么不一样的消息不成?
不过,出于对花荣的尊重,耶律不古野只好耐下性子继续等待,可谁料,这一等就又等了半个时辰,但那名斥候还是毫无踪迹。
耶律不古野有些不耐烦了,每多等一会,利州就要增加一分被攻破的危险,而且虽然嘴上不说,但耶律不古野很是怀疑那名没回来的天道军斥候现在是否还平安着,毕竟在战场上派出的斥候遭遇了意外,要么被敌人杀死,要么被敌人捉住也是常有的事,被杀死还还好说,若被捉住,万一斥候经受不住敌人的拷打而说出了一切,岂不就要坏事?!
耶律不古野想到这里,不禁用充满忧虑的目光望了一眼花荣,只见花荣似有所感,也看向了他,紧接着,花荣就像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似的说道,“请不古野将军放心,我的人就算出了事也不会向敌人多说半个字。”
不知怎地,一看到花荣那充满自信的目光,耶律不古野就相信了,他朝着花荣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地上,继续耐心等待起来。
花荣转回头来,话虽如此,但他也不禁有了几许的担心,他之所以要坚持等下去,是因为他对那名斥候有着绝对的信心,那人叫张四海,乃是他的一名得力干将,当初跟着自己从清风寨加入了天道军时还只是一名小班长,后来那一次统帅郑临风为庞万春亲自来阳谷县找自己提亲要迎娶花小玉,正巧那天是张四海当值,这小子憨厚老实的性格竟极得统帅的欣赏,统帅便勉励了他几句,从那以后这小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事事奋勇争先屡立战功,一路提拔,从副排长到排长,又从排长到副连长,如今已是自己手下情报连的正牌连长,此次探查情报非常重要,自己便也派出了他,照理说以他的本事,就算探查不来什么情报自保也应该没问题,基于此,花荣的直觉告诉他,张四海要么是真的出了大事,要么就是为了探查一件特别重要的情报才没有及时赶回来,所以他要赌一把!
就这样,众人又耐心等了半个时辰,耶律不古野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到花荣的身前说道,“花将军,咱们不能再等了,利州城等不起!”
花荣轻叹一声,他也知道耶律不古野说的是事实,看来……张四海是真的出事了……
“好吧,”花荣说道,“咱们现在就……”
不料,花荣话音未落,突然就听身旁一名部下惊喜的指着远处喊道,“快看,回来了回来了!”
花荣猛地转头望去,只见从远处正有一骑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身穿着天道军的军服,不是张四海又是何人?!
旁边耶律不古野一愣,吧唧吧唧嘴喃喃嘟囔道,“还真回来了……”
不一会,张四海快马来到近前不待马儿完全停下就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花荣单膝跪倒道,“末将回来迟了,请将军赎罪!”
花荣扶起他,这才看到张四海竟然受伤了,左臂上正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往外流着血,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旁边耶律不古野见状不禁翻了翻白眼,暗道这些宋人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大战当前不首先问情报,却要首先关心人怎么样,简直是本末倒置嘛。
当然,耶律不古野暂时还理解不到天道军之所以无比团结的原因,就在于军法与情义的完美结合,天道军从上到下尊重每一个人,哪怕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兵,不抛弃也不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同样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兵,只有这样,每一个人才会深信无论发生什么,自己的军队也不会牺牲自己!
637,塞外扬威(7)
张四海感激的一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没什么大碍,属下之所以回来迟了,是因为属下意外发现了几名金兵,属下一路尾随他们,想办法干掉了其中几个,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是军官的人,然后从他嘴中‘撬’出了几件事。”
一个“撬”字令天道军众人心中不由一紧,这是天道军的行话,凡是用到这个字的时候,莫不是代表要用最极端最残忍的办法才能从敌人嘴中拷问出想要的情报,也就是说,这一定是那个不知名的金军军官为求结束折磨但求速死才说出来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统帅说过,对待自己人无论何时都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如果有必要,也完全可以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接下来,张四海就向花荣等人说出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坏消息,他说,那名金军军官说,金军正有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大军在往利州边境集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设下埋伏等待耶律淳的援军!
此言一出,花荣与耶律不古野二人脸色同时大变,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震惊,然后一起沉声说出了四个字,“围点打援!”
耶律不古野的几名契丹部下一听不由奇道,“二位将军,什么是围点打援?”
张四海接口道,“围点打援,顾名思义,就是围住一个城镇的敌人以之为诱饵吸引其他地方的敌人增援,其真正目的是打增援的敌人并达到歼灭援敌的战役目的。围点打援的重心在打援,所以兵力部署的重点是打援的力量,围城的是辅助力量。”
那几名契丹人这才反应过来,脱口惊道,“围点打援,岂不就是当初金贼之首完颜阿骨打攻陷黄龙府时所用的招数?!”
耶律不古野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黄龙府是大辽的国库所在,等于是大辽的命根子,几年前完颜阿骨打起兵,围困了黄龙府,但是黄龙府外城防御完善,内城守备坚固,强攻的代价极大,于是完颜阿骨打就采用了“围点打援”这个策略,只对黄龙府围而不攻。
只是无论是他攻与不攻,黄龙府如此重要的地方出了危险,大辽都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多路辽军便紧急赶往黄龙府增援,这恰巧就中了完颜阿骨打的计,他在去黄龙府的各条必经路上都设下了埋伏,几路辽军都先后一头扎进埋伏圈被金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就这样,黄龙府被围困数月,守将耶律宁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耶律宁弃城逃跑,黄龙府不攻自破。黄龙府的失守极大的重创了大辽,完颜阿骨打也靠黄龙府一夜暴富,为日后的飞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花荣心中不禁一叹,如今事实再清楚不过了,金军的这一系列行动竟是一整套的连环计,他们先是佯攻黄州,将耶律淳的军队吸引到黄州,然后再攻利州,让耶律淳误以为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攻打利州,但实际上,就连攻打利州也依旧是佯攻,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围点打援”,要在耶律淳及其他几路赶来增援的辽军路上设下埋伏,吃掉耶律淳的大军!能想出这套计划的人真是个天才!看来,辽军之所以一直不敌金军,除了辽军自身的一系列严重的问题外,金军也不是传说中的刚刚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下走出来的野蛮人,他们同样是诡计多端!
花荣随即问向张四海,“对了,此次大战金军的主帅是谁可曾审问出来?”
张四海点点头,“问出来了,那人叫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花荣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不行!”耶律不古野突然对花荣急道,“我要快点回去通知王爷,不能让王爷他们中了金贼的埋伏!”黄龙府一役是辽人心中永远的梦魇,眼看金人故技重施,耶律不古野吓坏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耶律淳及大军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一边说着,耶律不古野一边看了张四海一眼,并且感激的朝他点了点头,心中直庆幸幸亏有这名宋人斥候,否则一切就都完蛋了!
花荣点点头,确实应该马上去通知耶律淳,不过在去之前还要先解决几件事。
“好,应该通知王爷,并且越快越好!”花荣道,“只是现在这里怎么办?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金人的围点打援奸计,那要如何破解他,不古野将军可曾想过?”
耶律不古野面色沉重的摇摇头,“这不是像我这样的人该操心的,告诉了王爷,王爷会有办法的。”
花荣冷冷回道,“那如果你们王爷没办法呢?无论这是不是围点打援,金人实际上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他们进可靠着围点打援扫清援军,占据绝对的优势,退可攻占利州,切断你们的粮道!如果你们没有办法破解,就算你们王爷躲过了金人的埋伏,你们也终究会败!所不同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基于两日前你们王爷那些部下的表现,我很怀疑你们能否有勇气直面这个危机!”
耶律不古野心中不由一颤,他知道花荣说的是事实,那些贪生怕死的契丹贵族只怕一听到“围点打援”四个字就要吓的腿软了,他们一定会落荒而逃,如此一来,形势依旧会对辽军极为不利!
“那该怎么办?!”耶律不古野愤恨的一跺脚,花荣沉声道,“我有办法!”
耶律不古野一愣,随即惊喜道,“花将军有何妙计?!”
花荣道,“对待‘围点打援’这种计策,逃避是没用的,因为这个‘点’肯定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逼得援军不得不去救援,所以,对‘围点打援’还是必须要想办法破解它!而破解它的办法只有一个,首先,要尽全力保住这个‘点’,只有这个‘点’坚如磬石,能够不怕敌人攻破,援军才可以不用急着来救援,而可以转而想办法对付敌人的伏兵。对付敌人伏兵的办法则有两个,一是‘围魏救赵’法,咱们的援军也去挑选敌人的一个重要的‘点’,去围攻他,只要那个‘点’足够重要,敌人就不得不转回头去增援那个‘点’,则自己这边这个‘点’的危险也就解除了。另一办法是采取反围困策略,咱们的援军在敌军所设的埋伏外围对援军进行反围困,将他们彻底消灭!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必须的条件,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咱们的这个‘点’必须坚守下去,直到支撑到援军破了敌人的诡计!”
耶律不古野恍然大悟,眼见花荣眼神闪烁,他心中一动不由惊道,“花将军你的意思是……?”
花荣点点头,“没错,我准备留下来继续增援利州,尽全力保住利州!而你就立刻去找你们王爷,把我的话告诉他,你要让他明白,他如果逃避,准备放弃利州,那你们终究还是难逃一败!如果他准备反击,就要尽快,因为我不敢保住能支撑多久!”
耶律不古野心中一颤,惊讶的看向花荣,留下来继续增援利州的危险是巨大的,因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再会有原本计划中的援军,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援军到来,说白了,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个宋人居然愿意为了大辽冒这样大的风险?!
花荣却坦然一笑道,“不古野老兄,我这条命可交到你的手上了,别让我没机会喝你孩子的满月酒。”
耶律不古野只觉一阵感动袭来,他用力的拍了拍花荣的肩膀,随即翻身上马朝着自己的两千名部大声下令道,“你们都留下来,无论任何事都要听从花将军的命令,谁要敢违抗半句,我一定会杀了他!”
这些契丹人看看彼此,然后齐声道,“是!”
花荣的心中也有些惊讶,再看向耶律不古野,只见他朝着自己一抱拳,便带着十几名贴身部下跃马冲出了树林,直往来路疾驰而去。
花荣看着耶律不古野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转过身来看向众人,只见所有天道军与契丹军将士都在看着自己,花荣高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分种族,我们将是战友,为了大家都能生存下去,请与我一起并肩战斗!”
天道军众人齐声道,“是!”
契丹军众人略一犹豫,也齐声道,“是!”
花荣点点头,翻身上马,“出发!”
638,塞外扬威(8)
除了“围点打援”这件大事,张四海还从那名金军军官嘴中拷问出了一些别的情报,其中最重要的两条情报就是目前正在围困利州的数万金军具体的兵力分部、金军粮草的囤放地及那里的兵力情况,经过仔细分析这些情报,花荣决定首先拿金军的粮草下手,至于利州倒不用急着救援了,因为事实很明显,在耶律淳及其他的增援辽军掉进金军的埋伏之前,利州将始终作为诱饵存在下去,现在只怕就算利州城门大敞,金军也是绝对不会进城的,花荣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金军决定正式攻陷利州前尽可能的给金军制造麻烦,削弱他们的力量。
根据情报,金军的粮草分开囤放在了四个地方,东南西北各一处,这样安排既方便位于各个方位的围城金军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粮草,同时也避免了“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种隐患,就算其中任意一个粮草囤放地出了问题也不至于影响全军。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只是很可惜,金军此举却也产生了另外一个不可避免的弊端,那就是负责守备粮草的力量也不得不分成了四部,分于四处屯粮地,每处都只有不足四千名守卫,这恰恰就给了花荣以可趁之机!
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花荣决定要对两处粮草囤放地同时下手,他将天道军与契丹军的联合大军分成了两部分,每部三千骑同时朝着金军设在西面与南面的最大的两处粮草囤放地杀了过去。
事实证明花荣的决定是正确的,除了守备力量的分散外,金军还犯了一个错误,那便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有这种自负的资本,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有意为之,利州城早在数天前就可以被攻破了,而现在他们也只需耐心等待耶律淳一头扎进他们的埋伏,然后在全歼了耶律淳的大军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利州!所以,他们不可避免的放松了警惕,金军压根就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快就抵达了利州,竟没有在驻地外围留下足够多的警戒哨兵。
结果,为数本就不多的哨兵先后都连预警的警.号都没来得及吹就被花荣派出的斥候们干掉了,直到花荣亲率三千骑一直悄悄靠近距离西面的屯粮地只剩七八百步时才被一处暗哨给发现,那处暗哨的金兵一看从远方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几千骑不明身份的人,定睛一看发现无论他们是谁都绝对不会是自己人,这才慌忙拿起号角朝着金营的方向吹响了警.号。
只是此时已为时已晚,花荣听到号角后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他毫不犹豫的大吼一声,“跟我杀啊!”一挥长枪率先冲向了金营!
三千骑中的两千天道军骑士自然二话不说也都跟着冲了上去,另外一千骑契丹兵虽然从心底有些惧怕金军,但眼看宋人都能有如此的勇气,也是禁不住热血沸腾,只一犹豫便也都拔出腰刀喊着杀声追了上去!
而当大军冲到距离金营已不足五百步时,花荣突然长枪一挥指向了前方,只见他的这个动作就像有某种魔力一样,顿时让两千名天道军骑士同时从背上取下断魂弩,齐刷刷的瞄准了金军联营的方向,这整齐的一气呵成的动作直看得契丹兵们吃惊不已,别的暂且不说,就光是这种令行禁止的威势就足够吓人了!
此时,远处粮营内的金军已是彻底醒转过来,所有金兵都慌忙冲出了帐篷,拿刀的拿刀,提枪的提枪,上马的上马,都往营边跑来,结果他们又正好是以密集分布的状态进入了断魂弩的攻击范围,花荣眼见机不可失随即用力把手臂往前一挥!
“射!”
“嗡……”
天道军手中的两千把断魂弩一起射出了共六千支利箭,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箭雨朝着金营猛地砸下!
许多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天空中光线一暗,再一抬头就被数箭狠狠的射倒在了地上,侥幸逃过一劫的金兵们眼看此景顿时吓得慌忙就近找寻躲避之处,金军大营顿时乱作一团!
花荣与天道军将士对这种效果早已见见惯了,那千名契丹兵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惊呆片刻之后马上就兴奋的嗷嗷大叫起来,冲散了心中的所有的恐惧。
花荣随即对着冲在自己身边的一名叫做萧宁的耶律不古野的副将大喊道,“你们冲!我给你们掩护!”
萧宁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看了看天道军手中的断魂弩,随即一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身旁的契丹兵大吼一声,“跟我冲,杀金狗!”
一千名契丹兵此刻已经完全兴奋了起来,想都不想就跟着萧宁冲向了金营。
花荣则一挥手,两千骑天道军随即慢慢停了下来,并开始迅速翻身下马就地快速给断魂弩上起了弦和箭。
金军此时已缓过了神来,眼见那可怕的箭雨没有再度出现,又开始往营边集结,并已拉起了弓瞄准了正在往这边冲的一千骑契丹军。
萧宁远远望去心中顿时一沉,如果在自己的人进入到金军的弓箭范围内时后面的那些宋人还没准备好,那自己可就完了!
是继续往前冲呢?还是马上调转方向回去?一瞬间,萧宁心中天人交战着,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耶律不古野临走时的命令,想着耶律不古野那个说到做到的直脾气,萧宁又是一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罢了罢了,继续往前冲吧!
就这样,契丹骑快速的接近着金营,金营内的金军也蓄满了弓弦,等待着将敌人射落马下。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九十步……!
萧宁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金兵弓前那亮闪闪的箭矢,也甚至已经可以看清楚那些金兵的面容,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就在此时,只听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
“嗡……”
萧宁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般,激动的他立刻忍不住吼叫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此时这个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只觉简直比燕京城中怡红院里唱曲最好听的小桃红的歌声还动听!而他也分外清楚的看到许多金兵就像是从自己的背后发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似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恐之色,并开始拼命往后退去,只可惜……已经晚了!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声音从萧宁等人的头顶响过,密密麻麻的利箭也厉啸着射进了金兵之中,除了一些步兵带着盾牌侥幸躲过了箭雨,大部分弓箭手以及没有盾牌保护的步兵、长枪兵、骑兵都陷入了箭雨的攻击之下,无数人应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萧宁精神大振,契丹兵们也再次兴奋的大叫起来。
“杀啊!杀金狗!”萧宁大吼道。
“杀啊!杀光金狗!”契丹兵们也跟着大吼着。
“杀啊!”这是后面的花荣也带领着天道军冲杀了过来!
金军缓过神来再次进行反击,却根本已无济于事,只能零星的将十几名契丹人射落马下,没一会,萧宁终于带着契丹兵杀进了金营。
契丹人被金人压制了这么多年,他们对金人是又怕又恨,此刻眼见可以报仇,契丹兵们各个都瞪红了眼珠子拼命杀向了已经溃不成军的幸存的金兵,甚至连已倒在地上的伤员也不放过,杀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竟把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就是烧粮草给忘了。
不过幸好还有后面的花荣,花荣随后率军冲进营内也懒得去管萧宁他们了,他一声令下,“补充粮草!带不走的都烧掉!”
两千名天道军立刻在粮营内抓紧时间补充起了粮草,而后就放起了火,为了节省时间,对于大片不易点燃的粮草,干脆就把火油型火器点燃后直接就往粮仓内一扔,随着火油弹一爆炸,顿时整个粮仓就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大火之中!
短短一会功夫,整个粮营都已陷入了一片火海!
而在远处南面的方向,也正有浓烟滚滚升上天空,很显然,南面的三千人马也得手了!
639,塞外扬威(9)
正在此时,负责警戒的哨兵突然来报,说正有一大队人马从利州城的方向疾驰而来,应该是金军的救兵到了!
花荣放眼看去,果然见从东面利州的方向正有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来势汹汹,少说也有七八千骑,虽然自己不怕,但现在还不是要硬拼的时候,必须撤退了!
“传令全军,准备撤退!”花荣一声令下。
“是!”传令兵立刻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各处的天道军将士听到后都往营门这儿开始了集结,但萧宁他们还没杀痛快,萧宁眼看还有几十名金兵躲进了远处的营房里,他正要带人冲过去宰了他们,花荣已冲到近前指着东边朝他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撤!走晚了没人替你收尸!”
萧宁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顺着花荣所指的方向望去,立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金骑的厉害他可是再清楚了不过了,自己这点人马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好,好,快撤!”萧宁慌忙下令道,然后就首先带头拼命的往来路撤去,众契丹兵紧随其后。
花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快速接近的密密麻麻的金军救兵,心中不由一动,他快速一想就下令道,“听我命令,断魂弩准备!咱们在临走前再给他们留个纪念!”
很快,两千名天道军将士又把断魂弩都上好了箭支,并把力度调到了最大,然后齐齐指向空中,瞄准了正在赶来的金军。
花荣在心中暗暗计算着金军的距离,当金军刚刚冲进三百步时,花荣果断的一声令下,“射!”
六千支箭再次腾空而起,划破天际厉啸着冲向了金军!
冲在最前面的金军根本没想到偷袭粮营的敌人不但没逃走,反而可以从这么远的距离进行攻击,猝不及防下冲在最前面的数千骑顿时陷入了箭雨的攻击之中,无数人中箭落地,无数马儿翻滚嘶鸣,后面的金军大骇,只见已陷入火海浓烟滚滚的粮营内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他们的冲势随之一缓。
花荣见状大笑一声,“撤!”这才带着两千骑冲出了粮营朝着萧宁他们追了上去。
好一会过后,金军见再无任何袭击,这才小心的接近粮营,却只见粮营内的金军已是血流成河,死尸遍地,两个伤员都没有;几乎所有的粮草都正在剧烈的燃烧着,根本已经失去了救火的价值;再看远处,只能看到敌人早已跑的只剩天际边的一群小黑点,断然也追不上了,就算能追上,他们一想到刚刚所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也是不敢去追!
金军中一名将领气的不禁仰天怒啸,不一会,他的手下就带着那最后几十名幸存的金兵来到了他的近前。
金将从马上一跃而下,咆哮着冲到一名金兵的近前揪起他的衣领吼道,“你们是饭桶吗?!为什么保不住粮营?!到底是谁干的?!”
金兵的惊恐的回道,“是……是契丹人,又……又不是契丹人……”
金将一愣,随即更加怒道,“放屁!契丹人还正在来的路上,怎么可能是他们!就算是他们,那除了他们还会有谁?!竟然敢骗我,想被喂狗吗!”
金兵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忙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用断断续续的话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一次金将总算听明白了,他的脸上也顿时写满了深深的震惊与不信,“你是说……与契丹人一起攻来的……还有宋人的军队?!”
花荣率军很快就追上了萧宁和契丹军,带着他们一路向北急行了三十里进入了一处密林中,那里也是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当他们到达时,另三千骑还没有到,花荣放心不下,亲自到密林外等待,在等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从远处奔来了一大队人马,从穿着看果然是另外三千骑,花荣这才放下心来。
等三千骑到了近前,领队的花荣副将高复与耶律万立刻向花荣禀报了他们那一路的详细情况,他们那一路也顺利的烧毁了金军的南部粮草,只可惜他们遭遇了金军的顽强抵抗,三千骑中天道军和契丹军各折损了近百骑!
高复一脸痛心的对花荣说,他本想折返回去救落马的弟兄,但那些弟兄为了不拖累大军,也不想落入金军手中,都选择了自杀!而且金军的援兵来的很快,他也没机会去抢回那些弟兄们的尸体……!
花荣心底也是一痛,他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高复的肩膀说道,“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振作起来!需要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不要让他们的死毫无价值!”
高复用力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耶律万满眼已尽是深深的钦佩,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折损的那些部下除了当场死亡的,剩下的差不多都投降了……
对此,花荣还能说什么?他当然是只能勉励了耶律万几句,但他心中却是不禁有些失望和沉重,不出所料的话,那些被俘的契丹兵很快就会把自己这边的详细情况说给金军,甚至包括自己已经知道他们的“围点打援”之计,以及耶律不古野正在赶回去通知耶律淳的事!如此一来,金军必将改变他们的策略,他们会改变成何种策略自己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眼见计谋已被识破,那利州也就失去了继续做“诱饵”的价值,说不定他们就会正式拿下利州!
若按花荣原本的计划,他是不会像上次杀进黄州一样想办法进入利州的,因为上一次的黄州并不是一步死棋,他知道耶律淳一定会赶来增援,但这一次的利州却不一样了,虽然他让耶律不古野回去力劝耶律淳,但耶律淳毕竟不是统帅,如果是统帅在,以统帅的品格,统帅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想尽办法来救下利州和利州的兄弟们。
耶律淳就很难说了,可以说耶律淳只要稍微犹豫一些,胆怯一些,他就极有可能会做出放弃利州的决定,到时候,利州就别想再等到任何的救兵,自己进入利州也将是死路一条!哪怕就算耶律淳敢来救,却败在了金军的埋伏中,那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花荣只是想先从外围骚扰一下金兵,且先给自己和大军留一条活路再说。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金军真的决定拿下利州了,那花荣就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便是还进不进入利州去抵挡金兵?
若不救,利州一丢,就算耶律淳下定了决定并且成功的击破了金军的埋伏赶来救援也无济于事,并且也将导致接下来辽军的一系列被动,甚至将影响整个战局!可若救的话……那自己和手下的四千名天道军将士和两千名契丹人就有可能彻底陷入死地!
花荣沉思许久,在彻底权衡了利弊之后,他决定赌一把,这一战既然关系到未来的整个战局,也关系到统帅吩咐给自己的任务,那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即便自己面临的将是置之死地而无生的险境,也在所不惜!
这不只是身为军人的勇气,更是身为军人的责任!
640,塞外扬威(10)
利州城目前的守将是军都指挥使曾明义,乃是一名辽东汉人,统领着目前利州城内的汉藩两营共六千人。
按理说像利州城这么重要的地方,是不会才仅仅只有六千人的,而且也不是一名汉军都指挥使就可以坐镇的地方,事实上,利州城也的确有位叫做耶律突德的节度使大人,统领着包括曾明光手下四千汉兵在内的共一万两千人的守军,人数虽然不是很多,自保还不成问题杀神最新章节。
但在十几天前,利州城突然收到一条紧急军情,说是正往利州城运来的一大批粮草在距离利州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遭到了一支有三千人马金军的袭击!
耶律突德大惊,慌忙亲自点了九千人马出城去救,想来对那三千金军以三敌一应该不成问题,却不料他们在半路突然遭到了大批金军的袭击,结果耶律突德战死,九千人只逃回来了不足三千人,紧接着利州城就被数万金军包围了铁骨最新章节!
留守的曾明义慌忙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当他把城内目前仅存的六千多名军人按照官职军职从上到下顺一遍,却是自己的军职现在是最高的,于是,曾明义就这样成了利州城的最高指挥官。
面对城外少数也有五六万的金军,曾明义立刻就想到了“投降”这两个字,人都是有私心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别人去死,更不用说为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帝了,尤其是当面对着一场看起来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的战争,但这个念头仅在他脑海中一闪就被彻底的抛出了脑外,因为他不敢投降!
从金人造反开始,辽军就在节节败退,金军也从刚开始的不足三千人迅速变成了现在的几十万大军,问题是这几十万人真的全是金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算把所有生、熟女真的男女老少都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这几十万中,除了一小部分由纯种金人组成的金军主力,人数越有十几万,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由各个种族的人组成的,包括汉、奚、渤海、契丹等等。
这些人有金人在所占土地上招募起来的,也有通过战胜别人征服过来的,其中又以原大批的辽国降军为主,而这些辽军降军中属于主动投降过来的竟占了大多数,可以说辽军目前对金军在战场上的态度已经形成了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坚决的战斗,对抗金军。第二种是一看到金军攻来便望风而逃。这第三种就是一看到金军来了就“望风而降”,没办法,大家都被金军打怕了,金军是不可战胜的,不管逃跑还是投降都是为了活命。可以想象一种堪称神奇的场面,在一片战场上,原本辽金两军都各由几万人,势均力敌,却在仅仅一夜之间,几万辽军就逃跑了三分之一,投降了三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打?!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耶律淳在去年刚刚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他命令自己的部下中所有都虞侯以上的军官必须把自己所有的亲人都送到燕京来,对于家人不在燕京范围内的,也要登记在册,让当地官府严加限制他们的行动。
虽然耶律淳承诺会用最优越的条件善待他们的家人,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耶律淳这是要把大家的家人当成人质,谁要敢再投降,就先想一想自己家人的项上人头!
所有的军官都很不情愿,但没办法,他们只能遵从耶律淳的命令,都先后将自己所有的家人送进了燕京,其中自然也包括曾明义,不过还真别说,自此之后,投降金军的风气果然为之一停。
为了全家老少三十四条人命,曾明义现在只能华山一条道走到黑了,就算最后难逃一死,死自己一个也比死全家强!
当然,他也强自安慰自己,利州城如此重要,耶律淳是不会放弃这里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援,自己只要支撑到那个时候,不但不会死,反而是立了一件大功,加官进爵也不在话下!
同时,曾明义为了防止手下人叛变,他也借鉴了耶律淳的作法,他下令城内六千辽军全部都要相互监督,谁要能发现有谁准备投降并向自己告密,就可以得到几十两金子的赏赐。反正那金子也是国库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日后也不会有人怪罪他。
结果就在第二天,他还真就收到了一件举报,一命契丹兵举报自己的上司正在准备在金军攻城时打开城门投降!
曾明义大惊,也顾不得核实真假,连忙下令将那名小军官抓了起来,只一审讯,那小军官就招了,他还真正在准备投降金军,投降的信已经送去了金军,只不过还没得到回复罢了。
曾明义大怒,随即将全军召集起来,先是当众宣布要赏赐那名举报有功的士兵五十两黄金,接着就把那小军官给砍了,并且宣布待援军赶跑了金军,一定会向王爷请示将那小军官的所有家人全部下牢,严惩不贷!此情此景也直看得大军众人各个脊背发凉,从此再无人敢冒险。
就这样,在曾明义的一系列为死守所做的准备下,利州城内的辽军也拿出了勇气,不知击退了金军多少次进攻,刚开始的曾明义还沾沾自喜,认为照着这个趋势,自己再坚持几日就能坚持到耶律淳派来援军,但渐渐地他也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那便是每次金军来攻城,虽然阵势做的很足,实际上却并没有用尽全力,有几次他们明明已经可以攻进城了,却莫名其妙的就退兵了,很快,曾明义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金军似乎并不想攻下利州,而只是在做做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金军不想赶在耶律淳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利州呢?曾明义想了又想,却是越想心里越怕,他越来越怀疑金军这样其实是故意的,他们就是在故意等着耶律淳的援军来到,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联想起耶律突德的遭遇,曾明义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也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等到所谓的援军。
就在曾明义又开始感觉到绝望的时候,昨天下午,他在城楼上突然发现城外的金军大营内乱做了一团,大批的金军明显是慌乱的往西面跑去,没多久,就见从西边冒起了大量的浓烟!
通过这些日子观察,曾明义知道金军在东南西北的某处各设有一座粮营,每天都有人从那些地方往这边送粮,一看到此景以及金军的反应,曾明义首先就想到一定是金军的设在西边的那座粮营出了问题,莫不是失火了?
结果又没过多久,属下突然来报,说是城南的金军大乱,无数人马在拼命往南边冲去,而且从南方远处升起了大量的黑烟!
结合这两种情况,曾明义心中不由一动,如果说是失火的话,怎么可能两座粮营一起失火呢?这种情况同时出现的几率太小了,所以……
曾明义精神不觉一振!对!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一定是自己的援军到了!
于是,从昨天下午开始,曾明义就处于了强烈的兴奋中,他整宿的待在城楼上,就盼着能看到大量的辽军能如潮水般出现,杀破金军解了利州之围!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从昨日两座粮营失火后,虽然金军明显加强了警戒,并开始往城前调集起越来越多的军队,摆出了一副要攻城的架势,但自己的“援军”却彻底没了动静,从城楼上向四周望去,除了金军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当太阳重新升起后,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眼睛的曾明义不可避免的陷入进了深深的焦虑之中,他很担心昨天自己的“援军”是不是又给金军打败了?甚至,全部……杀死了?毕竟金军在这里守株待兔了这么久,天知道他们布下了什么可怕的埋伏和陷阱?!
曾明义气恼的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就下了城楼,他快要受不了了,他要去大醉一场!却不料,他刚刚走下城楼上了马,就听城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紧接着就见一名士兵简直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冲下城楼朝他大喊道,“将军!来……来了!”
曾明义慌忙翻身下马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城楼冲到垛口往远处望去,可这一眼望去,他的脸上虽然满是激动,却不禁也升起了几分的诧异,嘴中喃喃惊道,“怎么才……才这么点人?”
641,塞外扬威(11)
在曾明义眼中,一支约莫只有五六千骑的马军突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直朝着上万金军杀去!
虽然他们的气势极为惊人,但相比金军,人数还是太少了,果然,金军在短暂的忙乱后迅速稳定阵脚摆好了阵势准备迎战他们。
曾明义再往他们身后望去,却见再没有任何的人了,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金军的实力他太清楚了,这五六千人根本不可能战胜金军,除非……他们还有后招!
曾明义想定,随即下令全城做好战斗准备,他要根据战场上的变化随时行动。
没错,正在冲来的正是花荣所率领的六千骑!
花荣在下定决心后就决定要抢在金军之前立刻行动,但当天肯定不行了,大军一路从黄州奔到利州,接着又打了两仗,无论人马都已是极为疲倦,最好先休整一下才好。同时,晚上也不是突袭进城的好时机,因为自己现在根本无法与城内的利州军取得联系,利州军也不知道自己是敌是友,如果进行夜间突袭,虽然可以有更大的把握可以突破金军的封锁,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利州军根本看不清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就算自己攻到了利州城下,利州军也绝对不敢打开城门放自己进去,甚至还可能认为这一切都是金军演给他们看得一场戏,如果他们再攻击自己,再加上从后面追来的金军,自己可就彻底落进了“进无门退无路”的绝境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上一次在黄州,自己率军吓跑金军来到黄州城下后,耶律不古野就死活不肯打开城门放自己进去,所幸在自己证明身份前那些吓跑的金军还没有缓过神再杀回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所以,花荣决定天一亮,待利州军可以清楚的通过目睹自己对金军所造成的杀伤后,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再动手!
就这样,天亮后,休息了一夜吃饱喝足的六千骑重新恢复了体力,花荣在对天道军与契丹军众大小军官下达了作战命令与作战计划后便率领大军朝着利州城疾驰而去,所冲击的方向就选在了昨日粮草被烧的西面。
花荣认为,金军肯定会以为自己还会对剩下的两座粮营下手,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竟杀了一个回马枪,布置在西面的金军一定比东面和南面的金军少!
事实证明花荣是正确的,金军如今已经通过那些契丹俘虏知道了花荣的底细,他们猜测花荣既然已经知道利州城是个随时会被攻破的“诱饵”,就绝对不会再主动进入这座“死城”,也就更不敢以卵击石攻击金军的大部队。
他们坚信花荣如果再采取行动,一定会向还没被烧的两座粮营下手,所以他们暗中在两座粮营外布下了重兵,就等着这几日花荣自投罗网。
只可惜他们不但低估了花荣的勇气,更低估了花荣对时机把握的能力,花荣就这样突然率领六千骑如一把利剑般朝着金军的薄弱环节直刺而去!
金军果然是训练有素,负责城西战事的金将在得知消息后先是一惊,随即就反应过来下令城西金军约一万三千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根据那些契丹俘虏的供述,金军已知道了昨天那种神秘的可以远距离攻击的弓弩到底是什么东西,此刻眼见敌军来袭,他们都远远的便把盾牌准备妥当了,根本不惧怕敌军的远程箭雨攻击,同时,近八千名骑军也在侧翼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待敌军的第一轮远程弓箭攻击被步兵和弓兵化解后就追杀出去,因为那些契丹俘虏说了,敌军的那种弩威力虽然大,但上弓上弦却颇为麻烦,也颇为费时,自己只要快速杀出不给他们上弓的机会就可以化解弓弩的威胁!
看起来,花荣要想再施展昨天的战术已经没用了。
只是精明的花荣却像是傻了一样,只见他率军冲到距离金军四百步时仍旧再次下达了准备断魂弩的命令,四千名天道军将士也如昨日那般熟练的解下断魂弩瞄准了金军,而当冲到距离金军已不足三百步时,花荣一声令下,四千把断魂弩同时齐射,由一万多支箭组成的箭雨“嗡”的一声就冲向了金军的阵营!
金军一看这等阵势都是心惊不已,但却并没有惧怕,他们随即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在身体上空组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然后就听到那一万多支箭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的不停的落在盾牌上,听得人心里直发麻,不过效果也是明显的,一瞬间的箭雨攻击后,除了几名盾牌举得不及时的和被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里落进来的箭支射中的倒霉蛋,整个大军几乎是毫发无损!
金将见状大喜,随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瞬间,早已按耐不住的金军八千骑就如潮水般朝着花荣等人冲了过去!
花荣一看百试不爽的断魂弩齐射竟然失去了作用,神情似乎有些慌乱,眼见金军铁骑来势凶猛也来不及再重新对断魂弩上箭了,他随即下令大军停止再向前冲,转而转头朝着来路逃去!
金军一看敌人逃跑了,更是兴奋的大叫着更加卖力的冲杀上去要报了昨日的烧粮与屠军之仇!
远处的利州城楼上,曾明义也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失望,虽然他也为刚刚那一轮恐怖的远程齐射所惊服,但更为这伙人指挥官的愚蠢而气愤,禁不住破口大骂那人是个白痴吗?明明看到金军已做好了准备还浪费了一次这么厉害的齐射!看看,等被金军给追到看你们怎么办!
现在金军与曾明义谁都没想到,正在“仓皇而逃”的花荣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强劲的西风,嘴角突然泛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毒烟弹,准备……”花荣一声令下,身旁的众骑立刻朝着周边大声的重复了这个命令,不一会,正在狂奔的大军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还有三百多名天道军骑士已吹着了手中的火折子并把一个毒烟弹抱在了怀里。
“放!”花荣大吼一声!
瞬间,那三百人同时点燃了手中毒烟弹的引线,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在快要爆炸前,猛地把毒烟弹往后面空中一扔……!
爆炸声此起彼伏!激起了大片五颜六色的浓烟,这些浓烟也随着西风快速的飘向了正在疯狂追来的金军铁骑!
金军众骑只见前面突然变得烟雾弥漫,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冲了进去,随之而来的就是眼睛剧烈的涩痛、喉咙剧烈的咳嗽以及意识的迅速模糊!
浓烟中似有一个无形的大手,浓烟所过之处,金军莫不惨叫着坠下马来!后面的金军见状都是大惊,慌忙想躲,却已为时已晚,毒烟接着风势迅速飘来,根本躲无可躲!仅仅片刻,金军瞬间大乱!
花荣见状大笑一声,提起长枪大吼一声,“杀啊!”
六千骑调转方向,大吼着杀向了金军!
642,塞外扬威(12)
借助风势,利用三百多枚毒烟弹一起爆炸所释放出的大量毒烟使金军丧失战斗力,这才是花荣的最根本目的!
眼见金军众骑中了招,花荣一声令下后便一马当先率领六千骑杀了一个回马枪朝着已经丧失战斗力的金军众骑杀了过去!
八千金骑眼不能观,口不能喘,如何抵挡的了六千铁骑的冲杀?
六千铁骑冲入金骑如入无人之境,肆意砍杀,没有中毒的金骑刚开始还想抵挡一番,但花荣与天道军的冲杀太凶猛了,金骑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除了被当场杀死的,仅因中毒、受伤等落马后被自己人和敌人的坐骑踏死的就有不知多少!
这一幕同时落在了正在后方观战的金军与利州城上的辽军眼中,金军大惊失色,利州城上一片欢呼!
金骑终于溃败了,数千骑调转马头朝后逃去,花荣没有犹豫,他下令停止屠杀那些已经丧失战斗力的金骑,转而去追那些逃跑的金骑,但与其说是追杀,倒不如说是保持距离的紧随其后,一边追还一边不停的用弓箭射杀金骑,驱使着金骑各个都拼了命的往后逃!
金军的主帅叫做完颜兀带,他发觉了花荣的目的,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下令自己的弓箭手不顾一切的朝他们射箭阻止他们,但他犹豫了,因为如果射箭,首先伤到的就是那些金骑,那些金骑可不是普通的金军,乃是正儿八经的“猛安谋克”!
金人原本以部落为单位,由血缘关系分为大大小小的部落几十上百个,完颜阿骨打在建国后打破了这种部落的血缘关系,规定以户为计算单位,以三百户为一“谋克”,设百夫长为首领,以十谋克为一“猛安”,设千夫长为首领,创立了“猛安谋克”这种制度。
此后随着金国的地盘不断扩大,人口不断增加,猛安谋克不再只由金人组成,开始大量的吸收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乃至汉人加入,规模也不断扩大,从刚开始时的数万人一跃发展到了如今的几十万人,但猛安谋克中战斗力最强的仍旧是由纯种金人组成的主力军。
这一次利用利州“围点打援”至关重要,金军主帅完颜娄室不信任由其他种族组成的猛安谋克,所以派出的正是由纯种金人组成的猛安谋克,这十万猛安谋克也不负所望,一路杀得各地辽军哭爹喊娘。
完颜兀带原本雄心勃勃要建功立业,却不料昨日竟吃了一个大亏,负责守护西面粮营的四千名手下被杀得仅剩十四人,刚刚的惨败少说又有四千人完蛋了,短短一夜又一日,自己手下就已损失了不下八千人,这是这支由纯种金人组成的猛安谋克自成立以来所前所未有的事,如果再下令射杀逃回来的数千金骑,他不知道在战后自己还能不能再背上一个射杀同胞的罪名!
结果就在完颜兀带这一短暂的犹豫中,花荣已驱使着败退的金骑冲到了中军近前,位于中军的步军与弓军慌忙躲避却已为时已晚,金军的方阵被溃军的战马直接撞上,金兵或被撞飞或被撞倒,随即又被踩在了马蹄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花荣一马当前长枪左挑右刺,坐下战马横冲直撞,六千部下紧随其后挥舞着武器左劈右砍,一时间金军阵内只见血雨腥风,断肢残臂漫天飞舞,直若阿鼻地狱!
完颜兀带惧从心生,再想下令己方射箭已经晚了,中军大营混乱不堪,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所有人都在慌忙朝四下逃去。
不过幸好还有两翼的金军尚未受到牵连,完颜兀带在惊呆片刻后随即下令两翼金军往中间集结,这次他下定了决心,既然敌人已经冲进了中军大营,那自己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他们彻底堵在中军大营内,唯有歼灭了他们才能挽救自己!
不过他再次错误的估计了花荣的意图,花荣在率领大军在金军中一路冲杀到头后竟是一点也没恋战,而是直接朝着利州城的方向冲了过去,直接就让完颜兀带企图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意图落了空。
完颜兀带这才明白敌人废了这么多功夫,真正的目的居然是利州!只可惜眼下已无马军可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荣冲向了利州,却仍旧不甘心的连忙下令大军追去。
利州城上曾明义已经完全看傻了眼,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天下竟有人可以把不可战胜的金人折磨成这般样子,他不禁惊叹大辽何时有了此等强军?他们的主将又是谁?那主将仅指挥五六千骑就能有如此神威,倘若给他五六万人,金军又由谁能挡得住他!
只是曾明义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眼看着正朝利州冲来的花荣却犹豫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的一切,包括昨日金军粮营的大火,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金军故意给自己演的一场戏?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打开城门后岂还有活路?而且他虽然看到这支骑军中有很多身穿辽军军服的人,但更多的却是身穿自己从没有见过的黑色军服的人,一看这样他是更加不敢打开城门了。
正犹豫间,花荣已率军冲到了城门前,花荣用契丹语朝着城上大吼一声,“快开城门!我们是自己人!”
曾明义仔细看了一眼花荣,脸上更是惊讶了,居然是个汉人?“你们是谁?”
花荣回道,“我乃耶律淳王爷所派先锋军副将花荣,赶来支援你们,王爷的大军随后就到,快开城门!”
金军距离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但曾明义一听耶律淳正在率军赶来心中先是一喜,却还是疑道,“你说你是副将,那正将是谁?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的身份?”
花荣气的鼻子都歪了,但还是只能无奈回道,“正将乃黄州节度使耶律不古野!他有紧急军情赶回去禀报耶律淳王爷了!刚刚我们与金军的大战难道不是证据?”
曾明义心中一动,耶律不古野他倒是知道也见过几面的,再一抬头看,金军距离此处已不足五百步,他也是急的头上冒了汗,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花荣心中大怒,喝道,“再不开城门我们可就走了!”
花荣身边的萧宁和耶律万听着后面传来的金军的喊杀声直吓得心底一颤,二人同时大喊道,“我乃黄州军都指挥使萧宁,我乃黄州军都虞候耶律万,快开城门!”
但很可惜,曾明义并不认得他二人,他现在已是心中乱如麻,彻底乱了阵脚。
花荣眼见如此终于放弃了,他愤怒的看了曾明义一眼随即大声下令道,“调转方向,准备冲锋!”今日自己真是失算了,没想到利州守将竟是这样一个睁眼瞎,金军已到近前,再不想办法冲杀出去就要彻底被困死在利州城下了!
天道军众骑毫不犹豫的就转过了身,重新握紧了武器,蓄势待发!
辽军众骑却是慌了神,冲杀出去?这谈何容易!他们有的朝着利州城上的曾明义大声的咒骂起来,有的干脆跪在了城下不停的给曾明义磕着头祈求打开城门,能听从花荣命令的人并不多。
花荣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并不想管这些契丹兵,这些契丹兵压根就是累赘,但不管又不行,以后跟耶律不古野没法交待,只能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想活命就听命令!否则就留下来等死!”
辽军众骑一听这话才赶忙慌张的转过身来,他们现在活命的所有指望都在这位神奇的汉人将军身上了,唯恐被他丢下。
花荣目光如鹰,仔细的观察着正在快速逼近的金军,很快就发现了金军的一个薄弱环节,他没有犹豫,猛地举起长枪大吼道,“全军随我……”
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城楼上传来了一个声音,“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花荣一愣,转身一看,只见曾明义正趴在城墙上满脸慌张的大叫着。
很快,身后的城门果然开了!
花荣长舒一口气大吼道,“进城!进城!”
643,塞外扬威(13)
千钧一发之际,曾明义终于把花荣等人放进了城,而等所有人都进了城并重新关好城门,金军也终于冲到了城前,曾明义慌忙下令守军用弓箭对着金军就是一阵猛射,花荣也随即指挥着天道军和辽军也冲上城墙拿起弓箭射向了金军!
曾明义一看这些人果然是在攻击金军,这才确定自己这个赌是押对了,同时心中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后怕,刚才幸亏是最后时刻把他们给放进来了,否则自己可就真是犯下大错了!
有了花荣的六千人,尤其是四千名天道军将士的加入,金军顿时遭遇到了自开战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弓箭攻击,而金军此来的主要目的又是以追击为主,一点攻城的准备也没有,更是吃了大亏,仅仅用弓箭反击了片刻就不得不退了兵,却不料花荣在他们退兵的过程中又追赠了一轮断魂弩齐射,又对金军造成了不下千人的死伤!
完颜兀带目睹整个过程气的差点吐血,禁不住朝天怒吼一声,“宋贼!无耻的宋贼!”
咦?他为什么要骂“宋贼”而不是“天道贼”或者“京东贼”呢?
原来,由于天道军的一切仍旧属于耶律淳的绝密,除了一些高级军官外,大多数见过花荣和天道军的低级军官与士兵都只知道这是一支来自宋国的军队,但具体是来自宋国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各种流言就会随之兴起,辽军中就在疯狂的传播着一条流言,说花荣等人其实是辽国的同盟宋国派来支援辽国的,这是一条很容易会让人相信的流言,毕竟宋辽之间仍旧是盟友的关系,大多数辽兵都相信了这条流言,其中就包括昨日被金军所俘虏的那十几名辽兵。
面对金军的审讯,十几名辽兵全部一口同声的咬定带着他们袭击了金军粮营的就是大宋派来支援大辽的援兵!
如此一来,再加上那十几名幸存的金兵也一口咬定那些身穿黑色军服的人就是说着汉话的汉人,便让完颜兀带等人不由对宋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而今日之战恰恰又间接证明了这一点,那些汉人昨日用的那种可以远程攻击的弩极像是宋国传说中的绝密武器神臂弓,今日所用的又是更加神秘的火器,这两种东西可都是只有宋国才拥有的武器,辽国从不曾使用过,这分明就是证明了那些人就是宋人!
完颜兀带等人作为金国高级将领是知道大宋派来使者寻求与金国结盟同攻辽国这件事的,他自然而然的就认为金国是被宋国给骗了,宋国表面上要联金攻辽,实际上却在暗中支援辽国,分明就是对金国图谋不轨!
愤怒的完颜兀带回到军营后就向正在远处指挥大军给耶律淳设伏的完颜娄室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详细的禀报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并把所有失利的责任都推到了突然出现的那些宋军的头上,在信的最后他愤怒的对完颜娄室怒骂宋国的无耻,同时请求完颜娄室马上向皇帝急报这件事,宋国欺骗了我们,他们正在增援辽国要跟辽国一起对付大金,虽然现在只发现了宋国派来的五千人,但谁知道他们暗中实际派来了多少人?是五万人?还是十五万人?!
仅仅半天后,完颜娄室就收到了信,他看过之后大吃一惊,在一件件“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相信了完颜兀带的话,这对大金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到现在为止大金还没有跟宋国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他们早就听说过了宋国的“强大”,那是一个年入万万贯,有上百万军队的庞然大物,他们的强大也从那些已经冲进利州城的几千人身上得到了验证,如果宋国真的决定全面增援辽国对自己开战,那可就糟糕了!完颜兀带的担心绝不是危言耸听!
完颜娄室立刻给皇帝完颜阿骨打写了一份奏章,然后派人骑着最快的马送出了奏折。同时,完颜娄室也不由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怀疑,事实已经证明,自己“围点打援”的计划已经泄露了,此刻那耶律淳想必已经得到了消息,若放在从前,就算被耶律淳知道了也没关系,自己已经在他来的路上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就是死路一条。不敢来,利州城一丢,他还是难逃一败。但现在有了宋军突然参战这个意外情况,结果就很难说了,完颜娄室不得不考虑一个最坏的情况,如果耶律淳向宋国求援,然后宋国派出了甚至已经派出了足够多的大军怎么办?有了大量的宋军的援助,耶律淳就有可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甚至……将计就计把自己围困在这里!到时候,自己这个“猎人”就会瞬间变成“猎物”!
一想到这种情况,完颜娄室不禁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他随即做出了决定,虽然他并不舍得放弃自己这些日子辛辛苦苦所布好的大局,但他必须为那种最坏的情况提前做好防范,至少在那种情况发生时,自己也能有挽回的余地。
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流言和几件巧合的误会,却如“蝴蝶效应”一般对金军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了巨大的改变,也直接导致了往后一系列结果的改变。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做详解。
且说花荣率军与利州军合力击退了金军,利州城上顿时欢呼成了一片,曾明义和利州军重新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燕王并没有放弃利州放弃他们,燕王正在率领着大军赶来救援!这件消息也已极快的速度瞬间传遍了利州城和利州军!
但花荣却将曾明义悄悄拉到了一边对他说出了所有的实情,给自己的部下和城内的居民以希望虽然是必须的,但作为领导者,必须清醒的看到隐藏在希望背后的残酷的真相,才能在灾难来临前提前做好准备。加之曾明义不久前的表现,花荣有理由认为应该让他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别到时候再犹犹豫豫贻误战机。
曾明义听了花荣的话后果然是如遭雷劈,呆若木鸡,脸上重新写满了绝望,不过还好,在满脸的惊恐中,仍旧还有一抹困兽犹斗的狠色闪过了他的眼睛,而正是这道目光让花荣稍稍放宽了些心,眼前这个汉人虽然不是什么勇将,但好在还有那么一点的勇气,否则也不会坚守利州这么多天了。
花荣拍了拍曾明义的肩膀,用汉语对他说道,“阁下也请放些心,至少我本人是对耶律淳王爷有信心的,他应该不会放弃利州,否则我也不敢冒着风险杀进利州来,咱们现在也算一条绳上蚂蚱了,日后还请相互配合,一起并肩战斗!”
曾明义听了这话又稍稍恢复了些许信心,他可是看到这群人今日的表现了,实话讲,有些这六千人的加入,利州城的防御力量确实大幅提高了不少!
“好!”曾明义点点头,用汉语回道,“我信你!”
花荣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城内的粮草情况怎样?我可是没有多少粮了。”
曾明义也难得的笑了,得意的说道,“利州城是什么地方?是运粮的中枢通道,这里别的没有,粮草可有的是!只要城不破,咱们坚守一年也绰绰有余!”
花荣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问出了一个自己更加关心的问题。
“对了,刚刚阁下不是不敢放我们进城吗?那又为何……?”
却不料,曾明义竟是脸色一红……
644,塞外杨威(14)
眼见曾明义面色古怪的悻悻一笑,花荣更是不解。
曾明义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凑到花荣近前小声的说道,“是这样的花老弟,刚刚我本是绝对不敢打开城门的,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老弟体谅一下老哥哥我的难处。而我之所以改变了主意,就是因为……那些契丹兵的表现,他们无论是咒骂我还是乞求我都简直是太像真的了,尤其是在你那一声吼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唯恐被你丢弃的惊恐,若只是几个人是假装的还说得过去,几千人一起这样,上哪去找这么多会演戏的人?所以……,实话实说,要是那些契丹兵刚刚有咱汉家儿郎的半点勇气和胆色,这城门老哥我还真不敢开了。”
花荣恍然大悟,感情自己还得感谢那些在城门外哭爹喊娘的契丹兵,同时,曾明义的话也让花荣心中不由一动,一句“花老弟”,又一句“咱汉家儿郎”,再加上隐隐约约对契丹人的鄙夷,曾明义的话里处处流露着拉关系套近乎的味道。
花荣快速一想就隐约猜到了曾明义的意图,如今在金国的强势崛起下,大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短短才三四年的时间就被金国占据了半壁江山,已建国几百年、曾经强横无比的大辽竟已显露出国祚不保的迹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在为日后找寻着退路,连建立辽国的契丹人如今都在成建制的投向金国,被契丹人奴役了几百年的汉人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坐以待毙跟着大辽陪葬。只不过这些辽国汉人这几百年来已经被异族奴役怕了,相比于由更加蛮夷的金人创建的国家,文明而富足的华夏故土才是辽地汉人最理想的归宿。
在花荣进城后,曾明义就问过他是来自于哪里,为何没有身穿大辽的军服?
花荣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自己是来自于大宋,却并没有详细说是来自于大宋哪里。
曾明义作为中低级军官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如今宋辽金之间的内幕关系,也根本不知道大宋如今的实际现状,他一听花荣是来自于大宋,虽然奇怪花荣他们所身穿的同样不是大宋的军服,但听着花荣等人那一口纯正的大宋国音,他立刻就相信了花荣的话,也就自然而然的把花荣的意思领悟成了他们是大宋的军队。于是他就不禁动了那个心思,与花荣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万一日后真要投靠大宋,也能走一走花荣这条路子,反正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总没有坏处。
花荣想通后心中一乐,暗道甭管曾明义是不是这个目的,自己目前也的确需要与他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才能齐心协力保住利州,并且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说不定还要借助他的力量。
“原来如此……”花荣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样小声的说道,“老哥的难处兄弟我懂,这里比不得大宋,汉家儿郎也多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呀。老哥放心,兄弟我既然敢进城,就是抱着与利州城同生共死的决心来的,只要咱们兄弟携手同心,利州城绝对固若金汤!”
一句“老哥”,一句“兄弟携手同心”直叫得曾明义心中一喜,到底是同族同胞,胳膊肘能往里拐的总不会往外拐,顿时满面笑容的说道,“好!有老弟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
“对了,老哥我还有一件事要向老弟你请教,”曾明义接着说道,“老弟你先是烧了金狗两座粮营,刚刚又杀得金狗丢盔弃甲,真叫一个痛快!不是老哥我恭维你,老弟你真是用兵如神!不知老弟对接下来如何守住利州可也有良策?”
曾明义的确不是在故意恭维花荣,他作为一名汉人能在辽国做到军都统制这个职位,除了蒙荫祖上也是世代在辽军效力“根正苗红”,也跟他这个人素有自知之明有很大关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吃几碗饭,而他之所以会主动放低身段跟花荣攀关系,也是通过花荣这两日的表现对花荣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坚信花荣日后必定是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花荣赶忙客气的推托,他不想表现的太强势,以免让曾明义觉得自己是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曾明义却一再坚持,几番推让后,花荣也终于明白曾明义了心意,既然如此,花荣也不再谦让,他在详细问清楚了曾明义如今利州城的详细情况后仅略一思索便向曾明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物资的供给到兵力的分布再到四个城门的相互配合莫不是细致入微,说完这些他接着说道,“打仗并不只是打的武力,更是打的人心,看起来咱们只有一万两千人,而金军有五万人,咱们的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利州城内却还有十万百姓,若能把这些百姓都发动起来帮助咱们打金贼,哪怕只是帮助咱们搬搬武器,做做饭,运送一下伤员,也将给咱们带来的无法想象的帮助!所以,除了我刚刚所说的战斗部署,咱们最应该马上做的就是发动百姓!”
曾明义赶忙问道,“那要应该怎么做?”
花荣说道,“很简单,百姓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是城破后他们将会遭到金军何等的对待,咱们现在就让人去告诉他们,金军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每攻破一个地方就会屠城,杀死男人,奸淫妇人!咱们说的越可怕,百姓就越害怕,对金军也就越抵触,不用咱们再发动,他们就会自发的来帮助咱们!”
一席话直听得曾明义是茅塞顿开,他看得出,这是一个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当前利州城内一万两千人的最佳战斗方案,一旦真正实施起这个方案,将给利州城的防御能力带来巨大的提高!
曾明义心中对花荣更是钦佩,禁不住对着花荣一抱拳由衷赞道,“老弟真乃不世之才,大宋有老弟此等良将,定是不惧任何的强敌!对了,兄弟你在大宋定然是备受器重吧?不知在何处高就?”
花荣淡淡一笑摇头道,“不,我在大宋,只是一个叫做清风寨的武知寨。”
“武知寨?”曾明义一愣,他并不了解大宋的军职制度,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军职?有多大?”
花荣伸出了一根手指,“也就顶多只有曾大哥手下的一名千夫长那么大。”
曾明义惊得差点蹦起来,“什么?才这么大点官……?”话到一半曾明义自知失言,赶忙朝着花荣歉意的一笑,仍旧忍不住不解的问道,“那兄弟你怎么可以领这五千铁骑来大辽……?”
花荣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这要感谢一个人,是他发现了我,拯救了我,信任我,拿我当亲兄弟,并给予我了我要施展才华所需要的一切条件!”
曾明义感受到了花荣口中对那个人的无限尊敬,立刻收起笑容说道,“原来如此……,常言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看来那个人就是兄弟你的伯乐,看来无论发生什么,兄弟你也不会背叛他吧。”
花荣用力的点点头,无比坚定的说道,“是的,我将永远誓死捍卫他!”
“蝴蝶效应”持续产生作用,完颜娄室很快就对整个战役的策略进行了更改,首当其冲的就是利州,第二日一早,一项相同的命令被同时下达到包围利州的四路大军手中,完颜娄室命令,尽快拿下利州!
包围利州的五万金军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这些日子只能假装攻打利州,每每可以攻破城池时就不得不主动撤退,白白死伤了许多人手,五万金军打得那叫一个憋屈!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五万金军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尤其是南路与西路的金军,那些烧毁粮营,杀害几千名同袍的元凶此刻就在利州城内,两路金军根本不需要动员,当是攻破利州,将那些可恶的宋人碎尸万段才解恨!
在命令下达仅一个时辰后,四路金军就同时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四路大军同时朝着利州城的方向猛攻过去!
花荣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如蚂蚁一般黑压压直扑而来的金军,猛地拔出腰中的利剑朝天一挥大吼道,“弟兄们,与我……死战到底!”
645,塞外扬威(15)
金军本以为拿出了真正实力的他们可以很快就拿下利州城,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错了,他们惊讶的发现利州城的防御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每一步进攻都付出了比以往高许多倍的代价,伤亡大也就罢了,往日里极容易攻上的城墙竟突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距离,根本就攻不上去!
同时,金军还惊讶的发现城墙上的“辽军”数量突然急剧增加,除了昨日刚刚冲进利州城的那些宋人,居然还多了很多身穿寻常百姓服装的人,虽然那些人并没有直接投入战斗,而是在帮着辽军进行着一些辅助的工作,却也给辽军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最起码就解放了许多辽兵可以让他们专心致志的进行战斗!
很明显,这一切的改变都是随着那些宋人的进城而发生的。
金军虽愤怒到了极点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不顾代价的朝利州城日夜不停的连番攻击,利州城上的守军也在花荣和曾明义的指挥下进行着坚决的反击!
当战斗持续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双方都到达了近乎极限的状态,双方的伤亡都很大,但总体而言还是金军的伤亡要大一些,尤其是金军的西路军主帅完颜兀带在距离利州城有三百五十步远的地方指挥军队作战时,竟被从利州城上突然射出的几支冷箭超远距离直接命中而毙命!
金军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伤亡,短短十天的时间,五万大军就打没了一万多人,这可不是损失的普通的金军,而是金国视若珍宝的由纯种金人组成的猛安谋克!但利州城却是一点要被攻破的迹象都没有。这是这支由纯种金人组成的猛安谋克自反辽以来所遭遇的第一场惨痛到极点失利!
金军终于停止了进攻,他们退兵到原先的地方,只重新包围住了利州城,然后向仍在前线指挥大军等待辽军上钩的完颜娄室发去军报,金军的将领们恳请完颜娄室可以调派来由他族之人组成的猛安谋克前来攻城,女真人太珍贵了,死一个就少一个,并且女真人的优势是骑军作战,根本不适合这种攻城战,在这种近乎绞肉机般的战斗面前,就让那些不值钱的命来填补吧!
很快,他们就收到了完颜娄室的回复,但回复的内容却是让金军众将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完颜娄室不但批准他们可以不用再进攻利州的请求,甚至还命令他们马上从利州撤兵火速赶回辽东!
什么?这是要放弃进攻利州吗?大军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做了那么多努力,尤其是已经战死在利州战场上的近两万名纯种女真士兵,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这些金军将领反倒不想走了,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要问清楚完颜娄室为什么要退兵!
谁料,完颜娄室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似的,在第一封信送达仅仅才一个时辰,他的第二封信紧接着就到了,在信中完颜娄室对他们说出了实情,而这个实情也彻底的震惊了所有的人,甚至比上一封信更加的震撼。
原来……耶律淳并没有率军赶来救援利州,而是突然率军乘坐大大小小几百艘船在一支神秘舰队的保护下横跨大海,强行从建安港登陆辽东!
此时大金的所有主力都正在前线与辽军作战,后方兵力极度空虚,耶律淳的攻击又来的非常突然,整个辽东地区竟没有军队可以阻挡他们,结果就被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的直接攻到了辽阳府城下!
辽阳府就是原辽国东京,也是现大金的东京,东京若丢了,对大金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对各地金军的士气也将造成严重的影响!并且东京非常的繁华,气候也比远在极寒之地的金上京要怡人,大金的许多贵族都将家眷安顿在了东京,东京要丢了,这些贵族就会落在耶律淳的手里,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皇帝震怒,急令各地金军火速回援东京,尤其是完颜娄底所率领的北路大军,他们作为专门对付耶律淳的大军,竟让耶律淳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海路攻到了东京,这是一件何等严重的错误!假若东京和里面的贵族出了事,完颜娄室就算自杀也难以谢罪!
完颜娄室在收到这件消息后直惊得如遭雷击,因为他的全家老小也都正在东京内,他不敢耽误,事实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耶律淳都打到东京去了,现在就算在这里等破天也没任何用处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率军去攻击辽南京府,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耶律淳既然去打东京了,那他的南京一定是兵力空虚,只要拿下南京,耶律淳就得立刻回来救援,东京的危机自然而然就解了。
但完颜娄室转念一想却不敢了,耶律淳老奸巨猾,他既然敢去打东京,就一定是不怕南京出事,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在南京给自己设下了埋伏,只要自己敢去,中了埋伏不说,也失去了救援东京的最后时机!并且完颜娄室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耶律淳正是得到了大宋的帮助才能施展这一次大偷袭!
最终,完颜娄室悲哀的发生自己只有立刻赶回去救援东京这一条路走,他还没等给利州的部下下令,利州方面请求调兵的信就来了,完颜娄室看了差点吐血,他根本就没想到利州城那边的战事竟已糟糕到了这种程度,大怒之下,他便只下达了让包围利州的金军火速撤兵这一个命令。
结果命令发出去才一个时辰,他就突然醒悟以那帮部下的脾气,只怕他们不会同意退兵,还会再度请示自己原因,如此一来又要再耽误许多时间,无奈只得又写出了第二封信。
金军众将搞明白什么事之后都没有再犹豫,因为不只是完颜娄室,他们中也有很多人把家眷安顿在了东京,东京要丢了,大家就都成孤家寡人了,相比自己家人、族人的性命,国家的利益只能放在第二位了。
当太阳照常升起,大地重新光明,利州城上的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不信。
只见原本在利州城外联营扎寨,已经把利州城围困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金军竟然在一夜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并且从他们所遗留的许多东西看,他们走的非常的匆忙,以至于甘愿把许多物资留了下来。
所有人既是兴奋又是担心,唯恐这又是金军设下的什么圈套,立刻有人把这一情况去禀报了花荣和曾明义,二人也是大吃一惊,立刻登上城墙一看,发现金军果然都走了。
曾明义赶忙询问花荣应该怎么办,他现在已是一切都以花荣马首是瞻了。
花荣沉思片刻就下令全军继续提高警惕,谨防金军去而复返,同时派出了十几名斥候骑马外出一探究竟。
两个时辰后,斥候们都回来了,除了带回来了金军是真的已经撤走了的消息,还带回来了一个人,那是当初跟随耶律不古野一起回去见耶律淳的一名契丹兵,他告诉花荣和曾明义,耶律淳去攻击东京了,命他前来送信儿。
花荣恍然大悟,禁不住大笑一声,“好!好计!”
曾明义也终于相信利州城是真的保住了,禁不住也是激动的大声欢呼起来。
没过多久,整个利州城一起沸腾了!
646,自作孽不可活(1)
耶律淳怎么就想到了去突袭东京呢?
原来在那一日,耶律淳正在率领大军急赴利州,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拼命赶回来报信的耶律不古野,听完耶律不古野的奏报,耶律淳大吃一惊,当即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并召集起众将商议对策。
果不出花荣所料,耶律淳的众多部下都认为利州之危既然是金军所设下的“围点打援”之计,那当然就不能自投罗网了,黄龙府的惨痛教训犹历历在目,所以应该弃守利州,再重新开辟粮道。
也有人劝耶律淳不要弃守利州,他们认为,利州一丢,牵一发而动全身,辽军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处被动,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所以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利州绝不能丢!
认为应该弃守利州的一方当即驳斥道,谁都知道弃守利州的代价很大,但现在的关键是咱们根本没有办法再去保住利州。如果弃守利州,就算被动,咱们在日后也依然还有机会翻身,坚持去救援利州的话,一旦掉进金军的埋伏中,咱们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那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耶律淳举棋不定,虽然他从内心深处倾向于保住利州,可反对保住利州那些人的话也没错,坚持去救援利州,万一破不了金军的埋伏可就全完了。
这个时候一直冷眼观瞧的耶律不古野突然说话了,他愤怒的表示人家一群宋人都敢为了整个战局而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继续救援利州,咱们身为大辽的子民又有何颜面苟且偷生?!那些宋人正在用生命为咱们争取时间,咱们要把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舍弃了,咱们离全面的失败也就不远了!
耶律淳与众人都是被吼的一愣,全然没想到往日里老实巴交的耶律不古野会有这种反应,耶律淳有些动心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坚持弃守利州的那些人却质疑耶律不古野道,打仗最怕的就是意气用事,要保住利州可以,请先拿出如何去救援利州的办法,否则保住利州只是一句空谈!
他们本以为向来精明不足、愚钝有余只是一介莽夫的耶律不古野会被问住,谁料,耶律不古野居然毫不犹豫的就连说了数个办法,直听得耶律淳与众人惊讶连连,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耶律不古野就像是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耶律淳不禁疑惑的问耶律不古野是怎么想到这些办法的?
耶律不古野毫不犹豫的回道,是那个叫花荣的宋人教给我的,他说王爷您要么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击碎金人的阴谋,要么就弃守利州坐以待毙,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耶律淳听后极受震动,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身为契丹人的狼性终于彻底醒转过来,他当即宣布利州绝不能丢!一定要想尽办法保住利州!
反对救援利州的那些人急忙劝耶律淳再考虑一下,切不可意气用事,却不料耶律淳突然拔出了自己的刀一刀砍断身旁的一株小树怒道,“谁若敢再言弃守利州半句,当如此树!”
这下彻底没人敢再乱说话了。
接下来,耶律淳就带领众人商量起了应该如何破解金人的“围点打援”,众人绞尽脑汁却也是毫无头绪,因为最关键的问题仍没有解决,便是谁有把握去跟早已设下重重埋伏的金军去硬干一场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耶律淳的那名萧姓中年随从突然计上心来,他认为咱们既然无法跟金军硬拼,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那花荣所提议的“围魏救赵”之策,另辟蹊径也去攻打金人一个重要地点,迫使金军回援。
耶律淳深以为然,急忙追问该去攻打哪里,如今大辽与金的交界的地方处处都是战场,什么地方会有这种作用呢?除非咱们能越过金军的防线去攻击他们后方的重要……。
话到一半耶律淳心中突然一动,顿时明白了萧姓中年人的意思,立刻惊道,“莫非是……海上?”
萧姓中年人点点头,继续说道,金人正在举全国之兵与我们在前线交战,后方必定空虚,那些京东人的舰队如今已经彻底的封锁了金人的海岸,咱们正好可以横跨大海登陆辽东,东京辽阳府距离海边极近,只要咱们能成功登陆,只需一天就能奔袭到东京城下,到时候,金人想不回援都难!
耶律淳不再犹豫,当即同意,他先是派人急赴海边去准备船只,无论是商船,战船,就算是渔船也要征用,同时联系那些京东人的水师,请他们既帮忙运人,也帮忙海上护航。
随后,耶律淳一面率军急赴海边,一面调动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聚集南京,以防金人偷袭南京,同时,耶律淳向前线各军发去急令,命他们随时盯紧金军的动向,一旦金军回撤,不要犹豫,必须乘胜追击!
阮小二在接到消息后当即同意了耶律淳的调令,就这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耶律淳的数万大军乘坐着大大小小几百艘船在登州水师的护送下顺利的强行登陆建安港,并一路杀向了东京辽阳府。
当包围辽阳府后,耶律淳一听辽阳府内全是金人的贵族,其中甚至包括老对手完颜娄室的家室不禁大喜,遂要强攻辽阳府,所幸被那萧姓中年人又给劝住了,他认为东京城目前虽兵力不足,却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加之咱们此行是突袭,粮草本就不足,根本不适宜打持久战,还是老老实实只围困东京为好。耶律淳只得无奈放弃。
接下来,消息传开,金国果然举国震动,无数金军开始疯狂回援东京,其中就包括完颜娄室的大军。
而完颜娄室的大军一撤,辽军的斥候就火速带着这个消息赶往了海边通过海路传给了耶律淳,由于消息在路上传递时用的是快马单骑,走海路也比走陆路快许多,遂保证了耶律淳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耶律淳大喜,眼看目的已经达到,大量的金军也将杀到,为防被金军切断退路,他果断撤兵,重新返回海边,接应上了一直等在那里的阮小二,这便又乘船返回了辽国。
金军来到东京城下先是扑了个空,不过没关系,东京之危最起码保住了,却不料随后就传来了一系列不利的消息,辽军趁着金军主力回撤救援东京的机会,突然发动了一系列的猛攻,打了留下来的金军一个措手不及,金军节节败退被辽军顺利收复了大片的地盘,把整条战线往金国一边推进了数百里,又恢复成了年初时的样子。
金皇完颜阿骨打盛怒,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于完颜娄室错误了估计了形势和不当指挥所致,亲自写信给完颜娄室严厉的呵斥了他。
完颜娄室无比委屈,随即上书直言这一次利用利州“围点打援”之策本毫无纰漏,理应是一场重创耶律淳甚至可能杀死他的大胜,之所以最后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由于宋国背信弃义派军队帮助耶律淳所致,虽然宋军为了掩盖身份并没有身穿他们的传统军服,而是穿着的一种从没见过的黑色军服,但通过审讯辽军俘虏以及分析他们的种种表现,完全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再就是耶律淳之所以可以通过海路偷袭东京,也是很明显得到了宋国的帮助,否则他哪能一夜之间就拥有了一支装备精良的神秘水师?
总之,罪魁祸首就是宋国无疑!
647,自作孽不可活(2)
完颜阿骨打收到完颜娄室的奏表后看罢也不禁沉思起来,前些日子他就收到了完颜娄室有关发现宋国派军参战的奏表,完颜娄室不但是他的开国功臣,更是他手中的常胜将军,当年黄龙府一战,正是靠着完颜娄室的计策才打出了精彩无比的“围点打援”战,为大金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完颜娄室可以说是玩“围点打援”的行家,按理说以他的才智是不会犯下种种低级失误的,莫不是真如他所说,这里面是宋国在捣鬼?如果真是这样,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宋国这次一出手就帮辽国打了这样一场胜仗,他们日后若是全面参战,以他们那岁入万万贯,雄兵百十万的实力,对大金必将造成无法想象的困难!
完颜阿骨打立刻召开了勃极烈会议(注1),让勃极烈众人一起帮他分析,经过分析,众人一致认为完颜娄室的推测很有道理,一定是宋国眼看大金把辽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想大金做大,更怕咱们一鼓作气把辽国给灭了,所以才秘密出手扶持辽国,维持咱们与辽国的平衡,如此一来,就能起到让咱们与辽国相互之间彼此牵制,他才好渔翁得利!
不过众人也同时认为大宋应该不会全面参战的,这一点从他们虽然派出了军队,却没有身穿宋军的军服,而是穿着从没见过的黑色军服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他们真的决定全面帮助辽国对付大金,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
完颜阿骨打不由大怒,禁不住大骂起宋人真是无耻!一面与咱们谈着结盟,一面又背信弃义的帮助辽国对付大金,堂堂大国怎能如此反复无常?!
勃极烈众人赶忙叩请完颜阿骨打息怒,完颜阿骨打又问应该如何应对宋国此举?宋国要是打定主意这么干,咱们一占优势他们就参战,那咱们以后还怎么再跟辽国打?
国论勃极烈完颜撒改认为应该首先派出使节去宋国探一探宋国的口风,因为无论怎样,宋国要收回他们的燕云故地的目的是不会改变的,而他们收回燕云故地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是在咱们的帮助下打败辽国武力收回燕云,要么是以答应辽国对付咱们为条件收回燕云,如今看他们既与咱们在谈判,又暗中帮助辽国这一系列举措看,他们也应该还没彻底拿定主意,所以咱们不能再等了,最后现在就去大宋,促成他们选择我们!
完颜阿骨打深以为然,同意了完颜撒改的建议,只是要出使宋国,只能走海路,但海路已被那些宋人的舰队封锁,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又不能贸然联系那些宋人的舰队,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小心的通过海路绕行去宋国。
就这样,数日后,一支以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为首的出使宋国的队伍从上京出发,先去海边,再寻求办法去宋国。
当金国上上下下为失利一片哀叹时,辽国却是在举国欢庆这一场难得的大胜!
从金人反辽开始,辽国就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耗费了几十万大军却不但没有遏制住金国的发展,反而让金国愈发的强大起来,鲜有一场胜利可以享受,却不料今日一旦得胜就是这样一场全面的大胜!
辽皇龙颜大悦,封赏全军,尤其是此战的总指挥耶律淳,正是他突袭东京的出奇制胜才带来了这样一场大胜,辽皇把所有的赞美都几乎给了他!
耶律淳自然意气风发,但他并没有忘记这一场胜利究竟是怎样来的,最主要的功臣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萧老弟,另一个就是那宋人花荣,他也是越看花荣越满意,暗叹这人简直就是老天送给自己的福将啊!他也不禁深深的嫉妒起了那个郑临风手中竟有此等大将!如果此人能为自己所用,那……!
耶律淳决定好好的犒赏花荣,一步一步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于是,金银财宝、美女佳人、高官厚禄都通通的送到了花荣的面前,耶律淳要花荣自己随意挑选。
但没想到,花荣只接受了钱财,其余的却统统都拒绝了,花荣说他要求不多,就是想让耶律淳尽可能的提供给自己充足的武器装备和粮草,并把两个人调派给自己指挥,一个是耶律不古野,另一个是曾明义,然后就把自己调往战场的最前线也最关键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面对这样的要求,耶律淳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心中更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拿着功劳要求换取更大的苦劳,这样的将领谁不喜欢?
耶律淳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花荣的请求,永久的赠与了花荣五千匹战马,将耶律不古野与曾明义调派给了花荣,当然,耶律淳在调派二人之前也找二人谈过话,命他们二人既要尽心帮助花荣,也要暗中极力替自己监视花荣。
耶律不古野与曾明义哪敢不从,嘴上都答应的非常痛快,不过二人在心里却都一点也不在乎,他们都已被花荣所深深的折服,对花荣那叫一个崇拜,又怎会刻意监视花荣呢?
这一次的大胜也让花荣和天道军不可避免的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进入利州前,阵亡了两百多人,随后开始的利州保卫战,又有近五百人阵亡了,这其中就有近一百人连尸体也没有寻到。
当整个辽国和辽军都在欢庆着胜利时,花荣却带着幸存下来的三千三百名天道军将士为阵亡的战友举办了一场集体葬礼。
葬礼过后,花荣就安排了两件事,一是派人去给海上的阮小七送信,让他把自己此前留在战船上用于实地训练登陆强攻的一千名步军派给自己,补充自己的兵力。
另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刚刚从耶律淳那里得来的钱财委托阮小七替他保管好,并且以后他还会将得到的所有钱财都送来阮小七替他保管,他要在战后用这些钱去慰问所有战死将士的家人,虽然按照天道军的传统所有阵亡的将士家属都将得到妥善的安置和照顾,但花荣觉得那些将士的阵亡他也有责任,以此来聊表心意吧,而这也是他之所以要接受那些钱财的唯一原因。同时,花荣嘱托阮小七,如果他自己在未来某一天也战死了,希望阮小七能帮助他实现这个遗愿。
就这样,当庆功过去十天后,从海边赶来的一千名天道军将士顺利抵达燕京与花荣会合,耶律不古野与曾明义也各自带着数千部下与花荣汇合到一处。
花荣正式向耶律淳请辞,然后就率领着五千名天道军将士和近万名契丹兵奔赴了战场的最前线。
五日后,他们顺利的抵达了目的地安德州,耶律淳将花荣派来安德州体现了他对花荣的信任,安德州位于辽国中京道腹地,往上拱卫大辽的首都中京,往下是掐制着从金地通往燕云的通道,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理优势。金军也在安德州外布置下了数万大军!
花荣很满意,虽然此地极为凶险,但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己终于脱离了耶律淳的直接控制,而这也是花荣坚持来前线的直接目的,之所以会向耶律淳请求调派给自己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只是因为他知道耶律淳终究还是不会放心自己毫无阻拦的行进在辽国的土地上,所以与其让耶律淳派给自己完全不相熟的人,倒不如主动要来两个“老朋友”,至少在日后开展秘密行动时不至于备受监控。
因为他要正式开始统帅交给他的任务了,那便是,以安德州为根据地,秘密联络辽国各地起义的汉人义军!
注:1115年7月,完颜阿骨打将女真族当时由都勃极烈、国相、各勃极烈参与的相对较庞大的议事会,改组为皇帝朝政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的勃极烈制度。以少数高级核心官员合议制的形式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是一种辅佐皇帝的政治制度。但皇帝的权力受到各个高级核心官员的牵制,类似集体领导。
第一个勃极烈成员有5人,按地位高低顺序排列为,完颜阿骨打为都勃极烈,即皇帝;其弟完颜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此为皇储,即皇帝死后的继承人;其堂兄完颜撒改为国论勃极烈,此位相当于国相;其堂叔完颜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此位相当于国相的第一助手;其弟完颜斜也为昊勃极烈,此位相当于国相的第二助手。
648,自作孽不可活(3)
通过这段时间的一边战斗一边暗中调查,花荣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当前各地汉人起义军的大体情况,如今不止是辽国,就连金国境内也是汉民起义不断,因为金人并没有把曾经同受辽国压迫的汉人当作伙伴,他们在打跑辽国占下地盘后竟采用了比辽国还要无道的高压政策对待汉人,疯狂的奴役汉人,使得金地汉人的境遇比从前更加的水深火热,一时间,金地汉人也是起义不断,反抗金人的残酷统治。
说来也是奇怪,女真人对待除汉人之外的民族倒是极为宽容,甚至就连契丹人也得到了金人的优待,或许是因为汉人曾经的强大给他们留下了世代难忘的烙印,于是在潜意识中他们就将汉人视作了一种威胁,甚至从奴役汉人中可以得到某种莫名的快感和满足。
而无论是辽国还是金国境内的汉人义军都已看清楚了汉人如今的境遇,契丹人和女真人这都是没有拿汉人当人!只是当做了会说话和听话的两腿牲口!
既然如此,就算只是为了最起码的生存,汉人也只能为自己而战了!
于是,各地汉人起义军都喊出了几乎相同的造反口号……杀虏复汉!他们揭竿而起,杀契丹,杀女真,最终在这片原本属于汉人的土地上再重新建立起汉人自己的国家!
而第一个喊出这句口号并证明这句口号作用的是一个叫做“李弘”的人,当然,他的真名并不叫做“李弘”,甚至连是不是真的姓李也值得怀疑。从史料中只知道在辽国天庆三年闰四月,一个人以“李弘”为号起兵造反了,“以左道聚众”起义。
“李弘”一名源于道教,每为起义农民所利用。刘勰《灭惑论》有“张角李弘,毒流汉季”之说。《老君音诵诫经》说:“但言老君当治,李弘应出,天下纵横返道者众,称名李弘者岁岁有之”。晋朝和十六国的后赵、后秦都有过以李弘为号的农民起义。隋末农民战争中,扶风人唐弼聚众十万起义,也“推李弘为天子”。
大意就是“李弘”这个称号是利用道教的符谶,以示“应谶当王”。谁要造反,如果嫌自己名气不够大,就大喊一声,老子是李弘,是太上老君派下来拯救苍生的天子,然后就可以正式起兵造反了。
只不过这个“李弘”在喊出了自己的大号后却是响应者寥寥,原来辽地汉人久离中原,道教那一套早已渐渐失去了群众基础,百姓一听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不是天子来了,而是纳闷这个人是谁啊?李弘算哪根草啊?
“李弘”一看这怎么行?于是脑筋一转,口号一变,“我是李弘,带领大家杀虏复汉!”
这下汉民们终于听懂了,原来是老天派下来带领他们杀虏复汉的!太好了,老天爷终于显灵了。于是,果然响应者遍地,短短时间就在辽国各地起义了几十万人,“李弘”也带着这几十万人在辽国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着实给辽国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虽然辽国最后击败了起义军,逮捕“李弘”,用酷刑将“李弘”肢解后并把尸体“分示五京”,镇压了这次的起义。但这次起义却也证明了“杀虏复汉”这句口号在辽国汉民中的影响力有多大!并为日后的汉人起义军点明了方向,广泛被继续采用。
谁料,当初“李弘”从起兵到被镇压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许多事情都没得到验证,其中就包括这句“杀虏复汉”口号的副作用。
于是,在随后的不断爆发的汉民起义中,虽然这句口号和目标为起义军们争取了广大汉民的支持,却也让他们的道路变得异常的困难与危险起来,契丹人与女真人的先后残忍奴役让汉人恨透了“外虏”,结果恨屋及乌,只要是“虏”他们就杀,除了杀契丹人与女真人,他们对渤海人也杀,对奚人也杀,对铁骊人也杀,对鞑靼人也杀,对高丽人也杀,总之只要不是汉人,义军碰见就杀!
杀来杀去,直接导致杀得义军到处都是仇人,契丹人、女真人、奚人、渤海人……,见了义军就打,而且到了后来,随着辽金的疯狂镇压,汉民也渐渐不敢跟义军扯上关系了,义军竟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加之义军本身就是由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贫民、饥民组成的,军纪也差,装备也差,作战素养几乎为零,根本就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辽金正规军的对手,被辽军军队杀得到处躲藏,如今的义军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辽金各地义军中,如今规模较大的有南京道的董庞儿,上京道的张高儿,安生儿,东京道的霍六哥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规模的起义军,只不过还未形成大的气候。
花荣知道这些情况后决定立刻开始进行统帅吩咐的第二项绝密任务,秘密联络这些义军,否则再晚一步,只怕这些义军就要打没了。
在安德州正式驻扎下来后,花荣就将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一起请到了军营,告诉他们,为了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他决定秘密派出一些人手去金地调查金军的详细情况,请他们过来是想咨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通过在上一战中配合花荣,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都是双双立了大功,尝尽了甜头,二人对花荣都是由衷的钦佩和信服,对花荣的话根本没有起半点的疑心,除了立即都举双手表示赞成外,还都争先恐后的为花荣出谋划策,拍着胸脯说有什么需要兄弟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花荣要的就是二人这句话,他马上故作十分谨慎的对二人说,这一次的行动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日后的成败,倘若走漏了半点风声被金人知道了就要前功尽弃甚至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比如金人故意泄露给咱们一些虚假的情报之类的,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密工作,派出去打探金军消息的人要绝对信得过才行!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都是连连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们这就去挑选最信任的部下去办这件事……
不料,花荣却摆摆手打断了他们说道,两位哥哥当然都是对大辽忠肝义胆,兄弟我深信不疑,只是……两位哥哥的手下就很难说了,所以为了这件事的保密,最好还是只派出我手中的人。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听罢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开战以来至今,最起码已经有十几万辽军或直接叛逃,或被俘后投降了金国,在这种风气下,很难保证还没有叛国的辽军中又有多少其实已经投靠了金人只是还没表露出来,正在做着金人的内应眼线,相比之下,这些远道而来还没跟金人接触过的宋人的确更保险一些。
花荣继续说道,若要派我的人,虽然保险,只是他们毕竟是宋人,行走在外面很容易被大辽的其他军队碰见后当作奸细给抓起来,所以……我想请两位哥哥为这些人写下证明文书,万一碰见别的辽军,或要进入其他城池也好用其来证明身份。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一听都笑了,连说这才多大点事?你们都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搜集情报,便是花将军你不提我们也理应主动提供那些东西的!
649,自作孽不可活(4)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二人当即就为花荣写下了几十份证明文书,然后都盖上了二人的官印。
花荣谢过二人又送走了他们,随即就命人去把张四海叫来。
虽然花荣恨不能立刻就将这件事办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联络到义军,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可以急于求成的事。
首先,辽国的国土面积很大,却远没有达到大宋那种便利的交通条件,城与城之间莫不是跋山涉水,荒郊野岭,如今又兵荒马乱的,仅仅在路上所耗费的时间就不知要多久。
其次,义军广泛分布于各地,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盘踞在什么地方,混的好一点的占下了某座山头过着半义军半土匪的日子,混的不好的只能是居无定所,被辽金两国的军队赶得东奔西跑,要找到他们也非常的困难。
再次,就算是找到了他们,他们会如何对待天道军的招纳也是个未知数,估计还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而这些又都对去办这些事的天道军将士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所以花荣决定派出自己手中最精锐的情报连,情报连从连长张四海到最普通的小兵都是花荣亲自一手调教出来的,各个武艺高强,勇猛无畏,反应机敏,派他们出去最合适不过了。
不一会,张四海应令而来,花荣这才对他道出了统帅所吩咐的这一项绝密的任务,张四海听后先是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原来此行辽东还肩负着这样一项艰巨的任务,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一口就接受了下来。
二人随后便将情报连九十名将士召集起来,向他们下达了任务,花荣对他们说,这件任务至关重要,无论成败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保密工作,此事一旦泄密,就将致身处辽国的军队于绝境!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便是死也不能说出去半句!
众人齐声宣誓。
第二日一早,以张四海为首的几十名天道军将士就秘密离开了安德州,怀揣着证明文书朝着四面八方的义军所在地出发了。
花荣站在安德城的城墙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却是一片沉重,他并不担心他们会泄密,这些人都是对天道军绝对忠诚的死士,要他们泄密比登天还难!花荣只是想把这几十名兄弟的样子都牢牢烙印在心底,他知道这一项任务的危险程度,这些人中将有很多人无论生死都再也无法回来了,从此无人知晓的葬身在陌生的大地中,只留作亲人心中永远的思念和痛,而随着历史的进展,记得他们的人也会越来越少,最终永远的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花荣长舒了一口气,深刻领悟到了统帅在大家临行前的那种哀伤的眼神,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心中起誓,在今后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努力把尽可能多的战友活着带回家乡!
花荣送走了张四海等人,接下来闲来无事,决定一边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消息,一边帮助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训练一下他们手中的辽兵,毕竟日后守卫安德州的重任就将落在大家的头上,这样大和重要的一个城仅靠四千多名天道军把守是远远不够的,无论辽宋汉虏,大家都必须齐心协力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为了顾及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的颜面,花荣是不能直白的告诉他们我要帮你们训练一下你们的人,省得在以后拖我的后腿之类的话,他委婉的向二人表示要趁着大战还未重新开始的这段时间,最好将两国的军队一起重新训练一下,尽可能的提高一下彼此的默契与配合,才能在日后对金作战时大家一起攻守自如,击败金军!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多少也听出了花荣话里的意思,二人可是都见识过了天道军的战斗力,眼见花荣主动要帮助训练自己的手下,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二人当然是求之不得。
训练很快就开始了,谁料在刚一开始就出了一件麻烦事。
原来在上一次得胜后,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都得到了奖赏和提拔,手中的兵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他们的那些新部下都没有在上一次战斗中与天道军并肩战斗过,一个个又心高气傲看不起汉人,虽然这些日子听到过一些花荣与天道军在上一次大战中的表现和所起到的作用,却都在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自己的新长官居然要对那叫做花荣的宋人俯首听令,更是深深的刺痛了他们身为高贵的契丹人的自尊心,所以,训练一开始这些人就很不配合,经常冲撞负责训练他们的天道军将士,甚至是出言不逊侮辱天道军将士,称呼天道军将士为“汉猪”!
天道军将士别的都能忍,唯独无法忍受侮辱自己民族的尊严!对着这群契丹人就是大打出手!
在刚开始训练的三天里,双方就爆发了十几场大大小小的群殴。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都是对此恼怒不已,除了恼怒这些新部下不听命令,也恼怒这群人真是给自己丢脸,因为十几场群殴下来,天道军一方都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揍得自己那帮人那叫一个惨!
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决定好好惩治一番那帮人,但却被花荣制止了,花荣认为单纯的惩罚只会造成怨气的加重,根本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那些人不是不服气吗?好,那咱们就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消息传开,那些辽兵都很痛快的接受了,各个摩拳擦掌,要用一场胜利来揭穿那些宋人的真面目!
演习的细节很快就都商量好了,地点选择在了城外的空旷地带,天道军与契丹军各出一千人,使用相同的武器。
演习的科目包括骑军的骑射、对抗以及骑军的战术素养比试,采取三局两胜制,谁赢了以后另一方就要在训练中无条件服从赢方的指挥。
契丹兵们一听各个都是开怀大笑自信满满,暗道这些宋人真是不自量力,契丹人生在马上,长在马上,跟契丹人比骑军对抗那不是找虐吗?
宋人的军队要跟辽军进行比试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民间,安德州的四方百姓也都闻讯赶来要看热闹,比试那一天,只见安德城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参加对抗的辽军各个都是趾高气昂,一副吃定了天道军的样子,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陪着花荣坐在城楼上观看,眼见来了这么多人,二人都有些后悔,他们之所以答应花荣的建议,其中也有自尊心作祟的成分,也是想看一看自己的部下能不能战胜在上一战中大放异彩的这些宋人,谁想到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围观,万一败了……这脸可往哪搁呀……
花荣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一乐,他们当然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其实就是自己命人散播出去的……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结果却是……契丹兵们全败而归,曾明义还好一点,毕竟自己也是汉人,耶律不古野却七窍生烟的把这些残兵败将召集起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痛骂,你们不是狂吗!不是瞧不起人家喊人家是“汉猪”吗?!被你们口中的“汉猪”打成这个模样你们又算什么?比猪都不如吗?!老子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契丹兵各个灰头土脸的低头挨着训,一个敢多话的都没有。
当第二天的训练重新开始后,契丹兵们果然都变老实了,各个都老老实实的听从着天道军训练官们的指挥。
花荣在观训台上见状微微一笑,在辽国的土地上把一群契丹人训得服服帖帖,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650,自作孽不可活(5)
(今日是南京大屠杀纪念日,我们也许不应记住仇恨,但绝不能忘记教训,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千古不变的主题。愿死难的同袍安息,愿我们可以越来越强大,愿战争永不再来!)
花荣本以为辽国会无比珍惜这一次反败为胜的大好时机,用不了多久就会对金国重新展开猛烈的攻势,谁料,这一等一个多月过去了辽国竟是一点举动也没有,白白错失了一次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
花荣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外人应该操心的,所以花荣依旧只是一边训练着安德城的辽军,稳固着安德州的防御,一边耐心的继续等待着联络义军的消息。
两个月后,一件消息突然传到安德城,却不是联络义军的消息,而是京东路的消息!
那一日,只见远方一骑突然绝尘而来,来到安德城外,直接就要求见花荣。
正在城楼上执勤的天道军将士一看,发现原来是登州水师的兄弟,赶忙将他放进了城并带去见了花荣。
花荣一听阮小七派人来了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果不其然,花荣一现身,那士兵匆忙朝着花荣敬完礼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将军,末将奉阮师长之命前来告诉您,咱们天道军胜了!不但击溃了宋廷几十万大军,更接连攻下了九路州县,足足占下了宋廷半壁江山!”
花荣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就陷入了极度的惊喜之中,连忙追问具体情况。
那人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的交给花荣说道,“这是阮师长写给您的亲笔信,阮师长所知道的一切都在其中,请您过目!”
花荣立刻接过,只见信是用“拼音”所写,花荣一边看一边从心里默默翻译着信的内容,没过多久花荣便看完了,当他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是无比的狂喜和惊叹!
明白了,花荣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在当初听到那朱武背叛了统帅时就很是疑惑,不同于别人,他可是亲眼见过那朱武是如何对统帅死心塌地的,朱武怎么就突然背叛了统帅呢?难道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朱武一直都没有背叛过统帅,他的背叛从一开始就是配合统帅演给全天下人看得一场戏,当这场戏落幕时,就是翻天覆地一场巨变!
花荣的心中禁不住对统帅更是崇拜起来,如此算来,从几年前当统帅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好汉山头的大头领时他就已为将来的逐鹿天下布好了一个大局,此等大局之玄妙,若非有预知未来的神仙本领,那就只有天纵之才方能有如此通天神力!
统帅是神仙吗?当然不是,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统帅是千年难遇的天才这一种可能!
想通这一点,花荣更是对接下来的行动增强了信心!因为统帅是不会错的,他的每一步都必是有着常人无法看破的深谋远虑和高瞻远瞩在里面!
花荣禁不住哈哈大笑一声唤过几名随从军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几名随从听得当即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起来,各个手舞足蹈又蹦又跳,花荣则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几名随从过了一会才觉察出失态,都赶忙红着脸朝花荣谢罪。
花荣微微一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的弟兄们!”
如今天道军已经与宋廷彻底翻脸,并且已经有了与宋廷相抗的绝对实力,这件事也很快将会传开,也就不用再将天道军与辽国的合作关系继续保密下去了,是时候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几名随从这才兴奋的跑出了屋子,一路狂喊着,“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一边朝着军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花荣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是一笑,不由想起了耶律淳,心中暗道,只怕用不了多久耶律淳和辽国也会得到消息,他们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件事呢?
仅仅过了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安德城的所有天道军将士就都得到了消息,煞那间,天道军将士都是兴奋的欢呼雷动,胜利的口号响彻天地!把整个安德州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直引得成内外居民都忍不住走出家门好奇的张望和打听,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这件消息也传到了辽军士兵的耳朵里,又通过他们传到了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的耳朵里,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震惊于这些宋人居然不是来自于宋国的军队,更是震惊于他们的实力竟已达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不过,大多数人对此依旧还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若按他们的说法,他们仅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打败了大宋几十万大军,占据了一大片不亚于大辽国土面积的地盘,这可能吗?
耶律不古野与曾明义缓过神来之后立刻就给耶律淳写了一封信,详细了记述了所听到的一切,然后派人骑着最快的战马去给耶律淳送信。
几日后耶律淳收到了信,看罢他大吃一惊,若放在从前他是不会相信的,但已经见识过“邪门”的京东人所创造的一系列奇迹后,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了,于是他立刻派人去宋地验证这个消息。
不料,他派出去的人前脚刚走,安插在宋国的密探所传回的消息就到了,证明这件事的确是真的,那些京东人再次创造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奇迹!
而当更加清楚的知道其中的细节后,耶律淳惊呆了,好半会也没缓过劲来,不知怎地,他突然对那个从没见过的郑临风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在将堂堂大宋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想到这里,耶律淳的心竟不由猛地揪了一下,暗道此人既然能将大宋如此玩弄,那他会不会也在玩弄自己和辽国呢?他派他的人马来辽国会不会也没按什么好心呢?
不过耶律淳随即就将这个想法抛出了脑外,这怎么可能的?那个郑临风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要自己的战马罢了,再者说,他派来的那几千人虽然的确很厉害,可也只不过才几千人而已,就靠这点人又能掀起什么风雨呢?自己真是担心的有些过头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郑临风和他手中天道军的实力,他们已不再是那个在大宋的阴影下朝不保夕的小藩镇,如今的他们已经猛然壮大成了一个可以与大宋分庭相抗的庞然大物,自己和大辽必须尽快调整对他们的策略,既要限制他们,不能再继续毫无节制的提供给他们战马,也要想办法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的帮助。
一想到这里,耶律淳不禁笑了起来,虽然郑临风和天道军已经成为了一个潜在的威胁,但他们这次的胜利对辽国终究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他们已经把大宋打得元气大伤,大宋现在只能先考虑自保。至于再想与金贼苟合对付自己,图谋自己的燕京二道只能是痴心妄想!如此一来,大辽就又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金贼,收复国土了!同时,这也相当于老天爷白白送给了自己一个强大的盟友,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耶律淳当即决定亲自赶赴中京去向皇帝报告这个好消息,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满朝文武都在为如何对金重新展开攻势,皇帝本人却是极少露面,也不表态,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耶律淳觉得自己隐约的似乎猜到了皇帝的想法,他太了解那位享乐皇帝了,他一定还在顾虑重重,而自己的这个好消息也许就可以彻底的打消他所有的疑虑,皇帝您看,如今宋国已经不再是威胁,咱们又取得了这样一场大胜,证明金国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您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吗?
下定决心吧!对金贼展开决战吧!光复我们的土地!重振大辽的国威!
651,自作孽不可活(6)
事实上,最先得到消息的既不是花荣和阮小七等人,也不是耶律淳和辽国,而是……金国。
原来完颜阿骨打派往宋国的特使,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二人率队费劲了周折后终于被他们找到机会,从金地最东边的海边乘船绕过了登州水师的封锁,在合整整漂浮了十几天后抵达了沧州港,此时,恰逢大宋讨逆军准备进攻京东路的时候。
沧州知府宗泽已率领沧州军去往了齐州与讨逆军会合,不过留在替宗泽行使权力的人对锡刺曷鲁和大迪乌来说倒不陌生,那人就是在第一次宋金谈判中代表大宋去往金地转交宋帝国书的马政。
锡刺曷鲁和大迪乌等人的船一靠岸就被宋军发现了,消息很快传到了马政的耳朵里,马政急忙赶往海边,一见二人还真在金国见过,好像一个叫锡刺曷鲁,一个叫大迪乌,马政还以为二人来此是代表金帝前来继续就结盟继续谈判的,谁料,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一见到马政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马政的鼻子就用金语叽里咕噜的骂了起来。
马政虽并不懂金语,也不知道他们在指着自己说着什么,但从他们二人的表情中可以猜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懂金语的人,只能被骂的一愣又一愣。
过了好一会,锡刺曷鲁和大迪乌终于骂痛快了,这才操着生硬的汉语怒问马政为何你们大宋要背信弃义出兵帮助辽国攻打我们?
马政大惊,什么?我们大宋什么时候攻打过你们?!
锡刺曷鲁见马政还装糊涂,随即就从使团众人中唤过一个人来,此人是完颜娄室的手下,不但在利州战场上亲眼见过天道军,还在攻城战中与天道军将士交过手,此次来宋带上他也算是带了个“人证”,接下来,此人就把利州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一口咬定自己见到并交过手的绝对就是跟你们长得一个涅,说着一样的话的宋人,除了穿的不是你们宋国的军服,而是穿的你们故意掩盖身份所用的黑色军服!
马政一听“黑色军服”这四个字心中就是猛地一跳,刚刚他眼见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二人那么激动,后来这人又说的有理有据,其实就已经信了几分,心中暗道莫不是朝廷出于什么别的考虑真的派军去帮助辽国对付金国了?上面的心思千变万化,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假若真是这样,那也肯定不是自己这种级别的小官员能知道内幕的。但此刻一听“黑色军服”这四个字,不知怎地,他猛然就想起了那群人!
如今天下身穿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军服的还有谁?!
马政立刻问起了那人有关那群身穿黑色军服之人的更加详细的情况,当听着诸如“能射几百步远的神秘弓弩”、“会爆炸发出巨响的圆形东西”等等后,马政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没错,那群正在帮助辽国进攻金军的一定是京东贼寇!
马政心中无比惊骇,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京东贼寇怎么又跟辽国扯上了关系,甚至还千里派军去了辽国?!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惊讶是没用的,马政随即反应过来,此事非常重要,必须立刻上报给朝廷!至于金国那边,为了防止破坏两国的盟约,也必须立刻给予解释,消除误会!
马政想定后,他先是将锡刺曷鲁和大迪乌等人请进城好生安顿下来,然后立刻给朝廷写好了奏折派人紧急送往东京,最后重返锡刺曷鲁和大迪乌等人面前,对他们保证说在辽地攻击你们的绝不是我们大宋的军队,他们其实是……。马政便将京东贼寇的前因后果都详细的说给了他们听。
锡刺曷鲁和大迪乌等人听了后都愣住了,全然没想到了大宋境内居然还有个国中之国,但他们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马政你小子该不会是骗我们吧?
马政拍着胸膛说绝对没有骗你们,此事我已经上报了朝廷,相信很快朝廷就会降下旨意查明一切!
锡刺曷鲁和大迪乌多少有些相信了,不过他们仍旧非常的恼怒,斥责道虽然那些什么京东贼寇不是你们派去的,但也是你们的人,你们打算怎么来惩罚他们?!
马政一笑道这个你们就放心好了,不瞒你们,如今朝廷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铲除他们,此刻已布下了几十万大军正准备进攻他们,就连我们知州大人也奉命领兵去平叛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传来击败他们的消息,这个仇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报的!
锡刺曷鲁和大迪乌这才满意,既然在没有得到宋廷的答复以前他们哪也去不了,于是就耐心的住在了沧州。
谁料,仅仅十几天后就传来了一件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讨逆军副元帅、二十五万岐山军主帅朱武突然叛变,引京东贼寇郑临风三十万大军对讨逆大军发动了突然的进攻,讨逆军近乎全军覆没!
马政惊呆了,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也惊呆了,马政像疯了一样拼命派人出去核实消息,接下来,一个又一个不利的消息接踵而至,大宋的大片土地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的沦陷着,同时,大宋的河北禁军也在慌乱的朝边境集结,听说似乎是因为京东贼寇要往这边进攻了!
锡刺曷鲁和大迪乌不敢再待在沧州了,再多待久一些,只怕就要成为那些京东贼寇的阶下囚了!二人不顾马政的劝阻,随即带人乘船离开沧州,带着这个消息返回了金国,并用最快的速度去报告给了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与勃极烈众人得知后也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既是惊讶于想象中无比强大的大宋帝国居然败得这样彻底,更是惊讶于天地间不知何时居然多了这样一个强横的势力,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些人看起来已经与辽国站在了一起,正在对付金国!
完颜阿骨打等人都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那些神秘的京东人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先是帮助原本不堪一击的辽国击败了自己,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打败了宋国的几十万大军,霸占了宋国的半壁江山!他们突然崛起的速度比之曾经的自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关键的是,现在还不知道除了那支强大的合舰队和出现在利州的那一支骑兵外,那些京东人还派了多少军队在帮辽国对付自己,万一他们派出了许多的军队,那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金军势必要遭遇不可想象的困难,这一点已经从上一次大战中得到了验证!
完颜阿骨打与勃极烈众人原本想尽快恢复对辽的作战,但这个突发的情况让他们改变了主意,如今敌人的实力尚未可知,不可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是一边休整大军,一边派出人手去辽国展开秘密侦查,彻底摸清楚敌人如今的详细情况后再做打算。
就这样,金国随即停止了一切的行动,与不知也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辽国以一种诡异的默契对峙起来。
然后,谁也没有想到,辽国皇帝在耶律淳进京后不久,就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652,自作孽不可活(7)
天庆九年三月底,耶律淳抵达了中京,他没有先去面圣,而是在中京城内与几位大臣、将军见了一面,要与他们事先通通气,争取他们的支持,这些人不乏重量级人物,比如附马萧昱,中京留守耶律挞葛里,副都统耶律余睹等人,这些人都是朝中主战派的主力,耶律淳的左膀右臂!其中,耶律挞葛里和耶律余睹还是亲戚的关系,原来皇帝的元妃有两个姐妹,姐姐嫁给了耶律挞葛里,妹妹嫁给了耶律余睹,二人靠着这层关系也是极为的亲近。
几位大臣、将军都对耶律淳带来的消息感到了由衷的兴奋,副都统耶律余睹更是禁不住连连拍手喜道这真是天助我大辽,这下好了,压在大辽心头上的一块石头基本上已经算落了地,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担心宋国会突然对大辽发动进攻,也终于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金贼了!有此消息再加上刚刚结束的这一场大胜,一定能让皇帝下定进攻金贼的决心!
耶律淳等人约定,明日早朝便一起请奏!
第二日,耶律淳所带来的消息果然在朝内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了所有人,随即,满朝文武都争先恐后的对辽皇一边道起了喜,一边纷纷痛骂背信弃义的宋国这是糟了报应,罪有应得!
皇帝看起来非常的高兴,耶律淳随即就与数位大臣一起上奏请求皇帝即刻下旨对金国展开全面的进攻。
大家本以为已经全无顾虑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谁料,皇帝居然莫名其妙的渐渐收起笑容,留下一句“再议吧”便退了朝,只留下耶律淳等人面面相觑。
耶律淳愣愣的看着皇帝退了朝,然后他似有所感猛地转头看向了一边,正巧与一个人四目相对,那个人叫萧奉先,乃大辽北院枢密使,也是朝廷主和派的领军人物,除此之外,此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乃是皇帝所宠爱的元妃的亲哥哥!
萧奉先似乎早就料到了耶律淳会看向他,只见他笑容满面的朝着耶律淳拱了拱手后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大殿,虽然他的笑容中堆满了恭敬之色,但耶律淳还是分外清楚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得意……。
不知怎地,耶律淳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果然,在第二天一早的早朝上,皇帝就突然宣布了一件将耶律淳等人彻底震惊的决定,他决定派出使者去金国……议和!
耶律淳等人先是片刻的鸦雀无声,随即就是一片哗然!自己没有听错吧?在这个时候皇帝居然要与金贼议和?!主动议和历来是失败者为求自保不得已的举动,咱们刚刚才打了一场大胜仗,是胜利者,胜利者怎么可以主动议和呢?!皇帝难道忘了是谁霸占了我们的上京与东京吗?皇帝难道不想收复祖宗留下来的宝贵国土吗?皇帝难道忘了这一次就是金贼撕毁了刚刚才签订不久的和约发动的战争吗?!难道血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耶律淳等人急忙出列劝说皇帝改变主意,金贼占我国土,杀我臣民,辱我天威,坏我国祚,且已经有过一次背叛和约的无耻行为,咱们怎么还可以再相信他们?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大胜的余威,趁着全国军民士气正在高昂之际对金国发动决战,一举收复……。
皇帝粗暴的打断了耶律淳等人的话,他脸色铁青的怒道你们当真以为朕那么想议和吗?!朕难道不想收复祖宗的土地吗?但你们做出什么让朕能看到希望的事了吗?这一次自开战后与以往有过什么改变吗?不仍旧是节节败退吗?就凭你们刚刚打得那场胜仗?你们真当朕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还是一场险胜?险胜懂不懂?险胜就是稍有不慎便会转胜为败!朕不能再冒险了,咱们先是险胜一场,如今宋国也陷入了重重麻烦再无力为金人提供援助,这是老天爷又给了朕和大辽一次机会,让咱们可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去跟金人谈判,金人没了宋国的帮助实力大损,日后定不敢再犯上作乱了!
萧奉先也随即出列赞同道皇帝圣明,说,事实已经证明大辽现在还没有从上一次耶律章奴的叛变所导致的七十万大军的全军覆没中恢复元气,现在还不适合跟金人再继续打下去,如今最好的办法不是冒着继续败下去的风险跟金人打仗,而是暂时休战,趁此机会尽快恢复实力,到时候金人就算再背叛和约也不怕他!
耶律淳听了直气的七窍生烟浑身颤抖,这君臣二人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在为畏惧敌人所找的借口!
耶律淳刚要再行劝谏,却已有一人先跪倒劝谏起来,耶律淳一看,原来跪倒之人是耶律敖鲁斡。耶律敖鲁斡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前年刚刚封为了晋王。
耶律淳心中不由一松,耶律敖鲁斡是个出了名的贤良的王爷,也是皇帝诸子之中威望最高,有他出面可比任何人都有用!
却不料,皇帝眼见是耶律敖鲁斡,脸色虽然好看了一些,但仍旧坚持不愿改变主意。
耶律淳知道现在绝不能退让,马上也跪倒表示赞同晋王,满朝文武一看晋王和燕王都跪下了,从耶律余睹开始,呼啦啦顿时跪倒了一大片,一口同声的恳请皇帝改变主意,切不可再跟金人议和。
皇帝有点下不来台了,眼见反对意见太大,只得表示此事暂缓再议,随即就宣布了退朝。
耶律淳这才彻底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改变皇帝的主意,但能有如今的结果已是极为难得了,当然,这还要感谢晋王的出面。
耶律淳等人随即都聚到耶律敖鲁斡面前对他连声道谢。
耶律敖鲁斡摇摇头微微笑道,“诸位大人不要谢我,都是为国效力,为圣上尽忠,小王所做都是应该的,何来感谢之说?相信圣上很快就能体会到大家的良苦用心的!”
说罢,耶律敖鲁斡转头对耶律余睹说道,“姨父,听说小姨病了,可曾好些?母亲挂念的很。”
耶律余睹赶忙恭敬的回道,“多谢文妃娘娘和晋王的关心,已经好多了。”
耶律敖鲁斡点点头,“今日也无事,我便去看看小姨吧,不见一面终究是不放心,也好让母亲早些宽心。”
耶律挞葛里也道,“正巧我也要去,云梦正在那里探视,我正好去接她。”
耶律敖鲁斡喜道,“原来大姨也在小姨那里,如此正好,可以一同拜见两位姨娘。”
说罢,三人朝着众人施了一礼便一起走出了大殿。
众人看着耶律敖鲁斡的背影,禁不住都连声感叹所幸大辽还有晋王这样的贤王呀!
同时,众人也不禁羡慕起了耶律挞葛里和耶律余睹,以晋王的能力和如今在朝中的声望,其余几位王爷都远远比不上他,这大辽的皇位迟早会落在他的头上。
而耶律挞葛里和耶律余睹一个是中京留守,手握中京大权,一个是副都统,手握兵权,二人跟晋王又有如此亲近的关系,他们二人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啊!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这边所发生的一切,不知怎地,那人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狂喜……
653,自作孽不可活(8)
接下来的几日,以萧奉先为首的主和派和以耶律敖鲁斡与耶律淳为首的主战派就是否跟金国议和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主战派的人更多,呼声更大,很明显的占据了上风,若不是主和派背后还有皇帝在或明或暗的支持,只怕早就被主战派的声音给淹没了。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有一种权威受到挑战的感觉,耶律淳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们只能咬牙坚持抗争下去,希望能改变皇帝的心意,因为这一次事关着大辽的国祚安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就在主战派渐渐确定了优势,皇帝也禁不住有些动摇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一场阴谋正在朝着晋王和耶律淳袭来……!
在一日皇帝怒气冲冲的退朝后不久,萧奉先突然急匆匆的赶来求见他。
皇帝一看到萧奉先的面不禁一愣,只见萧奉先满脸尽是惊恐与慌乱之色,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何故如此慌乱?
萧奉先一口就道,“圣上,大事不好,晋王要造反了!”
皇帝大惊失色,急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奉先道,“圣上您难道还没有发现吗?满朝文武都知道您赞同和谈,但他们为什么就敢反对您呢?因为有晋王在给他们撑腰!晋王的支持者有多少您可是已经看到了!他已经有了跟您分庭抗战的实力!您请看,这是这些日子坚定支持晋王的大臣名单!”
说着,萧奉先呈给了皇帝一张纸。
皇帝拿过纸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尽是写着朝中大臣的名字,这些人这些日子的确很是支持晋王的。
皇帝看着看着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皱眉不语。
萧奉先决定再烧一把火,接着说道,“圣上,非是臣诬陷晋王,据臣观察,晋王很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些日子,晋王与耶律挞葛里常常去耶律余睹的家里,耶律挞葛里和耶律余睹都是晋王的姨父,一个掌控中京,一个手握兵权,他们若联合起来造反,您还有活路吗?!”
皇帝还是不敢相信摆摆手道,“你不要乱说,朕知道耶律余睹的妻子病了,敖鲁斡和耶律挞葛里代表文妃和她姐姐去探视一下也很正常。”
萧奉先道,“圣上,您不要被假象所蒙蔽!耶律余睹的老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要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病了,这没有疑点吗?还有耶律挞葛里的老婆,据说在耶律余睹府中一待就是一整天,有那么多佣人需要她做什么吗?她们分明就是在替晋王等人传话!对了,还有耶律淳,此次他来京,晋王屡次主动接近他,主动支持他反对您的决定,分明就是在拉拢他,为什么呢?耶律淳手中可是掌握着大辽的近半兵力!用汉人的话讲,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的神色一慌,“这……耶律淳对朕还是很忠心的,上一次耶律章奴欲拥立他为帝,他都拒绝了,如今又怎么会背叛朕呢?”
萧奉先叹道,“圣上,此一时彼一时,耶律淳虽不敢当皇帝,却并不代表他不敢拥立别人做皇帝!如今您坚持议和,他坚持开战,如果无法说服您,为了达到目的,他转而拥立一个支持开战的新皇帝难道不可能吗……?臣冒死前来保您,消息恐怕已经走漏,您若再不采取行动只怕就晚了!”
皇帝心头猛地一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终于一拍桌子怒道,“来啊,传我命令,捉拿晋王,文妃,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
萧奉先心中大喜,但一听没有耶律淳的名字不由奇道,“那耶律淳……?”
皇帝摆摆手沉声道,“燕王手握大军,不可妄动,朕还是很信任他的!”
萧奉先心中一阵可惜,不过快速一想又道,“还有驸马萧昱!萧昱是晋王的亲妹夫,朝中谁不知萧昱是晋王死心塌地的支持者?他绝对也有问题!”
皇帝叹了口气,只是摆摆手道,“你去办吧……,别忘了要证据,朕要看证据!”
萧奉先精神一振,跪拜道,“请圣上放心,臣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是夜,耶律淳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呼唤声惊醒,他睁眼一看,只见房间中的油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自己的贴身侍从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什么事?”耶律淳刚被惊醒,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
侍从见耶律淳终于醒了,不禁急道,“王爷,北府宰相萧德恭前来求见您,他说大事不好……晋王被抓了!”
这一声直若晴天霹雳,把耶律淳从床上炸的直坐起来,极度震惊的表情中还带着深深的不信,然后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而下就往外急走,竟连鞋也忘了穿……。
第二天一早,整个中京城都炸开了锅,昨天夜里,枢密使萧奉先奉旨捉拿了晋王,文妃,耶律挞葛里全家与驸马萧昱,罪名是谋反!耶律余睹全家也本在捉拿之列,但那晚耶律余睹恰巧在军营中过夜,便只捉拿住了他的妻子,耶律余睹听闻消息,连夜率领亲卫军一千余骑逃出了中京城,据说有人看到他们往金地的方向逃去,皇帝已下令奚王府萧遐买、大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四军太师萧干率军前去缉捕!
据闻,燕王耶律淳连夜进宫求见皇帝,不但未被应允,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让进。
虽然萧奉先号称只是调查,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从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蛋了,萧奉先不会放过他们的,只有消灭了他们,才能为他妹妹,元妃所生的秦王耶律定扫清最大的障碍!
果然,仅仅三日之后,宫里有关此事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晋王被废为庶人,永久禁锢。文妃被赐死,耶律挞葛里全家与驸马萧昱,还有耶律余睹的全家被全部斩首!
又两日后,萧遐买等人回来,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没有追上耶律余睹,据说有人看到耶律余睹引兵逃进了金国并被金军接应走了。
接下来,由皇帝下令,萧奉先执行,对满朝文武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往日里与晋王走得比较近的文武大臣几乎都受大了牵连,降职的降职,获罪的获罪,随之而来是主和派大臣的大量提拔起用。
耶律淳向皇帝请辞一切职务军务,皇帝大加挽留执意不允,但耐不住耶律淳态度坚决,皇帝只好下令同意解除耶律淳的部分军权,从此只负责北京一地的军防。
几日后,皇帝在朝堂上再次提议与金议和,这一次的提议毫无悬念的获得了满朝文武的赞同,偶有反对之声,随即就彻底没了动静。
据说,主战派硕果仅存的领导者,也是主战派如今的光杆司令耶律淳自始至终再没有对此多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孤零零的站在众臣之首的位置,如同一具木雕一般。
在皇帝正式下旨派人去金国议和的当天,耶律淳就离开了中京,当他骑着马远远离开中京城,来到距离中京不远处的一片高地,耶律淳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中京城。
回想着来时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回想着晋王、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萧昱等人的面容,耶律淳竟忍不住当场老泪纵横……,这是他在近几十年来第一次落泪,这一次,大辽不只是失去了几位忠臣,也不只是失去了一位必将成为明主的贤王,更是失去了一切的希望……!
左右眼见耶律淳如此伤心都赶忙上前劝慰。
耶律淳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使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再看向中京城时,不满血丝的眼中已是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决断!
“耶律章奴……原谅我,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苦心!虽然我错了一次,但以后,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654,自作孽不可活(9)
耶律淳虽就此返回了南京,却并没有忘记观察中京的实时情况,路刚走了一半,他就已得知在他离京仅三天后,皇帝就派出了议和使团去了金地,而当耶律淳顺利抵达南京的当天,一封详细记载着皇帝所有议和条件的信就已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信中说,皇帝下达给议和使团的最低底线是维持辽金两国当前的实际版图,辽每年给金绢五万匹、银五万两,辽金两国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不得收留对方逃亡的叛贼,双方可以依旧修葺城池,但不得创筑城堡、改移河道。此外,辽帝称金帝为弟,金帝称辽帝为兄,金辽从此为兄弟之国,世世代代和平共处,礼尚往来,通使殷勤,永结同好。同时,皇帝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求金国将已叛变逃往金国的耶律余睹交还给辽国!
看过信,耶律淳终于搞明白了皇帝的真实想法,这分明就是辽宋“澶渊之盟”的又一相同版本罢了,所不同的是,辽国在这份和约中变成了曾经的宋国,金国则变成了辽国,搞来搞去,原来皇帝是想效仿萧太后与辽圣宗,也与金国签订一份“澶渊之盟”,以求得如与宋国一样的百年和平。
想通了这些,耶律淳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位酒色财气样样精通的大辽皇帝简直是太天真了,他既不是雄才大略的萧太后与辽圣宗,金国也不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而处处被动的宋国,甚至恰恰相反,如今的金国只怕比萧太后与辽圣宗时期强横无比的辽国还具备着更多的侵略性!如此金国,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和你签订和约呢?就算他们接受了,也绝对不会去遵守它,而是会借此麻痹你,当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朝你捅出致命的一刀!
至于耶律余睹,耶律淳很有把握金国是绝对不会将他交回的。耶律余睹不是普通人,乃是堂堂大辽副都统,已属辽国最高军事将领之一,其不但了解辽国所有的内情,更对辽国从上到下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有了他,金国日后再攻辽必会事半功倍,又怎会舍得将他交给辽国呢?
耶律淳随手便将信丢到了一边,满脸尽是鄙夷之色,此次中京之行让他彻底看清楚了大辽悲剧的未来,也让他彻底下定了脱离辽国自立的决心!
耶律淳想当皇帝吗?当然想!他是辽兴宗的孙子,从血脉上讲,绝对有资格继承皇位。上一次耶律章奴叛变,欲拥立他为帝,说实话他的确曾心动过,但他忍住了,因为皇帝在国内依旧是绝对的权威,当时的他也还不具备与皇帝分庭抗争的实力,所以他只能选择牺牲了耶律章奴。
此后,他因护驾有功深得皇帝的信任,也正是靠此,让他在这几年间彻底的把南京道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所得到的这一切让他有些满足了,既然无法做皇帝,那做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貌似也不错。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金国的突然崛起让皇帝原形毕露,皇帝的一系列昏庸的决定也正在把大辽不可逆转的拖向深渊。
尤其是这一次中京的血雨腥风让他突然幡然醒悟,继续效忠这样的皇帝只能是死路一条,是时候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了,这条路不是别的,只能是从此之后把自己的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耶律淳才坚决的向皇帝辞去了辽军兵马大元帅一职,如今的辽军除了自己手中的南京大军外已是如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斗力,便是继续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没有,还不如主动放弃,好让皇帝失去对自己的警惕,仍旧可以信任自己,让自己掌控南京。所幸,皇帝果然没有怀疑自己。
耶律淳想定,随即发出了早就已经想好的一系列的调令,将整个南京道的十几万大军同时调动起来,有的向战场一线调去,有的则收回腹地。
这些调令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普通的军队换防罢了,但要让十分熟悉南京道大军的人来看,则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因为耶律淳分明就是在将那些战斗力不强的或者并没有绝对忠于他的军队调往前线,同时也在将战斗力极强并绝对忠于他的南京主力军队调回到南京附近。
而这也才是耶律淳发出这些调令的最根本目的,从今天开始,他就将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收回忠于自己的主力军,尽力保存实力,静静的在南京观察各地的局势,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除此之外,耶律淳还把目光看向了南方,他真的很庆幸从一开始就是由自己负责接触的那些京东人,他们的出现不但连续帮了自己几件大忙,更为如今的自己提供了一个极有利的条件,那些京东人分明就是老天爷白白送给自己的一个强援。
当一个同样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时就会得到不同的答案,现在的耶律淳就是如此。
以前,他是忠于大辽,忠于皇帝的大辽燕王,看待任何事情都是从大辽的利益为出发点,所以他一方面要尽可能的利用京东人,一方面又要极力的限制京东人,以防他们不断壮大起来成为大辽的威胁。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南京和势力,乃至最终起兵反辽,相比那个昏庸无道的享乐皇帝,只有自己才是保住大辽的唯一的希望!
站在这样一个全新的角度,他决定改变对待京东人的态度,事实已经证明,那些京东人非常的强大,尤其是他们手中的那些神秘而强大的武器,可是让金人吃尽了苦头,如今他们更是已经占据了宋国的半壁江山,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实力相比自己只强不弱,如果能与他们秘密的彻底地结成盟友,对自己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同时,自己要想独立,也必须要有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作为后盾,因为仅靠南京一地,无论是对抗大辽还是金国都是显然不够的,仅仅是各种资源就不足以支撑自己,但有了那些京东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占据的是宋国最富饶的地区,粮草无比充裕,再加上他们的武器和已经建立起来的良好合作关系,如今天下还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盟友吗?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合作,也证明了自己与他们结盟的可行性,他们依靠他们强悍的海洋水师,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提供给自己巨大的援助。
但要如何才能与他们结成盟友呢?
靠战马?战马自己有的是,但如今的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迫切的需求吗?而且自己能给战马,那别人也能给他战马,战马显然只能是作为添头,而不是绝对的必须条件。
耶律淳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
完颜阿骨打与勃极烈众人在接到辽国要与自己和谈,并已派出使者来到边境等待受召的消息后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因为他们已经从前些日子逃入金国并已归顺的耶律余睹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若放在从前,完颜阿骨打等人一定会认为辽国此举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否则堂堂胜利的一方,又在得知宋国已失去了威胁,形势对自己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怎么会主动求和呢?如果是完颜阿骨打,他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完颜阿骨打一定会死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鼓作气用破釜沉舟的勇气对敌人发动猛攻!当然,就算是做出了这种决定,也是为了起到缓兵之计的作用罢了。
但现在有了耶律余睹,完颜阿骨打等人已经确定辽国此举绝对不是缓兵之计,他们的皇帝就是一心一意的不想再打仗了,只是想一门心思的求个和平好继续当他的酒池肉林、夜夜笙歌的快活皇帝。
完颜阿骨打等人都是不禁大笑起来,觉得这一切都是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堂堂大辽,豪杰众多,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无比荒唐的耶律延禧做皇帝呢?不过也是幸亏如此,才让大金可以趁机在短短时间猛然崛起,否则,辽国目前如果不是那耶律延禧做皇帝,而是换一个人,大金从一开始也许就将遭受到不知多少倍的困难,甚至是被扑灭在萌芽状态也未可知。远的不说,就说那燕王耶律淳,就算那人不是皇帝,而辽皇能听完全彻底的信任他并听从他的意见,如今的局势也肯定已不一样了,形势也会对大金要不利的多!
众人得出结论,这是个好消息!有此等昏庸无能,不明是非,宠信小人,迫害贤良的人当着辽国的皇帝,咱们灭亡他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655,自作孽不可活(10)
完颜阿骨打当即下旨允许那些辽国的使节进入国境,众人也是非常的好奇,不知那位大辽的荒唐皇帝究竟是为自己准备了怎样一个和谈的条件呢?
十日后,辽国使者抵达了,向完颜阿骨打呈上了辽皇的亲笔国书。
完颜阿骨打看罢国书就笑了,作为上一战的胜利方,能主动写出这样一份便宜几乎都让自己占尽了的和约,简直是太有“诚意”了,无论是谁看了都会不好意思拒绝的,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把那位大辽皇帝吓成了如此模样?竟让他对战争已到了如此惧怕的程度?
完颜阿骨打将国书交给勃极烈众人,众人看罢也都是轰然一笑,随后,经过众人的商量,完颜阿骨打决定接受辽国的条件,当然,并不是真的接受,而是要以此来麻痹辽国,暗中准备下一轮的突然袭击!同时,也可以趁这段时间继续秘密调查清楚那支叫做“天道军”的真实情况,耶律余睹说了,与那些宋人的一切联络和行动都是由耶律淳一手主抓,且耶律淳一直守口如瓶,谁也不知道那些宋人究竟有多少已进入了南京道。
不过完颜阿骨打并不打算把耶律余睹交给辽国,耶律余睹除了熟悉辽国的所有内情,是个万金难求的攻辽向导外,同时还具备着十分特殊的象征意义,可以说,耶律余睹在金国活的越好,越受到重用,甚至是不惜一战也要拒绝辽国引渡他的要求,就越能给辽国其他人建立起信心,让他们更能毫无顾忌的投靠金国。
随后,完颜阿骨打亲自召见了辽国的使者,对他们说,有感于辽国皇帝的宽宏与仁厚,本国愿意与你们重新修好,从即日起停战,让和平降临!
辽国的使者们根本没想到完颜阿骨打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这个任务难道就这样简单的完成了?他们一愣之后便是大喜,正要朝完颜阿骨打谢礼,却被完颜阿骨打一挥手制止了,这才听完颜阿骨打继续说道,贵国的大部分条件本国都答应,但却有两个需要商榷一下,首先,从年龄上看,我比贵国皇帝大八岁,怎么可以让我称呼你们的皇帝为兄长呢?应该你们的皇帝称呼我为兄长才是。第二,本国认为耶律余睹将军是冤枉的,本国不能把一位如此正直、勇敢、忠诚的将军送回辽国去受死,所以他也不能交给你们。除此之外,我们要求你们立刻撤走封锁我们海边的那些战船,我们如果结为兄弟之国了,那就不会再开战了,你们还封锁我们是什么意思?
说罢,完颜阿骨打不待辽国使者们说话便一挥衣袖走了,根本不给任何谈判的机会。
辽国使者们面面相觑,暗道这完颜阿骨打是故意装傻呢还是真心不知,辽皇要做兄,并让他称弟,并不是真要做他的兄长,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称呼,用来表明辽金两国之间是以辽为尊。
至于第二件事,在来之前皇帝可是专门下过命令,除了务必想办法让金国答应和谈的条件,也一定要把耶律余睹捉拿回来。
但眼见完颜阿骨打态度如此坚决,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众人心中都是暗暗叫苦,不过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让金人改变主意了。
但在接下来的几日中,无论辽国使者们想什么办法,完颜阿骨打就是再也没露过面,甚至在几日后派人下了逐客令,众人无奈,只能重返辽国。
十日后,辽国使者回到辽国对辽皇禀报了完颜阿骨打的回复,众人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斥责他们办事不利,谁料,皇帝居然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变就同意了完颜阿骨打的条件,撤走那些战船还不是小事一桩?不想交回耶律余睹也就罢了,就当跑丢了一条狗而已。至于谁称呼谁为兄长,此事不再谈起就是了。只要金国愿意接受盟约,别的就都好说!
辽国使者们这才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在接到皇帝新的旨意后再度去了金国,不久就完成了和约的所有签订。
辽皇龙颜大悦,重重赏了出使使者众人,随后又宣布为了庆祝战争终于结束了,和平重新降临大辽,他要大赦天下,开科取士!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国,自然包括安德州。
花荣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禁大吃一惊,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虽然从来到辽地后只与金军交战过两场,但金军强悍、勇猛、嗜血的表现给花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此金国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进攻和辽国签订和约呢?
不!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辽国若并没有相信金国还好说,但他若真信了,只怕辽国真正的麻烦就要来了!
花荣思索再三,恰巧这几日刚刚已收到了张四海等人的消息,他们已经顺利的找到了为躲避朝廷的围剿而躲藏进深山的董庞儿义军,董庞儿对花荣的提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是时候把这些最新情况连同这件事一起报告给统帅了!
信很快就发出了,由花荣所带来的一只远途信鸽带着飞向了南方。
却不料,仅仅半天之后,花荣就突然接到了耶律淳要来安德州视察军备的消息……
郑飞在收到花荣的信后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花荣等人在辽国所取得的赫赫战果,不但证明了天道军的强大,也证明了金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惊的则是辽国皇帝的荒唐举止,耶律余睹的降金绝不仅仅是一名辽国大将被逼走那样简单,辽国皇帝囚晋王,杀大臣的种种举动彻底的寒掉了辽国有识之士的心,势必造成辽国举国上下人心涣散,同时,金国有了耶律余睹的帮助,也可以完全了解辽国的内情,势必加快灭辽的速度!
郑飞不禁长叹一声,辽国皇帝啊辽国皇帝,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用在你身上也是再恰当不过了!
郑飞把信收起慢慢放入怀中,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今金国那边已经加快了灭辽的进程,那老子这边也不能落后,必须尽快加快灭宋的进程才是!
想到这里,郑飞不禁看了一眼西北方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翘,算算日子,郓王的《讨贼檄文》应该已经传到了东京,想必大宋皇帝与他的那些大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吧……
正在此时,只见刚来送过信的那名士兵又回来了,来到郑飞的面前捧着一封信恭敬的对郑飞说道。
“启禀统帅,花荣将军的第二封信到了!”
郑飞诧异的接过信,一边拆着一边纳闷,这个花荣是怎么回事?居然要连发两封信?
656,联姻风波(1)
信很短,只不过才寥寥数行字,但隐藏在里面的内容却很多,郑飞看着信,脸上写满了错愕……
花荣在信中说,在他发出第一封信半天后,耶律淳突然以检查军备的名义来到了安德城,但耶律淳却只是围着安德城草草的转了一圈,然后就支走了所有人只单独留下花荣后对他说,耶律淳消加大与天道军的合作,从此之后,优质的战马将不限量的源源不断的运往京东路,并消可以从天道军手中换回粮草、武器以及火器等物。
除此之外,耶律淳还消可以跟“尊敬的天道军统帅郑临风阁下”建立更加亲密的私人关系,为此,他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大辽纲公主耶律采洁下嫁给郑临风统帅为妻,之后,耶律淳委婉的对花荣表示,金国的实力想必花荣已经清楚了,既然金国已经与宋国建立了联盟关系,尤其是你们天道军已经帮助我们给金国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金国在日后必会找你们天道军报仇,但是,无论是金国帮助宋国对付你们还是他们独自对付你们,都必须首先跨越燕云之地,而他耶律淳就非常乐于做这道挡住金国南下步伐的铜墙铁壁,只要他耶律淳在一天,金人就休想越过燕云十六州一步!所以,帮助他耶律淳就等于帮助你们天道军自己。
郑飞一眼就看出,虽然耶律淳表达的意思比较含蓄,但他的最根本的想法却表露的很清楚,毫无疑问,他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来与自己成为盟友!而且耶律淳并不是在代表着辽国和自己结盟,这种联盟的关系并不是建立在大辽与天道军之间,而是建立在南京道,或者说是他耶律淳与自己之间!
严格的来讲,耶律淳这是在背叛辽国!
耶律淳这是想干什么呢?难道他正在图谋脱离辽国自立?突然之间,郑飞心中不觉猛地一跳,他终于想起来了,当辽被金所灭时,耶律淳曾短时间称过帝,并宣布废掉辽皇,只是他这个皇帝并没有当太久,在他称帝后不久就病死了,这足以证明此人有自立为帝的野心。
而且更关键的是,辽国皇帝刚刚囚禁了晋王,杀死或流放了一大批主战派大臣,尤其是耶律余睹被迫投靠金国更是将本已岌岌可危的辽国国祚又向深渊推进了一步,辽国的灭亡从此正式开始了倒计时,以耶律淳对辽国的了解,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既然其本身就有当皇帝的野心,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不得不说,耶律淳这个算盘打得很妙,他如果要自立,那他在日后必将不可避免的遭遇一系列困难,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可靠并强大的盟友来帮助自己。
如今天下各方势力除了辽之外,金国是辽的死敌,耶律淳是辽国国内主战派的领袖,那就是金国死敌中的死敌,且金国灭辽之决心毫无动摇,绝对不会接受耶律淳称帝得以濒辽国国祚的要求;
大宋做梦都想收复燕云十六州,燕云恰恰是耶律淳的地盘,宋国从一开始就等于是在图谋耶律淳的老窝,这是双方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跟大宋合作是最不靠谱的;
西夏是宋国的世仇,如今跟宋国也已彻底决裂,其对燕云十六州也没有强烈的国土要求。跟金国一点关系也没有。跟辽国虽有和约,却是极其薄弱的随时都可以翻脸的联盟关系。所以,从政治上来讲,西夏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但很可惜,从军事上来讲西夏却显然不够资格,首先,耶律淳的地盘跟西夏并不接壤。其次,西夏国力一般,自给尚有些难度,要他全力的支援耶律淳有点难为他,最重要的一点,西夏这个国家在几百年与辽宋的战争中表现出了一个极大的特点,就是外战不行,西夏靠着千里连绵不绝人际罕见的沙漠戈壁为天然屏障,无论是辽还是宋都无法顺利的攻进西夏的腹地,这百年来,每每辽金大举进攻西夏,西夏人在边境一看受不住了就毫不犹豫的后撤,辽宋两国当然继续追击,但等他们进入了沙漠戈壁,他们的噩梦就开始了,而当他们被千里戈壁沙漠折磨的苦不堪言时就会被生在沙漠,长在沙漠,对沙漠如同对自己家一样熟悉的西夏人突然杀出把他们杀个有来无回,从保卫战上来讲,西夏的能力是辽宋夏三国中最强的!但这道天然的屏蔽在成就西夏人固若金汤的国防时也不可避免的对西夏造成了严重的禁锢,其中影响最深的就是西夏每次走出国境线作战都也要深受其害,横跨沙漠戈壁连绵千里的补给线往往导致西夏人后劲不足,外战几乎每战必歇菜!
所以,选来选去,只有自己才是他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首先,自己与他在这几年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即便有过不愉快也很快就过去,同时,即便自己与他的地盘并没有接壤,自己强大的后舰队也给向他提供援助提供了强有力的条件;其次,自己已经占据了大宋的半壁江山,可别小看了这半壁江山,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占据了大宋一小半的国土那么简单,因为这一小块地盘几乎囊括了大宋最富足、最重要的所有地方,别的不说,就仅仅是一直作为大宋“粮仓”的东南诸路一丢,就足够将大宋的综合国力猛地向下狂降好几倍!如今的自己对耶律淳来讲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当做牵制大宋而存在的小藩镇,而是变成了一个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粮、物、人的庞然大物。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从未向他流露出过任何意图燕云十六州的意思,当初还是自己首先主动的去接触的他和辽国,尤其是自己这一次起兵反宋,河北三路同样是兵力空虚,但自己却没有选择北上,而是毫不犹豫的南下了,放弃北上攻下河北三路,就是放弃与燕云十六州接壤,所以无论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对耶律淳的地盘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要小看了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他足以让耶律淳看到某种消息,至少是现在。
所以,对耶律淳而言,天下还有谁能比自己更吸引耶律淳呢?
不过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了,那就是他有什么可以吸引自己的吗?盟友之所以是盟友,是建立在彼此可以相互利用的基础上,自己对他很有用,那他对自己又有何用呢?
很显然,耶律淳也清楚的认识到仅靠战马已经无法再吸引起自己足够的兴趣,所以,他接连提出了两个让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一是想出了“联姻”的办法,只要自己接受他的条件,那他就成了自己的“岳父”,从此大家就是一家人。仅靠一个女儿就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这实在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这二,就是愿以自身之躯来挡住金军南下的步伐!言外之意,就是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的专心对付大宋。
说实话,郑飞很是心动,耶律淳显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只是单纯的认为他可以帮助自己挡住金军的“寻仇”,他却不知无论怎样,金军都是会南下的,而这也恰恰是自己的一个大心病!
自己以前曾设想通过帮助辽国,让他们可以遏制住金国的发展,但这个计划因为辽皇耶律延禧的昏庸无能而破产了,如今耶律淳的提议却让自己意外发现了一条新的途径,耶律淳是辽国的主战派,不同于贪图享乐、处处对金退让自毁长城一步步将辽国带入深渊的耶律延禧,他是对金最坚定的战斗者,如果他能成为辽国的皇帝,那金国的日子就要不好过许多了,至少,也能给自己再争取更多一点时间。
郑飞决定接受耶律淳的条件,支持他做辽国的皇帝!
不过,对,另一个“联姻”的条件郑飞并不打算接受,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李家姐妹和扈三娘三位夫人,夫妻恩爱其乐融融全家幸福,自己从没想过再纳妾。另外,就算纳妾,也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契丹女人做老婆,这事要传扬出去,天下人该怎么看自己?只怕没过多久“汉奸”这两个字就要传开了。
郑飞想定后,立刻就给花荣发去了一封信,要他按自己的指使答复耶律淳。
657,联姻风波(2)
耶律淳自从安德城回来后仍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经过一系列的举措,如今的南京道辽军几乎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现在就算皇帝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举止,他也只能是无计可施。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那郑临风同意了自己的条件,就谁也无法阻止自己了!
耶律淳对此有很强的信心,如果自己是那郑临风,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条件。而根据他的推算,若一切都按最快的速度,花荣把自己的意思传回宋国再送到那郑临风的手中,至少需要十六天的时间,顺利的话,郑临风在一天之内做出决定并答复自己,这个答复再从宋国传给花荣,再由花荣来告诉自己,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至少在一个多月内自己是不会得到答复的。
但没有想到,当第二十天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花荣从安德城一路赶来求见王爷说有要事禀报。
耶律淳一愣,心中不禁暗道莫不是已经……?
不过他随即就将这件可能抛出了脑外,这怎么可能呢?这消息一来一回至少两千里,才二十天就能一个来回绝对不可能!除非那些宋人会飞。
但事实证明耶律淳错了,当他命人将花荣请进来,花荣抱拳施礼后就说道,“启禀王爷,我们统帅已经回了信……”一边说着,花荣一边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人。
耶律淳心头不禁猛地一跳,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和不信,不过时至今日,他已经多少对这些宋人的种种神奇举止有了一些免疫力,他随即反应过来,朝着左右众人一挥手,众人立刻鱼贯出了屋,不一会,屋内就只剩下耶律淳与花荣了。
耶律淳略有些迫不及待的再看向花荣,虽然他很有信心,但事到近前他也不免有些紧张,可这一眼望去,耶律淳却不由一愣,只见花荣的面色很是古怪,眼中一片闪烁,同时,一股似有似无的杀气也从花荣身边散发开来,让他整个人都产生了以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耶律淳心头不禁猛地一跳,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如今这偌大一个屋里只有自己与花荣二人,花荣先是借故支走了自己的随从,此刻又是这般样子,他该不会是想趁机谋害自己吧?他可是已经知道了花荣的本事,若真是那样,自己可就……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也很好解释,如果那郑临风拒绝了自己并决定选择目前仍比自己强大的皇帝一方,那他就极有可能会命令花荣擒获自己,以此来向皇帝展示“诚意”!
这个想法让耶律淳的脊背不由有些发凉,他紧张而警惕的看着花荣,然后随机故作漫不经心的把手放在了座椅的右边把手上,在那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那是他自从下定反辽自立的决心后就准备好的,以用于当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时可以让自己从容的结束自己的生命,维护自己的尊严,但就在这个时候,花荣终于说话了。
“王爷,我们统帅让我问王爷一句,”花荣说道,“您……想不想当辽国的皇帝?”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那股从花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于耶律淳的反应,花荣很满意,这也是来自统帅的命令,统帅命他用这种方法来试一试耶律淳当直面死亡的威胁时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来支撑他选择继续战斗下去并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要刚刚耶律淳表现出了慌乱无措、惊惧失态甚至仓皇而逃等等极度消极的反应,花荣就不用再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了,因为统帅并不想将许多宝贵的东西浪费在这样一个只空有野心却无实际胆色和智慧的人身上!
这句话也直若晴天霹雳,一下子就将耶律淳惊立当场,简直比刚刚他突然发觉生命受到威胁时更令他震惊,他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过那郑临风的答复竟是这样一句话!
不过耶律淳不愧是纵横大辽官场军界几十年的人物,他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反应过来,眯着眼看着花荣似要把他看透,但花荣却只是坦然而立,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才说过一句惊世骇俗话的人,就好像他只是在跟自己闲聊着一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一般。
耶律淳彻底糊涂了,完全拿不定眼前此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谨慎一些,于是他突然淡淡一笑道,“花将军真会开玩笑,这样的话日后可不要再乱说,所幸此地并无旁人,若要传扬出去,只怕……”
花荣摇摇头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唉,原来燕王并无此大志,那就是我们统帅误会王爷了,既然如此,就当末将没说过刚才那句话吧,请王爷放心,日后末将绝对不会再乱说话!末将告辞了。”
说罢,花荣朝着耶律淳一施礼,这就要往外走。
耶律淳愣愣的看着花荣,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似乎只要花荣走出去,自己就将失去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他咬咬牙,突然喊道,“花将军请留步!”
花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耶律淳恭敬说道,“王爷还有事?”
一看到花荣这幅表情,耶律淳终于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很显然,那郑临风已经决定接受自己的条件了,而花荣之所以又要搞出眼前这莫名其妙又看似多余的一出戏,其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证明谁才是接下来即将建立的联盟关系中的主导者,而在自己沉不住气的叫住他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落了下风,日后再想“翻身”只怕就难了……
耶律淳心中不禁暗暗一叹,这些京东人如此狡猾,自己跟他们合作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花将军,”耶律淳叹了口气,“请你把你们统帅的答复告诉我。”一副请别玩了,咱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的样子。
花荣眼看目的已经达到,也决定不再继续故弄玄虚,他点点头道,“王爷,我们统帅决定答应您的条件,但我们统帅想首先确定您的心意,他想知道您究竟想不想当辽国的皇帝?”
耶律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问道,“我当与不当有什么区别吗?”
花荣很肯定的点头道,“当然有,而且区别还很大!您只有下定决定当皇帝,我们才能确定我们是否可以得到相应的回报,如果您不想当,我们为何支持您,直接去支持耶律延禧不就是了?”
耶律淳大笑一声,不再犹豫,“好,告诉你们统帅,本王对皇位志在必得!”
花荣也笑了,“好,那我们就放心了,我们统帅决定尽全力支持您!”
耶律淳心中一喜,却听花荣接着说道,“不过我们统帅还命我转告您,他已有妻室,您的那件好意他只能心领了。”
花荣本以为耶律淳会更高兴,毕竟联姻往往都是出自迫不得已的情况,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能不远嫁女儿,不牺牲她的幸福乃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心愿。
却不料,耶律淳面色一沉,不容回绝的说道,“不,本王执意要嫁!而且越快越好!”
658,联姻风波(3)
看着花荣那张似乎永远都写着从容与自信的帅气逼人的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耶律淳心中不觉有些得意,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更加强烈的难过和不舍的感觉给取代了。
说实话,耶律淳当然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远嫁千里之外的他方,尤其是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汉人,与历来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从此就将天涯相别。甚至此生再难再见一面不说,她一生的幸福也很有可能会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任何一名为人父母者都不会忍心的,自然也包括耶律淳夫妇在内,自从耶律淳做出那个决定之后,耶律淳的王妃就没有一日不在苦求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或者干脆找个相貌不错的侍女将其收为义女再封为公主来代替亲生女儿嫁给那个郑临风也行,那郑临风又怎知道自己娶到的是不是真的公主呢?
但却都被耶律淳拒绝了,因为耶律淳有自己必须那样去做的理由!
可以说,如果耶律淳从没有接触过天道军,就算他知道了天道军击败了宋国并占领了宋国的半壁江山的消息,也顶多只会有些惊讶而已,长久以来,他对宋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天庆元年宋国派阉人童贯使辽时被辽国上上下下耻笑作“南朝乏才如此”的阶段,那时,女真人还老老实实的待在东北接受奴役,那时,天下还没有那么多反贼,那时,大辽还非常的强盛,至少是看起来很是强盛!但这一切都在这几年中轰然倒塌,也让他十分偶然的接触到了神秘的天道军。
经过这几年的接触,尤其是通过目睹那郑临风派来辽国的那几千人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此次那郑临风的反宋之举所代表的含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耶律淳很清楚,一个强悍的并不亚于如今金国的可怕势力已经突然崛起在了南方,他们与金国就像是老天降下的惩罚之锤,一南一北分别奏响了大宋与大辽两国的丧曲!
耶律淳自认为自己是大辽唯一的希望,他想拯救大辽,但在拯救大辽的路上却有太多的敌人,无论是耶律延禧还是完颜阿骨打,都不是仅靠自己如今的力量就能够同时应对的,所以他要找寻一个强大的并且可以信任的盟友!
于是,选来选去,他发现自己只能选择郑临风,当然幸好那郑临风也是最佳的一个选择。而若要与郑临风建立牢固的联盟关系,仅仅靠自己许诺给他的那些承诺显然是不够的,因为自己能给的别人同样也能给,就算郑临风现在能答应自己,但也难保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外界的某些条件发生了改变,那郑临风也极有可能会出于更大的利益着想转而抛弃自己,甚至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所以,耶律淳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古往今来无所不能的“联姻”之策!
即便国与国以及各方势力之间的“联姻”更多的只是作为政治、军事需求而存在的附加行为,只具有某种象征性的意义,但不可否认“联姻”在两方势力之间的合作中所起到的巨大的黏合作用,尤其是当这种政治联姻中的牺牲品,也就是远嫁的那名公主、小姐或者女子非常的聪明,手段也是极为的高超,能够牢牢的将自己所嫁给的人把握在自己手中时,就会给己方带来远远超过预期的回报!
这种例子在历史上简直数不胜数,汉人尤为精通此道,被他们尊为民族女豪杰的王昭君与文成公主在远嫁他方后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对当时天下局势所产生的影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耶律采洁是耶律淳的三女儿,也是耶律淳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她不但长得貌若天仙,也是非常的聪明,素有“才女公主”之称,这些年不知迷倒了大辽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那些人若不是惧怕耶律淳的权势,不敢贸然高攀,只怕来向耶律淳提亲的早就把燕王府的大门都要挤破了。就在去年,辽皇耶律延禧游玩天下路过南京,恰巧就在燕王府见到了耶律采洁,已经见遍天下美色的耶律延禧一见到她竟也是惊为天人,直叹真乃“祸国之色”,此后竟忍不住向耶律淳求亲,但却被耶律淳想尽办法回绝了,耶律淳才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那个色魔的火坑里推,即便是日后有机会母仪天下也不行。而在此后,耶律延禧每每见到耶律淳,他总不忘打听一番耶律采洁的情况,念念不忘至如此!
耶律淳这几年一直在用心寻找着,希望可以给她在大辽找到一名天之骄子般的青年才俊或盖世英雄,将其纳为乘龙快婿,在大辽成就一番才子佳人或英雄美人的绝代佳话,只可惜因为这几年突然爆发的金贼叛乱,搞得辽国上上下下动荡不安,这件事才一直耽误了下来。却没想到,时至今日,这反倒成了一个机会。
耶律淳对自己的女儿有绝对的信心,他相信只要耶律采洁嫁过去,以她的美貌和才智,只要那个郑临风不是傻子、白痴,就一定会彻底的拜倒在自己女儿的石榴裙下!
那郑临风会是傻子或白痴吗?当然不会,傻子和白痴能建立起这样一支恐怖的势力吗?
所以,只要自己的女儿彻底的迷住了郑临风,自己所得到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强大的盟友那样简单了,所带来的好处将是无法预估的!
再退一步讲,即便那郑临风极有原则,并不会被自己的女儿所左右,却也最少可以让自己与他的联盟关系更加的牢固,也同样可以为自己带来巨大的好处!
所以,无论怎样讲,将耶律采洁嫁给那郑临风都是耶律淳所有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
此刻一听那郑临风居然拒绝了自己的“联姻”提议,耶律淳不禁有些恼怒,那郑临风看似虽接受了自己的条件,准备帮助自己扶持自己,但若从深处讲,占便宜的根本不是耶律淳而是郑临风,自己看似是得到了郑临风提供的各种援助,但这援助却不是白拿的,那可是要舍身挡在那郑临风的身前给他当盾牌换来的!而且还换的极不保险,那郑临风在日后随时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脚踹开自己,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耶律淳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份毫无保障的联盟关系。
“请转告你们统帅,”耶律淳不待花荣说话,强调道,“本王承认很想和你们成为盟友,但咱们现在还缺乏足够的相互信任,我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就是在表现出我的诚意,但他若连这都要拒绝,真的很让我怀疑你们的诚意!”
说到这里,耶律淳把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继续说道,“我们契丹人以部落起家,最重血脉和家族关系,本王现在正在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稍有不慎,不但会将自己置于死无葬身之地,更会害得家族灰飞烟灭,所以,本王只能找绝对可以相互信任的人合作,只有你们统帅答应这门亲事,让本王和他成为一家人,本王才能下定决心!否则……”
花荣明白了耶律淳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头,“王爷,请恕我直言,您把这种信任建立在联姻上,似乎……,隋炀帝杨广为了皇位可以杀死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在先亲手杀掉自己的两个兄弟再逼迫自己的父亲退位后才当上的皇帝,亲生兄弟、父子之间都无法做到完全的保障,联姻又怎会……,请您再考虑一下,我们统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您的条件,甚至如此明确的愿意支持您做大辽的皇帝,这难道还不算诚意吗?”
耶律淳一时有些语结,他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用近乎耍赖的方式说道,“我们契丹人与你们宋人是不一样的,花将军不必多说了,本王主意已定,你只需回报给你们统帅就行!如果你们再拒绝,本王除了怀疑你们的诚意,还会怀疑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本王?难道本王的女儿,堂堂的大辽公主还配不上你们统帅不成?”
花荣无奈的一笑道,“如果王爷执意如此,末将当然会如实的把王爷的意思转达给我们统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统帅绝对没有看不起王爷您,如果末将没猜错的话,我们统帅之所以拒绝您,真的是因为他已经有三位夫人了。”
耶律淳冷哼一声,“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又有什么稀罕?他都有三个老婆了还偏差多一个不成?本王和公主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只要能让本王的公主做正妻,他就算已经有三十个老婆本王也不在乎!”
659,联姻风波(4)
花荣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说道,“看来王爷有所不知,那就由末将来向您解释一下吧。我们统帅虽然有三位夫人,但三位夫人和我们统帅的结合都是建立在同患难的基础上,不是末将故意夸大,末将此生还从没见过天下有哪对夫妻能像我们统帅和三位夫人那样恩爱。末将还不妨告诉您一个小故事,当初我们统帅率军进攻一地,与那里的大小姐,也就是我们的三夫人在打斗中不慎双双坠崖,所幸老天保佑,二人都捡回了一条命,此后他们二人也靠着在山下的同甘共苦而互相倾心,但当时我们统帅已有了大夫人与二夫人,统帅为了不让大夫人与二夫人伤心,宁可狠心斩断了这份情缘也不纳妾,后来还是大夫人与二夫人在得知此事后,不忍统帅与三夫人有情人却难成眷属而略施小计才让统帅最终迎娶了三夫人,此事也在我们天道军及百姓中传为佳话。所以我们统帅才会拒绝了您的联姻提议,否则他若是个好色之徒,一听可以迎娶堂堂一名公主又怎会拒绝呢?末将有必要提醒您,就算是我们统帅答应了您的条件,公主也只能屈居人下,公主如此尊贵,如此岂不是太受委屈了?”
耶律淳听了不由一愣,看花荣的样子,他应该不是在信口开河,难道那郑临风真的是如他嘴中所说的好男人?这可是真有点出乎耶律淳的意料,真要这样的话,自己女儿嫁过去后所面临的困难势必会增加许多。不过,耶律淳只是转念一想就从这件事上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那郑临风如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这反倒是件好事,因为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自己女儿就更有希望提高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更有益于自己与他的联盟。而以自己女儿的容貌与智慧,要获取他的倾心还不是小菜一碟?
当然,耶律淳从一开始的确是想一步到位,让那郑临风不但答应迎娶自己的女儿,还要将自己的女儿立为正妻,但听了花荣的话后,耶律淳改变了主意,因为若要强行如此,势必会引来那郑临风,尤其是他的那三个夫人的不满,这样自己女儿的处境就不妙了。
罢了罢了,耶律淳决定再让一次步,不就是个正妻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笑!在明白并想通了这一切后,耶律淳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也更加坚定了他要联姻的想法。不过能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的。
耶律淳想定,对花荣道,“本王主意已定,也不愿强人所难,既然统帅已有夫人,那本王的女儿不做正妻也就罢了,但有一点,本王的女儿要么做妻,要么做媵,但绝不做妾!好了,本王的所有底线就是这些,你只管报告给你们统帅吧。”
花荣再次有些吃惊的看向耶律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堂堂大辽燕王怎么就下定了决心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统帅呢?
十日后,花荣的信顺利的由信鸽送达,当它交到郑飞手中的时候,郑飞正在与已经完成“招降与招工”计划的朱武、吴用等人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刚谈到一半,就有人禀报花将军来了急信。
郑飞立刻接过信看了起来,刚刚看罢,他的脸上就是一片惊讶,他也没想到耶律淳竟会如此执着的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自己。
众人见状都是奇怪万分,郑飞随即就把信递给他们让他们也看看,并简要的说明了此事的原委。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如今众人既然都回来了,郑飞便要众人一起探讨一下,究竟应该如何答复耶律淳。
在是否接受耶律淳的结盟一事上,众人都完全赞同郑飞的决定,花荣的本事与为人他们都很清楚,花荣若说女真人的战斗力很强,那女真人就一定是个极难对付的敌人,现如今天道军的主要任务是尽快打败宋国,的确还不是在女真人这件事上过度分心的时候,耶律淳既然主动要求为自己挡住女真人南下的步伐,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仅用一堆吃不了的粮草,快生锈的武器和威力并不大的残次火器就能换来几十万契丹人给自己卖命,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
至于“联姻”一事,众人则表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鲁智深、晁盖、武松等人希望郑飞干脆要了那辽国公主,一来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二来那可不是普通人物,那是辽国的公主,辽国从宋国建国以前就在欺负汉人,霸占汉人的土地,如今却主动连续两次请求把公主嫁过来,这要传出去该多有面子!
朱武和吴用等人则不同意这种观点,这事要传扬出去或许刚开始会让人觉得有些解气,但随之而来恐怕就是种种非议,辽人毕竟还依旧霸占着燕云十六州,汉人已经梦想光复燕云十六州数百年了,不清不楚的迎娶一名契丹公主做老婆,再被人获知与契丹人成为了盟友,只怕会尽失民心。如今天道军正在实施“清君侧”的关键时刻,据说已经在很多地方产生了作用,不应该节外生枝。
郑飞想了想,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为接下来的行动做考虑,他都依然倾向于朱武和吴用等人的观点,这个契丹女人绝不能要,要了就是一个把柄,恐得不偿失。
却不料,郑飞刚刚流露出这个意思,一个人就几步上前说道,“统帅,此事或可从长计议!”
郑飞一看,原来是刚刚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参与讨论的公孙胜,心中不由一动,公孙胜虽在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却总能有一语中的的本事,这一点就算是朱武和吴用也常常甘拜下风。颇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
从长计议?郑飞一愣,赶忙问道,“公孙兄此话怎讲?”
公孙胜却淡淡一笑,说出了让郑飞无比惊讶的一句话。
“统帅,您想逐鹿天下吗?这个天下……可不是只有宋国一地,而是……整整一个天下!”
郑飞心中猛地一跳……
660,联姻风波(5)
郑飞惊讶的看向公孙胜,仔细一看发现他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虽然公孙胜还没有直接道明他的立场,但他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很显然,他是支持让自己接受联姻的,这就更奇怪了,在刚刚支持自己联姻的众人中,多是以武将为主,如鲁智深、武松等人,他们就是图的一个痛快。反对自己联姻的,又以智将为主,比如朱武、吴用等人,他们也都是在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公孙胜智慧超群,是梁山智库中的重要分子,但他这次却与那些武将站在了一起,莫不是他有什么连包括自己、朱武、吴用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看出来的高见?
郑飞虽不信一个公孙胜能胜得过自己与满堂智囊,但还是认真的问道,“公孙兄的意思是……?”
公孙胜道,“统帅若只想要大宋的天下,那大可拒绝那耶律淳的联姻。但统帅若还想也将辽国、金国、甚至是夏国、大理国等等整个‘天下’都纳入手中,属下建议还是接受耶律淳的联姻为妙,甚至,日后若再有这样的好事,那更得来者不拒才是!”
郑飞心中一动,对公孙胜点点头,“公孙兄请继续说下去。”
公孙胜继续道,“我华夏自五帝始,历经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直至今日,虽然在整个过程之中发生过如五胡乱华那样的外族侵入中原之事,但总体来说,能在华夏大地当上皇帝并建立一个稳定国家的基本都是汉人妖蛊降全文免费阅读。”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在汉人内部发生过许多巨变,比如秦吞六国,比如刘邦起兵推翻秦朝,比如大唐起兵推翻隋朝,又比如本朝开国皇帝陈桥兵变夺了柴世宗遗孤的江山,这些过程虽然同样充斥着流血,但结果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在打败了本民族内的敌人后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统一的并为汉人所接受的国家。而那些企图攻入华夏大地的外族,就算他们依靠着武力或趁着汉人的内乱能占到一些便宜,有些人甚至还在华夏大地上当过几天皇帝,但结果都是无一例外的最终被汉人赶走或消灭了。”
“同时,我们汉人在历史上也曾经攻入过别的民族的地盘,大汉铁骑横行四方,大唐也建立过赫赫西域都护府,但咱们最终也同样被对方赶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一个民族内部无论再怎么打,大家也还都是一个民族的人,宋国,是由汉人建立的,皇帝是汉人,是由契丹人建立的,他们的皇帝也是契丹人,夏国与金国也不例外,他们的皇帝也分别是党项人和女真人,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家庭成员可以通过争斗争夺家庭的家长,无论是谁争下来了,这个家里的所有成员仍旧是一家人,但当外族入侵时就不一样了,一家人可以接受一名外人当自己的家长吗?当然不会,大家一定会齐心协力的赶走外人,哪怕赶走了外人后再继续头破血流的彼此斗下去!”
“纵观这几千年来,咱们汉族与外族虽从未间断的停止过打打杀杀,但只看最终结果的话,咱们汉人还是待在中原,那些外族还是待在他们的地盘上,其实谁也没占到对方什么便宜。所以,统帅如果只是想逐鹿中原,那完全无需理会耶律淳的的联姻,只要统帅您足够强大,当平定天下之后,天下的所有汉人便会自然而然的臣服在您的面前,接受您成为所有汉人新的‘家长’,并在您的带领下对抗外族的入侵!”
“但如果您并不只志在中原,而是想建立一个足可媲美全盛汉唐时期的庞大帝国,那仅仅靠武力还是不够的,就算咱们再强大,那些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等等外族也不会认同咱们,咱们的入侵会引起他们拼命的反抗,即便是迫于咱们的武力臣服于咱们了,那也只是暂时的臣服,日后一旦有机会他们还是会反叛的!”
说到这里,公孙胜对郑飞抱拳正色道,“兵书有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务先服其心’,统帅,您为了更加顺利的战胜宋国,使出了‘清君侧’这一绝世妙策,为的就是攻心为上,让老百姓都以为咱们与宋国之间的战争只是大宋朝廷内部的纷争,跟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必能减少他们来自他们的抵抗。其实,相比内战,外战同样需要攻心,外族也是人,也都长了和咱们一样的一颗心,咱们只要也能如实施‘清君侧’一般让那些外族人认同咱们,那咱们日后不但在塞外攻城拔寨所遇到的困难会减少许多,也将对战后让塞外稳定下来,让那里也彻底成为咱们的领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席话听下来,郑飞真是听得不住的点头,看向公孙胜的目光中已是充满了深深的钦佩,不禁暗叹自己真是枉知了历史的兴衰,竟还不如一名古人的大局观,公孙胜的话真是一语中的!内战既然要攻心,那外战就不用攻心吗?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心”,只要是“心”,就有能攻克的方法!
郑飞站起身来,抱拳对公孙胜谦恭的正色道,“听公孙兄一言,真是茅塞顿开,只是不知要如何对外族也攻其心呢?”一边说着,郑飞一边在心中不停的感叹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不但将这些天下一等一的勇将送给了自己,还给了自己一群足智多谋的谋士,有他们在,大事何愁不成?!
公孙胜眼见郑飞如此,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激动之色,从古至今,身为臣子者,谁不消能遇到这样一位清醒理智、虚怀若谷、严于律己、从谏如流的完美君主呢?这一身本领托付于他,值了!
公孙胜将郑飞重新请回到位上,这才继续说道,“不瞒统帅与诸位兄弟,这攻心之法其实也已困扰了在下许久,却始终无从所得,因为外族人毕竟是外族人,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人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咱们的。但今日听到耶律淳竟坚持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统帅,属下心中灵机一动,这才想出了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只是临时想出来的,还没有经过完善,所以……若有不足之处,还请统帅与诸位兄弟见谅。”
一边说着,公孙胜脸上还明显的闪过了一丝的犹豫,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有多么难以开口一样,目睹此举,听着这些话,郑飞心中不由有些纳闷,刚才公孙胜还侃侃而谈,说了一大堆连个嗝都没打一下,怎么现在反倒是支支吾吾起来了,郑飞也更加好奇起公孙胜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特殊的办法,遂向公孙胜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公孙胜感受到了郑飞的鼓励,这才终于说道,“在下的办法是……,既然外族人很难被族人所接受,那是不是可以用族人去治理族人呢?耶律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统帅,这位契丹公主虽然成了统帅的女人,但却也不会更改她本是契丹人的事实,对契丹人来说,她依旧是契丹人的公主,而且还是一位为了大辽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幸福远嫁中原的伟大公主,咱们恰恰就可以利用这一点,统帅您对那位契丹公主越好,契丹人就会越感激您,待到日后,当您准备进攻辽国时,您不如就封那位契丹公主为三军的主帅,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也能让契丹人对咱们减少很多外族入侵的感觉,而当您击败辽国后,您就再封那位契丹公主为辽国女皇,如此一来,对辽国人来说,他们的皇帝仍旧是自己人,还会再想着造反吗?”
郑飞听得心中猛地一跳,与朱武、吴用等人对视一眼,只见众人眼中都是同时一亮!妙计!这真是妙计!
661,联姻风波(6)
正在此时,却突然听李逵嚷道,“公孙大哥,您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可俺有一点不明白,皇帝不都是男人吗?契丹人能接受一个女人当皇帝?”
公孙胜还没开口,吴用已笑着接口回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咱们汉人不也出过女皇帝武则天?契丹人不会在乎的,一百年前,辽国就出过一个强势的女人,人们都叫她萧太后,她虽不是皇帝,却比皇帝还大,连辽国的皇帝都要听她的,所以接受一位女皇帝对契丹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逵先是点了点头,却又继续问道,“俺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如果让那位契丹公主做了辽国皇帝,那咱们统帅做什么?”
这次是朱武接口笑道,“很简单,莫说她只是做了辽国的皇帝,她就算做了全天下的皇帝也仍旧是咱们统帅的老婆,什么事也还是要听咱们统帅的,说白了,她只是一个象征,一个能让契丹人接受的象征!”
“没错,”公孙胜点点头,“让她做辽国女皇也只是第一步,只要这一步做到了,抵消了契丹人的抵触,日后就可以在潜移默化间彻底改变契丹人,让他们最终接受咱们的统治也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一样的道理,这个办法也可以用在党项人、契丹人、奚人、高丽人、大理人、扶桑人等等所有外族人身上。所以我刚才才说,日后再有这样送上门的好事,可千万别拒绝,一口答应下来就行!”
李逵这下终于是彻底听明白了,禁不住一拍大腿喊道,“我的娘哎,如此一来,咱们统帅不得娶上十个八个老婆才能平定天下?”
听着这么不伦不类的话,众人都是哄堂大笑。
但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个人说道,“公孙大哥的办法的确是对外族极好的攻心办法,但小弟还有一点疑虑,契丹人是咱们的世仇,霸占咱们的燕云十六州已有数百年之久,百姓听之莫不咬牙切齿,统帅迎娶一名契丹公主之事若不小心传扬出去,百姓会怎么看咱们?咱们敌人也可能拿着这事大做文章,让天下的汉人都觉得咱们背叛了汉人,只怕会对咱们今后的行动造成许多不利的影响,为防得不偿失,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原来是杨志,此时的杨志,原本因那一大片青红胎记而吓人的脸上更是堆满了阴沉之色,杨志是杨令公杨业的后代,杨令公是抗辽名将,“杨无敌”之名威震辽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辽国攻宋时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但后来由于宋太宗赵匡义在攻辽时的错误指挥,导致杨业身陷重围,杨业率众拼死血战,自日中至日暮,辗转退至陈家峪,见无援兵,再率部下力战,受伤数十处,士卒也死伤殆尽,终因寡不敌众,坠马被俘,杨令公英勇不屈,绝食三日,于986年6月18日壮烈殉国。他的儿子杨延玉和部将王贵等也在这次战斗中壮烈牺牲,从此拉开了杨家将一门忠烈的传奇故事,其子杨延昭,其孙杨文广,也皆是大宋抗辽的名将,杨家儿女前仆后继的牺牲在了抗辽的战场上,一直持续到宋辽之间签订澶渊之盟,两国的战争自然结束为止,此后,失去了用武之地的杨家便逐渐被大宋遗忘并抛弃了,只是即便如此,杨家的后代仍旧视辽国契丹为国耻家仇的敌人,一听契丹之名莫不是咬牙切齿,所以杨业能有如此反应倒也不足为奇了,刚刚他也是为数不多的站在朱武、吴用等人一方坚决反对与辽国联姻的武将之一。
不过虽说杨志是话中有气,但他所说的也的确是一个不得不考虑清楚的事实,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哪怕是与大宋打了百余年仗的西夏愿意嫁给郑飞一个党项公主也没关系,可偏偏就是契丹人不行,因为契丹人霸占了汉人的燕云十六州,契丹人是世仇,这是所有宋人都知道的事。此事万一传扬开来,势必会对郑飞和天道军的形象造成巨大的影响!万一因此而影响了“清君侧”的行动甚至对日后攻击宋国造成影响,确实有些得不偿失了。
郑飞随即看向公孙胜,公孙胜既然能想出这个法子并说出来,以他的才智他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因素的影响,他一定也早已有了对策。
但这一眼看去,正巧看到公孙胜满脸犹豫的看了一眼满脸阴沉的杨志,再转头看向自己时,眼中尽是为难之色,郑飞心中一动,他知道公孙胜和杨志的私人关系一直很不错,公孙胜也必然知道杨志如此不高兴的原因,想必因为如此,才让公孙胜犯了难吧,继续说下去,就要破坏与杨志的感情,不说,又违背了自己的本意。
郑飞心中一叹,照理说,公孙胜这样做是不对的,公是公,私是私,公孙胜已经有些公私不分了,郑飞也完全可以强迫公孙胜说下去,但他不想这么做,所以还是先安抚一下杨志比较好。
郑飞想了想便对杨志说道,“杨志,令租杨令公乃我华夏民族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日后待我攻入辽国,我会专门派人查遍辽国典籍与史料,尽全力把杨令公与的埋骨之地和埋首之地找出来,让杨老英雄尸首合体之后再另择吉日厚加安葬!以告慰杨老英雄与无数抗辽将士的在天之灵!”当日杨业死后,只听说,“(杨业)伏四起,中流矢,堕马被擒。疮发,不食三日死。遂函其首以献。”意思就是杨业死后被金人割掉头颅拿去邀功了,他的尸体与首级最终是如何处理的却成了一个谜,此事也成为了杨家人数代人的遗憾。不过郑飞相信像杨业这种令辽国无比头疼乃至胆寒的对手即便是死了也不会随意把他的尸体处理掉的,尤其是作为他的对手的契丹将军,只要那些契丹人是真正的战士,就必然懂得尊重自己的对手就是尊重自己这种浅显的道理,就算他们不见得会厚葬杨业,也至少会好生安葬他。郑飞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彻底的查清楚辽国的所有典籍记载,说不定就真能找出杨业的埋骨之地!
果然,一听这话,杨志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满脸无比激动的对郑飞抱拳道,“属下多谢统帅!属下代杨家的列祖列宗感谢统帅的大恩大德!”
郑飞轻轻点点头,这才说道,“杨家为我华夏满门忠烈,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杨志,请你记住,杨令公为何要抗辽,他的目的是要杀光所有的契丹人吗?不是,他老人家与所有的抗辽将士之所以能舍身忘死、前仆后继的抗辽,为的就是保卫我华夏,保卫我百姓不再受到外族的侵扰,但事实证明,咱们和外族的敌人你杀我,我杀你,杀了几百上千年了,谁也没把谁杀光,死在彼此刀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冤冤相报何时了,敌人是永远杀不完的,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敌人彻底的变成自己的人,让他们放下武器,拿起锄头,和我们的百姓一起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为杀戮,只为了永久的和平而战,这才是战争的最高目的!等到了那一天,杨令公与杨家满门忠烈,以及所有抗辽将士的鲜血才不会白流!”
杨志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去,双拳紧握,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两行热泪悄悄的滑落了他的脸颊……
662,联姻风波(7)
(两更合二为一)
看起来杨志似乎是被说服了,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今天人又比较齐,郑飞决定把话再说开一些,郑飞所做的一切努力的最根本目的是保卫华夏,避免靖康之耻及以后中原大地的那些悲剧再度发生,但有一个问题却也在困扰着郑飞,自己现在可以努力使汉族避免一场浩劫,但如何才能永远的避免类似浩劫的发生呢?
公孙胜今日的话就等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努力的方向,那就是想办法促进民族大融合!将现有的各民族融入进华夏民族的大家庭中去,大家都成为了一家人,自然就不存在民族分歧的争斗了。
汉族在这方面无疑具有先天的优势,因为汉族的文化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同化力,历史上攻入中原的民族,只要敢在中原久住下去,其结果往往是逃脱不掉被汉人,或者说被汉族文化同化的结果。
同时,这也与郑飞一直想采取的对外策略不谋而合。
从古至今,若只笼统的划分,那国与国、势力与势力彼此之间的防御都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被动防御,一种则是主动防御。
被动防御很好理解,顾名思义,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断发展壮大自己,等到别人进攻自己的时候才进行反击。被动防御的关键是自己要足够强大,越强大,外部的敌人就越不敢轻易招惹自己,甚至等自己强大到天下无敌的程度时,自己不去进攻外部的那些敌人就足够他们为之烧高香了。反之,自己如果不够强大,那早晚还免不了被人进攻,或者将面临无休无止的骚扰。
被动防御的优点是可以在下一次战争来临前有充足的时间发展自己,缺点也很鲜明,就是“被动”这两个字,就算是自己再强大,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并且在敌人进攻才会做出反应,在战争初期难免会落人之后,甚至可能被敌人抓住己方出现某些重大问题导致实力大损的空子突然发动进攻,导致严重的后果。
中原历代王朝在大多数时候大多是采取的这种防御策略,等开国的头几代君主去世,国家的疆域基本上稳定之后,后面的几代君主就会渐渐失去开疆扩土的雄心,将军队只放在国境线以内做防御,迎接塞外游牧民族的轮番攻击和骚扰。
现成的例子就是北宋,自从与辽国签订澶渊之盟,后面的几代皇帝就松弛了下来,搞得天下百万军队只有否则防御宋国的西北军还剩点战斗力,其余的几十万大军如一盘散沙,被金国轻易灭了国。
所谓主动防御,就是主动的采取某些带有主动性的措施去代替被动的防御,可以近似的理解为“以攻代守”,即主动走出去攻击敌人,把敌人消灭、赶走或统治起来,消除一切隐患,等打的周边没有敌人了,当然就再也不需要担心了。这种策略的代价很大,比如会因连年征战、穷兵黩武阻碍自身的发展,但如果成功了的话,所取得的收益也是显而易见的。
历史上中原王朝皇帝中的佼佼者很多都是采取的这种策略,比如汉武大帝和唐太宗。汉朝在成立初期一直饱受北方匈奴族的侵扰,汉武帝在继位后就开始着手以军事手段代替带有屈辱性质的和亲政策来彻底解决匈奴的威胁,他派名将卫青、霍去病发动了三次针对匈奴的大型战役,收河套地区、夺河西走廊,征服西域,将匈奴族一举赶到了漠北,从此匈奴一蹶不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解决了塞外游牧民族对中原的威胁,所以后来的汉朝虽经历过严重的国家内乱,却也没同时遭遇外族的入侵,与汉武帝对匈奴的打击是分不开的。
唐太宗比之汉武大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唐太宗李世民刚继位时也是突厥族最强大的时期,突厥人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突厥帝国,他们与曾经的匈奴一样,突厥也是时刻不忘觊觎中原,不停的骚扰进攻大唐,甚至在李世民刚刚继位时,突厥颉利可汗竟率军二十万攻到了长安边上,距离长安不过四十里,差一点把大唐给灭了,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大唐!
这一次的威胁也让李世民痛下决心要解决突厥,在经过长期的准备后,李世民派大将李靖率领大军突然出击突厥,痛奸突厥主力,活捉了突厥的最高统治者颉利可汗,将其抓到了长安,取得了大唐外战最辉煌的一战!
活捉颉利可汗的意义非同小可,他是中原王朝历史上第一次活捉草原超级大国的统治者,其效果基本等同于未来某国攻进美国活捉了美国总统一样。此战基本解决了来自突厥的威胁,为大唐后世的稳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汉武帝和唐太宗都是实施主动防御的成功案例,而宋朝在建国之初其实也曾实施过主动防御,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宋国曾主动发动过数次针对辽国的大型战役,但很可惜,都以失败而告终,从此才不得不转为了被动防御,可以想象,假若宋朝在建国初期真的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即便从那里再开始实施被动防御,也要比在失去燕云十六州的情况下实施被动防御要强得多,至少不会被金军毫无阻碍的杀进中原,历史也必然会改写。
郑飞决定效仿汉武帝和唐太宗,待到击败大宋统一中原之后,采取积极的防御策略,将可能威胁到中原的三大势利,辽金夏三国也彻底消灭掉,为中原扫除一切威胁!
不过,虽然汉武帝和唐太宗的主动防御策略虽然都成功了,但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彻底成功,在他们之后,塞外势利又逐渐复苏过来,并重新对汉唐形成了威胁。究其原因,正如公孙胜所说,汉武帝和唐太宗只是在分别战胜了匈奴和突厥后统治了他们的子民,兼并了他们的国土,却并没有想办法把那些塞外民族与汉族融合在一起,匈奴、突厥等塞外民族仍旧是独立的民族,有自己独立的文化、思想和信仰,通婚仍旧是以民族内为主,老一代人或许被汉唐给打怕了,但新一代人并不惧怕汉唐,一有机会,他们就会重新造反,赶走汉唐的军队,重新复国。
满清在这方面就很聪明,他们一入主中原就推行“剃发易服”,命令统治下的各个民族,尤其是汉族必须改穿满服,该剃满发,为的就是削弱汉族人的民族意识,方便统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叫嚣,“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此举引起了汉族人强烈抵.制,但在满清的血腥镇压下,汉族最终还是被迫接受了,其结果是才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汉族就接受了满族的统治,乃至到民国时,民国政府下令剪掉大辫子,大批的汉人还痛哭流涕不肯就范。
不过,满族仍旧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并没有借机一起摧毁汉族的文化,甚至是大力推崇,结果是到了最后,满族倒一个个比汉族还像汉族了,清朝初期,满族内还是满汉语通用,但到了乾隆中期,满族内就出现了汉语要代替满族的趋势,乾隆四十年(1775年),盛京满洲旗人果尔敏考取笔帖式补放户部,由吏部引见时,乾隆帝因果尔敏是满洲旗人又考取专事翻译满汉文的笔帖式,就用满语同果尔敏交谈。然而果尔敏除背诵履历外,其他一概不知,乾隆帝深感“实出意外”,到乾隆末年,连盛京的满族官员都不会写满文了。为此清廷赶忙下令采取措施挽救满语和满文,却仍不能扭转满族人使用汉语文的趋势。再到清朝后期,天下识满字会说满语者,已是寥寥可数。
这些都是宝贵的教训,正如公孙胜所说,外战同样需要攻心,甚至比内战的攻心更关键更重要,而这个攻心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尽办法促进民族大融合!或者说,是对所有异族发动“文化大侵略”,消灭他们的信仰,消灭他们的文字,消灭他们的语言,消灭他们的习俗,消灭他们的服饰,总之,消灭他们除肉体之外的一切东西!
当这一切的目的都实现的时候,就算异族与汉族长着不同的容貌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外族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来自外族的文化入侵,如同清初时汉人为抵制“剃发易服”所做的流血抵抗,郑飞当然也可以采取高压政策,用屠刀逼迫外族人就范,但郑飞不想那样做,一来于心不忍,二来风险也太大。
所以,公孙胜的“联姻之策”就显示出了它的独到之处,首先,在日后进攻辽金夏等国时,任命他们族人的公主为三军主帅,则自己所发动的战争就不再是侵略战争,而是内战,必然会减少来自族人的反抗。
随后,在占领各个国家之后,任命公主们各为本国的女皇,然后通过以本国女皇的名义有步骤的下令本国国民一点一点放弃本民族的习俗,再大力推行国民教育,让他们一点点的接受汉族的文化,如此不但能减少他们的抵触,还能在潜移默化中让改变他们,及至最终完成文化大侵略!
这将是一个需要长期努力才会实现的过程,但郑飞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去做,当然,在整个过程中各种显而易见的困难也是必须的,比如需要时刻提防皇族余孽的反扑,比如也需要提防各个“女皇”的野心,这也正常,世上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郑飞也会为此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虽然这一切看似还很遥远,但其实却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为了更好的实现他,最好就是从现在就开始准备。而首先要准备的第一步就是要统一全军的思想,因为燕云十六州的缘故,宋人犹恨契丹人,今日杨志的反应就是一个证明,这些将领和他们手下的士兵在自己的领导下虽然都能做到爱民敬民,但这个“民”仅指的是汉族老百姓,等他们走出国界,若都以杨志那般仇视契丹人,势必会做出血洗契丹人的举动,这是郑飞极不愿意看到的,也会对民族大融合的计划造成严重的影响。
郑飞想定,环视满堂众将一眼,只见众人似乎是被刚刚所发生的一幕触动了,都正在凝眉若有所思着什么,郑飞开口道,“诸位兄弟,咱们天道军自建立之初,我就要求大家不准做出任何祸害老百姓的事情,这一点大家做的很好,我也是心存感激!”
说到这里,郑飞站起身来,很认真的对满堂所有人抱了抱拳。
众将都赶忙站起身来。
郑飞示意众人重新坐下后继续说道,“刚刚公孙胜问我,我志在哪个天下。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志在整个天下!待到消灭宋国,一统中原之后,我必带着大家挥师塞外,重现汉唐版图!”
重现汉唐版图,这是汉人多少代的梦想!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郑飞如此肯定的回答,禁不住心中热血翻滚,刚有人要说话,却听郑飞继续说道,“到那个时候,在咱们的版图内,将不只有汉人,还会有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奚人、室韦人等等各种异族,刚刚我给杨志所说的大家也都听到了,敌人是永远也杀不完的,对待敌人最好的办法是把敌人变成自己的人,我的目的也并不只是要恢复汉唐版图,还有就是要把在这个版图上的所有人,都变成我们的一份子,唯有如此,才能永远的消除我们子孙后代的危险,到时候,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亦或是党项人、奚人,都将只成为历史的一个代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民族,中华民族!都记住了吗?”
中华民族……,众人在心中默念几声牢记于心,齐声道,“是!”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重新看向公孙胜。
公孙胜此时也已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毫不犹豫的对郑飞说道,“刚刚杨志老弟问我要如何解决与契丹人‘联姻’会对统帅造成的影响,在下也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在下认为,此事绝不能特意加以隐瞒,原因很简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也根本隐瞒不下去,一旦传扬出去,倒更显得咱们是‘做贼心虚’,更容易被敌人利用大做文章。所以,与其隐瞒不下去,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认,最好搞得从一开始就天下尽人皆知才好!”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林冲奇道,“若是这样,天下百姓不仍旧会误会咱们吗?”
公孙胜一笑回道,“当然,若只是简简单单的告诉他们倒还真不如不说,所以咱们得想个别的,让百姓们都能接受的法子告诉他们。大家请想一想,宋国的百姓为什么那么恨契丹人?因为他们霸占了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宋国又打不过他们,还和他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澶渊和约,百姓们觉得屈辱!而我的办法就是要从改变百姓们的这种屈辱感上下手,咱们不如广告天下,就说宋廷被咱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了对付咱们,他们竟向契丹人求援,请求契丹人派军来攻打咱们,只不过辽国不敢帮助宋国,为了不得罪咱们怕引起咱们的误会,他们特意将一名契丹公主和亲嫁给咱们统帅,以此来作为保证。如此一来,不但再一次打击了宋廷的形象,也能让这件事变得合情有合理,百姓不但更加厌烦宋国的无耻行径,同时还会从此事中感受到我们的强大,竟吓得辽国主动和亲,真是扬眉吐气呢!”
郑飞听了心中一动,看向了朱武和吴用,只见二人在沉思片刻都一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朱武笑道,“统帅,我认为公孙兄此计可行,老百姓哪有什么机会分辨真假?而且宋国与辽国签订澶渊之盟之事天下皆知,宋国既然能做出此等丧权辱国之事,那他现在去他的盟友那里寻求援兵也很说得通,百姓必定会相信!剩下的关键问题就是辽国的态度,辽宋之间因为宋国秘密结盟金国一事已是貌合神离,辽国也根本无需站出来反驳这件事,他们只要做出一副沉默的态度,就等于默认了咱们的话,那宋国这个黑锅就是背定了!而已那耶律淳如此迫切的请求统帅接受这门联姻来看,要他答应配合咱们应该不是很难。”
郑飞点了点头,是时候做出决定了,虽然他一直很反对毫无感情基础的各种形式的联姻婚姻,但事到如今他才感觉到,有的时候这也是出于无奈的选择,如果只因自己接受了一桩婚姻,就能在日后避免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死伤,那这其实还是很划算的一件事,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好吧!”郑飞对朱武说道,“朱兄,请你给耶律淳回封信,告诉他我可以接受他的所有条件,但前提是他也必须接受咱们的这个条件,否则,就不用谈了。”
“哦对了,”郑飞想了想补充道,“别忘了再告诉他,我要真正的公主,而且必须漂亮,若敢用个宫女或者丑八怪应付我,那这件事也不用谈了。还有,陪嫁也不能少!三千……不,五千匹战马,少一匹的话人也不用送过来了!”既然接受联姻已经是必然的选择,郑飞也不想吃暗亏,娶个货真价值的漂亮公主总不过分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郑飞也笑了,但笑的有些苦涩,因为他不禁想起了家中的那三位夫人。
唉……,应该怎么向她们解释呢?
663,联姻风波(8)
(既然晚上两更的时间间隔很短,日后这种情况就合为一更吧)
朱武很快就写好了回信交给郑飞审阅,郑飞看了两遍确认并无丝毫纰漏便派人译成“拼音”发给了花荣。
此事有了定论,郑飞随即遣散了众人,但他自己却没动,一个人坐在位上长吁短叹,这是所为何故?还能为了什么,就是因为这个纳妾呗。
上一次战斗结束后,为了更利于号令各地,郑飞将统帅府从潍州搬到了江宁府,三位夫人带着三个小孩也一起跟来了。
李家姐妹原本就深居寡出,如今安国、安邦那两个臭小子也都三岁多即将四岁了,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哥俩联手把统帅府闹得个天翻地覆,如此一来,她们姐妹更是出不了门了,一心一意的在家中一边看管那两个臭小子,一边教授他们读书写字。
安馨也快两岁了,更是最离不开人的时候,小丫头很可爱,却也很粘人,要么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两个哥哥的屁股后头去捣乱,要么黏着扈三娘,扈三娘也没办法,只好卸去一切军职,一边和李家姐妹一起带孩子,一边稍稍教授安国与安邦一些基础功夫,给他们打打功底。
三位夫人带着三个小孩,每日嬉戏玩乐、读书写字,统帅府内每天都是欢声笑语。而待郑飞回来后,他便抱着女儿逗两个儿子,检查一下他们的功课,造问问他们今天又惹了什么祸。当然,对着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也是经常不老实……。
这样的日子经常让郑飞有一种夫复何求的感觉,他也无比珍惜这一切,每天一忙完公务就回家,应酬能推就推,推不掉的也只是露个面就走。
同时,他也是洁身自爱,寻花问柳的事一概不做,堪称天道军的好丈夫楷模。
不过,这也着实苦了天道军的其他兄弟们,他们的老婆这可是都来了劲,谁要想纳妾准会被诸位女中豪杰拿统帅为例堵回去。
“娘子,为夫想……想……”
“看我的嘴型……不行!”
“为什么?!”
“统帅都不纳妾,你有什么资格纳妾?”
“统帅是没纳妾,不也有三个老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统帅一起娶得,就办了一次亲事,老娘也是你一次娶得,谁让你当时不多找个小妞跟老娘我一起嫁给你?”
“……,不是还有三夫人吗?三夫人总是第二次娶得吧?”
“那更不一样了。”
“靠!怎么又更不一样了?”
“三夫人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起劝统帅,统帅才娶得,你想再纳一个也可以,也得老娘我‘劝’你之后,你才能娶!”
“靠……!夫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劝’我一次?”
“这辈子你别指望了。除非统帅再纳妾。”
“天哪……”
这,就是天道军目前的现实情况,同样的场景在天道军诸位将军的家里不知多少次的上映着,所以,谁最盼着郑飞能破戒再纳个妾?当然是军中的那一帮老少爷们。而这一次大多数人之所以都支持郑飞接受联姻,收了那个契丹公主,众人的出发点当然是以于公为主,但这其中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于私考虑就很难说清楚了。
总之,郑飞这次接受联姻后,不管对未来的行动究竟有没有什么有利的影响暂且不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军中一帮子老少爷们总算是等来了一次理由,他们的性福问题至少是终于得到解决了,而军中的大嫂们,只怕也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悄悄咒骂郑飞晚节不保了……
男人们,欢呼吧!女人们,哭泣吧……
不过这都不是郑飞现在想要关心的,虽然给耶律淳的回信刚刚才发出,现在那只鸽子应该连江宁府还没飞出去,但郑飞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耶律淳肯定会答应自己的,可他现在不但一点也没有即将娶个新媳妇的喜悦,反而满脑子都是愧疚的感觉,以致现在连往日里最迫不及待想回的统帅府也不敢回了,他有了一种背叛这个家庭与三位夫人的感觉,他怕李家姐妹和扈三娘会伤心。
最终,郑飞决定先拖几日再去跟三位夫人说一说这件事,说不定……那耶律淳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或者舍不得那点嫁妆,又或者他听了自己的答复后因为自己的女儿实在太丑了所以不敢嫁了也说不定,那样一来当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耶律淳看着眼前的花荣,眼中禁不住又如上次般充满了深深的震惊。
“你们统帅……已经回复了消息?”耶律淳迟疑片刻才问道,不知怎地,虽然他也很希望尽快得到那郑临风的答复,但他又不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宋人传递消息的速度就太快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快!而如果这样的速度能运用到战场上传递消息,必将在传递军情、命令上给军队带来巨大的好处,耶律淳又不禁坪然心动……。
只见花荣毫不迟疑的微微点头道,“是的,我们统帅已经有了消息。”说着,花荣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耶律淳的一名侍从,这名侍从再把信放在了耶律淳的面前。
耶律淳却并没有立刻去看这封关系重大的信,而是看着花荣说道,“本王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花荣似乎是猜到了耶律淳想问什么,笑了笑,“王爷请讲。”
耶律淳道,“你们统帅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宋国的河北三路?”如果那郑临风此刻已到了河北三路,无论他是怎么去的,至少表明他现在距离南京并不太远,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他们传递消息会这么快了。
花荣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不是,我们统帅现在正在江宁府,距此两千余里。”
耶律淳心中一惊,瞪大眼睛看了看花荣,只见花荣含笑而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跟自己看玩笑,“那……这封信真是你们统帅给老夫的答复?”
花荣点点头,“千真万确。”
耶律淳努力压下心中的丝丝惊骇,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这么快传递消息的吗?”
花荣想了想,歉意的一笑摇摇头,“很抱歉,不能。”
耶律淳不由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清楚,问不出来才正常,像这种本领,无论落在谁的手中都会作为绝密保护起来,又怎会轻易示人呢?耶律淳不禁有些小小的后悔,自己上一次怎么就忘了把这件事要作为条件说出来呢?说不定,对方就能答应呢。
不过,耶律淳并没有死心,他把目光重新看在了眼前的这封信上,只要那郑临风能答应自己的条件,待自己把女儿嫁给他之后,到时候,让女儿彻底调查清楚那郑临风和天道军手中的一切底牌,这些东西还不早晚都是自己的?
耶律淳想定,终于伸手拿起了那封信,紧接着,他的心中也忍不住激起了层层紧张的波浪,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要追溯到三十年前他第一次被册封为王的时候,所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兴奋的紧张,而这一次,却是忐忑的紧张,这种感觉让耶律淳心中有些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屈辱,想自己堂堂大辽秦晋国王,却要对一名汉人就是否答应娶自己的女儿而紧张,这不是屈辱是什么?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可恶的耶律延禧造成的!是他葬送了大辽!是他让骄傲的契丹人丧失了尊严!
耶律淳拿起了信,慢慢的拆开来,一边拆一边安慰自己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现在所做的就是为了拯救大辽,若能拯救大辽,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大不了,日后待自己成就大业,再把这所有的一切都还给那个狗屁皇帝就是了!
终于,信完全展开了,耶律淳凝眉仔细看了起来,花荣则仍旧从容的站在书桌前,信是他亲自翻译过来的,他自然也知道信的内容,眼前的这一切都让花荣感到了由衷的骄傲,大宋倾尽国力却无可奈何之的辽国,竟要被自己一方牵着鼻子走,怎一个痛快了得?
耶律淳看完了,他慢慢放下信,凝眉沉思起来,长时间没有说话,那些宋人的答复虽没有彻底的出乎耶律淳的意料,却也带给了他极大的惊讶,那些宋人所新提的几个条件中,他自然是对自己女儿的相貌拥有绝对的信心,也一点也不心疼那五千匹战马,但对他们所提的要大辽一方配合他们“诋毁”宋国一事,却让耶律淳不禁有些犯了难,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行动还都是自己的单边行动,并没有大辽什么事,可一旦要这么做,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势必要为大辽所知晓,也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但如果不答应,那些宋人就要拒绝自己的所有条件,也是自己现在极不愿看到的。那自己到底应该选择呢?是冒险答应他们,还是……?
耶律淳想了很久,却还是迟迟下定不了决心,既然如此,他暗道此事倒也不急,不如先让花荣回去,容自己这几日再考虑清楚,判断一下得失再答复也不迟!
耶律淳想定之后刚刚抬起头准备让花荣暂且回去,可这一眼望去却是一愣,只见花荣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此时已站在了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大面地图前正在聚精会神的负手观看着,那是一面大辽的疆域图,准确的说,是一面大辽曾经的疆域图。
此情此景顿时让耶律淳心中如针扎般刺痛了一下,这面大地图是自己的爷爷辽兴宗耶律宗真赏赐给自己的父亲,宋魏王、辽国兵马大元帅耶律和鲁斡的,用以勉励自己的父亲辅佐道宗皇帝,为大辽尽忠,保卫大辽的每一寸国土!
而在父亲去世前,父亲又把自己叫到了床前,指着这幅地图又将他传给了自己,要自己继承他的责任,保卫大辽!
从此,这面地图就成为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看着它,就相当于看到了庞大的大辽帝国一样!
但现在……,那个庞大的大辽如今已是支离破碎,堂堂五京中的二京已尽数落于金贼之手,剩下的三京也已是岌岌可危……
一想到这里,耶律淳心中不禁猛地一颤,顿时幡然醒悟过来,直叹自己真是糊涂了!在眼前这件事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从目前的形势看,大辽为金所灭是迟早的事,等到了最后自己所面临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被金贼打得屁滚尿流的耶律延禧仓皇逃到自己的南京道来,一山不容二虎,他来了就一定会抢自己的权和南京道,自己只怕难逃一死。或者金军直接攻到南京道来,自己也终究难逃一败。所以无论怎么看,自己在犹豫下去只能是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赌上一把!
押错了,那就是老天执意要亡我耶律淳与大辽,无怨无悔。但只要押对了,自己就将成为大辽的中兴之王,流芳万世!
“好!”耶律淳终于下定了决定,一拍桌子朝着花荣的背影喝道,“本王答应你们的一切条件!”
花荣转过身来,从容的重新走到耶律淳的身前对他抱拳正色道,“王爷英明!”
耶律淳点点头,继续道,“你们所说的对付宋国的事必须朝廷出面才行,本王会想办法促成此事,不过,虽然这事是朝廷出的面,但你们……”
“请王爷放心,我们知道我们的盟友是王爷您。”花荣接口笑道。
耶律淳满意的点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耶律淳立刻行动了起来,他首先派出大量亲信赶赴中京,进行许多秘密工作。
虽然主战派在朝中已是元气大伤,再难有所作为,但耶律淳毕竟是一代权臣,所拥有的并非只有摆在明面上那些势力,他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也同样令人不容小觑,而在主和派大臣之中,其实也有他的人潜伏着作为他的内应。
这些人在得到耶律淳的命令后,只是稍稍煽风点火了一下,就成功的鼓动起了主和派准备对耶律淳下手,进一步打击他!
一日,在朝堂上,主和派大臣就有人奏道,宋国虽然背叛了咱们,意图与金国对付咱们,但咱们现在刚刚才结束与金国的战争,百废待兴,目前还不宜与宋国翻脸,但此仇不报又难解咱们心头只恨。如今在宋国刚刚冒出来的那支汉人贼寇势力对咱们就极为有利,咱们不如暗中联络他们,让他们继续不停的进攻宋国。宋国虽然刚刚才吃了一场大败仗,但宋国仍旧还拥有十几路的庞大地盘,人口几千万,兵马几十万,正应了汉人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他们被逼到绝境之后,势必会背水一战,如此一来,不用咱们出一兵一卒,两方人马也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而待到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则就给了咱们以乘虚而入的机会!咱们已经失去了上京道与东京道,损失严重,正好也可以从宋国那里得到补偿!
一席话说得辽帝禁不住连连点头,他虽讨厌打仗,但宋国私通金国的事却也着实刺痛了他的尊严,反正你宋国如今也落了难,我打不过金人,打你宋人总还行吧?
皇帝当即表示同意,接着追问应该如何让那些汉人贼寇军答应进攻宋国呢?
便听又有人说道,很简单,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联姻,把咱们的一位公主嫁给他们的头领,并且许以许多空头承诺。有了咱们堂堂大辽的支持,他们那些汉人贼寇必定荣幸万分,死心塌地的听咱们的话!
皇帝想了想,却是面露不舍之态,他实在是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汉人,这个时候,有人似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意,出列说道,其实也不需要非得嫁过去一名真正的公主,但也不能随便找个女人假装公主,公主的尊贵气质是装不出来的,那些汉人一旦得知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宗室中选出一名真正的公主,绝对可以代替圣上的公主们。
皇帝听了眼中一亮,不停的点头直道真是个好办法,但要从宗室中选择哪位公主呢?
主和派们心中一喜,又有人站出来说道,燕王耶律淳的二女儿耶律采洁,容貌俊美且精通汉族文化,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紧接着,又有许多人先后出列赞同这个提议。
皇帝心里其实一直对耶律淳拒绝将耶律采洁献给自己颇为不满,此刻一听这话,禁不住产生了几分报复心理,你不是舍不得把她献给朕吗?好,朕得不到的东西,就只能被作践!
皇帝当即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他立刻派人去征求耶律淳的意见,几日后,消息传回,据说耶律淳很是难过和不舍,但还是同意了皇帝的命令。
皇帝也不想做的太过分,既然跟那些宋人的联络一直都由耶律淳负责,而且嫁的也是耶律淳的女儿,皇帝便将此事一并交给了耶律淳负责。
又过了一些日子,耶律淳来表奏明了那些汉人贼寇的几个条件,并劝皇帝,仅仅用沉默就能换来几十万汉人军队对宋国的疯狂进攻,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
皇帝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耶律淳的建议,当即下令收耶律采洁为义妹,封惠德公主,赐婚天道军统帅郑临风!
没出几日,一大队人马从南京出发,护送着惠德公主一路来到海边,乘坐船只,由天道军海军护航,往南直往海州的方向驶去。
664,联姻风波(9)
当辽国那边耶律淳正在操纵着自己的力量促成辽皇同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郑飞时,千里之外的江宁府也正在迎来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
夜已经深了,白天里喧嚣的大地复于平静,整个江宁府内一片沉寂,除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很气派的大宅院,比之统帅府也差不到哪去,再看守护在府门外不停巡逻守卫的军装士兵,便是不知道这府宅是谁的也能猜得出住在里面的一定是某位天道军的大官,按理说,越是这种地方,到了夜晚就应该越是安静才对,但此时的院内实际上却依旧灯火通明着,不时就能看到丫鬟婆子的身影进出着一间大房屋,屋内也不时传出着一个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朱武就站在门外的院子中,往日里似能对万事皆从容不迫的面容上已是写满了担忧和紧张之色,没错,这就是朱武的府宅,而在屋内的,则就是正在临盆的他的夫人,大宋荣德公主赵金奴。
听着自己夫人痛苦的呻吟声,朱武在满心心疼的同时,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些解脱的感觉,自从半年前自己率军离开杭州后,赵金奴就被自己以保胎为名劝说着再也没跨出过府门一步,而府内的所有护卫、丫鬟婆子和家丁也都被自己训过话,谁也不准把府外的任何消息带给她听。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瞒住她,防止她因惊吓而动了胎气,伤了自己也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而在不久之前,由于赵金奴经常说十分想念父皇与太子哥哥,纳闷不知为何许久都没有听到来自东京汴梁的消息,朱武甚至还请求郑飞下令让那已经投降的郓王赵楷假装以大宋钦差的名义进府探视赵金奴。
郑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赵楷也不敢不从,一番精心的准备后,赵楷在朱武的“陪同”下进入了府中,见到了赵金奴。
赵金奴虽然对来的是赵楷而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赵桓十分惊讶,但听赵楷一说父皇一切都好,太子也很好,只不过太子因为平定西京叛乱深受父皇的欣赏和信任,被委任了许多的要职和重任,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这才长久没跟赵金奴联系,恰巧赵楷被皇帝任命为钦差巡查南方逐路的政务,这便委托赵楷代他前来看望一下她。
一听这么说,赵金奴当然非常的高兴,有货真价实的赵楷在,她也丝毫没有起疑心,只是高兴的写了一封信请赵楷在回京后交给太子。
此事也就这样成功的遮掩过去了,时至今日,也终于等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时刻,赵金奴终于要临盆了!
虽然朱武和赵金奴的结合只是出于一场政治联姻,是一场掺杂着种种阴谋的交易,朱武从一开始也确实只是以一场交易的心态来面对这场婚姻的,但后来的事却不可避免的朝着狗血的情节发展了,朱武真心的爱上了这位被大宋牺牲的可怜公主,并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色,当然她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绝色美女,但在江南这种自古就出美女的地方,以朱武在江南的权势,要找出一个比她更绝色的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朱武也是一个心理与性取向都正常的汉子,这些年若一点女色也不沾也不可能,甚至就在赵金奴嫁给朱武的头几天里,府内谁不知道东院是朱武金屋藏娇的地方,里面住着三位堪称绝世的美女。
真正打动朱武的是赵金奴的坚强,她以一介弱女子,用瘦弱的肩膀挺起了把她作为牺牲品的大宋,新婚之夜,她那浸着泪水和害怕,却写满倔强与坚强的眼睛深深的触动了朱武,朱武被打动了,随后,更加令朱武惊喜的是赵金奴的善良,她虽贵为大宋公主,却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着实帮朱武为民间的贫苦大众解决了许多的疾苦,如同赵金奴后来真正喜欢上了朱武一样,朱武也亲不自禁的对赵金奴动了真心,所以,如今朱武所做的一切并非只是为了赵金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为了赵金奴本人!他不知道,对自己充满信心的赵金奴能不能承受得起自己从一开始其实就是在骗她,骗大宋,如今更是对大宋反戈一击,助统帅攻占了大宋的半壁江山,彻底成了一名真正的“反贼”!
朱武知道,此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他总不能永远不让赵金奴走出府门吧?他已暗中做出决定,待赵金奴顺利生产之后,他就会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过,在这件事之前,还有一件事同样牵挂着朱武的心,那就是,赵金奴究竟是会给自己生一个儿子呢?还是一个女儿?因为这件看似平常的事对朱武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朱武博古通今、学识五斗,虽比不了诸葛卧龙,却也比古往今来的大多数谋士要强很多,所以当他身居岐山军权力的最高峰,完全有条件真正的背叛郑飞的时候,他才能做出激流勇退之举,继续无条件的服从郑飞的命令,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重新交还给了郑飞,甘做他人之下!
因为他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毕竟,即便他与郑飞的关系再亲密,郑飞再如何的信任他,他也仍旧曾经做过岐山军的最高领导人,即便时至今日,以他在岐山军的影响力,只要他撸起袖子大喊一声,只怕岐山军就仍旧能有一半人愿意跟着他走,有此等权势的手下,哪位老大能真正做到完全放心呢?
朱武相信就算统帅现在能,日后也难说,甚至还要提防日后统帅身边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奸诈小人,他必须想办法为日后的万世太平扫除一切隐患,让统帅对自己完全的放心!
而自己的后代究竟是男还是女,也与此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是个男孩,就等于自己有了一个权力的继承人,也等于跟了自己一帮老部下带来了一个可以为之效忠的“少主”,这是最容易被人抓住的把柄!但若是个女儿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再按照与统帅的约定,让她嫁给统帅的儿子,则自己不但与统帅可以亲上加亲,也意味着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将为统帅的儿子所继承,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就在朱武沉思的时候,突然,伴随着屋内传出来的似是赵金奴达到顶峰的一声痛吟,一个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朱武的心也随之猛烈的跳动起来!
“恭喜老爷,生了生了!”一个婆子满脸堆笑的冲出屋来来到朱武身前连连作揖,“恭喜老爷,是位健健康康的千金小姐!”
朱武先是一愣,继而是一喜,然后就是终于彻底的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大步走向了房门,但就在他即将进门的一瞬间,只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一名随从说道,“去向统帅报声喜。”
随从一愣看看天道,“老爷,这天色还深,现在去统帅府是不是有点……?”
朱武笑道,“无妨,去就是了,只给统帅府的门房说一声就行,请他们务必明天一早就报告给统帅……对了,别忘了让他们也转告统帅,就说统帅答应我的亲事可别反悔,哈哈哈哈哈……”
当朱武的那名随从正在摸着夜路来统帅府的路上时,统帅府的书房内却仍旧还亮着灯,郑飞正在聚精会神的在一叠纸上书写着什么,凑近一些看,却是一大堆这个时代根本就不会有的东西。
比如,“欧姆定律,在直流情况下……电流与两端的电位差成正比……”
又比如,“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其实是一颗星球,它的名字叫做地球……”
郑飞一直就有这个想法,想趁着自己还没把这些东西都忘干净前好赶紧系统的整理出来,虽然这些知识都很超前,大多数都还不能为现在的人们所接受,但他相信这些东西早晚总会有一天可以帮助人们少走许多弯路继而直接发现真理的存在!
只可惜郑飞一直都太忙了,白天里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做,只能趁着晚上空闲的时候多整理一些。
“影子”真的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的站在郑飞的书桌前,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疑惑的看着郑飞所写所画的那些东西,他虽然完全看不懂,却更增添了对这些未知之物的敬畏感,尤其是以他所掌控的那支秘密力量,却是对郑飞与朱武之间一点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现在更是让他对郑飞有如面对鬼神般敬畏着,便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生怕影响到了郑飞的思路。
郑飞则在绞尽脑汁的终于把元素周期表填好之后才满意放下笔,一边又检查了一遍表格,一边头也不抬的问向“影子”,“有结果了?”
“影子”立刻点头恭声道,“是,是个女孩。”
郑飞目光一顿,嘴角随即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女孩……?呵呵,这下朱武总该安心了吧……”
“影子”一听赶忙接着说道,“朱副帅已派人连夜来统帅府报信了,还说要统帅别忘了对他的承诺。”
郑飞又是一笑,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影子”继续说道,“还有,不出统帅所料,方腊、张寅、刘世方、司行方等朱武的老部下皆在暗中观察朱府今晚的动静,他们的反应是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属下会尽快查清楚的。”
“不用了,”郑飞检查无误把纸小心的放在了一边,看着“影子”说道,“他们会如何反应不用查也猜得到,明天一早就对外宣布,我要和朱武结娃娃亲,如果他们是聪明人,也该知道自己日后应该怎么办了。”
“影子”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小心的问道,“那朱武那里是否加大……?”
郑飞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道,“从现在就把所有人都撤走,一个也不准留!”
辽国这边皇帝一宣布同意联姻,耶律淳就立刻通知了花荣,花荣也第一时间往江宁府发出了消息,十天后,信鸽经过长途飞行顺利的飞抵了江宁府,并送到了郑飞的手中。
“这件事居然真的办成了……”郑飞看过信后长长的一叹,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该面对的早晚还要面对,既然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郑飞决定今晚就向三位夫人坦白。
接下来,郑飞心不在焉的过了一天,傍晚回到府中时,三位夫人正在等他吃饭。
郑飞一露面,安国、安邦就如同一股风般冲向了郑飞,一左一右抱住了郑飞的腿喊着爹,安馨也从扈三娘的怀中挣脱下来,一扭一扭的跑到门前嗲声嗲气的朝着郑飞伸出了两只小嫩手喊着,“爹,抱抱。”
这一声直把郑飞喊得心都酥了,他毫不犹豫的弯腰先抱起安馨,然后领着安国和安邦来到一边,如往常般坐在位上再将安馨放在自己腿上,安国与安邦也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郑飞的身前,郑飞便问起了安国和安邦今天都做了什么,学了什么,满意的地方就点点头,不满意的地方就瞪把眼,有的时候甚至还能吓得安国与安邦身子一颤,此情此景若看在外人眼里,定然是会认为郑飞是一个疼爱女儿更甚于疼爱儿子的人。
但李家姐妹却对此并无丝毫的不满,依旧与扈三娘一起笑吟吟的看着郑飞与三个孩子,因为她们姐妹都深知郑飞对安国和安邦抱有着多么大的期望!
郑飞早就对他们说过,他要对三个孩子分别对待,原则就是,“穷养男孩富养女”。
所谓富养女,并不仅仅是给女孩提供荣华富贵的生活,而更应该是一种精神和教育上的富足,教给她自信、智慧与爱心,培养她们健全的人格。同时,再给予尽可能富足的生活,尽可能的开阔她们的视野与见识,因为优越的生活就像一针强的免疫针,使她以后会对抗诱惑,明辨真伪。等到她们长成花般的年纪,再到尘世里艰难成长,便不易被各种浮华和虚荣所迷惑,而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在纨绔子弟的糖衣炮弹下,很可能被花言巧语所击败。
所谓穷养男孩,男孩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寄寓了多少希望与重托。男孩子将来所承受的社会责任和压力都比较大,尤其是郑飞的儿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郑飞所有的权势,所以不能宠,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其吃得苦中苦,从吃苦中使他的意志得到磨炼,同时培养他们仁义孝道的思想,将来方可顶天立地,担负起国家和社会的责任!
总之,女孩富养,其主要真义就是要把女孩培养成“大家闺秀”。而男孩穷养,则是一种挫折教育,为的是让男孩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李家姐妹和扈三娘都对郑飞的这种教育理念完全的赞同,尤其是李家姐妹,她们本就出身官宦人家,又在东京城长大,见过了不知多少官宦富家的兴衰,也见过了不知多少只知吃喝玩乐、专横跋扈、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官家子弟,这样人一直就为她们姐妹所不齿,当然更不希望安国与安邦成为这样的人。
不一会,郑飞就检查完了安国与安邦的功课,总体而言,安国与安邦今天表现的很不错,郑飞也满意伸出手慈爱的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头,两个小家伙很少受到来自父亲如此的亲昵关爱,都是既兴奋又高兴。
三位夫人这才招呼着郑飞与三个孩子来吃饭,郑飞原本已经让三个孩子渐渐平息下来的心一看到三位夫人却不禁又是一跳,颇有些不自然的坐在位上一边吃着一边说笑,就算他在外面是如何顶天立地的汉子,回到家中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名丈夫和父亲,心中有鬼,自然“做贼心虚”。
三位夫人与郑飞朝夕相处,又怎会看不出郑飞的异样,但不知怎地,她们三个竟都像是没看到一样。
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饭过后,三个小孩到一边玩去了,这个时间本该是郑飞要去整理资料的时间,但郑飞却没动,而是留下来与三位夫人品着茶聊天。
李洛灵终于眨着大眼睛看着郑飞说道,“夫君,你好奇怪啊,说吧,有啥事?”
郑飞面色一窘,悻悻说道,“嗯……哪……三位夫人,有件事为夫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李清照微微一笑,“夫君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呀。”
李洛灵也抿嘴一笑,“呀,夫君,你的脸怎么红了?”
扈三娘惊讶道,“夫君,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郑飞只觉一阵口干舌燥,“这个……为夫与军中诸位将军商议,为了能在日后平定天下,决定……决定接受辽国的联姻,娶个辽国的公主。”
郑飞一口气说完就赶忙看向三位夫人的脸色,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三位夫人却各个都是面色如常,甚至连一点惊讶也没有。
李清照道,“原来如此……那好吧,只要这位辽国公主是个好女孩,我就没意见。”
李洛灵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我也没意见。”
扈三娘打了个哈欠,“天不早了,我要抱着安馨去睡了……对了,我也没意见。”
郑飞这下彻底愣住了,这事……就这样完了?他愣愣道,“你们……都没意见?”
李清照莞尔一笑,“莫不是夫君想让我们有意见?”
李洛灵也一笑,“都说了是为了国事,夫君都受委屈了,我们心疼还来不及呢,为什么非要有意见?”
扈三娘又打了个哈欠,“安馨来,咱们去睡觉。对了,夫君不是要去书房吗?快去吧,早忙完早休息。”
郑飞点点头,如同梦游般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位夫人已经重新聊了起来,郑飞只得满腹狐疑的走了出去。
结果等他一走,三个女人同时停住了交谈,彼此对视一眼,都是轻轻一笑,李洛灵朝着扈三娘伸出玉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没超过十五天吧?拿来吧。”
扈三娘极不情愿的嘟着嘴,从头上拔下一只钗子赌气似地放在李洛灵的手中,“才差两天而已,侥幸罢了。”
李洛灵嘻嘻笑着接过,“侥幸也是赢。”
李清照笑着摇摇头,对二女正色说道,“夫君对咱们自不必多说,若非不得已,他是不会走这一步的,咱们切不可给他过多的压力,他肩上的担子已经太重了,知道了吗?”
李洛灵与扈三娘认真的点点头,“姐姐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屋外正在侧耳偷听的郑飞慢慢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无比的感动……
665,联姻风波(10)
七月底,护送着大辽公主耶律采洁的船队终于抵达了登州府,阮小七等人在登州港补充完武器、火器等后就原路返回了辽国,送亲的队伍则由专门等在那里的两千名天道军骑士接着护送着往江宁府的方向而去,令这些契丹人十分惊讶的是,这两千名骑士并不只是在保护他们,他们居然一边走一边大张旗鼓的大加宣扬护送的乃是一位即将嫁给自己统帅的辽国公主,就好像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一样。
同时,天道军控制的所有地盘内也有一个消息在疯狂的流传着,说是大宋为了求辽国出兵助他们反攻天道军,收复失地,竟要割让河北三路中的任意两路于辽!只不过此事被天道军意外获知,天道军向辽国表达了最强烈的抗议,发誓若辽国敢沾染河北三路,天道军必不惜代价、倾尽所能进攻河北三路,保家卫国!于是,或许是慑于天道军的决心,辽国只得放弃了与大宋的合作,并将一位辽国公主嫁于天道军统帅郑临风已示保证,甚至还主动送给了天道军五千匹战马作为嫁妆。
这个消息本就描绘的有声有色,有根有据,令人不由相信三分,再一看天道军果然是在光明正大、骄傲万分的迎接着那位大辽公主的到来,再看那一路跟在送亲队伍后面的好几千匹珍贵的战马,更是增添了几分此事的可信度,辽国皇帝能送这么一份厚礼做嫁妆,不是巴结天道军又是什么?
大宋那边对这个消息的反应还不得而知,不过,至少整个天道军所控制的地盘和河北三路已是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在大骂宋国无耻割地卖国的行径,整个河北三路也是一片躁动不安,民怨四起。
八月中旬,送亲队伍顺利的抵达了江宁府,辽国方面负责此次送亲的人是黄兴,即便是黄兴早已领教过了天道军这帮人不按牌理出牌的习惯,但当他看到江宁府外铺天盖地、人山人海的场面上,还是被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因为来到城外迎亲的并不只有郑飞和天道军的将士们,居然还有十几万江宁府及周边地区的百姓,原来大家好几天前就得到了消息,说是那位传说中的辽国送给天道军统帅的公主老婆今天就要到达了,一位公主本来就够难见一次了,来自辽国的公主那更是稀罕,所以一大早几乎大半个江宁府的百姓都携家带口来到了江宁府外等着看热闹,一睹辽国公主。
眼前的一切让黄兴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若说整个大辽有多少人不消耶律采洁公主远嫁宋国,黄兴不一定能称得上第一,却也绝对是头几名最反对者之一,因为他也是耶律采洁的倾慕者,尤其他又常年追随耶律淳,时不时就能有机会见到耶律采洁,耶律采洁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已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里,让他视耶律采洁如女神一般……
黄兴本已计划好,自己努力在耶律淳手底下好好干几年,让耶律淳赏识自己,待找到一个合适的良机,再由父亲向耶律淳提亲,迎娶女神耶律采洁!
但还没等行动到最后一步,耶律淳的突然决定就彻底粉碎了黄兴所有的梦想,更悲剧的是,将女神送到宋国的差事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黄兴本就反对这桩联姻,更是反感耶律淳像送礼物一样还要巴结着把女神送给那郑临风,尤其是这一路来这些宋人对此事的宣扬更是把他气得够呛,此刻他再一看这漫山遍野的人,让他有了一种被人看戏的感觉,可他不敢发怒,来的时候耶律淳叮嘱过了,凡事都要对这些宋人让上三分,绝对不能得罪他们!
黄兴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一些,然后才驱马来到郑飞面前拱手道,“在下见过统帅,我们已将公主安全护送到此,不知是否可以进城举行仪式了?”
郑飞看了一眼黄兴的身后,只见送亲队伍的中间,一辆由四匹大马拉着马车正团,一人高的红色车厢被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里面丝毫的景象,郑飞虽然也很想立刻知道那耶律淳究竟送给了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公主,但他还是努力压下了好奇心,朝着黄兴摇了摇头道,“不急,还有件事。”
黄兴心中咯噔一下,奇怪的暗道都送到了还能有什么事?按照这些天道军以往的习惯,他不由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紧接着就见眼前的郑临风突然伸手一指那马车加大音量问道,“那里面可是贵国皇帝要嫁给本统帅的公主殿下?”
一听这话,全场十几万双眼睛马上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马车。
黄兴心中一跳,满眼狐疑的看了一眼郑飞,心中暗道自公主自离开辽地后就一路由你们的人护航,到了登州来此的一千里路上也是你们的人一路护送,一个月的时间,你们怎么可能还没确定由我们送来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呢?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不过黄兴还是只能当众肯定的回道,“是,里面的确是我大辽惠德公主。”
满场立刻响起一片小小的哗然,若不是正有上万名天道军将士正在维持着秩序,只怕十几万百姓就要忍不住冲上前来一看究竟了。
郑飞一笑慢慢点了点头,黄兴本以为没事了,却不料郑飞又是伸手一指送亲队伍后面的五千匹战马大声问道,“那些战马可是贵国为公主准备的嫁妆?”
黄兴心中不由一怒,公主都没错,嫁妆还能有错吗?难不成我们吃饱了撑的带着这五千匹战马来一趟这里只转一圈再拉回去不成……。一想到这里,黄兴心中突然一动,似乎想明白了这郑临风的真正目的,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炫耀自己娶了一个堂堂的大辽公主,炫耀自己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黄兴看向郑飞的目光已经不由带上了几分的鄙夷,什么叫穷人乍富,小人得志?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想我心中女神,天姿国色,才貌双全的耶律采洁公主竟要嫁给这种人……,黄兴的心在滴血……!他咬咬牙,用已带有丝丝怒意和醋意的声音大声回道,“是!是公主的嫁妆!”
满场又是一片小小的喧哗。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那就没错了。”
黄兴心中狠狠的冷哼一声,他正准备再次请示是否可以进城了,他真是不忍心中的女神再受此屈辱,但他一眼看向郑飞却是猛地一惊,只见郑飞双眼如电盯着他又是大喝一声,“我再问你,你们辽国是否会遵从承诺绝不接受宋廷的条件,绝不染指河北三路,绝不干涉我国内政?!”
黄兴身子一颤,脸上写满了惊讶,心中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何这郑临风要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套了,原来他的目的竟在这里,他是要用自己的三个表态来最终证实他们所传播的一切,把那个黑锅彻彻底底严严实实的盖在宋国的头上!因为就算他们这些日子把那件事编的再跟真的一样,却也始终只是一面之词,宋国在得知后必会否认,辽国虽已答应会用默认的方式来配合,但终究无真凭实据,不过现在有了自己的表态就不一样了,加上刚刚自己已经证实了的两件事,只要自己再点一下头,宋国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想到这里,黄兴的头上不由就出了一头的冷汗!包括他在内,所有人谁都没想到事到临头这郑临风居然变卦了!要逼自己表态,但问题是自己根本就代表不了大辽,怎能轻易表态?万一表错了,回去就可能人头落地……!
黄兴呆立当场,脸色变了又变,郑飞看了心中却是不由苦笑一声,自己百密一疏,却没想到眼前这黄兴是个死脑筋,如此不懂得变通之道,你还非得给老子一个准确的答复吗?你直接把头低下既不承认也不反对不就相当于老子和你们事先约定好的“默认”的方式了吗?
于是就这样,黄兴吓傻了,郑飞也犯了难,这时间可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着,十几万双眼睛正在眼巴巴的看着,郑飞还想靠他们事后添油加醋的出去散播一番呢,可黄兴这一傻,事情就不好办了……。
果然,许多人已经明显的露出了怀疑的目光,郑飞心中一叹,正准备实施第二套方案,但就在这时,却听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夫君请放心,来的时候父皇亲口对奴家说过,宋国气数已尽,莫说是河北三路,便是把东京汴梁割于我们,我们也不会接受!大辽愿与天道军永世修好!”
这个话音刚落,满场顿时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接着就见黄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回头看去,脸上已是无比震惊的表情。
郑飞也是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心中不由猛地一跳,只见一名身穿契丹服的女子已出现在了车厢外,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刚刚全场会响起一片惊叹声了,原来那竟是一名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她面容羞红,此刻正在用一双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对了,她刚才喊什么来着?是……夫君?莫非她就是……耶律采洁?
郑飞非常的惊讶,真是没想到耶律淳嫁给自己的还真是如此一个大美人,她真的是耶律淳的女儿吗?而从刚刚与现在黄兴的一系列反应看,耶律淳肯定没有下令让他完全的配合自己栽赃大宋,所以,耶律采洁所说的话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甚至还配合自己应了所有的话,并仅用只言片语便把大宋要割地卖国的行为刻画的更加淋漓尽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选择,真是不简单!
不过,最令郑飞感到惊讶的还是她最后的那句“大辽愿与天道军永世修好”里面所蕴含的丰富的信息,此话一出,就等于向世人宣布了辽国与天道军有着某种约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传十,十传百,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就都会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把自己和她的父亲耶律淳绑在了一起。
虽然从听到她的声音到看到她才仅仅过去了不过几秒钟,却已经足以让郑飞对此女做出一个判断,此女不但是个绝色的大美人儿,而且还是一个果断、大胆、聪明的绝色大美人儿!
郑飞心中不由一叹,自己本想将耶律淳一军,却没想到反被耶律采洁给将了一军,不过,耶律采洁的分寸掌握的极好,她只是隐隐有些暗示着给人留下了一点可有可无的想象空间,并没有露骨的说出什么,相比无比清晰的栽赃给大宋的割地卖国行径,确实要好上许多。耶律淳啊耶律淳,你把你这样一个女儿嫁给老子,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郑飞不禁对耶律淳此前坚持联姻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这边,黄兴已经回过了神来,虽然他无比惊骇于公主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反应倒还算快,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是耶律淳在来之前曾对公主殿下对这种情况有过交待,要么这就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决定,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公主殿下金口玉言已出,自己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只能帮助公主殿下说下去!
黄兴想定,立刻对郑飞说道,“对对,公主殿下所说都是真的。”
郑飞点点头,再看向马车时,却发现耶律采洁已经又钻了进去,只留给自己一个一闪而逝的背影。
“贵国能如此自然最好。”郑飞又深深的看了马车一眼,随即调转马头,“进城吧!”
大队人马重新启动,紧接着便只听鞭炮声猛烈响起,早已候在一旁的锣鼓队也奏响了喜庆的乐章。
此事既然就是要做的光明正大,郑飞索性得体而大大方方的举办了一场婚庆,而耶律采洁一进城就被送到早已备好在统帅府的婚房里去了,一直到晚上微醉的郑飞来到婚房,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二人并没有再见过面。
郑飞一进屋,一眼就看到耶律采洁已经换下了那一身契丹服,此刻正身着一袭汉人成亲时传统所穿的大红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的一角,若让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只怕还要以为新娘子是个汉人呢。
很显然,耶律采洁此举颇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暗示,我虽契丹人,但你却是汉人,我既嫁于你,便一切随你。
说实话,耶律采洁能以一名尊贵的堂堂大辽公主的身份做出这一切,已经完全的出乎了郑飞的意料,在郑飞的想象中,对方要么就是被养尊处优的宠坏了,如同一头未经驯化的小母老虎一样,见到自己便要大闹一场;要么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伤心摸样,毕竟她是身不由己的作为一个联姻的牺牲品嫁给了自己,对任何少女而言,牺牲了自己对未来美好幸福的所有的美梦与幻想,嫁给一个此前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但却没想到,从今天白日里她突然主动走出车厢将自己一军,到现在这般样子,郑飞怎么看都没看到她表现出了丝毫的刁蛮或伤心之态,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好像……当初扈三娘嫁给自己时的感觉一样,是那种自然而然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可自己的确此前从没见过她呀!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郑飞已经可以下定论了!她是不是耶律淳真正的女儿暂且不说,至少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显而易见是有什么目的在里面,而这,也许就是耶律淳执意非要将她许配给自己的真正原因!
一想到这里,郑飞本无意纳妾,更是讨厌各种形式的虚情假意的婚姻买卖,此刻再一想即将同床共枕之人还是一个必将会对自己百般算计之人,更是搞得郑飞一阵情趣寡然,即便明知眼前之人是一代绝色美女,还是让郑飞丝毫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郑飞知道这是自己矫情,不过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么爱的真情实意,要么就绝不滥施一点风流情。他注定只是一个爱家的好男人,而不是一匹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上一个的种马。
罢了罢了,郑飞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与耶律淳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这个女人也是耶律淳执意要送给自己的,对自己而言形式大于实际意义,既然如此,自己大不了不碰她就是了,便把她好生供养着,且看日后形势发展,究竟是原封不动的送回辽国还是任由她按自己喜好选择今后的生活方式就顺其自然吧。
郑飞想定随即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心想洞房花烛夜,自己别的地方也不好去,不如就去书房凑合一宿吧。
当郑飞走到门口拉开门,正准备出去时,他想了想还是回过头来朝着耶律采洁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你早点歇息吧,我还有点事不用等我了。”
耶律采洁似充耳未闻,一动也不动。
郑飞也未作汪,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去,却听身后突然再次想起了那个银铃般的声音。
“等……等一等。”
666,意外复意外(1)
“等……等一等。”
郑飞身形一顿,转回身来,只见耶律采洁已经用两只葱葱玉手掀起了红盖头的两角,红盖头下,一双大眼睛正看着自己,几颗贝齿轻咬下唇,虽是娇羞,却显出一种独特的来自草原女孩的野性美。
郑飞不禁有些心乱,轻轻把目光往边上一移笑道,“公主殿下有事?”
耶律采洁点点头,“你……去哪里?”
郑飞道,“临时想起有些事,要去办一下。”
耶律采洁松开手,红盖头的两角重新落下,声音也自里面传了出来,“可是……,你不把我的红盖头拿下来吗?按照你们汉人的风俗,我是不能自己拿下来的……”说到最后,已是声如细丝。
一听这话,郑飞真想给自己脑袋来一下,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无论怎样,洞房花烛夜里这一道程序是必须完成的,不完成,便不算正式的夫妻,尤其是女方还根本不能自己拿下来,只能这样戴一晚上,自己刚才要真走了还能找地方睡一宿,耶律采洁却是根本没法睡。
也不知耶律采洁能不能看到,郑飞满脸歉意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请公主殿下见谅。”一边说着,郑飞一边走到桌边拿起备好的红秤杆,再来到床边,同秤杆轻轻的挑起了红盖头,露出了耶律采洁早已羞红的脸,直看得郑飞心底不由再次一颤,即便郑飞心意再坚决,也毕竟还是个男人,面对如此尤物,尤其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新娘子,要说一点也不动心那才是虚伪。
郑飞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不过,一瞬之间郑飞又想起了刚刚所想,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女嫁给自己既然是有所图谋,则她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先迷住自己,所以,莫非是她见自己刚刚要走,这才故意用此举好吸引自己的注意?根本不是想让自己只是掀下她的红盖头?
一想到这里,郑飞便只觉刚刚升起的那股欲.火随即熄灭了许多,心中不禁暗呼一声好险,差点着了此女的道,此女如此机智聪敏,花样百出,日后还需多多提防才是。
那到底今晚还留不留下来呢?其实身为一名各方面都很正常的男人,事已至此,若说郑飞一点也不想留下那是骗人的,反正此女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合法小妾了,只要日后多加提放,便是有个夫妻之实又能如何?
不过,郑飞还是决定今晚不能住在这里,哪怕只有今晚,郑飞想用此举来向此女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轻易会被女色迷住的人,给她提个醒,她若真是个聪明人,也趁早少做其他非分之想。
郑飞想定,一边故作把秤杆和红盖头放回桌上,一边自然而然的离开床边,再对耶律采洁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你早点歇息吧,我先走了。”
很明显,随着郑飞这句话,耶律采洁脸色便有了些僵硬,她抬起头来看向郑飞,轻轻说道,“你……可是在怪我白日里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郑飞轻轻摇摇头,“非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公主解了我的围才是,平心而论,公主也并没有说什么过格的话,我又怎会怪你呢?”
耶律采洁目不转睛的看着郑飞,似要把郑飞看穿,郑飞也不甘示弱,平静的回望着,这一四目相对,仅仅片刻之后,二人都觉心中一颤,同时把目光撤向了一边。
“那你……”耶律采洁又轻声问道,“是嫌我长得丑?”
郑飞道,“那更是不可能了,公主长得极美。”
“你既不怪我,又不嫌我丑,新婚之夜却把我撇下独守空房,这又是为何?难不成这也是你们汉人的习俗?”耶律采洁再次看向郑飞,羞涩中带着一点倔强,目光也是咄咄逼人,习惯了中原女人的婉转羞涩,此刻耶律采洁表现出来的大胆与直接不由令郑飞有些不适应,并且不止如此,郑飞还明显的从耶律采洁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鄙夷与戏谑之色,这种感觉令郑飞很是不爽,想自己堂堂几十万天道军的最高统帅,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被一个草原女孩看不起!罢了罢了,就算这是耶律采洁使得激将法老子也认了,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小娘们都不怕老子怕个球!
“哦,原来是这事,公主看来是误会了,我刚刚确实有点小事,不过不办也无妨。”郑飞笑了,这次是真心开心的笑了,被人逼着和一个绝世的美女同房,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爽的“迫不得已”吗?
“天色不早了,咱们喝过交杯酒后早些歇息吧。”说罢,郑飞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小杯酒,刚端起来正准备端给耶律采洁,可这一眼看去,郑飞却是一愣,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眼的瞬间,虽然耶律采洁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让他清楚的看到了耶律采洁的脸上一闪而过了一抹害怕之色。
这个发现让郑飞心中一动,不过他并未细想,仍旧把一支酒杯递给了耶律采洁,耶律采洁伸手去接,但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这下郑飞更是纳闷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心中随即一乐暗道,别看她刚刚表现的多么主动,终究还是个女人,事到临头难免会紧张,不过,呵呵,谁让你招惹我的,老子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但老子要随便起来可不是人,过会就让你尝尝后果……,郑飞很无耻的想着,身子顿时有了反应,一阵口干舌燥。
“公主,请!”郑飞首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等他都放下酒杯了,耶律采洁却还是一点也没动,整个人愣愣的看着酒杯,就像是傻了一样,紧接着,她便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有些慌乱的把酒杯往旁边一放,满脸通红的对着郑飞求饶似地说道,“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你……你还是去忙吧。”
郑飞听了这话差点晕倒,如果不是因为在白天已经见识过此女,否则郑飞现在一定会认为耶律淳送给自己的是个疯女人,尼玛刚刚老子要走你偏要勾引老子,现在老子准备接受勾引了你又让老子走,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吧!
欲擒故纵!尼玛这绝对是欲擒故纵!郑飞心中瞬间醒悟过来,不行,今晚不能老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是时候表现出自己身为男人的主动了!
郑飞想定,不再犹豫,将两支酒杯放回原处后,便坐在床边把手轻轻的搭在了耶律采洁的肩膀上,很明显,耶律采洁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脸色也似乎更加苍白了,郑飞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装得还挺像。
然后,郑飞只稍稍一用力便让耶律采洁躺在了床上,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郑飞只觉一股异香迎面扑来,身体的反应也瞬间达到了极致,郑飞知道,这是处子的身上才会有的一种独特的香气,当初李家姐妹和扈三娘也曾经有过。
耶律采洁身子又是剧烈的一颤,她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便要挣扎着直起身子,不过都这个时候了,郑飞哪还有心思陪着她继续“演戏”,耶律采洁根本动弹不得,她看向郑飞,眼中已是无比的哀求。
郑飞现在什么也不管了,伸手便去解她的衣领,扣子很好解,但郑飞只解开了一只扣子就愣住了,只见耶律采洁已如同认命般闭上了眼,静静的躺在床上放弃了一切的挣扎,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也从眼角轻轻的滑落下来。
不知怎地,郑飞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发觉,耶律采洁好像并不是在装,她似乎是真的很害怕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这下郑飞是彻底的糊涂了,根本想不通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一旦确定了这件事,郑飞的身体即便憋得再难受也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慢慢的离开了耶律采洁的身旁,但看着耶律采洁泪水,他想了想,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伸出袖子为耶律采洁轻轻的擦了擦泪,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对耶律采洁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叫下人给你熬点粥喝吧?”
耶律采洁慢慢的睁开眼,眼中的惊恐还没彻底的退去,她惊讶的看着郑飞,就好像再次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郑飞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耶律采洁正在挂着泪眼巴巴的看着他轻声道,“你别走。”
郑飞快疯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抓狂的滋味,“公主还有事?都请直说吧。”郑飞有气无力的摇头苦笑道。
只听耶律采洁柔声说道,“我多少是有些明白为何李易安会选择你了……”
一听这话,郑飞不禁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耶律采洁,不知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夫君请坐吧。”耶律采洁似乎早就料到了郑飞会有这种反应,不但改了口,还起身把郑飞轻轻的拉到了床边让他坐下,然后,便对着郑飞慢慢的叙述了起来……。
耶律采洁道,“夫君或许已经知道,奴家是燕王的二女儿,几个月前,父亲突然对我说,他准备把我许配给宋国一个人为妻,我虽从小就知道既然生在帝王将相家,那就不要奢望可以自己选择归宿,注定会成为权力与利益交换的牺牲品,我也早已做好了迎接这种命运的准备,只盼父母能可怜我,真心的为我选择一个好人作为归宿,但却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要远嫁宋国给一名宋人,即便是宋人也就罢了,我甚至还听父亲的部下中与那些宋人打过交道的人说,父亲要我嫁的那人其实是靠当……占山贼寇起家的,我一听对方是……我百般不愿,母亲也不愿意,我们一起苦苦哀求父亲,但父亲就是不同意,我天天以泪洗面。”
郑飞心中不由苦笑一声,难道当过占山大王就是这样一件不堪的事吗?
耶律采洁继续道,“不过后来听说宋国人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我欣喜若狂,虽然父亲再次向对方提出了新的建议,但我却也有了一个盼头,只盼对方能再次拒绝父亲,但当消息再次传来时,我又绝望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又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我从小就不爱针织女红,只爱诗词歌赋,尤其对宋人所作的词尤为喜爱,常常要父亲的部下为我想办法从宋国抄来最新的词赋,而在宋人诸多作词文人雅士中,我更对其中独一无二的一位词人由衷的欣赏与仰慕,她不是别人,正是……夫君的大夫人,易安居士,李清照。”
郑飞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声苦笑,一对夫妻,名声都传到了国外,一个令人敬仰,另一个却为人所不齿,这叫啥事?不过听耶律采洁说的,这也太巧了吧,自己娶了一个辽国的公主,此人还是自己大老婆的异国粉丝?
“同为女人,她却能写出那么多精妙绝伦,优美动听的词曲,我自叹弗如,并想,能当李大才女夫君之人,也必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后来听说,她嫁的人是……”
说到这里,耶律采洁小心的看了一眼郑飞,郑飞接口无所谓的说道,“那人叫赵明诚,不过却是个趋炎附势、不知廉耻的小人,不提也罢。”
耶律采洁点点头继续道,“再后来就听说,她又改嫁给了一个人,不过,却是个……占山大王,我对此无比震惊,堂堂李大才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占山大王呢?后来我又多方派人打听,终于确信了此事,不过,见词如见人,我相信以易安居士的人品,她是不会随意作践自己的,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但当时我却没打听到那个能让易安居士委身下嫁的家伙究竟是谁,于是,就在不久之前,消息终于传回,我才意外而又震惊的发现,那个人的名字竟与父亲要我嫁给的那个人的名字完全的一样……”
当说到这里,耶律采洁的脸上立刻浮现起无比惊讶之色,似乎是直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郑飞则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因为如此,她才……?
果然,只见耶律采洁看了郑飞一眼,脸上浮现起几朵彩云继续道,“这件事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想去看一看,易安居士所嫁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后来,皇帝下令收我为义妹,封了公主,不久,在父亲的叮嘱与母亲的哭泣中,我被黄兴等人护送着离开了南京……”耶律采洁似是回想起了离别的那一幕,眼珠有些泛红,声音也哽咽了几分,郑飞见状心底一叹,想了想便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耶律采洁的手,以示安慰。
耶律采洁脸色又一红,却没有把手缩回来,“后来,便是十几天的海路,我终究还是没忍住,派人去跟护送着我们的你们的人攀谈,想多知道一些有关于你的事情……,在他们嘴中,你是如绝世的大英雄一样的人物,看得出,他们都是由衷的尊敬你,信服你,而听着你的故事,我也被吸引了,尤其是你与李易安、李洛灵还有扈三娘的故事,更是深深的打动了我……”
听到这里,郑飞突然觉得肩膀一沉,他转头一看,却是惊讶的发现耶律采洁已经把头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从侧面看去,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着,显示着她做出这个举动应该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只听她继续说道,“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对你更加的好奇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谁知道你的那些手下是不是专拣好听的赞美于你,所以……,刚刚我确实很害怕,但也幸好如此,才让我最终确信夫君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我耶律采洁知足了,能嫁给像你这样白手起家、一身传奇的好男人,比嫁给任何一个现在辽国那些各个自命不凡、眼比天高的王公贵族公子哥都要强几百倍!”
郑飞彻底听明白了,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耶律采洁为了试探自己而故意做出的举动?也确实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郑飞不由伸出一个手臂轻轻的抱住了耶律采洁,她也极为顺从的依偎在了郑飞的怀抱里。
“你能告诉我,你的父亲想让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郑飞突然问道。
耶律采洁直起身子,毫不犹豫的说道,“父王让我想办法迷住你,尽可能的为他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肯定是句实话,郑飞点点头,继续轻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耶律采洁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既嫁与了夫君,便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永世绝不背叛夫君,不过,我也毕竟是辽国的臣民,父王与母亲的女儿,我只希望夫君在日后能帮的就帮一下我的父王。”
郑飞笑了,“天色不早,早点歇息吧?”
耶律采洁如蚊子哼哼般嗯了一声,没过多久,房间内的烛光就灭了。
667,意外复意外(2)
一夜春色自不必多说,第二日一早,按照礼数,耶律采洁身为后进门的妾,要先去给大夫人李清照及二夫人李洛灵、三夫人扈三娘请安敬茶,以示尊卑。
不过,李清照等人早就与郑飞说过了,那耶律采洁毕竟贵为辽国公主,代表着辽国,身份尊贵,她又是一个契丹人,咱们汉人的这份俗礼就免了吧。
但郑飞却没有同意,郑飞说,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无论她是公主也好还是女王也罢,从今往后的首要身份就是我的老婆,除此之外别的身份通通都得往后排,这个礼必须行!
李清照三人听后心中都是暖滋滋的。
就这样,一大早,郑飞在起床后就向耶律采洁说了这事,没想到耶律采洁答应的也很干脆,甚至还对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李清照很是激动,郑飞满意的笑了笑,与耶律采洁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就穿戴整齐去军营办公了。
随后,耶律采洁用心梳洗打扮一番,就在丫鬟的领路下去见了李清照等人。
半天后,当有从统帅府来的人要向郑飞报告耶律采洁敬茶三位夫人的整个过程时,郑飞正与朱武、吴用、鲁智深等人谈论着军务要事。
众人见状就要回避,这是统帅的家事,外人就别跟着掺合了,没想到却被郑飞叫住了。
“你们不用走,也听一听。”说罢,郑飞便示意报信之人继续说下去。
报信之人这才一五一十的叙述起来,原来,耶律采洁在郑飞离开后不久就去见了李清照等人,她在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极为得体,该倒水的倒水,该敬茶的敬茶,对李家姐妹和扈三娘都很尊敬,甚至还为三位夫人提前准备好了皮草、手势等小礼物,尤其是对李清照更是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行完礼就迫不及待的与李清照谈论起了李清照所作的诗词,对大夫人所作的几乎每一首词都能娓娓道来,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说,她没有丝毫身为辽国公主的架子和孤傲。而三位夫人看起来也都很喜欢她。
众人听了都是沉思无语,其中,朱武与吴用二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是有些惊讶,似乎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郑飞见状一笑,随即言简意赅的把昨天耶律采洁的表现和对自己所说的话都说给了众人听,众人听过后脸上的惊讶与疑惑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你们怎么看?”郑飞问道。
邓元觉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这小娘们……哦不对,是四夫人,看起来人还不错吧?”
郑飞一笑,看向了朱武。
朱武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道,“统帅,您信吗?”
郑飞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道,“不信,她说得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朱武与吴用一听,二人立刻相视一笑,并且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用接口笑道,“耶律公主如此情真意切,从始至终都格外让人满意,统帅为何不信呢?她可是一口就道出了耶律淳的目的。”
郑飞一笑道,“正所谓知女莫若父,难道耶律淳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极度崇拜我老婆?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偏要把她送给我,若知道她一到这里就死心塌地的迷上了我,只怕会气个半死。耶律淳老谋深算,会犯这种错误吗?我看未必。”
朱武与吴用都是听得连连点头,自昨日以来始终缠绕在心中的忧虑在快速的消散着,其余众人的面色也都是一松。
“至于她所说的耶律淳交待于她的事,我倒相信是真的,不过,绝对还不是全部,她一定还有所隐瞒,”郑飞说到这里冷冷一笑,“有的时候,真话才是最好的伪装。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朱武、吴用等人彻底的长松了一口气,立刻朝着郑飞一抱拳,异口同声道,“统帅英明!”
郑飞看着众人一副释然的样子笑了笑道,“怎么?看样子,你们好像一直都挺担心的?”
众人都是面色一窘,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武悻悻说道,“是,其实不只我们,昨日她已露过面,大家都已见过她的真面目,四夫人确实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色,所以,很多兄弟都担心统帅会不会中了美人计……”
鲁智深、武松等人也都不好意思的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郑飞见状大笑一声,朗朗念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莫说是这等美色,便是再美上十倍百倍,我郑临风此生能有三位夫人相伴已是足矣!”
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朱武与吴用轻声念了一遍,心中都是一颤,这话听起来虽浅显,情意却深厚,足以看得出统帅对三位夫人的情真意切!
鲁智深等人虽听不太懂前面半句文绉绉的话,不过后面半句却都是听得极为明白,以此类推,统帅对大家不也一样?对老兄弟们哪一个也不曾亏待过!
郑飞继续说道,“告诉弟兄们,我郑临风此生,一,不贪财,千金与我又有何用?二,不好名利,名利百年便为粪土!这三,便不好色,三位夫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我此生只有一个志向,便是与弟兄们齐心协力,驱除贼虏,收复汉唐故土,重现我大汉神威!为此,我会永远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无论何时何地,此志不渝!若有违反,天诛地灭!请诸位兄弟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众人已一起跪倒在郑飞面前,他们心中都是禁不住急潮澎湃!
大家提着脑袋跟着造反最怕的是什么?不怕人头落地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最怕的还是跟错了人!尤其是现在,天道军势力庞大,已经占下了大宋的半壁江山,统一江山指日可待,在如此情况下,大家更是怕郑飞会因此而骄傲自满、刚愎自用、恣意妄为、失去判断,但郑飞现在的话却如强心针一般重新给每个人注入了信心,统帅并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一如既往坚定和冷静的郑临风!
“我等幸遇明主!请受我等一拜!”朱武高声道,随即带着众人一起拜倒。
郑飞一一扶起众人,笑道,“现在大家可都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众人七嘴八舌的都说道。
“不知统帅接下来要如何对那耶律公主?”吴用问道。
郑飞一笑,“再怎么说也是我老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会好好的养着她,让她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当然,是之一!她若真是聪明,日后应该能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和不可以做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给我那正在眼巴巴等着的便宜老丈人耶律淳一点甜头才行啊。”
众人都是一笑。
郑飞下令道,“去把黄兴请来吧。”
黄兴昨晚喝醉了,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醉,但还是喝醉了,因为唯有一醉才能忘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正在躺在别人的床上……,而他对昨晚的最后一个印象是依稀记得那郑临风走向统帅府后院的背影,然后他就猛烈的灌了一大碗酒便失去了知觉。
接到消息,黄兴虽头疼欲裂,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已经猜到肯定是对方有事要对自己宣布了,马上就跟人去了统帅府,在路上,黄兴仗着酒劲,还寻思着过会等见了那郑临风,一定要尽可能的强势一些,我虽无缘娶得公主,却并不代表我比他差!
这是黄兴第二次在正式的场合下见到郑飞,上一次还是在京东路的时候,当时黄兴还拥有着大国特使的骄傲与自豪,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宋人,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这些人已不是那个在自己眼中朝不保夕要求着辽国买马的小藩镇,而是一个几乎不亚于如今辽国的庞然大物,甚至连自己心目中的无冕之王耶律淳都要挖空心思巴结他,在宿醉的眩晕中,这种巨大的反差直让黄兴有些恍惚,此刻只见到郑飞高高坐在堂内,感受着来自于他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凌厉的霸气与威势,只见两旁天道军众将如狼似豹,气势惊人!黄兴心中猛地一颤,突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自己与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确实是唯有此等人物才配得上她……。
黄兴猛然醒悟,这便彻底放弃了心中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连耶律淳都要巴结于他,自己跟他相比,的确毫无任何优势,耶律采洁嫁的不亏!
“驸马您找我。”黄兴对郑飞弯腰施礼,不卑不亢。
郑飞淡淡一笑,“你远道护送公主而来,真是辛苦你了,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话音刚落,便见有两人端着两个大银盘放在了黄兴的面前,上面堆着满满的财物。
黄兴再次拱手道,“多谢驸马。”不过这些钱财虽然不少,却也难入黄兴的眼睛。
郑飞又说道,“另外,我还备下了一些上好的茶叶、瓷器、丝绸与南方珍宝,麻烦你带回去交给燕王王妃,就说是我与公主一起备下的。”
“谢驸马爷。”黄兴有点没底了,如果今天这郑临风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这些事,那可真没意思了,就在此时,终于,郑飞继续道,“我已备下了一千件火器,请你带回去交给燕王,就说是我送与他的礼物。”
黄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喜,“多谢驸马!”
郑飞继续道,“另有一千件火器,请你带回辽国转交给我的手下。”
这还不简单?反正花荣他们拿了火器也是给辽国出力,还是相当于给了自己,黄兴很干脆的连连点头,“请驸马放心,一定送到。”
郑飞一笑道,“那好,请你转告燕王,无论是粮草还是火器,只要你们能够提供足够的战马,并且全力抗金,我都应有尽有,希望咱们今后合作愉快。”
黄兴大喜,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这可是此行自己除了护送公主外最重要的任务,没想到却是如此顺利的就完成了!“请驸马放心,我在来之前我们王爷已经交待过,从今往后王爷便与您是一家人了,当同心同德,倾力合作,携手对外!”
郑飞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黄兴听出郑飞是下了逐客令,赶忙回道,“金贼咄咄逼人,战事一触即发,我想把那些火器尽快送到前线,事不宜迟,明天我便赶回去。”
郑飞点点头,“那好,临走之前去与公主见个面吧,看看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交待要你带给王爷。”
“公主,我……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再见心中女神,却已是他人之妇,虽然已经想开了许多,但黄兴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努力控制着情绪对耶律采洁毕恭毕敬的说道。
耶律采洁看了一眼两旁,几名贴身丫鬟立刻会意,都一起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兴哥,”耶律采洁说道,“你回去告诉父王,昨日那事,是我临时作出的决定,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都一力承担。”
一句“兴哥”喊得黄兴心头一颤,这才确信昨日的事果然是耶律采洁自己的决定,并不是燕王在事先有所交待,而有了她这句话,这件事就没自己什么事,不禁感动的回道,“多谢公主。”
耶律采洁如此聪明,这么多年来又怎会看不出黄兴对自己的心思,相比那些只会用粗俗的法子向自己献殷勤的公子哥,黄兴的低调和老实还是一直让她很欣赏的,但很可惜,这样的男人并不是自己的想要的。不过,为了感谢黄兴默默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她才会愿意尽可能的为他撇清关系,莫要在回去后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
“兴哥,你回去之后还要告诉父王,郑临风这个人很不简单,他与一般人不同,城府极深,我有些看不透他……,不过我会尽力的,让父王放心!”耶律采洁继续说道。
黄兴看了耶律采洁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沉重,堂堂大辽,无数草原猛士,如今却要把如此重担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甚至押上了她今生的幸福……,黄兴不禁动情的说道,“公主殿下,您……您受委屈了!您的牺牲有些太大了!”
耶律采洁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大圣大明天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后代,如今国家有难,身为他的子孙,我为大辽做出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父王能借此成就大事,重振大辽国威,拯救我大辽子民于水火之中,我什么都愿意做!”
黄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猛烈的怒火,他想起了荒淫无道的辽皇,想起了朝堂上那些只顾自己的利益,而致国家社稷于不顾的蛀虫,他们拼命的吸食着这个国家的血肉,当危难来临,却只能靠一个女人做出牺牲来拯救国家,天理何在!
黄兴不禁落下泪来,“公主……我代表大辽感谢公主!”
耶律采洁鼻子也有些发酸,她强忍着泪花把头侧向一边,“兴哥,你走吧,回去见到我娘要她好好保重身子……,女儿不孝,不能在膝下尽孝了。”
黄兴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郑重的朝着耶律采洁鞠了一躬,这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
耶律采洁痴痴的看着地面,此刻屋内已是空无一人,她再也抑制不住,终于,两行泪水缓落下来……。
不过……虽然这个房间耶律采洁已经命几名丫鬟仔仔细细几乎是一寸又一存检查过了,也确实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暗门、暗道之类的,但很可惜,几个就摆在她们眼前的东西却被她们都忽略了。
那是几个镶嵌到墙上起装饰作用的小花碗,不要小瞧了这几个小花碗,在他们嵌入墙面的碗底,都有一根与碗底紧紧连在一起的小绳穿过墙体从背面直达隔壁的房间,并在那里也与几只茶碗的底部相连,形成了一套在现代人看来简单无比的,只适合给幼儿园的小孩做游戏所用的“传声筒”装置,只不过,相对于古人,懂得这种传声原理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这位契丹公主和她的几个丫鬟恰恰就不懂,所以也就忽略掉了,甚至还觉得用来这样装饰还挺好看的。
而耶律采洁与黄兴的整个对话过程,也都一句不落的全都落在了正在隔壁房间里用其中一只传声筒仔细听着的郑飞耳中。
郑飞听着听筒内所传出的耶律采洁的哭声,慢慢的放下了听筒,心中也是不由一叹,虽然还是没能听到耶律采洁亲口说出耶律淳究竟吩咐给了她什么任务,也证明她果然并不是对自己如她所说的那般真心,从昨日到今早的所有的一切她都在演戏,但耶律采洁的话还是给了郑飞以深深地触动。
平心而论,耶律采洁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女人,不能因为各为其主,各属不同的民族就否认她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所做出的牺牲,不夸张的说,她又与为汉族也同样做出巨大牺牲的王昭君、文成公主等人又有何区别呢?
郑飞对耶律采洁的印象也随之改变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黄兴一行人离开了江宁府。
当天下午,郑飞就收到了一条让他朝思夜想的消息。
岳飞,找打了!
668,意外复意外(3)
这几年来,无论是在梁山上的日日夜夜,还是在京东路的割据岁月,还有雄霸九路强横无比的今天,岳飞的下落始终是压在郑飞心头上的一件心病!岳飞不同于其他梁山好汉,他是郑飞心目中绝对的民族英雄!
毕竟岳飞原本的人生轨迹已经随着郑飞的出现发生了巨大的偏移,他若自始至终都待在郑飞身边还好,但自从他跟着周侗去游历天下后就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消息,正所谓世事无常,如今天下不太平,民乱四起,人心险恶,郑飞真的很的岳飞莫要发生了什么意外……!
至于周侗,郑飞一想起这个老不死的就气得要命,哪还愿管他是死还是活!
这些年来,郑飞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岳飞,哪怕只是出于想确认一下他是否还安全。只是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如果被朝廷知道了有岳飞这号人,恐怕会给岳飞惹来麻烦,所以郑飞也无法明着去找,只能暗中派人到处打听,但在古代这种信息非常不发达,又没有后世才会出现的无所不在的“居委会”情报局和无孔不入的“老大妈”情报员相助,想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这几年来什么消息也没有。
周侗和岳飞就像是自从他们离开齐州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黄兴等人离开江宁府的当天,一只从西北方飞来的信鸽就就飞进了江宁府。
郑飞为了能及时区分从各地所传来情报的轻重缓急,在绑在信鸽腿部,用于装小纸条的小信筒做了不同的区分,筒身上会刻出数目不同的小竖线,线条的数目从一到三,刻有一条的代表是一般的情报,刻有两条的是需要立刻处理的紧急情报,而刻有三条的则就是极度重要的重要情报。收到信筒的人一看信筒上的线条数目就能立刻区分开来。
这一次,负责照料信鸽的人待卸下信鸽腿上的小信筒一看,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个信筒上居然刻有五条竖线,虽然另外两条一看就是发信之人自己刻上去的,却也表明发信之人有多么强调这里面所装情报的重要!他不敢耽误,立刻飞奔着把这个消息首先报给了朱贵。
朱贵当时正如痴如狂的沉浸在处理各地送来的情报中,朱贵一看小信筒也是大吃一惊,他立刻停掉了手头的其他活,用特制的小工具打开信筒便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仅仅片刻之后,极度的惊讶之色就写在了他的脸上,他也不敢耽误,也不管天已经黑了,立刻驱马亲自赶往统帅府要向郑飞报信!
当时郑飞正在与四位夫人一起吃晚饭,因为昨日的事,郑飞对耶律采洁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心中暗暗决定,只要耶律采洁不做出什么危害自己与天道军的事,自己就会认认真真的对待她,真心把她将家人看待。同时,郑飞在私下里也和李清照等人有所交待,她们三个都觉得耶律采洁是个可怜的女人,也都赞同郑飞的决定,每个人都对耶律采洁表现的很友善。
耶律采洁如此聪明,又怎会感受不出众人对待她态度上细微的变化?她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倒也正合她意,遂对待众人更是热情。
就这样,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刚刚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朱贵求见。
郑飞心中一动,朱贵这个时候来求见自己,只怕是有重要的事,随即对诸女说了声就离了席来到了书房。
朱贵一见到郑飞就上前说道,“统帅,找到岳飞了!”说着,朱贵恭敬的把一张纸条交给了郑飞。
果然,郑飞的脸上立刻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之色,他接过纸条就迫不及待的低头看了起来,朱武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紧急来报此事是做对了。
没错,那个刻有五条竖线的信筒内所装的就是岳飞的消息!
这些年,朱武作为郑飞的首席情报官全程参与了为寻找那个叫做“岳飞”的人所进行的全部部署,他从未见过统帅对哪个人能如同对“岳飞”那般上心,寻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消息!
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详细的记述了岳飞如今的所在和意外发现他的全过程。看罢之后,郑飞心中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岳飞还安然无恙,惊的则是岳飞现在正在做的事,真是不幸被自己给猜中了,岳飞居然投军了,而且投的还是宋军!如今正在河东路的石州禁军之中!
那已经失踪这么多年的岳飞为何突然被找到了呢?其实发现岳飞的过程也颇为侥幸,这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原来众所周知,情报工作历来是郑飞各项工作中重中之重,天下险要的各地几乎都安排了调查局的密探,其中,安插在河东路的几十名密探中有一人名叫雷和。
雷和的祖上几代就都是干的兽医,传到他这一代手艺也没失传,两年前,雷和便以兽医的身份潜伏于太原府内,这两年来因为手艺精湛,倒也在太原府内小有了名气。
一日,他的店里突然来了几名军人,张嘴就要雷和跟着他们走,可把雷和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谁料跟着他们进了军营才知道,原来是太原军中的几十匹战马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问题,各个病怏怏的不吃也不喝,军中专门照料战马的人也治不好,恰巧有人听说太原府中雷和给禽兽看病是个好手,便把他带来一试。
雷和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给战马都检查一遍,发现这些战马原来是都得了一种棘手的传染病,难怪那军中兽医也治不好,不过这对雷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雷和认为这也是一个难得的可以和太原府禁军扯上关系的好机会,遂使出真本事,没几天就治好了所有的战马,军中的人都很高兴,重重赏了雷和,还将给军中上百匹战马看病的活都交给了雷和,雷和的名头就更响了。
不久之前的一天,雷和的店里突然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后生,只见他虽只一身普通的禁军士兵军服,但相貌举止却是不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雷和一看此人心中便不由一声喝彩,暗自奇怪太原府内禁军之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那人见面便问雷和,“请问可是雷老板?”
雷和不敢怠慢,说,“不敢当,就是在下,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那人一看是雷和却是面色一喜,马上客客气气的自我介绍起来,原来他来自石州军,他的坐骑这些日子不知得了什么病,不吃也不喝,石州军的兽医束手无策,眼看坐骑就要病死了,恰巧有个从太原府来石州传令的士兵知道了此事,告诉他说太原府中有个有名的兽医叫做雷和,给马看病那是一绝,如今整个太原府内的禁军只要战马出了问题就都去找雷和,几乎没有雷和看不了的马病。所以他便赶来了太原,想请雷和去一趟石州。
雷和这才明白,太原府中的几百名骑兵自己基本都见过了,却从未见过这人,原来他不是太原府的骑兵。不过雷和却有点犯了难,这石州虽然就在太原府边上,可这一来一回也要一整天的时间,再加上看病和休息,自己只为看那一匹马至少要耽误两天不说,还就怕自己这一走,万一错过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就糟了。
那人眼看雷和面露犹豫,赶忙再三相求,甚至要雷和随意出价他都答应以弥补雷和的损失。
雷和倒不是贪财,而是确实是被此人的诚意打动了,他既会看马病,同时也是爱马之人,眼见此人能为了自己的坐骑不怕长途奔波专程找到自己,又舍得付出任何的代价,也知此人绝对是个爱马之人,加之也确实从心底对这人有好感,便痛快的应了这事,关了门就和此人往石州赶去了。
在路上通过闲聊,雷和也知道了原来此人今年刚满十八岁,已投军一年有余,名叫姚飞,两年前与他的师父一起来的石州,恰逢石州兵马提辖是他师父的老朋友,便让他参了军,而他的坐骑则原本就是属于他的马,并非是官家的马。
雷和与姚飞赶到石州见到那匹马后,只见原来是一匹白马,雷和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只可惜它如今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草堆上无力的喘着粗气,一看就是离死不远了。
事不宜迟,雷和立刻给这匹马做起了检查,姚飞则一边满脸紧张的等待结果,一边蹲在地上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白马的头轻声说道,“小白,别怕,你会没事的,一定!”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情况很不容乐观,原来这匹马是得了破伤风,一种对马来说几乎等于绝症的病。
姚飞听完雷和的话,当场面色极度苍白,又求雷和一定要想办法治一治!
雷和说,他只能尽力而为,但不敢保证结果,而且不是立刻就能治好。
姚飞也不犹豫,表示只消雷和且把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他都不会怪雷和,并如数给钱。
看着姚飞那伤心至极的样子,雷和被彻底打动了,接下来,雷和使出浑身解数,连太原府也不回了,在石州一住就是几天,那姚飞也是与白马寸步不离,吃住都在马厩。
而在这三天中雷和还见到了一个人,也就是姚飞嘴中所说的他的师父,乃是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老者,不知怎地,雷和总觉得这老者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不过雷和也没往深处想,他这几年在太原府开兽医店,每天都不知要见多少人,偶然见到有谁面熟也是很正常的事。
后来,没想到奇兼的发生了,三天后,白马的情况就好了许多,竟然可以重新开始进食少量的鲜草与清水了。又过了两天,白马已经可以重新颤颤悠悠的站立起来。
雷和再仔细检查一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对姚飞说,幸不辱命,这马儿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再尽心喂食干净的新鲜饲料几日,必能重新生龙活虎!
姚飞听了高兴万分,不但多给了雷和许多钱,并专门请雷和喝了一顿酒答谢他。
在酒桌上,二人都喝到七分醉时,雷和无意中问道,姚兄弟你对这马是真没的说,我雷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了不知多少养马之人,还真没哪个能像你这般对自己的坐骑如此之好!
姚飞一笑道,他之所以如此在意这匹马,是因为这匹马是他此生拥有的第一匹马,也是因为这匹马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他十三岁生日那天提前送给他的成人礼物。
雷和很是惊讶,立刻说道,你十三岁就能得到一匹这样好的马,真是让人羡慕死了,看来送你马的那位对你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此言一出,姚飞却是面色一黯,醉悠悠的说道,“他对我自然是最好,只可惜……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他和几位师父了,因为师父不让我再见他,说他是……”说到这里,姚飞面色突然一变,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把话打住改口请雷和继续喝酒。
雷和听着这么没边没际的话真是万分纳闷,什么叫“他的师父”不让他见“他的师父”?不过眼见姚飞刻意隐瞒,他也不好追问,但出于身为情报人员的职业性,他还是悄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既然白马已经基本没事了,雷和也就决定告别姚飞要回太原府,姚飞挽留不得,又要亲自把雷和送回去,雷和真心不想这么麻烦便要婉拒,可姚飞却始终坚持,正在此时,姚飞的那个师父又现身了,他对姚飞说,“你这些日子一直没去军中,这样不好,今日你便先去军营吧,雷师傅我会派人把他送回去,你放心就行了。”
姚飞无奈,只得告别雷和赶往了军营。
接下来,姚飞的师父就安排了家中一个伙计人驾着马车送雷和回太原。
在路上,雷和闲来无事就与那伙计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姚飞和他师父,那伙计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问什么答什么,他告诉雷和,这对师徒奇怪的很,这几年也不见他们走过亲访过友,除了石州军中的人,便不见他们跟别人有过什么交往,而且有一次那老头喝醉了酒,这伙计伺候着他去睡觉,还听到那老头醉醺醺的说醉话,说着什么你把我几个徒弟都给拐走当了叛贼,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这个徒弟你休想再得逞之类的。
一听这话,雷和心中顿时猛地一惊,叛贼?大逆不道?他灵光一闪立刻联想到了两个人,随即追问那伙计,姚飞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伙计立刻答道,叫刘侗!
雷和听了瞠目结舌,刘侗……周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见到那刘侗时会觉得有些面熟,那刘侗不就是几年前自己离开京东路时,所见过的要秘密寻找的两个特殊人物的画像之一的周侗吗?!现在仔细回想,他应该是比那画像上的人又苍老了几岁,但总体上还能看得出就是他没错。而既然刘侗就是周侗,那他的徒弟姚飞岂不就是另一个要寻找的人……岳飞吗?!
雷和努力回想一下几年前见过的那张画像,越想越觉得那岳飞的画像与姚飞十分的相像,而自己之所以刚开始并没有如见到周侗时觉得岳飞很面熟也很正常,除了距离上一次见他们画像已是几年前的事情,相距比较遥远外,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周侗只是比几年前老了一些,但总体上仍旧濒着明显的相貌特征,但当时岳飞的画像却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孩的画像,这几年的时间,他已成长为了一个高大威武的壮小伙子,容貌可以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不再好辨识了。
雷和想通了此事真是高兴的差点从马车上蹦起来,暗道怪不得统帅命令大家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找不到他们二人的踪影,原来他们竟是隐形改名藏在了石州!不过,什么叫无巧不成书,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结果居然是我雷和意外的找到了他们!
接下来,雷和为了防止被这伙计看出异样,再回去说漏了嘴吓跑了周侗和岳飞,随即轻描淡写的扯开了话题又聊起了别的,但心中其实却是对太原府归心似箭。
半天后,太原府终于到了,雷和送走了那伙计后,马上在自己店门口挂出暗号,没多久,接头的人就来到了兽医店。
那人听完雷和的话也是大吃一惊,二人一商量,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两个人绝对不能再错过,否则以后绝对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了,他们马上做出决定,一是用最高级别的情报方式向统帅府报告此事,二便是立刻安排人手重新去石州把周侗和岳飞监视起来,绝对不能放跑他们!
669,意外复意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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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看罢真是火冒三丈直想骂娘,暗道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岳飞,原来竟是被周侗那个老混蛋给藏起来了!
自己当初就觉得周侗悄悄带走小岳飞这件事蹊跷得很,他若真是想带着小岳飞游历天下大可光明正大的来跟自己说,何必偷偷摸摸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带走呢?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看来,即便自己大道理跟他讲了那么多,即便自己娶了李家姐妹,但还是没能改变他对自己是个草寇的成见,继续忠心不二的做着大宋的死忠臣民。他自己做也就罢了,还要逼迫着小岳飞也跟他一起做,甚至他还猜到了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寻他们,所以逼着岳飞改了姓名,分明是铁了心不想让岳飞再跟自己扯上半分的关系。
郑飞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让小岳飞拜周侗为师,白白惹出了这么一件事端!说白了还是自己当初不该动了贪心,既想把周侗这员超级猛将招入麾下,也想让他把岳飞教授成绝顶高手,结果就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幸好是老天有眼,保佑着岳飞这些年一直安然无恙,并让密探雷和通过那样一个概率低到极致的巧合最终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踪迹。否则,若等到自己终老之时也没有找到岳飞,或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岳飞出了事,自己就只能抱憾终生了,愧对华夏万民了!
朱贵在旁边见郑飞的脸色时而喜时而惊又时而大怒,连忙小心的说道,“统帅,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是否安排人手把他们秘密的绑来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郑飞当然也想这么做,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周侗武功之高出神入化,卢俊义、林冲、武松、栾廷玉等人都只学了他一门功夫便已都是天下难寻的高手,想“绑”他来谈何容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年岳飞一直跟他在一起,虽然自己曾经成功的在小岳飞心底种下了一颗“忠国而非忠君,爱民而非爱君”的种子,但那颗种子这些年来究竟有没有生根发芽并不得而知,尤其是周侗这个老变态对大宋那叫一个死忠,他难道不会也教育小岳飞跟他一起死忠大宋吗?万一岳飞已经和周侗一样了,自己贸然行动,即便真的成功把他们“绑”到了眼前,只怕岳飞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最终适得其反!
不过,郑飞对岳飞还是有一点信心的,相信自己在岳飞心里应该还占据着一块田地,这一点从岳飞想尽办法也要救下自己当初送给他的那一匹马“小白”上就能看得出。
郑飞真的很想现在就立刻亲自赶去太原把岳飞带回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这条命已经不再只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七十万天道军将士和数千万相信自己的百姓,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对他们来说也许就将是灾难性的。
那要怎么才能让岳飞回归呢?
郑飞走到书桌后坐下,闭起眼睛静静思索起来,朱贵也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打搅。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如今挡在岳飞回归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仍旧是周侗!只要郑飞能劝通了周侗,一切事就都解决了,但很显然,周侗的顽固不化已到达了极致,说实在的,就算郑飞自己去,郑飞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能让周侗回心转意,所以,周侗这条路基本上已经行不通了。
而既然既不能强行把岳飞“绑”回来,也无法劝通周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不理会周侗,让岳飞自己回来!岳飞已经大了,应该可以自主选择他今后的道路了!
只要岳飞愿意回来,周侗想干嘛就干嘛去,郑飞才懒得再管他。
郑飞想到这里心中突然灵光一闪,雷和在信中说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岳飞为了感谢雷和治好了小白,特意请雷和吃了一顿酒,当岳飞喝得有点多时意外吐露了他的一句心里话,而从这句话来看,他还是很思念自己与鲁智深、王进、庞万春等人的,这或许就可以成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切入点,自己虽然不能去,但不代表别人不能去,自己何不派出一个同样能对岳飞产生作用的人去把岳飞劝来呢?
那岳飞的三个启蒙老师要派谁去呢?郑飞首先就把鲁智深排除了,鲁智深脾气火爆,他要听说是周侗把岳飞给拐走了,派他去的话只怕见了面先得和周侗大战三百回合再说别的事。王进也不行,王进虽然耿直,嘴皮子却不利索,所以,也就只能派庞万春去了。
郑飞细细一想,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庞万春机智过人,与岳飞也是亦师亦友,当初关系好得不得了,的确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郑飞想定,立刻对外喊道,“三更!”
李三更应声而入,“在。”
“去把庞万春找来,”,郑飞又嘱咐一句,“不要让外人得知。”
“是!”李三更一溜烟出了屋。
刚刚李三更在外面也跟着听到了郑飞与朱贵的对话,知道那岳飞和周侗已经找到了。
李三更身为郑飞的贴身护卫,当日就全程参与了郑飞迎娶李家姐妹的全过程,对岳飞和周侗的事也多少知道一些,知道周侗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长辈,岳飞是统帅极为看重的一个小兄弟,在统帅与大夫人和二夫人成亲之前,他们二人就一直住在李府之内。
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周侗带着岳飞不辞而别了,从此他们的下落就成了统帅的一块心病,这些年可没少下大气力去找过他们。
如今那岳飞和周侗终于有了下落,李三更明白此事对统帅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现在奉命去请庞万春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耽误,一路狂奔向马厩,准备骑着快马去独立军的驻地找庞万春。
只不过郑飞的书房与马厩正好离得很远,李三更只能一路从近道走,而当他来到统帅府的花园时,立刻清楚的听到从花园内传出了笑声,也看到了点点灯笼的光亮。
李三更暗付,不知是谁出来乘凉吧?一边想着,李三更脚步也不停,仍旧往马厩的方向奔去,但就在此时,却听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李三更,慌里慌张的干啥去呀你?”
李三更顺着声音望去,借着那边灯笼的亮光仔细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大夫人李清照和二夫人李洛灵正一起坐在花园的小亭中看着自己这边,大小两位小公子则在亭子边玩着,刚刚冲自己喊话的则是大夫人的丫鬟翠儿。
既然碰见了两位夫人,李三更只好改变方向急步来到小亭边朝着李家姐妹躬身道,“小的见过两位夫人。”
李家姐妹轻笑着点点头,李洛灵问道,“你不跟在风哥身边,自己一个人这是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去?”
李三更心中快速一想,统帅吩咐的不准外人知道,两位夫人与统帅如此恩爱,应该不算“外人”吧?
李三更想定回道,“统帅命小人去请庞万春将军来议事,小人怕耽误了统帅的事,所以跑的快了些,若是惊到了两位夫人,还请两位夫人见谅。”
李洛灵摆摆手,“倒是没惊着我们,看你慌慌张张的有些奇怪罢了,不过天这么晚了,夫君这个时候去找庞万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李三更心中一紧,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岳飞和周侗的事告诉她们,再说下去可就犯戒了。
正在此时,只听李清照说道,“夫君这肯定是有急事,行了三更你快去吧,莫耽误了事。”
李洛灵吐了吐舌头笑道,“怪不得夫君最爱姐姐,还是姐姐最懂事哦。三更快去吧。”
夜色之中也看不清李清照的脸色,但她应该是脸红了,瞪了李洛灵一眼摇头一叹又一笑,“你这丫头唉……,都当娘了还这样……”
李三更心中也是感叹,大夫人人真是好,当初自己那苦命的小妹李四更被救上梁山后就整日以泪洗面,甚至还寻过短见,后来大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就把小妹收在了她的身边,开导她,成功的让小妹振作起来,对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去年还成了亲,说起来,大夫人也与统帅一样是自己的大恩人!
李三更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暗道既然周侗是这两位夫人的长辈,如今统帅找到了他们,想必接下来定会把此事也告诉她们,自己现在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两位夫人……”李三更说了一句就停了,然后看了一眼翠儿等人。
李清照与李洛灵二人见状一愣,还以为是郑飞有什么事要李三更对她们交待,李洛灵随即朝着翠儿等人点了点头,翠儿等人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李三更是统帅的贴身护卫,深受信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这便一起走远了一些,安国与安邦两个小家伙则仍在原地玩的不亦乐乎。
李三更这才说道,“启禀两位夫人,刚刚朱军长来向统帅报告,两位夫人的长辈周侗老前辈,还有那位叫做岳飞的小英雄已经有了消息,别的小人也就不知道了,小人斗胆提前向两位夫人贺喜了!不过此事知道的人还不多,还请两位夫人保密。”
说罢,李三更朝着李家姐妹躬身一抱拳便急步离开了这里。
李清照与李洛灵二人这才从刚刚听到“周侗”与“岳飞”这两个名字所引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色中发现对方与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而是同样深深地的担忧之色……。
李三更离了花园后再没有碰到什么意外,顺利的找到了庞万春,统帅深夜相召必有要事,庞万春不敢耽误,便用最快的速度和李三更一起来到了郑飞的书房。
“统帅,您找我。”庞万春进屋一看朱贵在心中就是一跳,知道朱贵都在,这件事恐怕是小不了了。
郑飞点点头,直接说道,“万春,岳飞和周侗已经有了消息。”
庞万春一惊后便是大喜道,“太好了!他们现在正在哪里?”
郑飞叹了口气,“他们正在河东路石州城,不过他们都改了名字,周侗改作刘侗,岳飞则改作姚飞,应该是取自他母亲姚夫人的姓。”
庞万春一愣,“啊?他们为什么要换姓?还有,这些年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郑飞冷哼一声,“这还要多谢那位周侗,我怀疑周侗不想让咱们找到岳飞,所以这些年他就把岳飞藏在了石州,前不久若非一次机缘巧合被咱们的人发现了他们,只怕咱们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接着,郑飞就简短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庞万春,庞万春听罢心中也是不禁一怒道,“这个周侗怎如此可恶!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岳飞的消息,原来竟是他捣的鬼!”
郑飞点点头,“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周侗是铁了心做大宋的死忠,我已对他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但我不想让岳飞也做大宋的陪葬品,我要让岳飞回来,但若被那周侗知道了他一定会极力阻拦,所以我要你悄悄潜入宋境去石州找到岳飞,背着周侗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带回来!”
庞万春二话不说就抱拳道,“请统帅放心,我拿岳飞当亲弟弟看,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找到他,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他带回来!”
“还有……”郑飞语气突然一沉,“如果有必要,那周侗……可以不用留了!”
庞万春与朱贵对视一眼,一起道,“是!”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三更脸色突然一变。
郑飞又对朱贵说道,“给太原府……,不,给整个河东路所有的密探发去消息,要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放掉手头的所有工作,全力监视岳飞和周侗,但有一点,绝对不能让他们二人察觉出异样,只要能随时掌握他们二人的踪迹就可以了,一切都等从这里派去的人到了再说。还有,不要提前告诉他们去的人是万春。”
朱贵赶忙道,“是!我马上去办。请统帅放心,调查局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会尽全力配合庞军长带回岳少侠!”上一次郑飞与朱武玩了一个大大的无间道,不但瞒过了大宋和全天下,也瞒过了朱贵。作为郑飞手下的首席情报官,手中还掌握着庞大的调查局和几千名分布各地的调查局密探,朱贵竟是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他虽然被郑飞此举所彻底的折服了,却也由此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羞愧和危机感,他不禁想到,如果那一场无间道的目标不是大宋而是自己一方,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如果调查局仍旧一点消息也调查不出来,天道军岂不就是要遭遇一场灭顶之灾?!
从那以后,朱贵便将对调查局和密探们的要求提高了许多倍,力争一雪前耻。而此次如同大海捞针般找到了统帅一直在苦寻的岳飞和周侗,则就是一次可以为调查局正名的好机会,朱贵暗暗下定决定,无论怎样,这次的差事绝地不能办砸!
郑飞点点头,对二人一起说道,“这件事非常的重要,万一走漏了风声,能不能把岳飞带回来倒是其次的,万春涉险进入宋境必危机重重,所以,这件事必须保密,除了我、你们两个还有三更,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明天我就会宣布下令万春去北边巡查,让他可以有合理的理由从江宁府消失。都明白了吗?”
庞万春与朱贵一起抱拳道,“是!”
但就在此时,却听身旁扑通一声,郑飞等人一看不禁一愣,只见李三更不知怎地跪在了桌前。
“三更?”郑飞心中大奇,不解的问道。
“统帅,三更做错了事!”李三更抬起头来哭丧着脸说道,已是满头大汗,“小人刚刚……”
李三更一咬牙,这便把刚刚在花园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说了出来,说罢,李三更又重新跪倒在地上,“小人不是个东西,对不起统帅,请统帅责罚!”
郑飞一愣,心中不由一声苦笑,如今天下有多少人会在意着周侗那个老混蛋,自己或许不知道准确的数字,但有两个人绝对是其中最在意的两个,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清照与李洛灵,结果就偏偏让她们知道了此事,这难道是天意吗?
郑飞一叹,对李三更说道,“三更,起来吧,下不为例!”
李三更一呆,眼看郑飞似乎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感激的朝着郑飞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郑飞朝着庞万春和朱贵说道,“你们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庞万春和朱贵朝着郑飞一抱拳刚要走出去,却见外面突然走进来一名护卫说道,“启禀统帅,大夫人与二夫人来了,想见您。”
郑飞心底一叹,知夫莫若妻,她们果真是猜到了自己想做什么……
670,意外复意外(5)
郑飞朝着护卫点了点头,那护卫立刻出了屋,门外接着隐约传来那护卫的声音,“两位夫人请进。”郑飞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正好遇到李清照与李洛灵二人走了进来。
很明显,虽然李清照与李洛灵都一起朝着郑飞一笑,但笑容中却都有几分的不自然。
郑飞心底一叹,主动上前对她们一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准备去告诉你们,周侗老前辈和岳飞已经有了消息,他们正在河东路石州城,你们放心,我会把他们安安全全的接回来的。”
李清照与李洛灵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眼中随即闪过一片惊喜之色,李洛灵激动的抓起郑飞的手笑道,“真的吗?太好了!”
郑飞笑着点点头,一点异样也没有,然后他又转头对庞万春和朱贵说道,“行动计划不变,首先保证让岳飞回来,如果周侗老前辈想一起回来当然最好,若他老人家嫌路途遥远不想动了,也不要勉强,但回来前记得给老前辈留下足够的钱财,当作对老前辈这么多年教授、照顾岳飞的感谢。明白了吗?”
庞万春与朱贵都是人精,当然明白统帅这是因为两位夫人的缘故改变了主意,这个命令才是真正的命令,虽然执行这个最新命令无疑意味着难度的增加,但二人还是异口同声的抱拳道,“是,属下明白。”
“好,你们去吧。”郑飞说道,“注意安全,无论怎么样,首先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
庞万春与朱贵一起称是,又对李清照和李洛灵恭敬的一抱拳后便一起走了出去。
李清照与李洛灵笑着对视一眼,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郑飞笑着对她们说道,二女都点点头,众人这便往外走去。
临出门前,李清照不经意间看了李三更一眼,却见李三更随即就把头低了下去。
李清照心中一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前面郑飞的背影,心中只觉一股暖流淌过……
夜色已深,天地一片沉寂,但在江宁统帅府内一间房屋里,一幕满堂春色却在激烈的上演着,只听床摇地动,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颤颤的娇.喘,直听得外屋床上睡觉的丫鬟面红耳赤,双腿禁不住用力夹.紧了被子,心中也不由臊道今夜夫人这是怎么了,怎如此没羞没臊的……
终于,伴随着屋内男女同时到达顶峰的一声呻吟,一切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郑飞躺在床上,怀抱着瘫倒在自己怀里轻喘吁吁的李清照,虽然激动结束后的迷幻还没有完全过去,但他的心中还是为今晚的李清照感到了一丝的惊讶和疑惑……。
通常情况下,郑飞晚上会在三位夫人……现在应该是四位夫人了,在四位夫人中的哪一位那里过夜,除了郑飞自己主动挑选的,大部分都是李清照、李洛灵与扈三娘根据自身情况商量着来的,她们三人情同姐妹,彼此也根本不会为此而心生芥蒂,一旦有了结果,比如谁今晚若要与郑飞同住,另两位一般在吃过晚饭后就先行离开了,郑飞也就心领神会的与留下来的那位夫人一起回屋。
可以说,郑飞的后宫呈现着一片安宁和谐的大好局面。
但实际上,三人与郑飞同房的次数却是严重不均衡的,若把一年内所有的都统计出来,肯定是李清照最少,而李洛灵和扈三娘最多,究其原因,除了李清照身为大夫人,要做出大姐的风范照顾和让着两个妹妹之外,也与李清照内敛、羞涩的性格有关,往往本来是要轮到李清照了,郑飞都进了她的屋了,却还被她找借口推去了李洛灵或扈三娘那里。而她的这种性格也延续到了床上,与李洛灵的调皮和扈三娘的狂野不同,李清照简直温柔、羞涩到了极致,令人不忍触碰。
但偏偏,郑飞其实从内心最深处还是最爱李清照一些,甚至对李清照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呵护,只可惜由于上述两种原因,李清照很少能完美的配合郑飞。
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却着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刚刚郑飞与李家姐妹离开书房来到后院,李清照破天荒的主动暗示希望郑飞今晚去她那里,对此,不只郑飞,连李洛灵也极为的惊奇,然后她就笑嘻嘻的先走了。只留下满面羞红的李清照拉着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地郑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李清照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有些生涩,但明显更主动了许多,如同被暖风唤醒的雪山,这便就有了刚刚的那一幕,也有了二人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同赴巅峰……
郑飞真是奇怪万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李清照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此时,李清照还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胸口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彼此的呼吸都已渐渐平稳下来,透过紧紧贴在一起的胸部,彼此也清楚的感觉到双方的心跳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郑飞很享受这一刻,怀抱着心爱的女人,静静的彼此相拥,郑飞真的此时的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夫君……”不知过了多久,李清照突然轻轻的说了一句。
“嗯?”郑飞回应道,“怎么了?”
李清照轻咬嘴唇,如蚊子哼哼般说道,“喜欢吗……?”
郑飞稍稍用力把她往怀里楼得更紧了一些,满足的说道,“当然喜欢。”
李清照那叫一个害羞,柔声说道,“那……放我下来,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郑飞听了刚想松开她心中却一动,他想搞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娘子,能告诉你今晚是怎么了吗?”
李清照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没……没什么,我……,我……”却是什么也没说下去。
郑飞太了解李清照了,这就是一个天生不会说谎的女人。同时,他也立刻感觉到李清照的心跳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显示着她极度的紧张。
郑飞这下可是更加纳闷了,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就在郑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胸口有点湿湿的,他立刻反应过来……李清照哭了?果然,李清照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郑飞急忙说道,“你怎么娘子?”
李清照摇摇头,“夫君对不起。”
郑飞一愣,只听李清照继续说道,“夫君,你其实已经知道李三更把周大叔和岳飞的事告诉了我们吧?”
郑飞慢慢的点了点头,李清照一叹,“果然是这样……,谢谢你夫君,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郑飞却是越听越糊涂,李清照这是怎么了,一会对不起,一会又谢自己,他伸出手温柔的擦去了李清照脸上的泪水,不解的问道,“娘子,我真是糊涂了,你这是……?”
李清照鼓了鼓勇气,这才说道,“夫君,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气,其实……周大叔三年前就找过我们。”
郑飞一惊,什么?周侗两年前找过李家姐妹?!三年前……那时自己与李家姐妹还在京东西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清照继续说道,“三年前的一天,我与小妹刚刚哄下安国与安邦睡觉,正在房中闲聊着,一个人影突然从窗口一跃而入,我和小妹一惊以为是进了贼人正准备呼喊,却发现来人原来竟是周大叔,我们惊喜交加,忙问周大叔为何多年没有消息,但周大叔却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只对我们说,他此行前来乃是为国除贼,要取……取夫君你的性命!”
郑飞心中又是一惊,周侗两年前竟要来取自己的性命?!这且不说,整个统帅府防卫森严,那周侗又是如何进来还找到了李家姐妹的?!
虽然这件事十分不可思议,但郑飞转念一想就相信了,首先李清照不可能骗自己,尤其是现在更不会,其次,以那周侗对大宋的死忠,自己当时反了大宋,是大宋的头号反贼,那周侗想来杀自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出戒备森严的统帅府对别人来说或许比登天还难,但对一身本事,武功以至化境的周侗却不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郑飞心底不禁有些发寒,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李清照继续道,“他说,他并不是现在就要……,他之所以找到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劝一劝你,别再跟宋国做对,如果夫君你能向大宋投降,那他就不会……”
郑飞听罢心中陡然一怒,这个周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对大宋忠心到这种地步?!为了大宋居然就想来刺杀自己?!这个老混蛋!
“然后呢?!”说实在的,郑飞已经有点生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李清照有了生气的感觉,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她们两个这么多年来竟一直瞒着自己!一边说着,郑飞的手臂也渐渐的松开了些。
李清照知道郑飞是怎么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愧疚瞬间迸发,她赶紧抱住郑飞说道,“夫君,对不起,你听我往下说……,听了周大叔的话,我和洛灵都是大惊失色,连忙劝他改变主意,告诉了他夫君你所做的一切,但他仍旧不愿做丝毫的让步,只说大宋现在是出了些问题,但那也只是因为皇帝被小人蒙蔽了,早晚有一天皇帝是会醒悟的,到时候大宋就会重振旗鼓,他要给我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内,如果我们不能劝说夫君你向大宋投降,他就……”
郑飞咬牙切齿的接口道,“他对自己倒是倒是自信的很!也太小瞧我天道军了!然后呢!”
李清照立刻说道,“然后……洛灵就……就……”
郑飞一愣,“就怎么了?”
李清照突然咯咯一笑,“洛灵就打了他一巴掌!”
郑飞呆呆的说道,“洛灵打了……周侗一巴掌?”
李清照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忍不住轻笑着继续说道,“嗯,周大叔正在滔滔不绝的给大宋歌功颂德,洛灵突然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叉着腰把周大叔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夫君你是没见周大叔当时的那个样子,捂着挨打的那半边脸瞠目结舌的看着洛灵,想还嘴却一句话也说不上,咯咯咯……”
这下郑飞也忍不住笑了,还真别说,以李洛灵的脾气,她还倒真做得出这件事,堂堂绝代大侠周侗,竟被一个小女人给扇了一巴掌,却是不能还手也还不过嘴,光想想这个场景就是够痛快的!
好!郑飞心里那叫一个爽,暗道到底是我郑临风的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顶得住的!打得好!骂的也好!
“然后呢?”郑飞语气一转笑问道。
随着他这句话,刚刚已经有些冰冷的气氛瞬间得到了缓解,李清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我对周大叔说,夫君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所做的一切我们姐妹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没有人比我们更懂更了解我们的夫君,我们相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背叛他。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夫君的孩子,周大叔你本领高强,你若真想做什么我们也拦不住你,但我们姐妹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只要你敢动我们夫君一下,我们便拼了性命也会给他报仇,除非你先踏过我们的尸体!然后,周大叔呆呆的看了我们许久,终于一跺脚说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不管了,然后他就要走,我们急忙又拦住他,问他岳飞在哪里,夫君这些年找你们找的好苦。他说,他几个徒弟几乎都当了反贼,他不想让岳飞也走这条路,所以他永远也不会让岳飞回来了。说完他就真的走了,连给我们一个再劝他的机会也不给。”
郑飞直听得心中无比温暖,看来,虽然李家姐妹一直在瞒着自己,但也是靠着她们的勇气与坚持才打动了周侗,让他改变了主意,说到底,她们还是最心疼自己,永远也没有改变过。
一想到这里,郑飞不禁对刚刚质疑李清照的举动感到了一丝的悔意,重新又用力的抱紧了李清照,“娘子,谢谢你和洛灵。”
李清照也用力的抱紧了郑飞,“不怪你夫君,怪我们……”
郑飞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李清照轻轻叹道,“我们本来是想告诉夫君你的,但又害怕因为这件事让夫君记恨周大叔,周大叔帮了我们姐妹那么多,我们真的不忍心你们反目成仇,反正周大叔也说了永远不会让人找到他们,以周大叔的本事,他说不定真能做到,那就更没有必要告诉夫君你了。后来,眼见夫君更加努力的寻找他们,我们心中既是希望夫君能找到他们,又是矛盾不想让夫君找到他们,如此一等就是三年多,眼看三年来还是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我们本以为夫君已渐渐放弃了,却不料今晚竟意外得知了那件事……,我们很害怕,害怕周大叔已经把岳飞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也更害怕夫君在大怒之下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决定立刻去找夫君,把这些事都告诉夫君,求夫君能……饶周大叔一条性命!没想到,夫君如此体谅我们,不待我们开口就主动答应放过周大叔,我心中无比感动,夫君能为了我们做任何事,我这么多年来却从未好好的服侍过夫君,所以我才……”
哦……!郑飞这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李清照今晚会如此主动,原来既是受了自己的感动,也是想用这种方式好好的弥补自己。
郑飞心中一暖,禁不住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李清照说道,“真是个傻丫头。”
“夫君,你不怪我们吗?”李清照轻声问道。
郑飞摇摇头,“永远也不会,你们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爱你,清照。”
无论是多么强势的女人,也还是女人,同样需要男人的怀抱与宠爱,更别说是像李清照这样的柔情女人了,一句“傻丫头”已叫得李清照心底一颤,一句“我爱你”,虽从未听过这种话,却也能听得出里面露骨的直白和爱意,李清照的心都快融化了。
如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事终于说了出来,也得到了夫君的谅解,甚至还因为这件事与夫君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些,李清照的心中瞬间就被幸福全部填满了,禁不住也用力的抱住了郑飞。
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拥,没一会,郑飞闻着怀中美人身上的香气,又有了反应,正在此时,怀中的李清照也动了动,郑飞低头一看,借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发现李清照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羞成了如红苹果一般,原来刚刚郑飞一反应李清照就觉察到了,刚刚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极限,真是再没有勇气继续一次了,羞得她想赶紧逃离郑飞的怀抱,但此时的郑飞哪里会舍得让李清照从自己身上挣脱下来呢?再看着李清照那欲拒还休的撩人媚态,郑飞一阵口干舌燥,反应也很快达到了极致。
“夫君……别闹了,让我下来。”李清照声若蚊丝,却还没等她说完,自己的嘴就被郑飞的嘴堵住了……
不一会,屋内又传出了令人心颤的动静,屋外的丫鬟心底不禁一声悲鸣,今天老爷和夫人到底是怎么了,还让不让活了,唉,继续夹被子吧。
第二日一早,阳光明媚,万物生机勃勃,郑飞走出房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精神抖擞!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奋斗也开始了!
671,天翻地覆(1)
一早,在例行的早会上,郑飞便宣布任命庞万春为巡察使,代表他巡查各方军政要务、揪黑打非。
同时郑飞也特意当着众人的面特意嘱咐庞万春,为了能更客观的查清当前各地所存在的各种问题,不给各地官员以弄虚作假的机会,此行不准他大战旗鼓,只准带少量人员身穿便衣开展秘密行动。
庞万春当即领命而去,当天下午,庞万春便率领着十几名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袭便衣离开了江宁府,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乃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宋境,然后去往河东路的石州城。
不过,借口虽然是借口,但从上到下却都相信了,很快,庞万春要代表统帅巡查各地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地,一时间,各地官员都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各方面都没问题的就力求完美,有些问题的就都赶忙解决,怕就怕庞万春哪一天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大门口。
这些情况郑飞都很了解,专制社会,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其实不需要庞万春去查,光靠调查局与“影子”就可以掌握各地官员的第一手活动资料,各地谁做了什么好事,或做了什么坏事,亦或是有没有违纪犯法等等都一应俱全,这也是郑飞考核各地官员的一个重要参考。
对刚正不阿、遵纪守法、有才华的官员,就可以迅速被发现并得到提拔任用,对违法乱纪的官员,也可以在第一时间给予惩处。
不过郑飞在惩处犯错、犯罪的官员上并不会走如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一般的极端,据说朱元璋的家人都是因贪官污吏而死,所以朱元璋对贪官污吏简直恨到了极点,当他建国后就规定,官员只要敢贪污60两银子以上的,就要处死!60两是多少?折合成现在也就是六百块左右,而且处死的方法也很霸道,便是活生生的剥皮,贪污六百块就得被活生生的剥皮,并在剥皮后把皮塞满草置立于公堂之上。当时每个县都有一个剥皮的场所,叫皮场庙。据说官员经过那里莫不胆战心惊,个别胆小的当场吓晕过去也有记载。
同时,除了剥皮,朱元璋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发明了更多专门针对贪官的刑罚,比如用开火烫,烫的里外开花。又比如那铁刷子给贪官洗澡搓灰,洗刷刷又洗刷刷,直洗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朱元璋一生究竟杀了多少个贪官?据不完全统计,应该在十万至十五万,当然,其中肯定有许多是冤死的或受到株连而死的。
实话实说,老百姓肯定都是很赞同朱元璋的,对吸食民脂民膏、践踏社会公平的贪官污吏,老百姓能不恨吗?包括郑飞在从心里也很是赞同的。但让他做他却做不出来,因为事实已经得到了验证,堪称贪官噩梦的朱元璋最终也还是没能终结贪.腐,他杀了一批就再来一批,再杀一批就再来一批,杀得屠刀都断了刃,还是有杀不尽的贪官。对此,朱元璋自己也很是困惑。
这是为什么呢?有人说是朱元璋没有实行民主,但民主是在朱元璋死后几百年才出现的。并且朱元璋也确实民主过,他规定,老百姓只要发现官员有贪.腐行为,就可以自行动手把官员抓起来送京治罪,沿途若谁敢阻拦,阻拦的人也会被处死。
郑飞认为,究其原因,是因为朱元璋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他只是简单的要从肉体上把贪官消灭,却没有思考官员们为什么会那么容易的变成了贪官,即便是面对残酷的刑罚也要前仆后继的继续贪污?
原因有二,第一,朱元璋对官员极为的苛刻,俸禄定的极低,像清官海瑞,死时任都察院右金都御史,这是个相当高的官,放在现在相当于正部级,但他病逝后,他的同事王用汲到他的家里,翻箱倒柜,仅找到十几两银子,办丧事的费用都得朋友们凑份子,可见他的确是穷,穷得让人肃然起敬。除了像海瑞这种严于律己的清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官员们手中掌握着大笔的钱财,但自己却得吃糠咽菜,估计谁也受不了那个诱惑。
第二,朱元璋的出身是贫苦百姓,他的部下也大多是贫苦百姓百姓出身,而且由于元朝百余年来对汉人的残酷统治与奴役,几乎完全的摧毁了汉人几千年来形成的道德体系,人人苟且偷生,只为活着而活着,汉族的社会道德严重倒退!不要小瞧了道德的作用,法律终归是只能制止人犯罪,却无法制止人在心中产生犯罪的念头。而道德却至少可以让很多人自觉的在心中对犯罪产生自制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任用的官员的普遍水平比较低也是显而易见的,官员自私自利,再加上本身的俸禄就不够花,想着法子贪污也就不奇怪了。
朱元璋的教训对郑飞具有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首先,他证明仅仅是靠血腥的铁腕治腐是没用的,没有人人发自内心的对道德的遵守和自律,仅仅靠外在的制约,轻视道德的作用,无法从根本上消除腐败。道德并不只是少数人的事,而是所有人都应该遵守的原则。广泛的道德要求,一方面能使人自律,另一方面也是最强大社会舆论的监督,再加上法律、规定、纪律、制度等等,腐败现象才能得到真正的遏制。而朱元璋手下人的情况又和天道军的实际情况有些相似,天道军的基础和主体是什么?是梁山好汉与岐山好汉两大“山贼”团体,虽然其中不乏学古通今的才士,但大部分人都是出身于贫苦百姓人家,除了哥们义气,知识与道德水平不高,跟朱元璋的手下相比也不一定强到哪里去。这就警醒郑飞必须注重对这些人在思想道德方面的培养,避免出现朱元璋的错误。
其次,他证明对官员太刻薄了也不好,但仅仅靠提高官员的待遇就想消除腐败也是不现实的,一个例子就近在眼前,那就是大宋,大宋对官员们可以说是十分的优待,俸禄极高,但大宋的腐败问题却也是极为的严重!
所以,郑飞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三把刀”齐头并进的思路进行治腐。一是铁一般的纪律,颁布军规军法从严治军。二是较高的待遇,天道军从上到下的待遇都远远超过了大宋,实行高薪养廉。三便是大力推行道德教育,教导将领们忠于国家、忠于百姓、忠于天道军,当然,还有忠于郑飞。这也是郑飞为何要在治下民间也大力推行免费教育的原因之一,除了要给百姓洗脑,也确实是想提高百姓们的综合道德素质。
事实证明,郑飞的思路是正确的,天道军一路走到今天,大部分将领与官员都能保持一个廉洁奉公的态度,鲜有重大恶劣的违法违纪事件发生。
但也必须承认的是,程度较轻的贪腐现象也时有发生,郑飞对此则采取了一个较为宽容的态度,人无完人,天道军和各地官员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贪念和私心,这是避免不了的,尤其是大多数人刚刚才脱盲,已经被大宋那种贪污成风的社会不良风气影响了很长时间,其实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郑飞也容许他们一定程度的犯错,当然,只要别太过火就行。因为郑飞清楚的知道彻底治腐治贪绝非短时间内就可以急于求成的,甚至终了自己一生也不可能做到,这将是一个长期而漫长的过程,不过,郑飞相信只要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坚持下去,即便不能彻底的消灭腐败,也必能带来一个无限接近理想的社会!
庞万春等人已经出发了,郑飞现在也唯有耐心等待,说起来,郑飞现在除了岳飞这件事,还有两件事也在等待着结果。
一个是宗泽与种师道二人还没从京东路回来,自己还在等待着他们的最终的选择,他们二人对自己接下来对大宋的行动都有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种师道,大宋目前还剩下的几十万军队中,最让自己忌惮的就是西北禁军,西北禁军目前仍有二十多万,还具有相当强大的战斗力,若种师道投降了,他作为西北军老帅,不但极为熟悉西北军,更对西北军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有他助阵,无论是与西北军作战还是瓦解西北军的斗志都有了重要的作用。
另一个,就是“清君侧”计划已经实施几个月了,具体产生的作用还是个未知数,但最令郑飞感到惊奇的是,大宋方面到现在为止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能看到沿着战线一带的宋军紧张的戒备着,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就算皇帝与他的大臣们通过自己与朱武的这一幕无间道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本质,不会再傻乎乎的主动来找自己寻求议和,皇帝也应该关心自己一下自己儿子的死活吧?哪怕说只是派个使者过来问一问赵楷的死活也像回事,但令人无比惊奇的是,皇帝就好像完全忘了他的儿子正在自己手中,赵楷可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啊!难道说……“清君侧”的消息传到东京,皇帝和那些大臣们真的以为赵楷真的已经彻底背叛了大宋和皇帝,准备带着自己助他抢班夺权?他们的智商应该没这么低吧……?
郑飞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完全放在心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庞万春带回了岳飞,那个时候新天道军就已完成了休整,他便会正式挥师西进,到时候无论宋廷有任何的反应也都没什么用了,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最后一点的时间为下一场开战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郑飞却没想到,就在庞万春出发后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大宋居然派了人来!此刻正在京西北路边境等待着。
郑飞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愣,大宋还真能沉得住气,居然现在才派人来,不过他们也是来得正好,他们此来无非是两件事,一是议和,二是要求归还赵楷,无论是哪一样,这仗暂时是打不了了,正好可以方便庞万春他们的行动。
郑飞立刻下令放那些大宋的使者进来,几天后,那些大宋使者抵达了江宁府,郑飞派吴用去见他们,不久吴用就回来禀报,大宋的使者是户部侍郎唐恪,唐恪也果然是为了赵楷而来,他让郑飞开出条件,如何才能归还赵楷及一干被俘的将领和官员。
而令郑飞无比惊奇的是,吴用当时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回了一句,他说郓王身份尊贵,便是换一座金山也不为过,不过以你们宋国如今的财力莫说一座金山,就是半座估计也拿不出来,这样吧,我们吃点亏,用你们的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广南路与广南东路作为交换条件吧。
其实吴用这句话的主要目的是试一试大宋的底线,对于这样的条件大宋是不可能答应的,答应了就相当于把整个南方彻底的送给天道军,大宋将彻底失去最后一块粮产丰富的地区,对大宋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恪居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后说,皇帝虽然无比珍爱郓王,愿意为郓王付出任何的代价,但你们要我们割让四路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就算皇帝同意,满朝文武与全天下也不会同意,所以,我们顶多只可以……割让其中的两路。
他们居然同意了?!即便只有两路,但重点是他们同意了!
拿一个赵楷就能换取两个路,说实话,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令人无法拒绝的买卖!白白得了这两路,不但可以避免不知多少将士为攻取他们而产生的牺牲,也将进一步引起宋境百姓对宋廷的不满,并进一步削弱宋国的实力!
但郑飞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皇帝真舍得这么大的代价,从一开始他就来进行谈判了,何必等到现在呢?难道……是因为宋廷已经发觉了“清君侧”的严重后果,所以才要不惜代价把赵楷要回去,使得自己的“清君侧”之计中途流产?
郑飞与朱武、吴用等人商议,众人都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清君侧”万一流产,势必会对天道军的形象造成巨大的影响,但话虽如此,为什么要实行“清君侧”?还不是为了更方便的攻城掠地吗?“清君侧”能否成功尚不得而知,如今他们都舍得用实实在在的土地交换了,还能直接起到打击宋廷形象的目的,哪个更直接有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还有一点,这才只是刚开始唐恪就透露出了大宋的底线,若再继续深入谈判下去,是不是可以用赵楷交换到更多的好处呢?
郑飞不由怦然心动,他立刻让吴用再去与唐恪就具体的细节展开谈判!
这一谈就是三天,三天后,吴用与唐恪基本谈判出了一个大体的框架,天道军归还大宋赵楷、种师道、宗泽等几十名大小将领官员,大宋割让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以及广南东路给天道军。
这样的结果对郑飞来说简直是完美到了极点!
不过,唐恪表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这样大的事是他拍不了板的,他要回去请示朝廷,等待朝廷的答复。郑飞当然同意,接着就派人一路护送唐恪重返了宋境。
一切看起来非常的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白得三路,郑飞与众人都非常的高兴,当然,郑飞还保持着一份冷静,他明白,越是表面看起来美好的事物,背后就往往隐藏着什么阴谋,也不排除这是大宋在搞什么鬼,但就算真是如此郑飞也不害怕,以如今大宋的实力,他就算捣鬼又能怎样?这件事若谈成了,好处不言而喻,就算谈不成也没关系,大不了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攻他们就是了,也无非多等些日子罢了,就靠这些日子大宋还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除非皇帝养的那帮术士真能有撒豆成兵,招来天兵天将的本事!
郑飞有如此自信的资本,这就是实力!
但谁都没想到,在那唐恪离开后的第三天,一封来自花荣的紧急军情就彻底震惊了郑飞等人!
花荣在信中说,上一次统帅为了合情合理的迎娶耶律采洁,还明着坑了大宋一次,说是大宋准备以割地的代价请求辽国派兵支援助他攻击天道军,但大家谁都没想到,那一次无中生有的陷害却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还真变成了事实!
就在耶律采洁离开辽国后不久,大宋的使节就突然到达了辽国,向辽国皇帝提出了以河北三路与辽国接壤的大片土地换取辽军二十万大军,助他们进攻天道军的请求!
此事在辽国朝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辽庭当即分成了两派,一派坚决反对宋国的请求,认为宋国已经背叛盟约在前,不可再信!这一派以燕王耶律淳等人为主;另一派则以萧奉先为首,他们赞同接受宋国的条件,认为此举不但能再得到一大片土地,弥补在与金战争中的损失,还能借此重新与宋国签订更加牢固的盟约,他们甚至还向辽皇提出了一个把金国也拉进这一计划,最终辽、金、宋形成三足鼎立,三分天下的计策!辽皇被打动了,他同意了宋国的请求,并且命令耶律淳准备出兵二十万,随时入宋作战!
耶律淳苦苦上谏却没有任何的效果,他几乎是一夜急白了头发,他让花荣立刻向郑飞报告这一情况,并让花荣等人立刻撤离辽国!
郑飞彻底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天下的形势陡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这才是宋国真正的目的吗?!
但,打击却并不止如此,紧接着,张叔夜的密信也到了,再一次沉重的打击了郑飞……!
672,天翻地覆(2)
张叔夜作为郑飞安插在宋廷内部最深处的一颗钉子,他的身份也是天道军的最高机密,除了郑飞,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为了更好的保护张叔夜,郑飞特意命令他,除非是极其重大的情况,否则不要轻易行动以免暴露身份,所以,郑飞很少接到来自张叔夜的消息,但只要接到一次,则莫不是关键之事,这一次也不例外,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情报都要重要,直让郑飞看过心中猛地一颤,在缓过神后他完全不顾天色已深,立刻下令让朱武、吴用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议事!
朱武等人接到消息后就猜到肯定是出了大事,他们都不敢耽误,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差不多同时赶到了统帅府。
郑飞见人已到齐了,缓缓说道,“刚刚收到来自东京的密报,东京的兄弟们冒死传来三个消息,第一,他们证实了昨天刚刚收到的来自花荣的消息,宋廷果然在向辽求援,宋廷以割让河北三路与辽接壤的丰州、代州等十二州作为代价,换取了辽国三十万大军前来助他进攻我们!辽国也的确已经答应了。”
此言一出,朱武等人皆是大惊,吴用惊道,“不是二十万吗?怎么变成了三十万!”
郑飞道,“我猜测,花荣的来信中之所以说是二十万,肯定是耶律淳只对他说有二十万,至于耶律淳自己知不知道除了他的二十万军队,辽皇还从其他地方增派了十万军队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昨日花荣所报的就是这些,但宋辽两方的具体条件却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宋廷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求辽国出兵!
不过,众人在吃惊之余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这件事昨天大家就都知道了,所以统帅今夜如此紧急的把大家都叫来绝对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而是肯定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紧急、更重要的事!众人心中都不由好奇万分,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件事更紧急吗?
只听郑飞缓缓继续道,“第二件事,宋廷并没有只向辽国求援,他们还向夏国也请求了援兵二十五万!代价则是……割让给夏国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与夏国接壤的环洲、会州等十二州!据说,夏国也已经答应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震惊之色!
“夏国与宋国不是刚打完一仗吗?他们现在不是势同水火吗?夏国怎么会答应帮助宋国?!”刘法起身惊道。
吴用想了想回道,“这不是没可能的,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夏国自建国后在跟宋国的百年战争中已不知打没了多少个二十万军队,却还是没能拿下那十二州,如今宋国白白把十二州送到眼前,代价却只是二十万军队的增援,可以说,就算把这二十万军队都打没了,对夏国来说也是很划算的。而且不要忘了,咱们几年前刚刚摆了夏国一道,骗他们出兵攻打宋国却又帮助宋国打跑了他们,他们恨咱们恨得入骨,所以,夏国出兵既能得到十二州,又能报仇,何乐而不为呢?看来,宋廷这一次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即便是割让土地行这遗臭万年的卖国行径也在所不惜了!”
林冲站起身怒道,“大宋难道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大宋与夏国在西北打了上百年,百余年来,就在与夏国接壤的十二个州的土地上,历代宋军不知与夏军交战了多少场,流过了多少血,战死了多少人,始终守护着那片属于汉人的土地!但现在,宋廷居然说割让就割让了?!还有,他们难道忘了燕云十六州是怎么丢的了吗?!皇帝是想做石敬瑭第二,遗臭万年吗?!他们难道疯了吗?!”
王进冷哼一声怒道,“宋廷并没有疯,至少疯子在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往外送的时候不知道再换回点东西,宋廷倒还知道用土地换来辽夏两国的增援!”
“没错,”公孙胜冷冷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辽国派了三十万大军,夏国派了二十五万大军,这就是整整五十五万大军!”
“通过花荣在辽金战场上的战斗经历,已经证明辽国虽已今不比昔,但辽军仍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尤其是耶律淳手中的二十万大军还是辽军的精锐!”
“此前庞万春和刘法也已率军在西北和夏军交过手,夏军的战斗力也是极其的强悍,最少也与大宋的西北军不相上下。”
“如此算下来,就算按照最低的标准,大宋也就相当于突然得到了五十五万至少拥有西北禁军战斗力水平的一支军队,甚至还要更高!别忘了大宋自己手中还有多达二十几万西北禁军与几十万其他军队!如此一来,仅就精锐的主力,他们就与我们重新回到了同一个水平。咱们原本已建立的优势瞬间消失,本已岌岌可危的宋廷又重新掌握了一定的优势!”
“他们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仅仅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咱们打败他们,他们若败了,就将一无所有,所以……”说到这里,公孙胜略一停顿,然后满脸鄙夷的做了个总结,“对他们来说,与其一无所有,割让几分土地就能换回一条狗命继续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虽然无耻,却很值得!”
众人都点了点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之色,经过郑飞这几年来的教导,每个人都拥有了国难当前,匹夫有责的觉悟,都把汉族与国家的兴衰当做了自己的一份责任,更对各种形式的无耻的卖国行径深恶痛绝,此刻一听宋廷居然为了活命而割地卖国,众人心中都是勃然大怒!一时间,满屋都是大骂宋廷的声音,却无任何一人在如此严峻的形势面前表露出丝毫的慌乱与惊惧之色。
郑飞始终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此时才伸手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
“害怕吗?”郑飞问道。
众人立刻都摇了摇头。
“为什么?”郑飞笑了。
“怕个鸟!”李逵起身喝道,“狗日的朝廷不就是找来了几十万救兵吗?契丹人和党项人还能三头六臂不成,还不跟咱们一样就一颗脑袋!他们只要敢来,来一个咱们杀一个,来两个咱们杀一双!”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郑飞也笑了,他很满意众人的表现,而这也是他今晚要把所有人都叫来的主要目的,他敲敲桌子让众人重新安静下来,看了看众人说道,“宋廷卖国,无耻至极,他们必将被永远的钉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辽夏两国若敢侵占我大汉国土,必让他们有来无回!大家记住,只要有我们在,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众人齐声高喝三声!
郑飞继续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不过在说这件事前,我想听听你们对宋廷派唐恪前来谈判这件事的看法。”
王寅立刻道,“事实已经很清楚,宋廷此次派那狗官唐恪来,根本不是为了要和咱们谈判,而是想用谈判来拖延时间,拖延到辽夏两国的军队到位之后再对咱们发动突然的攻击!就像当初咱们对付他们一样!”
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不,不会这么简单。”众人之中唯有朱武摇了摇头,脸上一片疑惑,“宋廷这件事做的很是蹊跷,大家想,那唐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而且摆出了一副信誓旦旦要不惜代价割让土地换回赵楷的样子。难道他们不知道等战事再度爆发,眼见被他们霜的我们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的杀死赵楷?他们这不是铁了心要致赵楷于死地吗?赵楷可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他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呢?除非……”
朱武看向郑飞,“除非宋廷现在发生了什么巨变,这些决定都不是皇帝的本意!”
郑飞点了点头,“聪明!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因为皇帝其实现在已经……被太子软禁了!”
673,天翻地覆(3)
皇帝已经被太子软禁!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甚至比刚刚听到那两件事时更震惊!不只众人就连早已猜到些端倪,有了一点思想准备的朱武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急忙问道,“统帅,这个消息可确切?”
郑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张叔夜在来信上着重说明了这件事,他说,其实满朝文武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多,他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当初讨逆军大败,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帅赵楷被俘,消息传来,宋廷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皇帝急忙下令各地不惜代价抵抗,但却没有什么作用,每天都有许多州县失守的消息传来,结果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皇帝赵佶居然气血攻心病倒了,类似于中风,莫说是处理朝政,连基本的生活自理也做不到了,这个时候,太子赵桓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谁都知道,朱武的反叛是导致讨逆军惨败的主要原因,而朱武又是太子赵桓的人,正是太子的极力推荐才让朱武加入了讨逆军,所以无论怎么说,太子也要对讨逆军的惨败负有直接的责任,事实也是皇帝在得知讨逆军惨败的细节后雷霆大怒,完全不顾形象的大骂了太子一顿,皇帝本想立刻废太子,但现在已经够乱了,再废太子恐令人心更加混乱,皇帝便只先下令太子禁足东宫面壁反省,准备在日后再慢慢惩治太子。那些日子,赵桓也以为一切都完了,惶惶不可终日,可这人要走了运,真是怎么挡也挡不住!
皇帝突然病倒了,而且看那样子一命归西也是分分秒秒的样子,一件事就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就是万一皇帝真驾崩了,究竟由谁来继承大统?就算皇帝最终没事,可以逐渐康复重掌朝政,但现在这段时间朝廷也不可一日无主,指挥天下军队抵抗贼寇的进攻就迫在眉睫!
幸运女神就这样降临到了赵桓的头上,他虽然在朱武这件事上犯了大错并被皇帝痛斥后禁足东宫,但皇帝毕竟没有剥夺他的太子之位,他仍然是大宋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太子一党抓住了时机,他们立刻从东宫迎出太子,准备让太子代行皇帝大权,但此举遭到了蔡京、童贯等人的坚决反对,双方争执不下,这个时候,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发挥了作用,她就是郑皇后,郑皇后是大宋唯一的皇后,在代表皇帝的意思这件事上,她无疑最有资格,郑皇后从一开始就支持太子,现在当然没有犹豫,她立刻旗帜鲜明的力挺太子。而童贯等人虽然极力反对,但赵楷已被俘,其余皇子也都没有与太子竞争的实力,就这样,太子在郑皇后的支持下顺利掌握了朝政!
赵桓绝处逢生,当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所以就算是老皇帝还没死,他也铁了心当老皇帝已经死了,自己就是皇帝,在掌握朝政的第一天,他所要做的就是大算账,铲除郓王一党的势力,所以他将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等郓王党的主要大臣暂停了一切职务,但却并没有立刻治罪他们,因为他很清楚,童贯等人在朝中的关系纵横交错,自己刚刚掌握朝政,为了避免引起他们的那些同党人心惶惶再闹事,他一面暂停了童贯等人的职务,一面放出风去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跟别人无关稳定人心。然后,赵桓立刻接连下旨将重要的职务都换成了自己的人,短短时间就彻底掌握了朝政。
而在对抗天道军这件事上,赵桓比老皇帝要果断的多,他疯狂的调集包括西军在内的禁军赶赴前线,事实证明幸运女神仍旧在眷顾他,这个时候恰巧郑飞出于长远的考虑暂时停止了攻势,各地沦陷之势终于得到了缓解,也给赵桓造成了一种力挽狂澜挽救了大宋的假象。赵桓威望大增。
谁料,老天爷又给大宋开了一个玩笑,老皇帝居然慢慢的好了起来,虽然还不能自由行动,但意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老皇帝一好就要重掌朝政。而赵桓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对大权的欲望,他都不可能把权力归还老皇帝。老皇帝大怒,准备废掉太子,但他很快就悲哀的发现,虽然他才仅仅是病了不到一个月,但形势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京城及皇宫都已被太子控制了起来,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
不过,老皇帝的康复对赵桓也并不完全是坏事,他意外掌权,其实天下忠于他的人还不多,老皇帝的出现就恰恰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他逼着老皇帝下旨封他为监国,自己则以健康为理由退居宫内,实际上却被赵桓给软禁了。而在赵桓的一系列措施下,这个消息也被成功的封锁了起来,满朝文武知道内情的并不多。
郑飞知道这件事八成是真的,因为赵桓现在所采取的一系列行动与他在历史上在即位后对老皇帝及童贯等人所采取的行动都极为的相似,他也的确曾软禁了宋徽宗,也曾将蔡京、童贯、王黼等人接连下罪处死或流放,甚至还曾希望以主动割让土地的方式来换取金军的退兵,虽然如今的历史已与原本的历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赵桓还是赵桓,他会采取一样的行事方式也就不奇怪了。
郑飞简短的向朱武等人介绍了宋廷当前的实际情况,朱武恍然大悟立刻道,“这就可以解释皇帝为何一直不想办法来救赵楷了,他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能救赵楷呢?而赵桓这个时候派唐恪来谈判,除了是要用此举来稳住我们,拖延时间,也是特意要用此举来致赵楷于死地!虽然赵桓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宋廷的大权,但他与赵楷的恩怨极深,赵楷只要还活着一天,对他也终究是个威胁,借咱们之手杀掉赵楷不失为一个借刀杀人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朱武眼中一亮突然大笑一声一拍手掌道,“恭喜统帅,那赵桓的种种举动无异于自掘坟墓,又给了咱们一个大大的好机会!”
郑飞一愣立刻追问道,“朱兄此话怎讲?”
朱武笑道,“那赵桓自以为借兵辽夏就可以对付我们,又自以为挟天子可以号令诸侯,殊不知他也相当于给了咱们三个好机会。第一,咱们以前说他割地卖国,只是泼脏水,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现在他却真的做了,割地卖国,人神共愤!必引起天下不满,失去民心!”
“第二,他割地卖国,也必引起割让地所在的军队,尤其是西北禁军的不满,必会伤透西北禁军的心,瓦解他们的斗志!”
“第三,咱们以前利用赵楷‘清君侧’终究也是一场没有真凭实据的借口,稍微聪明点的人就不会相信,但现在不一样了,赵桓软禁老皇帝、把持朝政这可都是犯上作乱的大罪!岂不正好给了咱们以借口!”
“统帅,”朱武两眼放光的看着郑飞,兴奋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拥立赵楷为帝吧!以他之名,直捣东京!”
674,天翻地覆(4)
拥立赵楷为帝?
此话一出,吴用立刻拍手赞道,“副帅此计甚妙,赵桓的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虽然给咱们带来了一场空前的危机,却也给咱们带来了许多的机会,他软禁了老皇帝便与造反无异,再加上他割地卖国的行径,只要把这些事公布天下,必将在宋廷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也将会引起忠于老皇帝和赵楷的各方势力的反对,到时候咱们再祭出郓王这张牌,拥立他为帝,咱们这支造反的大军摇身一变,就成了勤王护国之师!”
郑飞凝眉细细一想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这几日先连夜印发数万份告示,对天下公布赵桓软禁皇帝与割地卖国的勾当,为赵楷称帝创造舆论基础,待此事传遍天下有了效果,咱们便正式拥立赵楷称帝!朱兄,继续往下说,我要听你全部详细的计划。”
“是。”朱武继续说道,“拥立赵楷称帝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攻心,但只做这些还不够,此次宋廷勾结辽、夏两国对付咱们,辽国与夏国虽然分别派出了几十万大军,但他们不见得会完全听从宋廷的命令,辽夏之间也有一笔糊涂账始终没有算清楚,所以他们看似强大的八十万联军根本不足为虑,请听我详细分析。”
“宋廷现在虽然还有几十万大军,但谁都知道,他们能打仗的只有西北禁军,西北禁军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西北,祖祖辈辈参军对抗夏国保家卫国,西北是他们的战场,是他们的祖辈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家园,可偏偏赵桓就把西北十二州送给了夏国,此举必会伤透西北军的心!咱们应该立刻派出大量的人手潜入西北,大肆宣言此事,此事一旦传开,必会引起西北军的哗然,就算无法立刻策反他们,也等于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不满与仇恨的种子,日后稍加利用就有可能引起西北军的兵变!”
“辽国皇帝不久之前仅凭那萧奉先的几句诬陷就囚禁了自己的儿子,赐死了自己的爱妃,诛杀了一大批功臣,这说明此人是一个极端多疑之人。此次他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其中二十万是来自耶律淳的南京道,这一点颇为耐人寻味,辽皇难道不知道耶律淳刚刚把女儿嫁给了统帅吗?这不是把耶律淳往绝路上逼吗?同时还有一个细节,耶律淳此前只告诉花荣辽国会出兵二十万,耶律淳有必要隐瞒辽皇另外所派的十万大军吗?完全没有必要,所以,耶律淳也肯定不知道除了他的二十万之外还有十万大军,这说明辽皇是在瞒着他!所以我猜测,这两个疑点说明了一个问题,恐怕是耶律淳的种种举动已经引起了辽皇的警觉,再加上耶律淳的死对头萧奉先的作用,以辽皇的多疑之心,一旦怀疑上了耶律淳,若不拿下耶律淳恐怕是寝食难安!但耶律淳德高望重,又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耶律淳的造反,我若是他,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除耶律淳的兵权!”
“正好,这个时候,宋廷以割让河北十三州为代价求他出兵增援,他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宋廷的条件,而南京道又是距离大宋最近的地方,那让耶律淳从南京道出兵就是合情合理之事了,但耶律淳又刚刚把女儿嫁给了统帅你,这又正好给了辽皇借口,我若是他,必会以此为借口不让耶律淳再插手这二十万人的指挥以避嫌,说白了,辽皇就是要让耶律淳和他手中的二十万军队分开,而另外那十万军队的使命,不出意外就是监视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阻断耶律淳对他们的掌控!没了军队的耶律淳就等于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只能任辽皇宰割!如此一来,辽皇通过增援宋国既能解除来自耶律淳的威胁,又能获得整整十三个州的大片土地,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郑飞吃惊的看着朱武,心中一阵佩服,朱武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不,能推断出这样的结论,光有想象力是不够的,还要有深入细微的观察与思考才行。
最近一段时间的许多事都给了郑飞这种感觉,郑飞心底一叹,自己长久以来凭借着对历史的熟知,在诸多事上都只搞“一言堂”,许多重大的决定都是自己拿主意,即便让手下人参与,也只是让他们根据自己的决策相处具体的行动细节,如今看来自己做的很不对。
可以说,朱武、吴用、公孙胜等人若论才智只怕哪一个也要比自己强,自己相比他们的最大优势也只是自己熟知历史的进程,但随着如今的历史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最大的优势也正在开始失去价值,日后自己遇到的困难会越来越多,前方的道路也会变得愈发险峻,稍有不慎就会带着大家一起玩完!
郑飞心中暗暗下定决定,是时候充分发挥所有人集体的智慧了!
“朱兄所言极是!”郑飞由衷的说道,“我从昨日就一直想不明白那辽皇为何刚刚答应了与咱们结盟却又倒向了大宋一方,我还以为辽皇是个只顾眼前利益反复无常的小人,却没想到他的真正目的却是耶律淳,如此说来,只怕他会同意耶律淳把女儿嫁给我,也是他要对耶律淳下手所提前埋好的伏笔!这个辽皇……也不简单呐!”
说到这里,郑飞苦笑一声,“看来,能当皇帝的人,总不会太傻,只笑我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耍着别人玩,却不知自己也有可能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过……幸好我还有你们!”
郑飞站起身来郑重的朝着众人抱拳道,“日后我若有决策失误和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提醒,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进言皆无罪!”
朱武、吴用等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激动的抱拳道,“得令!”
郑飞招呼众人重新坐下,对朱武说道,“朱兄请继续往下说。”
朱武一声是继续道,“耶律淳纵横辽国几十年,当初甚至能抵挡住诱惑出卖欲拥立自己为帝的一群手下给辽皇换来了如今的权势,可见此人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还有,就是他的狠心!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敢于做出弃车保帅举动之人。大家想一想,咱们能看得出辽皇的真正目的,他会看不出吗?那他会怎么做呢?他答应了出兵!他为什么敢答应出兵?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让二十万大军离开南京道,离开他的掌控,并不会威胁到他自保,否则,以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辽皇的圣旨一到他就立刻起兵造反了!”
郑飞直听得连连点头,朱武分析的很有道理,耶律淳都已经明确的向自己暗示要自己支持他当辽皇,说明造反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回事,现在他明知辽皇让他出兵就是要削弱他的实力,他却仍旧照办,只能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在手中没有军队的情况仍能自保!
朱武继续道,“耶律淳执掌南京辽军几十年,可以说南京辽军处处都渗透着他的影响力,绝非辽皇一道圣旨就能改变,即便那二十万大军离开了南京道,即便另有十万辽军在一旁监视,耶律淳也仍有办法远程操控那二十万南京辽军……”
“副帅,小弟有一事不明。”只听王寅问道,“耶律淳不是已经和咱们秘密结盟了吗?辽皇都准备对付他了,我若是他,我一定马上造反!但他却派出了他所有的底牌来进攻咱们,也就是他唯一的盟友,此举会破坏与咱们的联盟关系不说,咱们若真被打败了,他还能靠谁去?不早晚会被辽皇给收拾吗?他这不是自拆墙角吗?”
朱武一笑摇头道,“错,出兵,对他来说非但不是一件坏事,还可能变成一件好事。
第一,他答应出兵,可以证明自己对辽皇的忠诚和听话。
第二,辽军要进攻我们,必须先进入宋境,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一旦毫无阻拦的进入了宋境,退,可不费吹灰之力的直接攻占所路过的城池。进,可继续进攻我们,按照与宋国的协议得到河北十三州。那河北十三州在哪?可是紧紧挨着南京道,就算是辽皇想得到那十三州也得先通过南京道,可以说,宋国只要一割让十三州,就等于直接落进了耶律淳的手中,有了这十三州,耶律淳的实力将大增,这对耶律淳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三,他可以跟咱们秘密结盟,难道不可以跟宋国、夏国也通过这一次中原大战秘密结盟吗?以宋国如今的形势,只怕耶律淳提什么条件他们都会答应。
至于这第四……,我估计才是耶律淳的最主要目的,大家想,此事一出他便让花荣等人火速撤离辽国,表面上摆出一副要跟咱们断交的样子,实际上却向花荣猛倒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被迫,出兵完全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想做什么?他就是想通过花荣告诉咱们他并不想与咱们绝交,他只是被迫的,让咱们对他能仍旧保有一丝的幻想。如此一来,辽皇,他没得罪,宋国,对他感恩戴德,咱们,也体谅着他的苦处。而他就可以暗中在南京道操控那二十万大军观察形势,如果战事对咱们不利,他便落井下石,正式进攻咱们,得到河北十三州甚至更多的利益。如果战事对宋国一方不利,他便反戈一击,一边大肆抢占宋国地盘,一边正式造反称帝,继续做咱们的盟友,咱们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或者,他也可以拿那二十万大军参战与否作为要挟咱们的条件,增大他与咱们谈判的筹码,为他争取更大更多的利益!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个老狐狸!”郑飞也是恍然大悟,“他这算盘真是打得精明到了极点!”
朱武道,“没错,这看似是一场简单的中原大战,其实更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各方的势力都在其中明争暗斗,为自己谋取最大化的利益,战场上稍微的一点变化,就可能引起完全不同的结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耶律淳应该很快就会再和咱们取得联络,以那二十万南京辽军是否参战为条件要挟咱们答应他的一些条件,如果咱们答应,他就会表示他会尽力让那二十万大军按兵不动一段时间,如果咱们拒绝,他就会装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表示他已经失去了对那二十万大军的控制。咱们即便明知他所说的都是借口,却也不得不答应他。如果他没有跟咱们联系,最好……”朱武话语一顿,看了一眼郑飞,欲言又止。
郑飞心中一动,“朱兄,请继续往下说。”
朱武点点头,终于道,“最好……统帅可以去与耶律淳亲自去信一封,请耶律淳想办法让那二十万辽军能够在战争初期按兵不动,最起码先稳住他,以防万一……”
“什么?!”武松起身怒道,“咱们就这样任他牵着鼻子走?咱们天道军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不行,我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
“还有我!咱们天道军什么困难没经历过?!当初在梁山时,十倍于咱们的官兵来攻打咱们,弟兄们有人眨过一下眼没有?!不就是二十万契丹军吗?就算是两百万咱们也不怕,想让统帅去求他们,这种窝囊气绝对不能吃!”
“对!”
……
一时间,满堂众将一片反对之声。
朱武没有说话,看向了郑飞。
郑飞猛地一拍桌子,一声巨响,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郑飞脸色阴沉的环顾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都赶忙低头的低头,转移目光的转移目光。
“知道你们刚刚在跟谁说话吗?”郑飞冷冷道,“是在跟副帅!知不知道什么叫副帅?意思就是我要死了,副帅就是你们最高统帅!长本事了你们,副帅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就反了天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统帅?!”
众将自知刚刚有些过火,赶忙齐声道不敢。
“还不快跟副帅认错!”郑飞冷哼一声。
“我等失礼,副帅请见谅。”武松等人朝着朱武抱拳道。
朱武笑了笑,就算表示接受了,心中却是一阵惊叹,因为刚刚在朝自己咆哮的那群人中,竟也有不少原岐山军的老部下,他们此举无疑是证明,两军自合并后才短短过了这点时间,统帅竟已完全的掌握了整个大军……。
郑飞面色一缓这才说道,“我平日里教给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吗?战场上并不只有面对刀山火海却毫不畏惧的继续前进的才叫勇气,你们是勇气了,弟兄们的死活怎么办?!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的所为!如果我求耶律淳一次,就能减少不知多少将士的伤亡,莫说是写信求他,就算给他跪下我也愿意!相比弟兄们的性命,我这点尊严算个狗屁!”
众将被骂的面面相觑,但不知怎的,心底却是暖洋洋的。
郑飞以一声冷哼作为总结,重新看向朱武和颜悦色的说道,“朱兄,这件事就这么办,那信就由你起草。现在说夏国吧。”
朱武点点头,说道,“夏国的情况最特殊,他既有领土的好处可以拿,同时也是对咱们恨之入骨,进攻咱们的欲望比宋国也差不到哪去,咱们与他们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郑飞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对面的墙前抬头看向那面墙,墙上是一面大大的地图,正是整个宋国的疆域图,众将也都起身来到郑飞身后。
片刻之后,只见郑飞伸出手点在了一个地方,众人一看,原来所指的地方是河北三路。
郑飞道,“宋廷不可能让辽夏两国的军队太过深入宋境,所以他们选择进攻的方向一定是从河北三路这里开始。从北向南进攻咱们。”
话音刚落,郑飞手指一落,又点在了大南方上说道,“按照宋廷的进攻习惯,他们一定会选择多路进攻,而南方的产粮地就是他们亟不可待想要拿下的地方。这也是他们要拖延时间的主要目的之一。”
郑飞转过身来说道,“诸位兄弟,当前的形势就是这样,除去耶律淳的二十万辽军,咱们至少还要面对二十五万夏军、十万辽军以及近三十万西军,假如咱们开局不利连吃败仗,耶律淳的二十万辽军也会落井下石,加入对咱们的进攻。形势对咱们很不利!所以,此战的关键就在于开局的战事,为了打好这一仗,从现在开始全军就要进入准备,诸位回去之后,立刻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而在主力北上抗击三国联军之前……,咱们首先要对宋国南部逐路进行一次总攻,彻底消除后方的威胁!”
郑飞的手指在整个南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众将都知道又有仗可以打了,全都兴奋的齐声道,“是!”
675,天翻地覆(5)
(被老婆逼着陪她一起看各个台的跨年演唱会,一边更一边看,质量有些不佳,大家见谅,另外,祝所有的书友2013年大吉大利!)
郑飞给出了大方向,随后,经过众人的谈论,具体的行动细节很快就制定了出来,天道军三十万大军分别从福建路、江南西路、淮南西路兵分数路进攻荆湖南路、广南东路与荆湖北路,目的只有一个,将宋廷从南方彻底赶出去!
另四十万大军往京东西路集结,准备与宋、辽、夏三国联军展开决战。
当一切都决定好了之后,随着一声鸡鸣,天亮了,众人才发觉整整一夜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众将各自领命拜别了郑飞,而自他们先后走出统帅府开始,便代表着已经休整了了几个月没打仗的天道军重新亮出了利剑!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了郑飞和李三更等几名护卫,郑飞让李三更打来热水狠狠的洗了几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也尽量洗去脸上的疲惫之色,然后便离开书房走向了后院,准备陪几位夫人吃过早饭后便去处理其余的一些事,当他走进后院的大堂时,如往常一般,两个极快的小身影如两颗炮弹般一下子就冲到了他的近前,安国与安邦都在瞪着无邪的眼睛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郑飞笑着摸摸他们的头,然后一手牵着一个走向了餐桌,李清照等人也早已就坐在等着他。
郑飞落座朝着几女歉意的一笑,“让几位夫人久等了,吃饭吧。”
李清照等人都回以甜甜的一笑,唯有耶律采洁不冷不淡的只是嗯了一声就算做了回应,面无表情的微微嘟着嘴,一看就不知是在生谁的闷气。
郑飞一夜未睡,脑子里也尽是想得此次大战之事,对耶律采洁的反常一点也没发觉,只顾着低头吃饭。
李清照却把这一幕都着实看在了眼中,她知道耶律采洁这是怎么了,从她与夫君成亲至今已有六天五夜,这五个夜晚,夫君只在耶律采洁那里过了头两夜,然后在第三夜,自己出于感动便把夫君留在了自己那里,谁料夫君为了怕冷落洛灵与扈三娘,后两夜又分别在她们那里睡得,本来昨夜应该去耶律采洁那里了,但从今早耶律采洁独自而来上看,昨夜夫君应该是没去她那里。虽然大家都知道耶律采洁是那辽国燕王主动“送”给夫君的,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堂堂一位公主,身份尊贵,如此冷落她,她不高兴了生生小闷气也是正常的。
李清照心中微微一叹,若说起来,还是怪自己那晚不该留夫君,否则夫君也不至于讲究“公平”而让她又独守了几夜新婚空房……。不过洛灵和扈三娘也真是的,居然忘了自己的嘱咐,她们昨夜就应该不让夫君留在她们那里才是!
李清照想及此处,愧疚的看了虽然正低头吃饭却明显是走了神只是在干吃主食的耶律采洁一眼,便起身用筷子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在了耶律采洁的碗中。
耶律采洁一愣,抬头一看,只见李清照朝着她轻轻一笑,“四妹,别只干吃饭,也吃点菜呀。”不知怎地,看着李清照那温柔的充满关切的目光,耶律采洁的心中骤然一酸,不禁想起了远在辽国的母亲,从小到大只有母亲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嘘寒问暖……
一瞬间,肩负使命牺牲幸福远嫁宋国的苦楚,新婚这几日夜夜空房的酸楚,以及对父母的思念和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的痛苦同时涌上了耶律采洁的心头,眼泪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她虽是很聪明、机智以及坚强勇敢,但她也是个女人。
李清照一愣,赶忙轻轻的拍了怕耶律采洁的背,“四妹,别哭,怎么了?”
耶律采洁再也抑制不住,靠在李清照的肩膀上轻声哭了起来。
也直到这时,李洛灵、扈三娘还有郑飞才发觉这边的异状。
郑飞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李清照白了他一眼,叹道,“夫君你……唉!”
“还有你们!”李清照也不忘瞪了李洛灵和扈三娘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李洛灵和扈三娘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李洛灵心中一动首先隐约猜到了自己姐姐的意思,她赶忙摇摇头撇清自己的嫌疑,然后一脸暧昧的看向了扈三娘。
扈三娘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她脸色一红赶忙摆摆手,表示可不关自己的事!
这下,李清照三人同时一愣,既不是李清照,也不是李洛灵和扈三娘,更不可能是耶律采洁,那会是谁呢?三人同时惊讶的看向了郑飞,一个念头同时闪过三人的心间,夫君该不会是……?
耶律采洁虽在哭着,但也在悄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说实话,她当然并没有如同对郑飞所说的那般仰慕李清照,她只是听说宋国有一位大才女叫李清照,偶尔可以从南归的商队使节那里得到李清照的几首词,令她比较欣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当她得知自己的使命后,她才特意深入钻研了一番李清照的诗词,打算以此为契机短时间内获得郑飞的欢心,但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实际却是把李清照当做了自己的第一大对手!势要取代李清照,然后“击败”李洛灵和扈三娘成为郑飞或许不是唯一,但是最重要的女人!
但……这些日子李清照的善良、大度以及对自己的关爱深深的打动了她,因为她也不是一个坏女人,只是因为肩负着父亲与国家的重担才不得不做出一些不是自己本意的事情,也所以今日她才会潜意识中抑制不住的把李清照当做了自己母亲的化身,伏在她肩头用哭泣发泄着心中的委屈,不过一边哭着,她还是不忘一边暗中观察着,她想通过蛛丝马迹看看究竟是谁迷得他竟能连续几夜狠心撇下新婚的自己!那个人,也将成为她首先要对付的人!
但现在的情况却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居然谁都不是,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了她的心头,莫不是……他在外面还有女人?!
这个念头令耶律采洁更是伤心,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在心中多少也接受了一些郑飞,郑飞虽然不英俊,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再加上他那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以及与李清照等人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故事,哪个美女又不爱英雄呢?
即便她的父亲将自己嫁给他是目的重重,却也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他就是她的人,无论怎样,他都将是她此生的依靠,就如那汉代末帝汉献帝的老婆曹皇后,曹皇后是谁?是曹操的女儿,曹操当初把她嫁给汉献帝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女儿更好的控制汉献帝,按理说曹皇后应该是向着自己娘家的,但结果却是,当曹丕授意华歆去逼献帝让位时,整个天下都无人敢帮汉献帝,竟是曹皇后站了出来,勇敢的站在自己那正在瑟瑟发抖着流着泪的丈夫的身前怒斥华歆,华歆只好退出宫去。第二天,曹丕亲自来了,又逼着汉献帝让位,并赤裸裸的以武力威胁,向曹皇后索要玺印,曹皇后无奈,将玺印掷于栏板之下,面对兄长曹丕篡位,她极为愤怒,高喊:“老天有眼,决不让你长久!”此后,汉献帝退位,被废为山阳公,曹皇后也变成了山阳公夫人,她也坚定的陪伴着自己的丈夫,陪他走完了余下的所有生命。如曹皇后一样,无论怎样,耶律采洁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郑飞的事情,她只是想通过郑飞尽可能的给自己的父亲取得帮助,而如果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的丈夫站在了对立面,她也会坚定的站在了自己丈夫的一边!
而从她来到这里,亲眼目的郑飞与李清照等人的恩爱后,她对郑飞所表现出一切都是越来越满意,如果郑飞真的是如传言中的好男人当然最好!什么是好男人?事业什么的放到一边,忠于家庭忠于老婆才是第一位的,因为那也代表着他会忠于自己,此生不离不弃。
所以,虽然心里会酸酸楚楚的很不舒服,但如果昨夜他是在李清照、李洛灵与扈三娘三人中的谁那里过夜的话她倒是还能接受一些,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若是个外面的女人……,情况就完全变了,新婚燕尔,他就抛下新婚妻子出去鬼混,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人品可以说?还有什么可以指望?难道真如那句话说的吗?家花不如野花香?
想到这些,耶律采洁更是伤心了,哭声也更大了。
郑飞这下可是彻底傻了眼,原本好好的吃着吃着饭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幸好,李清照深知郑飞的为人,她见郑飞迷茫的表情后心中一动瞬间反应过来,也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郑飞脸上那一抹怎样都掩饰不了的疲倦之色,连忙问道,“夫君你……昨夜没睡?”
郑飞点点头,“没睡,和副帅他们开了整整一夜的会。”
几女恍然大悟,耶律采洁也立刻止住了哭,什么?他开了整整一夜的会?如此紧急,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事!耶律采洁特别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问的。
耶律采洁的表情全都落在了郑飞眼中,郑飞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耶律淳现在摇摆不定,自己何不让耶律采洁……!
郑飞想定,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众女,沉声说道,“昨日接到了确切的消息,宋国以割让河北十三州与秦凤路、永兴军路十二州给辽、夏两国为条件,分别从辽、夏两国求来总攻五十五万大军,准备进攻我们!”
此言一出,众女都是大惊失色,耶律采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一变!
郑飞则看向耶律采洁继续说道,“辽国派出了三十五万大军,其中的二十万来自于……南京道!”
“不可能!”耶律采洁一脸不信的的惊道,“父亲怎么可能派军进攻咱们?!”
郑飞叹了口气,“这个消息就是燕王传来的,这是辽皇的决定,燕王也没有办法。燕王能提前告诉我们,还冒着风险让我的人尽快撤离辽国,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耶律采洁喃喃惊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郑飞继续道,“昨晚经过我们的分析,我们认为……辽皇生性多疑,再加上那个萧奉先在一旁吹阴风,辽皇很有可能是怀疑上了燕王。辽国晋王一案的惨剧才刚刚过去没有多久!燕王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只怕……”
耶律采洁浑身一颤,脸上写满了惊恐,郑飞接着说道,“不过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燕王根基深厚,辽皇要想动他也要好好掂量一下后果,我认为,在一段时间内,燕王还是安全的。否则他也不会派出那二十万大军,直接就造反了!”
耶律采洁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却见郑飞叹了口气又道,“就是可惜了那二十万大军,那可是燕王全部的心血!唉!”
耶律采洁刚刚放下来的心顿时又是一揪,“夫君你……准备怎么做?可是已经想到了对付宋、辽、夏三国的计策?”
郑飞一笑,“宋国根本不堪一击,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想出了割地卖国这种伎俩,此举一出必引得天下口诛笔伐,民心尽失,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夏国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早前就派大军远赴西北和他们打过一仗,胜之易如反掌!至于辽军,辽国皇帝能出尔反尔,我就不能出尔反尔吗?别忘了,在辽国的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金国,上一战辽国之所以能战胜金国,靠的就是南京道大军,如今南京道大军来了宋国,辽国国内空虚,金军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已做好了和金国取得联系的准备,当然我不会如宋国一样卖国,但我可以给金国一个更具诱惑的东西,那就是整个辽国!以我目前的实力,我若和金国联手,南北夹击,辽国焉有活路?只要金国出兵,那三十万辽军只能后撤回防,至于燕王的二十万大军……”
郑飞面色如常的说道,“我白手起家,以十几人降伏梁山数千人,又以梁山为根基接连战胜一个个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拥有了如今的一切,我的人生准则只有一个,准备消灭一切敌人,无论他是主动来找死的,还是挡在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不准备怎么做,只是会就像以前一样。虽然我知道燕王是迫不得已,但为了生存,我别无选择,只有……消灭他!”
他要与金结盟……?!耶律采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在来之前就常听父亲说,金贼反复无常,屡次撕毁和约,可偏偏皇帝就是被金贼给打怕了,败了想着议和,胜了也想着议和,还屡次不长记性。如果他真要和金贼联盟,以他目前的实力,他的确有那个资本……,那父亲的二十万大军岂不……?!
“求夫君救我父亲!”耶律采洁赶忙离开座椅,就要朝着郑飞跪倒。
郑飞抢先一步上前扶起她叹道,“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说实话我也不想,但我也没有办法,燕王的二十万大军是要杀我的,我只能反击!否则,死的就是我!”
耶律采及的眼中又溢满了泪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郑飞凝眉想了想,“办法只有一个,不过……太过冒险了,不行!”
耶律采洁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夫君,是……是什么?”
郑飞仍旧满脸的犹豫,却是悄悄看了扈三娘一眼,扈三娘与他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上前说道,“夫君,燕王是四妹的父亲,与咱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可以打仗打个你死我活呢?你快说吧,就算不行,大家也好一起想办法。”
“好吧……”郑飞叹了口气,说道,“要我不与金国结盟也可以,除非燕王可以想办法让辽军,或者至少是南京道的二十万大军在战前按兵不动,然后等我消灭了宋、夏及另外十万辽军,就可以助燕王挥师北上反攻辽国。但如果燕王做不到,在中途突然再次背弃承诺攻击我,我就失去了与金国结盟的最佳时机,所以,这样很冒险!”
“我能让父亲做到!”耶律采洁喜道,一脸的自信与肯定!
“你?”郑飞一愣。
耶律采洁用力的点点头,“我比谁都了解父亲,我有信心让他孤注一掷把宝押在夫君你的身上!但[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我必须亲自去劝说父亲才行。”
这倒是出乎了郑飞的意料,“亲自去?此行千里之远,夫人你……”
耶律采洁道,“我不怕,你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丈夫,我死也不愿让你们刀兵相向。”
“好吧,”郑飞点点头,“夫人你去吧。”
耶律采洁也似是没想到郑飞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夫君你不怕我……一去不返?留着我,对父亲来说也是个人质……”
郑飞轻轻握了握耶律采洁的手,动情的说道,“我从不拿女人做条件,而且,如果这一次我失败了,你能确保安全也是好事。”这是郑飞的真心话。
耶律采洁心底一颤,轻轻的点了点头……
676,天翻地覆(6)
耶律采洁担心时间仓促,立刻就要出发返回辽国,这也正合郑飞的意思,同意了她的请求。而黄兴等人刚走没多久,应该可以追上他们让他们重新护送耶律采洁返辽。
郑飞一面命人为耶律采洁的出发做着准备,一面派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去追赶黄兴,为了以防万一,还给登州港发去信鸽,万一黄兴等人真的到了登州港,就让他们在那里等待耶律采洁。
一个时辰后,一切就已准备就绪,为了保护耶律采洁一路的安全和顺利,郑飞还特意调派了独立军一支骑兵团护送她,并和李清照、李洛灵与扈三娘一起出城送别耶律采洁。
耶律采洁虽是公主,但契丹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骑马,此刻,她也换下了一袭汉家衣装,换上了一身骑马的劲装,只见她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尽显草原女儿家的娇媚中的野性之美。
耶律采洁看着高大的江宁府城墙,看着眼前的郑飞与李清照等人,只觉一阵恍惚,一个月前,远在大辽南京城外也是如此,父亲、母亲还有一些南京的文武大员给自己送行,自己正式带着父亲与国家赋予的使命离开大辽远赴宋国,从一名大辽的公主变成了一位汉家枭雄的妻子,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她还清楚的记得,当马车驶离南京,她躲在车帐内偷偷哭泣,本以为此生或许永远再也没机会再回大辽见到父亲与母亲……。却不料,在她进入江宁府才仅仅几天之后,天下的形势就发生了那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自己又不得不带着新的避免使父亲与国家深陷倾覆之危的使命重回大辽,而送别自己的人则变成了自己的丈夫与几位姐姐……,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昨日的重现……
耶律采洁突然觉得有些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的重担……,但她知道这是自己逃脱不掉的责任,她必须撑下去,否则就有不知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李清照走上前来,把一个小花兜递给耶律采洁,“四妹,这是刚刚我做的几样点心,这一路辛苦,你留着吃吧。”
耶律采洁已经完全知道了李清照的为人,明白她是真的完全出于好心,除非,她是这个世上最有心计也最会演戏的女人,但那是不可能的,耶律采洁从没见过有谁能像李清照那样善良、睿智、诚实、温柔,拥有着似能感化一切,抚平一切的伟大的母性光辉,耶律采洁知道,这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女人。
“多谢大姐,”耶律采洁感激的伸手接过,努力驱散心头的疲惫,先朝着李清照甜甜的一笑,又朝着李洛灵与扈三娘一笑,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郑飞的脸上,看着这个注定将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
说实话,耶律采洁有些害怕郑飞,自从登陆宋国之后,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尤其在见识了这个男人所拥有的一切之后,她知道,这是一个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强大的男人,也难怪自己的父亲会舍得把自己嫁给他。而以她的聪明,她当然知道他让自己回去劝说父亲对他也会非常的有利,但她也知道他所说的都绝非戏言,他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的确更有把握在联合金国后毁灭大辽,以及自己的父亲!这让她不禁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种畏惧。
但耶律采洁并不怪他是在利用自己,因为连自己的父亲都在利用自己,又怎能怪一个只和自己有五天夫妻名分的人会彻底无私的对待自己呢?自己本来就是一场政治联姻的载体罢了,并不是他与李清照等人爱情故事中的参与者,生在帝王家的女人,注定会成为各种斗争的工具与牺牲品,除了衣食无忧,若论自由,其实远不如民间的平凡女子……
想到这里,耶律采洁的心中不禁有些酸楚,她好羡慕李清照她们能幸运的遇到真正喜欢自己,对自己好,与自己相濡以沫的男人,自己虽然也和他们拥有了同样一个男人,却他却注定无法真心的对待自己……。耶律采洁真的特别想问一问郑飞,想问他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哪怕一点的真正喜欢自己,想问他在这件事中,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特意给了父亲一次机会,哪怕,只有一点也行!
但耶律采洁知道自己没法问,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倒不如不问!就当是……他是那样做的吧!
这种自我安慰的感觉让耶律采洁更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与悲哀,委屈的眼泪又开始聚集在了眼边,她赶忙朝着众人一笑,“夫君,三位姐姐,那我就出发了。”说完就赶忙转过了身去,此时,眼泪也终于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不敢去擦,害怕被人发现,刚要翻身上马做出动作,却突然只觉背后及腿上有一股力道托着她轻而易举的就上了马,她惊诧的往马旁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居然是郑飞刚刚在帮她上了马,而郑飞的手也还在轻轻拉着她的手。
“洁儿,路上好好照顾自己。”郑飞说道,“还有……很抱歉,让你为我们承受了这么多。”
耶律采洁身子一颤,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真感受,流着泪问道,“夫君,临走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真的把我当作你的妻子?”
郑飞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用力的攥紧了耶律采洁的手,“当然,虽然你我的结合是出于一场政治联姻,但谁能否认这不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一段姻缘?只是换了一个形式罢了。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真的把你当作了我的妻子,直到永远!”
耶律采洁展颜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数百骑与耶律采洁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洛灵轻轻叹了一声,对李清照说道,“姐姐,她真的好可怜呀……”
“是呀,”扈三娘接口道,“我很佩服她,身为一名女子,却能坚强的把这一切都扛在肩上,若是我……我也许没有这种勇气。”
李清照刚要说话,却见郑飞在一旁久久站立一言不发,她朝着二女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起走到他的身边关切的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郑飞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太坏了?如此利用她……”
李清照摇摇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都理解夫君你,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有些时候做些违心的事也是避免不了的,至少……夫君刚刚给她说的话让她很开心,连我听了都很感动呢。”
李洛灵与扈三娘也一起点点头表示赞同。
郑飞点点头,在历史的大河中,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所有的悲剧,都是这无道的一切所造成的,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尽早结束他,给自己,给耶律采洁,也给全天下带来永久的安宁与和平,让每个人都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活!
正在此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郑飞回头一看,只见一骑已冲到了近前,一名骑士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郑飞拜道,“统帅,按照您的吩咐,种师道与宗泽已回到了江宁府,此刻刚刚进了城,正往统帅府而去。”
一去两个月,再回到江宁府,种师道与宗泽的感受已与两个月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与曾经的张叔夜一样,他们也被眼前所见到的繁华、安定的社会深深的震撼了。
当然,刚开始时他们也曾怀疑过,认为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场戏,但随着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尤其是最后宗泽特意要求再回登州去看一看,令他们终于彻底相信了眼前的一切,因为登州是宗泽的老地盘,他太了解登州了,当初在他治下的登州可是整个京东东路最富足,百姓过的日子最安宁的地方,他要看一看现在的登州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自信没有人能在登州的土地上欺骗的了他!
结果……他被彻底的震撼了,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因为跟现在的登州比,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登州简直不值一提!他还遇到了几名认识的在登州城附近种地的农夫,几年前在他发动的“登州保卫战”中,这些农夫都曾走上城墙帮着登州军抵抗过天道军的进攻。这些农夫一看到宗泽先是一愣,然后呼啦啦全都围了上去,热情的叫着他“大人”给他行礼,也是从他们嘴中,宗泽知道了在他率领登州军撤离登州后这里才发生的一切!
宗泽很激动,这样的社会是他自当上父母官那天起就立志要建成的模样,但大宋混乱腐败的官场一次又一次粉碎了他的努力,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力求只要能保得治下一方百姓的平安就行了,却又恰逢乱世,赶上了一场梁山贼寇的浩劫,当初他离开登州时流着泪走的,连头都不敢回,他不忍看到登州的百姓就此落入梁山贼寇的魔掌,过着水生火热、生不如死的生活,谁料,恰恰是他最深恶痛绝,引得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才真正把登州建成了他理想中的样子!便是书籍上所记载的历朝历代最极盛的时期百姓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宗泽已经猜到了那郑临风要让自己看到这一切的目的,他不得不承认,那郑临风眼光真是毒辣,这一招正中自己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自己不但动心了,甚至还有了一种终遇明主,恰逢盛世的感觉!
而在回来的路上,在经过几个夜晚不眠的深深思考后,宗泽终于做出了决定!
眼见郑飞走进门来,宗泽没有犹豫,他上前一步弯腰一拜,“罪臣宗泽参见统帅!罪臣有眼无珠,当初差点铸成大错!请统帅责罚!”
郑飞笑了,知道自己又感化了一个张叔夜,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忠臣嘛,大部分忠臣都是爱民如子的,老百姓就是他们的软肋,亚圣孟子就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是儒家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普天之下人民最为重要,江山社稷尚在其次,而以君王为核心的统治集团的利益更是敬陪末座。基于此,一切统治者都必须以老百姓的利益为重,只有老百姓满意了,江山社稷才会稳定,君王统治集团的利益才能巩固。这就是古圣先贤的民本思想,这些饱读经书的忠臣们当然也都懂得这个道理,现在我让老百姓都过上了最好的生活,如果还不能触动这些忠臣的心,那他们就真是白读圣贤书了。
郑飞扶起宗泽笑道,“宗大人,欢迎你!”一边说着,郑飞往边上一看,只见种师道在愣愣的看着这边,脸上一片纠结之色,种师道当然也被打动了,这甚至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深深的触动了,当初老友刘法在东京给自己说过的话似乎还能在耳边回荡,他欣赏天道军的所作所为,他也向往武人在天道军内所享有的崇高地位和尊严,他甚至也早已厌倦了当大宋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听话了就给根骨头啃啃的看门狗,但他和刘法与宗泽有一点很不一样,他是西北将门世家的子弟,他家祖辈在西北戍边,从爷爷种世衡开始,三代种家人前仆后继的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打下了“种家将”的盛名,种家人只有人战死,从没有人投降和背叛朝廷,“种家将”也就既成为了种师道的骄傲,也成为了他的禁锢,他不怕死,他只怕因为自己而玷污了祖宗的英灵!为种家人脸上抹黑!所以,他不能降!就算大宋的皇帝再昏庸,朝廷再黑暗,哪怕把他给坑了他也不能降!
种师道眼见郑飞在看自己,只能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态度与决定。
若放在从前,郑飞还真拿种师道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郑飞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
“这次急匆匆的把你们找回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郑飞朝着种师道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请宗泽坐回位子,自己则很随意的坐在了他们的对面说道,“这件事……跟种将军有很大的关系。”
种师道听了不由一愣,自己又没投降,天道军还有什么事跟自己很有关系?他看向宗泽,以为宗泽知道,却见宗泽也是满脸的疑惑。
只听郑飞说道,“我已收到确切消息,宋廷为了对付我,以把河北三路的丰州、代州等十三州割让给辽国为条件,从辽国求来了三十万大军!”
此言一出,直若一颗重磅炸弹震傻了种师道与宗泽,脸上都写满了无比的震惊之色!片刻之后,二人几乎同时起身惊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吓得李三更还以为他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就要上前保护郑飞的安危。
郑飞朝着李三更摆摆手让他退下,继续说道,“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们。”一边说着,郑飞深深的看了种师道一眼。
种师道心头一跳,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果然,就见郑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还有一个确切的消息……宋廷同时以把秦凤路与永兴军路的环洲、会州等十二州割让给夏国为条件,从夏国求来了二十五万大军!”
此言一出,种师道只觉心脏如遭重击,身子一晃直接跌坐回了位上!
环洲……是种家的起源地,种家将的根基所在,种家为保卫西北所牺牲的所有族人都葬在那里,其中既有种家将的开门祖宗种世衡,也有他的父亲种记,还有他那已经去世的妻子尹氏和已经战死的两个儿子种浩与种溪!
环洲是所有种家人的根,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种家人与数不清的西北将士不知牺牲了多少,洒了多少血也没让党项人染指那片大地,但现在,这个圣地却要割让给党项人?
没有了环洲,种家将还是种家将吗?没有环洲,种家人又要去哪里寻根?去哪里祭祖?去哪里看望去世的亲人?怎样来培养下一代种家人?!
所有支撑种师道的信念瞬间轰然崩塌!
“你说得都是真的……?!”种师道怒目圆瞪,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的问道。
郑飞叹了口气点点头,“是真的,而且夏国已经答应了宋廷的条件,二十五大军此刻想必已经进入了环洲等地。”
“啊!”种师道一声长啸,一拳砸在身前的桌子上,就只听一声巨响,一张结实的梨木桌子竟被他一拳打成了两截!然后他全身如同泄气般垂头而立,身子微微颤抖着,拳头虽然流着血却似是毫无察觉,如同一只即将爆发的野兽!
李三更大惊又要上前却再次为郑飞摇头阻止,郑飞站起身来走到种师道的身前说道,“种将军,你比我了解西北,你应该知道,环洲等地若失,再加上代州一线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失,对中原大地将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不快点行动起来,也许燕云十六州的悲剧,甚至是五代十国五胡乱华祸乱中原的惨剧又将重演!这样卖国求荣,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的宋廷,还值得去保卫吗?”
种师道身子又一颤,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竟已是老泪纵横!“你……能保证无论怎样都会收复环洲吗?”
郑飞用力的点点头,“不只是环洲,整个西北,还有整个河北,整个燕云十六州,整个原本属于华夏大地的土地,我都会收回来,一分一毫也不让它落入异族之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扑通”一声,种师道跪倒在地,一拜道,“种师道愿誓死追随!”
677,天翻地覆(终)
(年初,我亲爱的爷爷走了,年末,就在昨天,又有一位祖辈以一种突然的甚至来不及交待后事的方式离家人而去。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亲人离世,却没想到今年一年就这样走了两位…。如今我和家中的同龄人都已长大了,父辈们却已步入了中年,祖辈们也都已白发苍苍。心情很是沉重,努力只写了一更,大家请见谅。)
顺利的收服了种师道与宗泽,郑飞的信心变得更加的充足,他们两个再加上张叔夜,都是大宋朝廷在当代的中流砥柱,如今却都先后为自己所用,不但极大的增强了自己的实力,更对大宋与自己一方直接起到了此消彼长的作用,日后何愁不灭大宋?!
接下来,郑飞便将此次所得到的有关宋廷的所有消息都详细的告诉了他们二人,种师道与宗泽听罢更是恼怒,纷纷痛斥宋廷与赵桓的无耻,而对老皇帝,虽然看起来如今大宋割地卖国的那些事并不是他做出来的,但大宋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与他自当政后大量任用奸臣,排挤忠良,大兴土木与花石纲等等劣迹有脱不了的干系,可以说,就算他不是始作俑者,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更是大宋自己的掘坟者!他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值得同情!
随后,郑飞就如何对抗宋辽夏联军等等诸多问题向二人进行了请教,种师道与宗泽刚刚投诚,立功心切,自然各抒己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都是久居大宋官场军中,对大宋方方面面的了解让他们直听得郑飞在许多原本思虑不通的地方茅塞顿开,心花怒放。同样,郑飞的胸怀与大志也让种师道与宗泽钦佩万分,大为折服,短短时间就由衷的生出了终遇明主的感觉,坚定了辅助郑飞建立太平盛世的信念!
随后,种师道与宗泽向郑飞请示目前有什么需要他们效力的地方?
郑飞摇头一笑,首先问他们两个对自己还有什么要求?有的话尽管提出来,自己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种师道与宗泽立刻就露出了为难之色,种师道犹豫了一下委婉的表示,可否对外暂时不要宣布他们已经投诚的消息,因为他们的家眷还都在宋境之内!
郑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并对他们说自己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很久以前就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奔赴他们二人家眷所在的环洲与沧州调查他们家眷的情况,根据探子们的回报,自从宋国讨逆军全军覆没后,所有被俘的将领与官员的家眷就被宋廷以半软禁的形式监管了起来,其中自然就包括讨逆军两大主将种师道与宗泽的家眷,宋国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预防这些被俘将领官员的叛变,倘若他们叛变了,他们的家眷就会因此而获罪或者当作人质。所以为了他们的安全,自己不但绝对不会把他们二人已经投诚的消息散播出去,甚至还会对外散播他们二人因为坚决不降,在遭受天道军的酷刑后已经被打入死牢的假消息,蒙蔽宋国。
种师道与宗泽都很感激的朝着郑飞抱了抱拳,但二人的脸上还是堆满了担忧之色,显然是在担心着自己家人的安危。
郑飞继续说道,“二位不必太过担心,根据探子的回报,你们的家人目前都活的好好地,除了要受到严格的监视不能离开所在的城池,生活什么的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只要你们投诚的消息不散播出去,他们的安危就不会受到影响。只是这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把他们始终留在那里隐患太大,所以必须想办法让他们脱离宋廷的监视。而自己出于这种考虑,不久之前已经给环洲和沧州的密探发去了命令,要他们提前做好将二人的家眷悄悄带出环洲和沧州的准备,一旦你们二人中的谁决定投诚了,只要自己的命令一到,他们就立刻行动带着你们的家眷藏匿起来,要么秘密返回这里,要么隐姓埋名就地先潜伏起来,等待咱们的大军日后攻杀过去解救他们。”
种师道与宗泽都是一喜,一起拜谢郑飞万全的准备。
接下来,郑飞便让种师道与宗泽分别给他们的家人写封信,确保让他们的家人见到信后能听从天道军密探们的安排。
种师道与宗泽很快就写完了信然后都拿给了郑飞看,宗泽的信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宗泽只是拿出一块玉佩,说只要他的家人见到这块玉佩就等于见到了他,并会相信这封信中所说的一切。
种师道则没有拿什么信物,而是特意指给郑飞看了信上的几个不起眼的词和几段看起来很自然的话,他告诉郑飞,种家人世代戍边且身居要职,为了防止敌人冒充他们的笔迹、语气等写信欺骗族人,种家人早就设定好了一整套暗语,族人之间写任何信都要用上暗语,通过暗语或者查看信上有无使用暗语就能确定信的真假以及写信之人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而他指给郑飞所看得这几个词和几句话就是这种暗语,只要只要他的家人看到就一定会相信这封信是真的。
郑飞心中一动,这些都是种家人的机密,而种师道之所以要告诉自己,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对自己的忠心。
郑飞很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便让人把这两封信封存好立刻分别送往沧州与环洲,送信之人刚走,门外便有护卫进来请示说,副帅朱武与军师吴用求见,正在门外等候。
郑飞点点头,“请他们进来。”种师道与宗泽面色一惊正要请求回避,郑飞摆摆手道,“无妨,他们二人都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你们现在的身份无需对他们隐瞒。”种师道与宗泽这才放心。
不一会,朱武与吴用一前一后就进了屋,种师道与宗泽立刻起身抱拳道,“种师道,宗泽,见过副帅、军师!”
朱武与吴用二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朝着二人抱了抱拳便立刻对郑飞满脸喜色的抱拳拜道,“恭喜统帅又得两位大将!”
郑飞呵呵一笑,让他们二人入了座便接着问道,“可是都已准备好了?”
朱武与吴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种师道与宗泽一眼。
郑飞明白他们的意思,摆摆手道,“种兄与宗兄以后都是自己人,你们知道我的脾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对了是我赚了,用错了我自认倒霉,无需对他们隐瞒。”
种师道与宗泽听了这话心中一颤,心中不由涌过一股激动,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兴奋。
朱武这才说道,“是,各路大军的先锋部队都是准备就绪,只需您下令就可立刻出发,另外,刚刚我与吴军师已经去过赵楷那里了……”
说到这里,朱武与吴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都是一笑,然后朱武才继续说道,“我们先是告诉了他宋国愿意以割让土地为条件把他赎回去,并且我们也答应了。他听后那叫一个激动,但却又不敢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只能面上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却装得又不像,那副样子真是可笑至极。随后,我们就故意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告诉他这些都是他的太子哥哥设的计,他的太子哥哥已经软禁了老皇帝,而他的死党童贯、王黼等人也都已被赵桓拿下,赵桓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在知道被骗后恼怒之下杀了他!他便就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居然……尿了裤子。”
郑飞、种师道与宗泽都是一愣,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连李三更也站在一旁嘿嘿直乐。
种师道慢慢止住笑摇头叹道,“童贯主政西北十几年,一直将西北军牢牢握在手上,在西北军中说一不二。当朝中两年前刚刚爆发了太子与郓王的夺嫡之争时,童贯就暗中给我们这些西北将领打过招呼,要我们必须无条件拥护郓王赵楷,我们这些武人本就毫无地位可言,加之早就听说老皇帝最爱郓王,当然只能童贯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却没想到我们支持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这种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货色!可以说,如果最终真要这种人做了皇帝,宋国也依旧是无可救药,甚至会更糟!当然,事实证明赵桓也不是什么好人。总之,宋国有赵佶他们父子在,那是全无指望啊!”
宗泽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朱武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对他说,宋国已不再是你的家,就算我们现在把你放回去你也是难逃一死,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个机会,答应我们所有的条件,登基为帝,让我们以你的旗号对宋国开战!然后他一口就答应了,不过他还有个条件。”
郑飞眉头一挑,“哦?什么条件?”
朱武道,“他说,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需统帅您一句话,他便随时愿意禅让,只求得一小爵封号与弹丸栖身之地。”
“禅让?”郑飞轻轻一笑,随即问向朱武、吴用、种师道与宗泽,“你们看,我像个能当皇帝的样子吗?”
说罢,郑飞根本不待朱武等人回答,已站起身大笑着往外走去。
众人对视一眼,所有人心中都同时闪过了一个令他们激动万分的词……开国元勋!
随即,门外传来郑飞的声音,“做好准备,明日,举行赵楷登基大典,同时,向宋国正式发动进攻!”
678,谁登基
说来也巧,第二日倒真是个黄道吉日,经过一整夜的紧急准备,一套经过大量精简却也能合乎最低标准礼制的登基大典就准备好了。而在昨夜,大宋郓王赵楷将在江宁府登基称帝的消息也传遍了江宁府及周边地区,再听说登基大典将是开放式的,所有人都可围观,老百姓一听都停止了手头的活,江宁府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携家带口走出家门来看热闹,争相一睹传说中的皇帝登基究竟是啥摸样。这也是郑飞的安排,老百姓看到之后,必然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此事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对天下宣召另一个合法的宋国已经诞生了!
一早,赵楷身穿由几十名手艺高超的裁缝、绣女连日连夜赶制出来的龙袍,从被软禁已达几个月的住处出发,乘坐天下规格最高的只能由皇帝在祭祀大典时才能坐的由大小抬杠共十四根,皆涂红漆,绘金云龙纹,所需轿夫多达十六人的“礼舆”大轿,当然,这个“礼舆”大轿也是由几十名木匠连夜赶制出来的半成品,一路风风光光的在几百名所谓“大内禁卫”的护送下往城中的方向而去,那里就是举办登基大典的地方。
赵楷坐在大轿中,呆呆的看着身上所穿的龙袍,虽已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让他有些恍惚,他曾无数次梦想这一天,却没想到真正实现时竟是这样一种情景,如果说当初他答应配合郑飞对大宋发布“清君侧”时还对日后回归大宋怀抱着一丝的侥幸,想尽办法也要给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些退路,如今的他则彻底对回归大宋绝望了,赵桓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大宋如今的新皇帝,而且是一个极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皇帝,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走。
不过,赵楷却一点也没有背叛大宋,背叛皇族的罪恶感,他知道,大宋实际上已经完蛋了,从赵桓割地卖国向辽夏求援的那一刻起,大宋就已经亡了,没有哪个朝代是可以永久存在下去的,曾经无比强大的汉唐盛世不也化作了历史的一缕尘烟?大宋也是,只不过恰巧让他遇到了这样一个时期,他还年轻,他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他不想跟着大宋做殉葬品,更何况还是给一个无时无刻不想让自己死的人,他要活下去,哪怕是做那郑临风的傀儡,并且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事实上他并不恨赵桓囚禁了老皇帝,拿下了童贯等人,那种情况下,赵桓的确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放在谁身上谁也会那么做。他也不恨赵桓做出了割地卖国的举动,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所有兄弟包括他自己与赵桓都遗传了老皇帝的两大性格,一是喜欢投机取巧,不劳而获,再就是关键时刻缺乏勇气,在这种性格的影响下,赵桓没有励精图治立刻整顿朝廷、发动百姓、立志死守各地保卫大宋,反而割地卖国寄希望于借助外虏的力量消灭敌人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换做他自己,他也许也会这么做。他只是恨赵桓的绝情,再怎么说大家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赵桓都已经实际上当了大宋的皇帝,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身陷贼寇之手,头顶悬刀朝不保夕的人质,你赵楷就算不念在手足之情,不想办法来救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专门为了借他人之手杀掉自己,真是好狠的心!
好!你赵桓越想让我死,我就越要活下去!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反咬你一口!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想做皇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比你先当了皇帝,而且终有一日会把你拉下龙椅!
想到这里,赵楷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了防止轿外的人听到,还必须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他的满脸也尽是复仇的快感,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傀儡,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皇帝和最高统治者,只要能日后攻破东京拿下赵桓,自己这个傀儡,也就当值了!
而赵楷对自己的退路也早已有了准备,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得越是荣辱负重或者卧薪尝胆之类的有骨气之态,对方不但不会佩服自己,反而为了消除隐患,最后肯定放不过自己!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就主动提出了“禅让”这个条件,甚至连昨日的“尿裤子”也是主动示弱让对方看扁他的表演,因为对方越是看扁他,觉得他是窝囊废,才越不会拿他当回事,自然到最后利用完自己后也懒得杀害他。这种生存之道虽然卑鄙,却实用,如那三国蜀汉后主刘禅,大家都认为刘禅是个胆小无能如白痴一般的昏君,事实果真如此吗?其实不然,到刘禅继位,他与诸葛亮的关系其实就是汉献帝与曹操关系的另一个版本,但他就比汉献帝聪明,知道自己若强出头势必会引起诸葛亮造反,所以整日花天酒地,麻痹诸葛亮。如果他真要强势亲征,只怕他离被废也不远了。而后蜀国被灭,司马昭与他的那段流传后世的经典对白,“思蜀否?”答曰,“此地乐,不思蜀。”则更加表现了刘禅的聪明和识时务,没有被司马昭抓住把柄,最终得以善终。而这,也是赵楷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很快,赵楷的大轿就到了城中的广场,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地上、屋上、树上,几乎所有能战人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十万人!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有二十多级台阶高的正方形石台,这片石台是江宁府以前用于春祭秋祭的祭祀台,如今正好用于登基大典。
赵楷只觉大轿一停,赶忙正襟危坐,努力把脸色恢复自然,与此同时轿帘被掀了起来,赵楷往外一看便看到朱武等人身穿大宋官府已排成队列等在轿外,他们的目光也在看着自己,当然,毫无尊敬之色,只如同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赵楷故作起身把头一低故作自然而然的躲过了众人的目光,然后走出了轿外。
“我等拜见皇上。”朱武率先下跪,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武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间,广场上的十万人先是一犹豫,然后也跟着乱七八糟的跪了下去,但口号却怎么也喊不齐了,只能听到闹哄哄的一阵气势磅礴的声音。
即便如此,这种十万人一起下跪高呼自己为皇帝的感觉还是深深的震撼了赵楷,这是多少次在梦中才会看到的场景呀,赵楷只觉浑身汗毛炸立、呼吸急促,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竟一时忘了反应,直到数秒之后他突然看到朱武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朱武目光之中的不满与寒意让赵楷心中猛地一惊,身子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朝着四方一摆手,“免礼……平身。”
所有人这才都站了起来。
朱武几步上前朝着赵楷微微弯腰拱手道,“请圣上随我来,前面便是登基大典之地。”
赵楷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点点头,“好。”
说罢,朱武便引着赵楷从旁边的石阶顺阶而上,石阶两旁早已站好了天道军数百名将领、官员,赵楷这才看到石台的最上面正站着一个人往这边看着,不是那郑临风又是何人?
赵楷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他并没有下跪……。
既然如此……赵楷心中一想就打定了一个主意。
随着距离郑飞的距离越来越近,赵楷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郑飞脸上淡淡的笑容,赵楷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笑的很亲切,终于,赵楷上了台阶,郑飞上前两步还没等他施礼,就见赵楷突然转身朝着台下十几万人大声道,“朕虽然还未完成登基大典,但朕现在要宣布朕的第一道圣旨!”
郑飞、朱武及台阶左右文武百官都是一愣,然后武松等人面色一沉正要上前,却见郑飞朝着他们摇了摇头便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赵楷,武松等人只得回到了原位。
刚刚武松等人的反应赵楷都看在了眼中,他只觉心中一颤,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一颗心也狂跳起来,他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这才大声说道,“齐国公郑临风忠心为国,殚精竭虑,功在社稷,天地可鉴,深得朕心,朕宣布,加封郑临风为齐王,号九千岁,见朕可不拜,钦此!”
郑飞一愣,颇为意外的看了赵楷一眼,微微一笑,随即弯腰拱手一拜,“谢万岁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武等人也都是一喜,几百人一起下跪拜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郑飞与赵楷之间不过四五步,而恰恰就是这四五步,就让几百人实际的跪拜方向很自然的越过赵楷,又往那边移了一点……
登基大典进展的很顺利,以赵楷拜过天与地及祖宗灵位正式落座龙椅结束了所有的礼制,正式成为了皇帝。
紧接着,赵楷宣布了赵桓的十大罪,逼父、谋逆、卖国等等皆在其中,然后,赵楷宣布任命齐王郑临风为三军统帅,即日挥师西进,惩奸除恶,解决黎民,抗击外虏,保卫华夏大地!
郑飞领命,当天,带着命令的几十只信鸽一起飞向了各地前线。
最快的战斗在当天下午就打响了,此后接连几日,前线各地的战斗全部打响,宋廷没有想到天道军竟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了进攻,加之南方各路本就军事薄弱,根本无法抵挡住天道军的进攻。
七日后,天道军攻落广南东路。
又七日后,荆湖南路的大部与荆湖北路的部分地区也已顺利落入天道军手中。
战斗计划顺利实现,郑飞随即按计划宣布南方各军就此转攻为守,然后亲率独立军即刻北上,奔赴了与宋、辽、夏三国的主战场。
679,赵桓的选择
广南东路与荆湖两路突然遭到天道军进攻以及赵楷已在江宁府称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京,引起宋廷朝野一片震动,也把赵桓及满朝文武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几天前唐恪刚刚返回了东京,根据他所说,那郑临风肯定已经中计了,相信了他的话,正在做着拿赵楷换南方三路的春秋大梦。大宋现在只需耐心等待辽夏两国的军队到位,便可三国联手对天道军发动全面的进攻!赵桓为此“龙颜大悦”,重重的赏了唐恪。
但从现在看,唐恪显然才是中计的一方,那郑临风根本没有相信他的话,非但不信,还立了赵楷为帝,摆明了要正式用赵楷“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们居然对宋廷及宫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连赵桓软禁了老皇帝和以割让土地换取辽夏援军的事都知道,并拿这两件事大做文章,宣布了赵桓十大罪,正式对宋宣战!
这些事都是绝密,东京城里人想知道都很困难,远在千里之外的郑临风是怎么可能知道的?赵桓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廷内出了叛徒,不过他并没有怀疑别人,而是把怀疑的目标直接就锁定在了已经被囚禁起来的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人身上,一定是他们还没有被捉起来的同党故意向那郑临风泄了密,目的就是搞臭自己、搞倒自己,救出这些人!
赵桓还怀疑如今已被软禁在宫中的老皇帝是不是也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虽然老皇帝人已经被自己彻底软禁了,他身边的太监、宫女、护卫都换成了自己的人,一边伺候他也一边监视他,但老皇帝毕竟已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明着暗着的力量不知有多少,他又正值壮年,也绝对不愿意永世被自己软禁或当个太上皇,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逃脱自己的禁锢,而对外散布自己软禁了他则不失为利用社会舆论及朝中士大夫大臣逼迫自己让步的好办法!
赵桓被激怒了,他真的是要割地卖国吗?当然不是!他不是傻子,他身边的郑居中等人也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即便最后依靠辽夏两国剿灭了贼寇,但丢掉了河北十三州与秦凤、永安十二州是对大宋意味着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但他必须这么做,讨逆军全军覆没,大宋的主力军折损了一大半,已在与郑临风的对抗中处于了绝对的劣势,被郑临风所灭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他也想从现在就开始励精图治,但时间显然已经不够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外部的现成的力量对抗郑临风。
而现在有实力援助自己的,只有辽、夏与金三国。其中最理想的就是强大且与宋国前无怨,近无仇并已有联合灭辽秘密约定的金国,但很可惜,金国目前与自己还并不接壤,只能依靠辽与夏,但这两个国家是不会白白出兵帮助自己的,只能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赵桓可不想做千古的罪人,所以,他其实还留有一个大大的后手,那就是……他在联络辽、夏两国之前其实就早已秘密联络了金国!
他已与金国约定好,待自己成功的将辽国的几十万大军调离辽地,并依靠辽夏援军消灭了郑临风,金国就会趁辽国兵力空虚之际对辽发动进攻,而自己则装作一无所知,任由辽军回援,但那时辽军应该远在南方,距离辽地数千里之远,想回援谈何容易?只怕他们还没赶回辽地,辽国就已被金国灭掉了。而自己之所以让他们离开也是另有目的,就是要让辽、夏两国的援军分开,等辽军一走,自己便对夏军发动攻击!想来在大宋腹地,夏军无粮无援,吃掉他们还不容易?而辽军一路急行军,必然人疲马倦,自己再暗中设下埋伏,吃掉他们也是易如反掌!到时候,自己便公开与金国联手,金主攻辽国,而自己则主攻夏国,将夏国重新赶回戈壁,并与金国联手灭辽,由金取代辽国,自己则收复燕云十六州,至此,大计方成!
而这,也才是赵桓真正的计划!
赵桓深信此计只要顺利实施就一定可以成功,他对此充满信心,他忍辱复仇,铤而走险,都是为了挽救大宋!而他为了稳定着想,本不愿大开杀戒,当然,至少是现在还不愿,可这些人居然不顾当前的险峻形势,偏偏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些小动作,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虽然有可能把自己赶下台,但也会置大宋于万劫不复之地吗?哦不,他们肯定知道,但他们仍然这么做了,他们就是瞅准了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给自己来一次致命一击,他们豁出去,正如自己豁出去要靠割地求援挽救大宋一样!这群可恶的蛀虫,是他们疯狂的吸食大宋的血肉,把大宋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如今还不知悔改,又想来毁灭自己这个大宋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桓立刻召集起忠于自己的大臣商量对策,并很快做出了几个决定。
一是彻底撤换宫内的所有太监、宫女、禁卫,甚至连太医、厨子、厨子等等也要换个遍,全部换成绝对信得过的人,彻底隔绝老皇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二是重新让老皇帝恢复上朝,当然,是在严格的控制下上朝,以此来粉碎老皇帝已经失去人身自由的传言,还要通过老皇帝之口宣布赵楷才是真正的叛国之贼,号召全天下忠义之士保家卫国、抗击贼寇。
三是要通过老皇帝之口,宣布蔡京、童贯、王黼等人的罪状,将他们全部处死或流放,彻底绝了他们那些同党的希望。这些人中尤其是童贯更是绝对不可留,童贯对西北军的影响力之深大宋现在无人可比,而赵桓现在所依仗的就是西北军,为了能更好的控制西北军,童贯必须死!
四是立刻秘密联络辽、夏,让他们尽快将军队派来,同时还一定要严守约定,绝不可对外宣称从宋国得到的好处,只说两国既是出于遵照盟约,也是出于保护华夏正统,这才出兵相助。至于约定的土地,待剿灭了贼寇,自己一方自然会按照约定用另外一种方式割让给他们。
五是既然郑临风已经知道了辽、夏援军之事,则这件事就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了,从现在开始就要大张旗鼓开始一切准备工作,待辽、夏援军一到,便从北向南对郑临风发动总攻!
六是秘密联络金国,要求他们一定信守承诺,忍住诱惑,一定要等到三十万辽军彻底远离了辽地再对辽国发动进攻。
至于正在遭受攻击的南方诸路,赵桓等人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由于南方诸路在地理上远离辽、夏等外敌,背部又是宽阔的大海,几乎不存在什么遭遇外敌的威胁,所以大宋自建国后就把大部分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在了北方,留在南方诸路的军队以地方军为主,精锐的禁军非常的少,偌大一个占据大宋一半国土的南方,所有禁军的数量全部加起来甚至都不足北方三个禁军集团军---河北禁军、西北禁军以及京师禁军之中任何一部的一半多,对比天道军的力量之悬殊可见一斑。
而赵桓已将西北禁军和残存的河北禁军,再加上京师禁军都集中在了京师附近诸路,目的就是保护京师以及为即将开始的对郑临风的反攻做好准备,即便南方诸路正在遭受攻击,他也不敢把这些军队调往南方,以防分兵多处后京师再遭受天道军的进攻并影响接下来的大反攻。
所以,赵桓在很久之前就已做出了暂时放弃南方诸路的准备,他已将南方诸路的所有财富在这两个月间已秘密转移到了北方,如今的南方诸路其实都已只剩下一个空囊,就算日后随着大反攻的暴露引起郑临风大怒,继而让他攻陷了南方诸路,他所得到的也只是一座座要钱无钱,要粮无粮的无用之地以及几千万人口的大负担,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死守北方诸路,只要北方诸路不丢,宋、辽、夏三国百万大军再顺利的击败郑临风,那重新收复南方诸路也就板上钉钉了。
事实上赵桓并没有猜错,将他软禁老皇帝一事传出皇宫的果然是老皇帝赵佶的所为,原来,赵桓派到他身边的那些太监中有一个刚入宫才两年的小太监刘通,此前连赵佶的面都没机会正眼瞧几次,按理说像这样的派去监视赵佶是再合适不过了,但很不巧,这个刘通在几年前刚入宫时犯了一次事,本应受到重罚,却被路过且恰巧心情不错的老皇帝的贴身太监张迪碰见了,张迪动动嘴皮子,这小刘通就免了一顿打,张迪与别人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这刘通却记在了心里,此次他被选来监视赵佶,他为了报恩,便冒着风险帮老皇帝把几句话传给了已被下入大牢的张迪,在张迪的一再恳求下,刘通便将宫里的事散播出去,这才几经周转为张叔夜所知。
接下来,一切都在按赵桓的决定顺利的进行着,赵佶眼看宫里的人又都换了一个遍,而且赵桓还满脸不快的套问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赵佶被吓坏了,还以为自己的事东窗事发,为了讨好自己的儿子,便很容易的就选择了就范,紧接着,数道圣旨便以老皇帝之名发出,将蔡京、童贯、王黼等六人定为国之六贼,全部抄家,蔡京及蔡攸等老皇帝的绝对近臣被流放成都府极西荒蛮之地,童贯、王黼、梁师成等郓王一党的主要大臣被就地处斩!
680,可恶的周侗
根据张叔夜发回的绝密军情,宋廷将主战场设在了大名府。
郑飞等人刚开始时对此还不太理解,若是郑飞,他一定会把主战场设在光州,从光州既可直取江宁府,也可以把自己的地盘从中间拦腰斩断,分而攻之,迫使各地的天道军不得不疯狂回援,然后就可以让宋廷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宋廷此举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此次除了宋军,还有辽军和夏军,如果要从光州发起进攻,就必须让辽军与夏军从宋廷所占区穿过来到光州,而无论他们从哪条路走,都势必路过东京汴梁,几十万辽军和夏军从东京旁边经过,对赵桓等人来说想想都觉得可怕,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战场设在大名府外,让辽军和夏军尽可能的远离东京汴梁。
不过好在设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名府后就是东京,解了大名府之危就等于解了东京之危,宋廷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并且因为宋廷与天道军这些年的对抗,沿京东两路一线实际上已经建成了对两方而言都最坚固的一条防线,突破了这条防线,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三军就可以以大名府为中心从西向东,从北向南毫无阻拦的进攻天道军。
而事实上他们的这个选择也是对的,京东两路是天道军的老根据地,从情感上是天道军的“圣地”,丢掉会极大的影响士气,从地理上看,泰山、梁山等众多山脉以及黄河是阻挡北方军事入侵的最后一道天堑,丢掉它们将使其后数千里的土地成为不设防的通途,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京东两路都绝对不能丢。郑飞也从江宁府出发后率军一路北上,一边集结沿线已经做好准备的各路大军,一边就地视察各地战备情况,就地部署军力。
七日后,郑飞率军顺利的抵达了江宁府,眼看天色已晚,郑飞便下令大军在江宁府外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明日一早再继续行军。
时至半夜,郑飞正准备休息,却突然接到有人来报,说是庞万春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几名陌生人。
郑飞一听不由一喜,暗道莫不是庞万春把岳飞带回来了?等等……说什么带回来了“几个人”?莫不是除了岳飞……连周侗那个老混蛋也被庞万春说服跟着一起回来了?
哼!郑飞一想到周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立刻打定主意,过会见了面就算看在李清照与李洛灵的面子上不怎么着那个老混蛋,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一会,就见从帐外行进来了一个一身便装、风尘仆仆之人,不是庞万春又是何人?
庞万春立刻就对郑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万春参见统帅!”
郑飞笑着点点头,“你辛苦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岳飞可回来了?”
却不料庞万春的脸上顿时升起了满脸的愧疚之色,抱拳道,“万春无能……这件事没有办成。”
郑飞一愣,什么?没有办成?不是说你带了几个陌生人回来吗?
庞万春便立刻把事情的所有经过都娓娓道来,原来那日庞万春等人秘密离了江宁府,一路急行潜入宋境,又一路急行很快就到达了太原府,与当地的几十名调查局密探接上了头,并很快来到石城找到了岳飞和周侗。
此时,周侗与岳飞显然也还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已经暴露了,庞万春随即便按计划开始了行动,在一天早上,等周侗出了门只剩岳飞一人在家时,他让雷和以来石州给牲畜看病顺道来瞧瞧岳飞的马为名来到了他们的住处,岳飞对雷和的到来又惊又喜,雷和则装模作样的给马儿检查了一番,对岳飞说马儿绝对已经痊愈了,兄弟你放心就好了。
果然,以岳飞爽朗豪气的性格,即便雷和是不请自来他也要好好谢他一番,便要请雷和吃酒,雷和推辞几下就答应了,并说听说石城城西有一个酒楼做羊做的不错,想去尝一尝。
岳飞一听这还不简单?雷大哥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吃什么,根本没怀疑到那城西酒楼位置偏僻这一点。
二人来到那城西酒楼点了招牌菜,酒过三巡之后,雷和便对岳飞说,我有一个朋友想见见你。
岳飞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已推门而入,待岳飞看清进来之人居然是庞万春,直惊得他是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便是又惊又喜又是激动的起身去迎庞万春,庞万春也是激动万分,兄弟一别数年,怎一个万语千言不忍谈!
一番唏嘘,以岳飞的聪明,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惊讶的问雷和难道你是……?
雷和谦恭的一笑道,我是天道军之人,岳少侠有所不知,我们统帅找您真是找的好苦!
庞万春也道,兄弟你这么多年都是去哪了?为何不回来找我们?你知不知道你郑大哥为了找到你已经花费了多少心血?!
岳飞一听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险些落下泪来,这便把这些年的所有经历都说了出来,果不出郑飞所料,周侗从一开始带走岳飞就没安好心,他带着岳飞那日悄悄离开齐州,便从北向南一路拜访各地名师教授岳飞,并不停的向岳飞灌输忠君报国的思想,但他很快就发现岳飞完全听不进去,还反过来劝他说忠君不如忠民,爱国并不等于爱君、爱朝廷,一个值得去爱去保护的朝廷首先应是一个爱民如子的朝廷,如果不是,这个朝廷就是坏朝廷,可以毫不犹豫的推翻它!
周侗听了很是恼怒,问岳飞这是谁教给他的?岳飞很老实的说这是郑大哥给我说的,郑大哥还说,不只是朝廷,也包括所有人和他自己,不管是谁,只要祸害老百姓,就是叛国贼,人人就都可以推翻他,如果哪一天有人发现他郑临风也在做祸害百姓的事,你岳飞就尽管来取我的性命。
周侗听后更是大怒,直骂郑飞虚伪,是在妖言惑众,竟然散播这种无君无国的思想,古往今来那么多大圣人、大学士、大能臣哪一个不比他郑临风聪明?谁又曾说过这种话?
不过,周侗也在这件事上看出了岳飞已经死心塌地的信了郑飞的话,他知道要改变岳飞不是急于求成的事,他便退而求其次采用了另外一种法子,就是时刻带着岳飞远离郑飞,不让他们见面,用时间来消散郑飞对岳飞的影响。
却不料,周侗此举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是更加坚定岳飞相信了郑飞所说的话,因为随着他们走过的地方越多,见过的社会不平不公及百姓备受欺凌的事越多,岳飞就越是对宋廷不满。但随着他的长大,他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师父与郑飞水火不容的现实,他很痛苦,一方是对他毫不隐藏的悉心教授的师父,一方是拿他当亲兄弟,指引他前进方向的大哥,两方都是他最尊敬的人,舍弃谁也不愿意。只能选择走一天是一天,等待时间给他一个结果。
庞万春听罢大怒,大声骂了周侗几句,却不料,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谁敢骂老夫?”话音刚落,门便被一脚踢开了,走进来了一个人,居然是周侗!
庞万春大惊,一声令下,立刻就从外面冲进来了二三十个人,将周侗团团围住。
周侗见状冷哼一声,满脸轻蔑,显然是没把这些人都放在眼里,原来,他在这几日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异样,这几日他虽每天都出门,却是每次都暗中折返一探究竟,刚刚恰巧就被他看到雷和带着岳飞那一幕,他便一路尾随,跟到了这里。
庞万春这辈子没怕过谁,但这一次他却感觉到了一丝的恐惧,这个周侗太厉害了,这间看似平常的酒楼实际已被自己设下了层层防御,但周侗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庞万春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而且在来之前统帅已经下令,绝不可为难此人,一会万一动手,别看自己人多,却是畏首畏尾,只怕还真奈何不了他!
一瞬间,庞万春决定改变策略,劝说周侗,他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便开始对周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周侗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说看在岳飞的面上我不难为你们,你们走吧,日后莫要来烦我们师徒,我们师徒绝对不会做叛国的反贼!
庞万春又看向了岳飞,但岳飞也是万分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显然,这些年周侗对他的照顾也不是没用的,岳飞出于孝心,还不想违背周侗的意思。
一见此景,庞万春知道这一趟是白来了,只能选择了离开,他本想留下人手继续监视周侗,以防周侗再次带着岳飞消失,却不料周侗似是看穿了庞万春,冷笑着说你们放心,老夫不会再走了,老夫就留在这里,看你们这群逆贼能猖狂到何时!
郑飞听罢直气得七窍生烟,真恨不得将周侗碎尸万段,从现在看,只有周侗死了,岳飞才能重获自由,但他转念一想到李家姐妹哀求的目光,他又心一软,只能长叹一声放弃了这个想法,片刻之后他才想起另外一件事,疑惑的问向庞万春,“对了,听说你带回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是……?”
庞万春面色古怪的笑了笑,“统帅,这几个人……您肯定想不到是谁!”
681,马兄,你受苦了!
听了庞万春的话郑飞不由一愣,庞万春也不敢再卖关子,接着说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赵良嗣!”
郑飞不禁一惊,赵良嗣?是他?他不是在东京吗?怎么会突然跟着庞万春来了这里?郑飞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庞万春马上回道,“统帅是这样的,我们离开太原后就一路往回赶,为了能早一点回来便走的路过东京的近路,当经过东京约有二十里远的地方时天正巧黑了,便找了一个破庙准备过完夜再走,谁料当入夜已深时,我们被突然从庙外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喊杀声给惊醒了,紧接着,就见从庙外冲进来了七八个手持刀剑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慌慌张张的,有几个身上还挂了彩,好像是在被什么人追杀,果然,很快又从外面冲进来了三十多名身穿衙差衣服的人,他们进来二话不说就在院子中杀向了刚刚那几人。”
“小弟我一看以为是官府在缉拿贼人,为了避免多事就让大家继续隐藏在庙中,莫要暴露了行踪,并且时刻留意外面那些人的动静,只见先进来的那几人虽然拼杀凶猛,但毕竟人比较少,每人都要遭到三四名衙差的围攻,不时有人一不留神就被当场杀死或擒拿起来,很快,那些人就只剩下三个人仍在反抗,却已是困兽之斗,离被对方诛杀或擒获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就在那时,那群衙差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儿的人眼见已经稳操胜算了,突然指着那三人中的一个大笑一声喊道,‘兄弟们留点神,可别杀了他,活着的赵良嗣可比死了的多值不少钱呢!’我一听这话不禁吓了一大跳,赶忙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看向那人,这才看清果然是赵良嗣!我知道赵良嗣跟统帅是老交情,我与他也较为熟悉,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能白白见他落难,所我我当即就做出决定,一声令下带着兄弟们突然从庙中杀出杀向那群衙差,一番恶斗之后当场诛杀了那三十多名衙差,一个也没放过,顺利救下了赵良嗣和他仅存的五个同伴!”
郑飞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他怎么会被官府追杀呢?”
庞万春随即答道,“救下他之后我就问过了他,他说,几日前皇帝突然下旨,将蔡京、蔡攸等人流放,赐死了童贯、梁师成、王黼等人,除了他们,还有一干皇帝的老臣、宠臣及郓王赵楷的人受到了牵连,这道圣旨虽是出自赵佶之手,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分明是赵桓的所作所为,而他赵良嗣既为皇帝所信任,又是众所周知的童贯的得力助手,自然难逃干系,只不过他不甘就此获罪,甚至死在天牢,就连夜想办法通过燕云会逃出了东京,准备先去别的分会避避难,却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引来了官府的追杀,他们一路且战且逃,他的二十多名燕云会同伴很快就有一大半战死了,逃到了那个破庙里却又被官兵追上,他本以为今夜就要命丧此地,不料竟被我们给救了下来。然后我问他有何打算,他说他准备去陈留,陈留那里有燕云会的分会。我一听心道我们本来就要路过陈留,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把他再护送去陈留吧,也当感谢他当年对咱们的多次相助……”
刚说到这里,便听郑飞满脸诧异的说道,“莫不是……又出事了?”
庞万春叹了口气点点头,“正是,那破庙里满地都是衙差的死尸,已经不能再久留了,我们草草埋葬了赵良嗣已经战死的几名同伴,便带着他们连夜离开破庙去往了陈留,接下来的一路都很顺利,并很快就在陈留与燕云会分会的人接上了头。赵良嗣对我们的出手相救极为的感激,非要留我们在陈留多住几日,我们当然不能留,却也禁不住他的热情,加之已一天一夜不曾休息,兄弟们都累了,只好答应他留在陈留休息半天再继续赶路。结果……只能说是万幸!万幸小弟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大部分兄弟虽都进入了燕云会的分会,但我仍留了几名兄弟在四周警戒,这才在四周出现大量官兵时提前发现了异常!警戒的兄弟马上去给我们报警,赵良嗣等人也是大吃一惊,我们正要离开,那些燕云会陈留分会的人突然拔出武器杀向了我们!不过他们人虽不少,却又怎是弟兄们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解决了他们,然后留下了一个活口进行审问,这才从那人嘴中得知,原来燕云会的副会长,也就是当初在赵良嗣出现之前原本最有机会接任会长却被赵良嗣横空出世夺走了会长之位的那个人,他在童贯等人落马的这几个月里,以赵良嗣过分亲近童贯势必会为燕云会带来灭顶之灾为由,通过秘密行动暗中已策反了东京附近几乎所有的燕云会分会,架空了赵良嗣,然后又秘密投靠了太子一党,这一次赵良嗣逃离东京走漏的消息就是来自他所为,目的就是擒杀赵良嗣,正式接任燕云会的会长,却不料被赵良嗣逃到了陈留,而陈留的燕云会分会长也已是他的人,赵良嗣一来,那分会长一边装作对赵良嗣毕恭毕敬的安置,一边却马上去向官府报了案……”
郑飞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赵良嗣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庞万春点点头,“是的,这一次赵良嗣的确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过分相信童贯,违反了燕云会的会规,把燕云会和童贯绑在了一起,童贯如今已被抄家处斩,燕云会也势必遭到牵连,甚至就此覆没也不一定,那副会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郑飞也是不由一叹,他很清楚,其实这也怨不得赵良嗣,若按历史原本的轨迹,此时的童贯仍旧应是圣恩隆宠、如日中天,最终也的确是童贯亲手实施了‘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一系列计划,虽然最终童贯失败了,北伐失败了,北宋被灭了,但若只论当时宋廷内的形势,赵良嗣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童贯的身上确实没有错。只是由于自己的横空出世改变了所有的一切,这才造成了赵良嗣如今的困境,所以,说起来,还是自己间接害了他。
“然后呢?”郑飞问道。
庞万春继续道,“然后,官兵就在外面包围了我们,所幸被我们擒获的那陈留分会长最后时刻改变了主意,带着我们从密道逃离了分会,我们逃出来后又火速逃离了陈留城。在城外,我问赵良嗣对今后又有何打算?赵良嗣却是苦笑了两声,对我十分感激的抱了抱拳,谢我接连两次的救命之恩,然后他让我先走,说他自有办法安置自己。不过我见他面色古怪担心他想不开,假装离开后又悄悄折返,果然见他支走了他仅存的几名追随者就要拔剑自刎,我赶忙现身阻止了他,原来他已是心灰意冷,如今大宋和燕云会都已容不下他,更令他绝望的是,他认为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已是永远不再可能实现,唯有一死解脱这一切!”
“我当然不会对他见死不救,所以我想了想就问他是否愿意随我来见统帅您,并对他说,收复燕云十六州还有希望,就是来辅佐统帅您,依靠统帅您的力量实现这一切。”
“可他却说,统帅您刚刚娶了大辽的公主耶律采洁,而且他本就是从辽地的南京道来到,他知道耶律采洁这个人,也知道耶律采洁根本不是什么大辽的公主,根本就是燕王耶律淳的女儿,统帅您娶了耶律淳的女儿,又怎么会去攻打耶律淳的老地盘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我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便对他说如今天下形势时刻都在变化,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可惜?谁敢说日后不会峰回路转重新找到机会呢?难道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心中的理想?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为燕云会做出牺牲的人吗?”
“就这样,赵良嗣被我说动了,终于答应跟我来投靠您,我带着他一路秘密返回了咱们的地盘,听说您已率军来到了应天府,这便来此和您会合了。刚刚我本来打算带他一起来见您,但他却面露羞愧之色,显然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已是一无所有,不知您会如何对待他,无颜来见您吧。统帅,需要我现在把他叫进来吗?”
郑飞却立刻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用,我能有今天,也多有仰仗来自他的帮助,他现在落了难,我更不能摆架子了,应该我去见他才是!万春,前面带路。”
“好!”庞万春笑了,与他猜想的完全一样,随即前面引路带着郑飞走出了营帐。
郑飞随庞万春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了几个人影正在几名天道军士兵的监视下站着,在篝火的照映下,便见其中一人果然是赵良嗣。
此时,赵良嗣也看到了郑飞的身影,他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的惊讶,似乎是完全没猜到郑飞会主动出来见他。
“马兄!”郑飞上前抱拳道,叫的就是赵良嗣的本姓。
马植心中一阵激动,赶忙抱拳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郑……马植拜见统帅!”说着就要下跪,他马植见惯了人情冷暖,虽然郑飞表现的很有情意,但此时二人的身份已是有天壤之别,郑飞能大度,他却不能不懂事。
郑飞见状心中一叹,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马植,紧紧握着他的手道,“马兄,你这是何苦?唉!你受苦了,来,咱们进去说话!”
马植这才确信郑飞并没有跟自己客气,的确是真情实意,想想自己如今的众叛亲离,他心中那叫一个感动的无以复加,一瞬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见他突然脚步一停对郑飞说道,“统帅,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报,赵桓已秘密联络了金国,准备在辽夏两国帮他战胜您之后,就在金国的帮助下进攻辽国与夏国!”
郑飞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马植,心中突然一动……
682,再见故人
若说马植从心里不恨郑飞那是假的,他清楚,如果没有郑飞的出现,此时的大宋朝廷差不多还是一番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景象,即便那一切只是隐藏在危机之上的假象,至少,大宋仍旧可以按照“联金灭辽”的大计继续走下去,在未来两三年内就可以通过北伐顺利的收复燕云十六州,实现他此生的梦想。
但郑飞的横空出世却毁掉了这一切,他就像一根细细的火柴,却轻而易举的点燃了一颗惊天动地的轰天雷,炸去了大宋所有华丽的外表,将它所有不堪的一切彻底暴露在了世人的面前!并间接导致朝廷内主张北伐的主要大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老皇帝也成了阶下囚被软禁在了宫中!
马植真是无比后悔曾经给予过郑飞的帮助,天知道这个郑临风怎么就从一介江湖草莽成就了如今这番大业!更可恨的是,郑临风居然还娶了耶律淳的女儿做老婆,耶律淳老奸巨猾,没有好处他会舍得把女儿嫁给郑临风?马植有理由认为,一定是郑临风跟耶律淳暗中有所勾结,他一定是背叛了当初对自己所承诺的一切!
而即便赵桓剥夺了他的一切,可他其实从内心深处也并没有多恨赵桓,因为他对赵桓秘密开展的新“联金灭辽抗夏”之策还很欣赏,这表明赵桓虽然出于政治需要囚禁了老皇帝,杀掉了童贯等人,但他还并没有忘记收复燕云十六州,而这条新的国策也是赵桓能达到所有目的的最佳的捷径。只要赵桓能成功,大宋就可以重新掌控天下,恢复盛世,继而光复燕云十六州。一旦如此,他马植就死而无憾了。
但赵桓能否成功的关键却是此次他能否击败郑飞,如果不能,大宋国这次就彻底完蛋了,所以,他这一次来见郑飞其实并不是要投靠郑飞,而是要阻止郑飞,甚至不惜与郑飞同归于尽,助大宋可以顺利的击败天道军,以弥补曾经所犯下的一切错误。
却怎料……他再次被郑飞的真诚打动了,他刚刚见庞万春独自进去了那么久,认为庞万春一定是已经把他目前所有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郑飞,他现在已是一无所有,众叛亲离,可郑飞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视,甚至以堂堂一方枭雄亲自出来迎接他,与过去并无两样,从郑飞那一双有力而火热的手上,他感受到了郑飞的真诚与情义,这让他很感动,也惭愧的无以复加,暗道自己真是太他妈不仗义了,人家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要害人家,这是人应该办的事吗?马植随即改变了主意,这才决定告诉郑飞这个天大的秘密。
“此事是真的?!”郑飞急忙问道,
马植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千真万确,早前童贯为了监视赵桓,命我从燕云会中选出一名死士净身去了东宫服侍赵桓,就是他冒险偷听来的赵桓与郑居中等人的话,这件事赵桓做足了保密,除了他,只有郑居中等少数亲信知道!”
郑飞听罢心中不由一阵惊讶,搞来搞去,原来赵桓竟是打得这个算盘,先利用辽夏两国对付自己,再利用金国打败辽夏两国,最终不但能收复所有失地,也不用背上割地卖国的骂名,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燕云十六州也能一起收回来。
好计啊好计,郑飞也不由为之暗赞一声,只要这件事能成,赵桓的这一系列计中计必将一雪大宋所有的耻辱,也必将使赵桓可以名垂千古!
只可惜……,郑飞心中又不禁冷笑一声,再好的计策也需要强大的实力去实现,而这恰恰就是宋廷现在所缺少的!赵桓指望着辽、夏两国击败自己,可辽、夏两国也不是傻子,他们会傻彪彪的任你赵桓指挥?就算他们真的毫无保留的配合宋国惨胜了自己,到时候宋国还能剩多少家当?如果到时候他没那个实力可以吃掉剩下的辽、夏援军,那这一切都将是空谈。甚至……他准备暗坑辽、夏两国一把,辽、夏两国难道就没计划着也暗坑他一把吗?到时他把自己的家当都打没了,就算抛开辽国可能正在遭受金国的进攻无暇管他,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夏国难道就不想乘机再狠捞一笔?
而且上述还不是最可怕的结果,赵桓和他的那些幕僚毕竟只是当代人,不会像自己一样可以用纵观历史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金国的可怕以及贪婪,当初大宋在几乎满血的状态下引来金军还被灭了国,如今宋廷这般样子,引来金军岂不更是自寻死路?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被灭掉一个北宋那么简单了,而是整个华夏大地都将提前迎来一次全境覆没!
马植在一旁见郑飞时而惊讶时而沉思又时而冷笑,连忙小心的问道,“统帅您……?”
郑飞回过神来朝着马植一笑,由衷的说道,“谢谢你马兄,你这个情报简直太及时了!”
马植尴尬的连忙说道,“不敢当……应该的。承蒙统帅不弃,这个就当作见面礼吧。”
郑飞奇怪的看了马植一眼,接着笑道,“好,我代表天道军欢迎马兄的加入!”
马植喜得抱拳道,“多谢统帅!”说罢他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又对郑飞说道,“统帅,他们……?”
郑飞转头一看,这才看到马植身旁那几人都正在一脸畏惧和忐忑的看着自己,不禁醒悟都怪自己只顾着看马植了,竟忘了马植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这几名忠心的追随者,
郑飞随即朝着几人一笑,“这还用说吗?只要愿意加入我们,我都欢迎!”
几人彼此惊喜的对视一眼,立刻朝着郑飞抱拳拜道,“多谢统帅。”几人的话都没什么问题,但郑飞却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由奇怪的看向他们,只见分明都是几个大小伙子,哪里来的女声呢?不过,这一眼望去还真被他看出了点蹊跷,因为那几人中有一个居然低着头往旁边躲了躲,似乎是极怕自己看清他的样子。
这下郑飞更是好奇了,因为……他越看这人越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马植此时也发现了郑飞的异常,他顺着郑飞的目光看去,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立刻闪过了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
“多谢统帅,咱们走吧。”马植自然而然的一迈步正好挡住了郑飞看向那人的目光,同时暗暗朝着郑飞使了个眼色。
郑飞心中一动,点点头,“好,请!”
说罢,二人终于一起走向了营帐的方向,直到此时,那低着头的“小伙子”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抬头看着郑飞的背影,不知怎地,眼中竟浮现起了一层水雾……
与此同时,马植走着走着突然低头对郑飞悄悄说了一句,“统帅,您还记得她吗?她是宋燕。”
“宋燕……?”郑飞心头一跳,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只觉甚是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马植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她的哥哥叫……宋云。”
宋云……宋燕!郑飞心头猛地一颤,煞那间几年前的那一幕在心中一闪而过!
宋云……不就是那个几年前冒险把自己从蔡京府内救出来的燕云会的年轻人?!
至于宋燕……莫不是当初蔡京父子派来用于降伏、拉拢自己的三个绝色女子中的宋云的亲妹妹?!原来是她!郑飞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刚刚见“他”有些眼熟,果然是认得的人,甚至……应该比认得的程度还要更深一些,自己当初为了防止引起蔡京父子的猜忌与怀疑,只能装作食色之徒与那三名女子寻欢作乐了几天几夜,尤其是宋燕,因为被宋燕眼中所隐藏的那一抹别样的味道所吸引,郑飞就首先选择的宋燕。
世人都说无论最终能否厮守终老,女人都会永远记得夺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而男人其实也一样,对结束自己处男生涯的女人,男人也会从心底默默记着一辈子,那也恰恰是郑飞两世为人的第一次,所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郑飞还仍旧记得她。只是她刚刚分明是易容化妆成了一个男人,这才没被郑飞一眼就认出来。
马植见状知道郑飞已经想起来了就继续小声的说道,“蔡京父子被抄家流放,赵桓为了更深的挖出蔡京所有的秘密,把他们的爪牙也悉数捉拿了起来,宋燕作为蔡京……也不得幸免,所幸她聪明机灵,化妆后躲在蔡府寻常的家丁中这才混出了蔡府。这次我逃离东京,她也无法在东京内久留,便与我一起逃了出来,只是她是个女儿身不太方便,我就让她化了化妆乔装成了一个男人。”
郑飞点点头,“对了,宋云呢?”
马植面色却是一黯,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上一次您逃离了蔡府,蔡京命人严查府内之人,由于一个小小的失误导致宋云的身份暴露了,宋云为了不连累别人,力战蔡府之人后自杀了……”
郑飞心中猛地一沉,脑海中不禁映现出那张年轻的,坚强的脸庞,想起了他的刚毅与不屈,他和宋燕背负国耻家仇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好好关照宋燕……”郑飞的心情很沉重,轻轻说道,“他们兄妹已经为大汉民族牺牲的够多了,不能再让宋云的地下英灵寒心!”
马植要的就是这句话,赶忙道,“是!”
郑飞点点头,想了想,又对马植说道,“马兄……我答应你的事从没有忘记,今天,也向宋云和无数为了大汉民族默默牺牲的英雄们再次保证!”
马植一愣,心中立刻充满了无尽的激动,颤声说道,“是!”
683,令人惊讶的宋燕
安置好了马植等人,郑飞没管入夜已经很深了,又把朱武、吴用、庞万春等人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因为马植所说的这件情报十分的重要,只要抛出去就是一颗重磅炸弹,甚至直接在开战前就能瓦解宋、辽、夏三国的联盟也说不定,但为了能达到用其为自己创造最大化的利益,还需众人集思广益,确定好何时抛出以及如何抛出这颗炸弹的最佳时机与方式,尤其是现在距离大战爆发的时间已经十分的紧迫,更是要抓紧时间了。
朱武等人都在睡梦中被惊醒,一听统帅召唤,都知道肯定又是出了大事,众人都不敢耽误,先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帅帐。
在听完郑飞简单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与赵桓的实际目的后,众人自然都是一片震惊,片刻之后就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武松当即兴奋的表示这件情报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现在只要把它散播出去,则宋、辽、夏三国联盟不但不攻自破,宋国说不定还会引来辽国与夏国的报复,到时候就不是宋国联合辽夏两国攻打咱们了,而是要同时遭到咱们与辽、夏三方的围攻,有他好日子过得!
但吴用却表达了反对的意见,他认为这件消息是应该向外散播,瓦解敌人的联盟,但却不是现在,现在抛出去,宋国三面受敌,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乃至亡国,可有一点必须考虑到,到时候,宋国有多少土地会被辽夏两国占去呢?咱们对付宋国容易,可要想从辽夏两国手中收复失地,难度不知要增大多少!尤其是宋境分别与辽、夏两国交界的河北十三州和秦凤、永安十二州,乃是抗拒辽、金、夏的险要关卡,丢掉这些地方,咱们就算把宋境其余地方都攻占了也势必会处于被动,甚至可能重蹈大宋建国时燕云十六州落入辽国手中所遭遇的种种不利的覆辙!
朱武也十分赞同吴用的观点,并且又补充了一点,他说,现在全天下只有咱们知道赵桓的真实目的,这些日子咱们根据计划一直在天下各地大加散播赵桓割地卖国的无耻行径,根据这些日子反馈回来的情报,宋国境内各地军民对此是一片哗然,群情激奋,赵桓与宋廷的声望一落千丈,完全达到了咱们初期的目标,赵桓却又无法解释说出真相,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但如果现在把这件事散播出去,赵桓就能摇身一变,从一个卖国贼,变成一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甘愿背着骂名实现大义的正面形象,到时候,宋境各地军民就会深受感动,拥护赵桓,并且拿起武器抵抗咱们。
朱武与吴用的话都深深的说进了郑飞的心坎里,他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也是在于此处,其实总体而言,让赵桓继续充当卖国贼更符合郑飞的利益,但大战在即,白白放着这样一个几乎可以左右战局的情报却不能用,也确实是太浪费了。
郑飞想定说道,“就算抛开那些好处,我一不愿意让边境的百姓落进契丹人与党项人之手,二不愿因此而被迫向宋境的百姓伸出屠刀,所以我决定采纳朱兄与吴兄的建议,这件情报暂时还不要散播出去的好。”郑飞说道,然后又问向朱武与吴用,“朱兄,吴兄,你们看咱们应该如何利用这件情报?”却见朱武与吴用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立刻说话,显然还都没有主意。
郑飞见状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颇有些觉得失望,不由暗道如果此刻公孙胜在这里就好了,如此一来,天道军三大智囊齐聚,定能解决这个难题。此次郑飞率军出征,把谁留在后方坐镇就成了一个不小的问题,郑飞选来选去决定让公孙胜与方腊二人留在江宁府,这二人一个是原天道军将领,一个是原岐山军将领,其中的味道自留给众人品味去了,当然,暗中如何安排郑飞也都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却不料,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说话了,
“我……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郑飞与众人听罢都是大吃一惊!
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从帐外传进来的!
“谁!”庞万春一声喝道,话音刚落,他已与数人瞬间冲出了营帐外,紧接着,就听外面先是传来一个女子惊慌的声音,然后立刻又传来庞万春惊讶的呼声,“呀,是你?”
片刻之后,庞万春等人重新钻进了营帐,并带进来了一个脸上写满惊恐之色的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郑飞一看清她的样子不禁愣住了,因为她居然是……宋燕!她怎么会去而复返?她又是怎么躲过外面众多护卫来到了营帐外的?听她刚刚的话,她似乎是已经偷听许久了,她究竟想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不停的升起在郑飞的心头,
这边宋燕小心的抬起头来一看郑飞正在呆呆的看着自己,脸色一红连忙又低下了头去,因为她本就是个极漂亮的女子,这一份胆怯更是增添了她几分不一样的妩媚,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这一眼也让郑飞回过了神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郑飞该怎么问就怎么问,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眼前之人偏偏是宋燕,郑飞的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小小的紧张,便尴尬的笑了笑明显有些慌乱的说道,“宋……宋姑娘,你怎么来了?”
嗯……!这话听到帐内朱武、吴用、武松等人的耳朵里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啥?统帅居然认识她?我们怎么不知道军中还有这样一个女人?而且,统帅他脸为什么红了?
众人再一看宋燕那漂亮的脸蛋以及女扮男装的样子,再一联想刚刚庞万春出去那一声“是你”,庞万春是谁?那可是统帅最忠心的小跟班,统帅有许多秘密的事都是由他办得,他也认得这女子不正说明这女子对统帅而言是一个很绝密的存在?
在众人丰富的想象力下,他们各个鬼头鬼脸的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原来如此,大家都是男人,都明白”的表情,暗道,难怪统帅这次出征都没带女中豪杰三夫人扈三娘,难怪统帅表现得如此怪异,敢情……统帅这是“军中藏娇”了呀……,啧啧……统帅还真是会享受呢,大家回去又有理由跟家中的母老虎申请纳妾喽。
郑飞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歪了,可气的郑飞鼻子都歪了,却又没法解释,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最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问向宋燕,“宋姑娘,你说话呀,你刚刚说你有法子,那是……?”
宋燕这才抬起头来,也不敢看郑飞,只把目光集中在了摆在郑飞桌前的一个笔筒上说道,“赵桓这次既想借助辽夏两国对付您,又想借助金国对付夏,自己再趁机对付夏国,可谓是一箭三雕,他既然敢这么想,必然是暗中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虽然还不知道他究竟为此做了哪些准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辽国与夏国这几十万大军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不是死在统帅您的手上,就是死在宋廷的手上。而辽、夏两国虽然兵多将广,但猛然一下子失去几十万大军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我的法子则很简单,这么重要的一件情报,当然是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才好,比如……是不是可以用它来赶在宋廷对辽夏联军下手之前让统帅您先吃掉他们呢?”
郑飞心中一动,“宋姑娘请继续说下去。”
宋燕轻轻点点头继续说道,“统帅现在暂时不要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宋、辽、夏三国可以顺利的结盟,当战斗进行到最激烈最焦灼的时候,统帅您再将这件事公布天下,宋辽夏三国的结盟必定大乱,可在那个时候,您反倒不用继续进攻宋国,而是在一旁观战,且看宋国与辽、夏两军去斗。”
“他们若斗个两败俱伤当然最好,您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辽夏两军若能战胜宋国,您就出手帮助宋国彻底消灭辽夏联军,重创辽夏两国,如此,宋国就可以继续保存与辽夏接壤的边境要塞,您不必再担心这些要塞会落入辽夏之手,甚至,您还可以乘机拿下河北三路等地,继而收复燕云十六州,宋国就等于机关算尽却白白便宜了您。”
“可若是宋国亮出了他的底牌并能战胜辽夏联军,您就以救下辽夏两军为条件让他们向您投降,臣服于您,让您白白得到几十万塞外精兵!”
郑飞眼中一亮,只觉拨开云雾重见天地,朱武与吴用对视一眼,二人在惊讶之余也不禁连连点头。
“统帅,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朱武道,“虽然有些冒险,却值得一试,咱们本就计划击败宋国后再继续挥师天下,重新汉唐版图,则与辽、夏两国终有一战,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重创一次他们!”
“是啊统帅,”吴用也兴奋的说道,“这位宋姑娘所假设的三种可能,我认为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辽夏两军虽有几十万,却是一头扎进了宋境深处,粮草全靠宋廷提供,宋廷要对付他们,只需城门一关,粮草一断,他们就已经完蛋了一大半,如果没有咱们的帮助,他们绝对是死路一条,放着这几十万大军不收,岂不太可惜了?而无论是消灭这几十万人还是收服这几十万人,辽夏两国想再轻而易举的夺取那些要塞就只能是痴心妄想了!当然,此举或许会让赵桓与宋廷重新俘获一些民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只能尽量让利大于弊,这个办法就恰恰如此。”
郑飞点点头,是的,自己一直想找的就是这个办法,这个办法还有一个好处,它也可以只作为一个大方向,整个过程中留给自己再想办法谋取更大利益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自己是否可以在策反了宋国西北军后再实施这个计划,又比如,自己是否可以趁机攻陷宋国更多的地盘。总之,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郑飞很高兴,笑着问向宋燕,“谢谢你,宋姑娘,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宋燕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心中却是一声叹息,“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来,本是要杀你的呀,郑临风……!”
684,一次意外的“死里逃生”
郑飞见宋燕低头无语,正在纳闷间,只见李三更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那叫一个铁青,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两名独立军警卫团的护卫,一个叫王铁蛋,另一个叫张东泽,这二人也都涨红了脸,一脸的懊悔。
李三更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郑飞面前,“统帅,属下失职,请统帅责罚。”
紧接着,王铁蛋和张东泽也一起把头磕得梆梆响跪在了地上,“统帅,我们该死!”
郑飞一看就猜到了个大概,一直负责护卫郑飞安全的警卫团隶属于独立军,团长由李三更担任,独立军是天道军的王牌部队,而警卫团更是独立军王牌中的王牌,成员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不但武艺高强,以一敌数,更是对郑飞忠心耿耿,长久以来从未在郑飞的安全上出过任何的问题,可今晚宋燕却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营帐之外,还偷听了不知多久众人的话,若不是她自己主动出声,估计谁都不会察觉,没的说,问题一定是出在王铁蛋和张东泽两人的身上。
郑飞略有些惊讶的看了宋燕一眼,这小妮子可以啊,居然能突破警卫团的戒备,“怎么回事?”郑飞问向李三更。
李三更咬牙切齿道,“刚刚这位宋……姑娘突然出现在帐外,属下就知道出了问题,赶忙出去巡视一圈,果然在营帐外不远处先后发现这两个混蛋一前一后昏睡在地上,我赶紧弄醒他们,他们说刚刚只觉屁股一疼,一摸就拔出来了一根针,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想来就是这位宋姑娘所为吧。”
李三更说罢就将两根比大头针还粗,根部还系着两根小红绳的针摆在了地上,同时看向了宋燕。
只见宋燕没有抬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却也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郑飞心中更是大奇,这两根针上一定是淬上了药效猛烈的麻药,只是这么细的两根针,宋燕是如何射进王铁蛋二人身上的呢?这样的功夫郑飞可还真没见过,
郑飞看向王铁蛋二人,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却见二人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今晚的事不但是他们的耻辱,更是警卫团前所未有的重大失误,所幸是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否则,万一统帅因此而出了意外,或者走漏了什么重要的军事情报,警卫团就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了!
“统帅,俺哥俩还有脸活到现在,就是进来跟您赔个罪,自知罪无可恕,只能来世再伺候您了!”王铁蛋话音刚落,突然与张东泽一起从靴子里拔出一把贴身的匕首就往各自胸口上猛地扎去!
郑飞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幸好李三更和庞万春离得他二人比较近,李三更猛地回首一拳打飞了王铁蛋手中的匕首,庞万春也飞起一脚踢飞了张东泽手中的匕首,但饶是如此,因为他们二人真是一心求死,匕首力道又快又猛,仍然在被击飞之前扎进了各自胸口足有两三寸,顿时鲜血涌出,很快染满了二人胸前一大片。
突然发生的这一幕也惊到了宋燕,她惊讶的看着王铁蛋二人,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后悔的神情和深深的敬佩之色。
这边李三更已朝着他二人怒吼一声,“还想这么便宜就死?!过会千刀万剐了你们才解恨!”
说罢,李三更一副怒不可遏的对郑飞拜道,“统帅,请您下令,属下这就活刮了他们!”
郑飞眼见王铁蛋二人没事,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不由一乐,谁都明白,李三更话虽如此,其实却是想救下王铁蛋二人,兄弟情深嘛。
郑飞当然也不愿让他们二人以死谢罪,在某种程度也是由于他们的失职才让宋燕意外给自己献了一计,李三更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这个面子也是必须要给的。
“王铁蛋,张东泽!”郑飞冷哼一声道,
王铁蛋二人赶忙抱拳道,“在!”
郑飞冷冷道,“犯了错就想一死了之?告诉你们,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庞万春、李三更等人一听这话心底俱是一松,得!统帅能这么说,这俩小子是死不了了!
却没想到正在此时,就见宋燕突然抬头惊道,“统帅,错在我,是我弄昏他们的,那针上淬的麻药药性极强,沾之即倒,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原来宋燕不太了解郑飞,以为郑飞是真要“活剐”了他二人,这才要替二人开脱。
郑飞一愣,接着问向她,“哦?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事到如今,宋燕也不打算隐瞒了,立刻回道,“是用的这个。”说着,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手掌大小的非常小巧的东西,看样子就像是一把缩小了十几倍的神臂弓。
此物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郑飞奇道,“这是……?”
宋燕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了朱武等人一眼。
郑飞心中一动,对朱武等人说道,“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日咱们再议。”然后又对王铁蛋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要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不可再犯,好好下去疗伤吧!”
王铁蛋与张东泽激动的又给郑飞磕了三个响头,便一起退了出去。
朱武等人虽然很好奇,却也只能都告退而去,不一会,帐内就只剩下了庞万春与李三更,就算郑飞让他们走,他们打死也不会走的,把统帅独自留给一个行事诡异的女人,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郑飞身旁,李三更的手还靠在了刀柄上,随时提防着宋燕可能会做出的任何举动。
“他们二人都是我的亲信,”郑飞这才对宋燕说道,“宋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宋燕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轻声说道,“这麻药,是我们燕云会的独门麻药,而这东西……蔡京贪婪无尽,除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全天下一些奇特的玩意也收集了不少,这件东西叫做‘掌弩’,一手掌握,可将铁针射出十几丈远,当初我因为替他成功从一位朝中大臣那里……,他便将这件东西赏赐给了我……”说着说着,宋燕已是满脸通红,声音也是渐渐细若蚊声。
郑飞恍然大悟,怪不得宋燕不愿当众说出,即便是为了伟大的目的而做出的牺牲,但潜伏在蔡府的那一段对她来说却是一段不愿回忆的屈辱经历,当然不愿在众人面前提及。
“宋姑娘对不起。”郑飞歉意的说道,
“没……没什么。”宋燕低头轻声道,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要偷偷来到我的营帐之外呢?”郑飞问出了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宋燕咬咬嘴唇,终于说道,“我……我想来杀你!”
话音刚落,庞万春与李三更都是大吃一惊,二人刚要上前却被郑飞一伸手拦住了,庞万春与李三更只能警惕的看着宋燕,尤其是还在她手上的那支“掌弩”,随时做好冲上前来或挡在郑飞身上的准备。
“能告诉是为什么吗?”郑飞问道。
宋燕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郑飞更加疑惑,刚想再问一遍,却见几滴“水滴”从宋燕垂着的脸上滑落于地,她竟然哭了。
郑飞一愣。
“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大哥!”宋燕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美目浸满泪水看着郑飞,“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出蔡府,我大哥的身份就不会暴露,他也不会为了保护大家的身份而自尽!”
郑飞一下子呆住了……
宋燕继续道,“我们兄妹从进入蔡府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献义的准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可大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救出了你,你却做起了贼寇,因为你,支持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人们都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更可恨的是,你居然还娶了耶律淳的女儿,耶律淳的地盘就是燕云十六州,你们成了一家人,你还会收复燕云十六州吗?我恨你,恨你让我大哥死得不值,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在那间屋里杀死你!”
郑飞心中一黯,宋燕说得的确是事实,宋云的确是因自己而死,“那你……为何又主动出声暴露了身份呢?”
宋燕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掌弩喃喃继续说道,“因为……我刚刚在外面偷听了你所说的话,我觉得……你似乎还不是个坏人,所以我主动进来献计,想看看你的反应,如果你真的对收复燕云十六州毫无兴趣,我就……与你同归于尽。这支掌弩中也已换上了剧毒的毒针,顷刻间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郑飞面色一变,禁不住脊背一阵发凉,刚刚在自己对‘掌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如此近的距离,宋燕若想用掌弩取自己的性命的确易如反掌!
庞万春与李三更也是脸色剧变,二人同时上前挡在了郑飞的身前。
“但现在……,”宋燕把掌弩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身前的地上,缩回手轻轻说道,“我知道,哥哥他并没有白死,我愿意承担误解统帅的一切后果,只希望统帅不要因此而牵连马会长与我的那几位同伴,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郑飞站起身来,分开庞万春与李三更,走到宋燕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扶起她,认真的说道,“宋姑娘,宋云兄弟救我逃离蔡京的魔掌,这份恩情我从未忘记过,他的血不会白流,今日当着你的面我郑重起誓,此生一定会尽我所能实现宋云及无数为了大汉民族默默牺牲的英烈们未完成的事业,若有违反,天诛地灭!”
宋燕呆呆的看着郑飞,突然一下子捂住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郑飞也不知该如何劝,男女授受不亲也不便动手安慰她,只能待她情绪稳定一点才问道,“宋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宋燕轻轻擦擦眼泪,“我……打算出家为尼。”
“啊?”郑飞一惊,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急忙问道,“为什么?”
宋燕幽幽道,“大哥已逝,我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亲人,了无牵挂,我的身子也脏了……遁入空门才是我的归宿吧……”
郑飞点点头,说来说去,宋燕还是深受着那噩梦般过去的折磨,心灵的创伤恐怕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愈合,郑飞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给她找一个心理医生,带她走出梦魇,可这古代又哪来的心理医生呢?而看起来遁入空门用佛法来放下一切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如此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尤其还是自己恩人的妹妹,让她就此遁入空门,也是郑飞所不忍的,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对了!郑飞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暗道不如给她先找点事做,让她通过忙碌忘记伤痛,日后等回了江宁府,再让李清照等人开导开导她。当初李三更的妹妹李四更在被救上梁山后也曾遭遇过这种情况,也是通过这个办法才恢复起来的。
嗯!就这样吧,郑飞打定主意,等她完全走出来,再为她寻个好人家才对得起宋云对自己的恩情!
郑飞随即说道,“宋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那个计策是你想出来的,没有人比你更加熟悉那个计策,如今战事紧急,为了能更加顺利的打赢这场仗,完成宋云兄弟的遗愿,收复燕云十六州,我想请你先留下来继续帮我们完善那个计策,不知你是否愿意?”
宋燕眨眨眼想了想便点点头,“那……好吧,为了大哥的遗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郑飞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宋姑娘。”
宋燕看着郑飞真诚的目光,不知怎地,心头一跳,嗯了一声赶忙低下了头去……
685,大名府之战(1)
郑飞刚劝罢宋燕,门外又有护卫来报,说是马植求见,不一会就见马植从外面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身上和膝盖处的衣服也沾着泥土脏兮兮的,一副逃难的样子,
马植一看宋燕果真在这里面色就是大变,再一看地上的血迹,连忙来到郑飞身前满脸自责的喘着粗气说道,“统……统帅,宋燕无理惊扰了您是我的错,您要责罚就罚我吧!”说完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原来马植此前因为误会郑飞,也曾时不时对宋燕等人流露出对郑飞的失望和愤慨,而刚刚不久前马植等人被安顿好后,他本想接着召集起宋燕等人一起谈一谈,交交心,共同商议一下大家未来的出路,也准备把有关郑飞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众人,解开众人对郑飞的误解,燕云会的人可各个都是狂热的极端分子,若要他们再误会郑飞,以为是郑飞破坏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还指不定他们日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一切可都晚了!只是马植眼看天色已经太晚了,众人奔波了这么多天十分的疲倦,便让众人先都各自回去休息,一切等第二日天亮了再说。谁料就是这么一会的耽误,一门心思为大哥报仇的宋燕就等不了了,在众人分开后不久,宋燕就悄悄的从住处离开,凭借着刚刚来此时的记忆一路悄悄回到郑飞的营帐,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一切。而马植回到住处后倒头就睡着了,睡了还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与宋燕同住一个帐篷的另一名女子,她惊慌的对他说她睡了一会觉得口渴起来喝水,这才发现宋燕居然不见了,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宋燕回来,她感觉不妙这便来向马植禀报。
马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宋燕这是要办傻事!马植心里那个后悔啊,却也来不及后悔了,几下穿好衣服就请郑飞派来保护他们的士兵火速带他去统帅那里,等他来到郑飞的帐外不远处,正巧遇见王铁蛋与张东泽两个倒霉蛋一起去疗伤,
王铁蛋二人今晚值夜,刚刚可见过马植,知道那个弄晕他们差点害死他们的宋燕就是马植的人,他们二人看到马植那个气呀,却也知道这马植是统帅的座上宾,得罪不起,可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于是二人阴着脸扭头就走,路过马植身旁时脾气火爆的王铁蛋还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结果马植一看王铁蛋二人看向自己的满脸的怒色,再看看他们胸前那一大片血迹,就知道糟了,宋燕肯定是来找郑临风报仇了,急得他拼命的就往郑飞的营帐跑,慌不择路下还摔了几个跟头。
幸好,郑飞愿意相信宋燕此举并非是受马植的唆使,他上前扶起马植笑道,“马兄莫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我已与宋姑娘冰释前嫌。”
马植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是一番告罪,并立刻对宋燕解释了一番,不要错怪统帅。
宋燕也是十分的懊悔,自责不已,竟要当场把还放在地上的掌弩踩坏谢罪。
郑飞一看连忙拦住了她,这个掌弩可是个好玩意,配合淬上麻药或者毒药的毒针,乃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品,就这么踩坏了就太可惜了,郑飞刚才就想把掌弩借来,交给军器坊的人研究一番,争取研究出制作方法再多制造一些装备军队,当作奇门兵器使用。
郑飞接着就向宋燕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个掌弩能否借给我研究几日?
宋燕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借什么,今晚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也不怪我,这个掌弩直接送给统帅就是了。
并且,宋燕还特意教给了郑飞如何使用掌弩的方法。而在教得过程中,二人的手难免有所接触,郑飞还好,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弩上,学得那叫一个认真,宋燕却是一颗心怦怦乱跳,脸红得跟个桃子似地,一双美目含羞带怯,都不敢正眼看郑飞一眼。
这一幕全都落在了一旁马植的眼中,马植心头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宋燕对谁这样过,她能这样,莫不是……喜欢上了统帅?
马植却是心底一黯,虽然宋燕的年龄比他要小不少,但他却一直都很尊敬宋燕,一个能为了民族大业牺牲自己的贞洁与幸福的女子当然是值得尊敬的,马植甚至觉得她才是这个世上最圣洁的女子,他在不久前早就做好了计划,为了感谢宋燕,也为了感谢已经牺牲的宋云,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后,他就会想办法为宋燕寻得一个人品相貌俱佳的如意郎君,让她重新获得她所应获得的一切幸福,而那段如噩梦般的经历,他也会想尽办法隐瞒起来,争取不再让宋燕为之受到哪怕一点的伤害,他有信心做到,因为宋燕的身份和曾经所做的事乃是燕云会的绝密,会内知道宋燕的除了自己和她的哥哥宋云,再无第三人,只要自己不说,宋燕也能不说,谁也不会再知道!
但现在一见郑飞,马植才想起来,统帅也是知道宋燕身份的,当初他与宋燕可曾……,偏偏又是这样的巧,宋燕居然对统帅动心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统帅是谁?他拥兵百万,权势滔天,家中几位夫人也都是冰清玉洁,母仪天下,以他的身份,他会接受一个曾经做过蔡京用于拉拢、腐蚀朝中大臣的肉.欲工具的宋燕吗?即便宋燕是出于大义不得已而为之,可事实毕竟是事实,说得难听一些,宋燕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一个青楼窑姐,甚至还不如!
所以,答案几乎可以确定,统帅是不可能接受宋燕的!宋燕喜欢统帅,只能是以悲剧收场!但那又势必会再次深深的伤害到宋燕,让她更加痛苦于曾经的一切!
马植快速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想办法改变宋燕的想法,绝不能让她越陷越深!
这边,郑飞已经学会了掌弩的使用,他谢过宋燕,便命人把马植和宋燕送回了住处,然后又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掌弩才休息。
第二日一早,郑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汤隆叫来,没想到郑飞刚刚拿出掌弩,就见汤隆眼中一亮惊喜的叫道,“呀,是掌弩?!”
郑飞奇道,“你认得此物?”
汤隆两眼放光的看着掌弩连连点头,“早就听家中长辈谈起过,世间有一种奇特的弩弓,只有手掌大小,做工精妙,弹射暗器令人防不胜防,名叫掌弩,只是这种掌弩制作方法极为复杂,早已失传,世间更是难得一见,所以我只听说过并没见过实物,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得见此物,统帅……我能看看它吗?”
郑飞点点头递向汤隆,汤隆立刻迫不及待的双手接过,然后如痴如醉的来回仔细的观看起来,
“能不能研究出它的制作方法?”郑飞问道,
汤隆惊道,“统帅是想……大量的仿制掌弩?”
郑飞点点头,“没错,最好可以与断魂弩一样可以大量的制造。”
汤隆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有困难,但我可以试一试,只是……要研究它的构造,就必须拆开它,而像这种独门的兵器,就算拆开也不一定能有办法仿制,而且拆开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按原样组装回去,很有可能……仿制还没成功,就毁掉了只怕是这世上最后一件掌弩……”
郑飞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摆,“无妨,你且尽力而为,能成功最好,成不了功也没关系,如果不能大量仿制,只留着这一把也没什么意思。”
汤隆等的就是这句话,身为一名顶级的军棋师,他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把它拆开一探它的究竟,可又担心因此毁坏这件之宝受到处罚,如今得了统帅的免罪令,当即高兴的抱拳道,“是,请统帅放心,属下一定想尽办法完成任务!”
汤隆退下后,郑飞随即下令大军再次开拔,继续赶路,一边赶路,郑飞也一边与朱武、吴用等人就宋燕所提出的计策进行深入的探讨,决定具体的行动方案。
当然,也有人对宋燕的计策表达了担忧,主要是担忧宋燕的身份,宋燕等人毕竟是从宋国来的,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可别是宋廷故意设下的计,让宋燕误导天道军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真是这样,此计必将给天道军带来重大的损失。
郑飞随即就否认了这种可能,首先这种可能性太小,其次,郑飞愿意相信宋燕,他从宋燕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正气和真诚,他不相信世上会有演技这么好的人。
五日后,队伍顺利的抵达了郓州,此时,宋军三十多万与夏军二十五万人、辽军十万人已经列阵在了大名府一线,不过,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却还没赶到,
郑飞得知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来,耶律采洁是成功的劝说了耶律淳,耶律淳的二十万人应该还在来的路上磨蹭着。
而宋军一方并未立刻发动进攻,显然还是在等待剩余的二十万辽军,郑飞见状立刻做出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主动出击!
686,大名府之战(2)
(感谢本书斑竹貌似大神棍对本书书评一直以来的用心管理,有你这样的斑竹,我真的很幸运。)
整个大名府一线共有数个战场,从东向西,从北向南,沿京东两路与宋境交界处的各个险要之处几乎都有两军的对垒。
原本按照宋廷的意思,宋夏辽三国联军早就应该对天道军发起进攻,但夏军主帅察哥不同意,他执意要等辽国的另二十万大军到了再一起行动,他可不傻,早点开战就等于早点折损夏军的实力,这凭什么啊?大夏国不能吃这个亏!
宋廷对此是为可奈何,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剩下的二十万辽军能早一些抵达。
但实际上,这只是察哥的借口罢了,他巴不得剩下的那二十万辽军永远不到才好呢,二十万夏军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那叫一个舒服。
而皇帝李乾顺这次之所以答应派军来参战,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西北十二州,至于答应宋廷帮他们消灭郑临风的事,李乾顺其实压根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他在权衡利弊之后认识到,让这个郑临风继续存在下去要比把他灭掉会对夏国更加有利的多,那郑临风的出现,直接造成了大宋的分裂,也直接严重削弱了大宋的实力,这对夏国来说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结果了。
所以,李乾顺暗中吩咐给察哥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帮助宋国抗击郑临风,确保宋国不会被那郑临风所灭。夏国与宋国缠斗这么多年,谁也没能灭掉谁,夏国虽然痛恨宋国,但总体而言宋国还算是个可以接受的邻居,万一那郑临风真要灭掉了宋国,形势可能就不一样了,新兴的国家总会有强烈的对外扩张的欲望,李乾顺几乎可以肯定假若郑临风真的取代了宋国,迎接夏国的将是新一轮血雨腥风的恶战。
第二个任务则与第一个恰恰相反,就是也要尽力避免宋国在辽、夏两国的帮助下灭掉那郑临风。宋国一旦灭掉郑临风,实力就将得到极大的恢复,这也是李乾顺所不愿看到的。
简而言之,就是尽可能的维持宋国与郑临风的现状。
虽然出于谨慎,李乾顺并未暗中与辽国通过风,但他相信,分裂的、虚弱的,且有一个同族汉人死敌政权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它的大宋,无论是对夏国还是对辽国都是最有利的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辽国皇帝与他的满朝文武应该是懂得的,他也相信辽国皇帝之所以肯派出几十万大军来参战也一定是出于和自己一样的目的!
所以基于这些,察哥压根就没想打这场仗,他已经抱定了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尽可能的作壁上观,然后在与辽军合作象征性的把那郑临风彻底赶到南方去之后,两国就同时向宋国施压,索来西北十二州与河北十三州,在中原地区形成宋、辽、夏与郑临风四分天下的格局!
以察哥的观察,如今在这片战场上,就算辽国那二十万人还没到,已经到位的宋、夏、辽三国联军也有近七十万人,这七十万人要么是大宋战斗力最强的西北军,要么是辽夏两国的强军,战斗力之强堪称恐怖!更别说还有二十万辽国的绝对精锐宫帐军即将到达!
虽然郑临风一方据说总兵力也有七十万人,但郑临风还要在他的地盘上从南往北的长长的边境线上分兵守卫防范宋国,这部分兵力根据察哥的估计至少需要三十万,所以郑临风能带到这片战场的顶多只有四十万人。
察哥认为,如果郑临风是个聪明人,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下,那郑临风应该采取紧缩防守的策略,依靠大宋南部丰富的物资跟宋辽夏三国联军打持久战,争取把这场仗从夏季拖到秋季,再从秋季拖到冬季。
打仗打得并不只是军队,还打的是钱粮等各种资源的比拼,比如一场十万人的战争,算上后勤补给部队的消耗,每打一个月,就算按照最低消耗水平,也大约需要消耗七八百万贯,七十万人就是至少三千五百万贯,一个月就消耗这么多,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郑临风的地盘尽是天下的粮仓与富庶之地,他不缺钱粮,而且他的兵少,论消耗,这反倒成了优势,所以他拖得起。
但大宋却拖不起,根据察哥的情报,大宋这两年因为连年的叛乱和战争,已经掏空了他的国库,现在宋廷为了打这一场仗,在它现有的地盘上疯狂的加征了数轮名目繁多的税收,再加上从蔡京、童贯、梁师成等人家中抄出的数千万贯家财才勉强凑出了七千多万贯,七千万贯听起来虽然多,却也顶多只够支撑前线几十万大军两个月,就算宋廷再下狠心继续从宋国各地挖地三尺再凑出几千万贯,也顶多再多支撑一两个月,大宋拖不起,它只能希望速战速决。
所以那郑临风只要咬紧牙死守顶多三个月,把这场战场拖到寒冬,大宋就支撑不下去了,只能退兵,他郑临风就能不战而胜,同时这也达到了夏、辽两国的目的,既维持了现状,也能坐地起价跟宋国谈条件要地盘,虽然没帮你们灭掉那郑临风,可俺哥俩也是出了兵出了力的,是你们自己不争气保障不了粮草怨不得我们,商量好的地盘应该无条件兑现,大不了等明年你凑足了粮草俺哥俩再帮你打一回就是了。
察哥设想的非常完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根据情报那郑临风率军来到战场仅仅三天后,各个战场的天道军就同时对宋辽夏三国联军发动了进攻!
察哥在吃惊之余从心底不禁暗骂那郑临风真是个蠢材,暗道他莫不是在与宋国的一系列胜利中被冲昏了头脑,居然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他这不是找死吗?
不行!察哥立刻做出决定,就算那郑临风现在想找死也不能让他死,他随即下令各地夏军全都不许迎战,要打就让宋、辽两军去打。
说来也巧,先期抵达的辽军十万人马的主帅,辽西京留守萧察剌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萧察剌忠于辽皇,此次他率领西京十万大军来此的目的有三个,辽皇密令他,一是找寻时机取代耶律淳将二十万南京军收入手中,二是想办法继续维持大宋分裂的局面,三是得到与宋约定的河北十三州。所以,面对天道军的进攻,萧察剌也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和察哥一样的选择,命令各地辽军坚决退守,不和天道军交战,要打就让宋军与夏军打去。
就这样,夏、辽两军同时拒绝出战,原本大喜着准备会同夏、辽两军一同出战迎敌的宋军主帅,新任大名府留守郑修年一看就傻了眼了。
郑修年是谁?说他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说起他爹,应该谁都知道,他爹就是当朝宰执郑居中,郑居中因为拥立赵桓有功,当赵桓暗中掌政废掉蔡京、童贯等人后,郑居中作为头等功臣自然受到大加封赏,赵桓假借皇帝之名,进封郑居中为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安远军节度使,封楚国,拜太师。赵桓几乎把所有最高品级的实权与虚职都给了他以表彰他,郑居中一夜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时受益的还有郑居中的家人。郑居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郑修年,另一个是郑亿年,赵桓掌权之前一个为河间府知府,一个任起居郎。
蔡京被革职抄家拿下后,他的主要亲信都受到了牵连,其中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女婿,时任北京大名府留守的梁世杰自然难逃于外,梁世杰被定了蔡京的同党,随便罗列了一大堆罪名后也被革职流放,这样一来北京大名府留守的职位就空了下来,赵桓大笔一挥,直接调郑修年升任大名府知府兼北京留守,郑亿年也如同坐火箭般被连提数级封任户部尚书,以示对郑家人的恩宠,除此之外的郑家人也多有封赏。
如今的郑家人,内有宫中郑皇太后坐镇,上有宰相郑居中为首,族人各在朝中险要位置任职,再加上门生亲信,比之曾经的权相蔡京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次大战,身为北京留守的郑修年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宋军的主帅,以及辽、夏两军名义上的主帅。而在不久前他刚刚接到任命之前,郑居中就曾对他写过了一封密信,在信中,郑居中为他详细的分析了宋廷在与郑临风数次大战中各个主帅所犯的错误,告诫郑修年绝不可再重蹈覆辙,同时,郑居中也对他说明了朝廷目前的严峻形势,要他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辽、夏两军击败郑临风,大宋的国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此次战役是在抱着决战的决心在打的!
所以,郑修年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辽军的二十万大军还没来到而焦头烂额,他们不来,辽、夏两军就是不开战,结果一听天道军居然主动进攻了,这可把郑修年高兴坏了,连忙下令察哥和萧察剌与他一起出战,但没想到却被二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尤其是察哥,察哥在宋廷之中最痛恨也是最佩服的人是童贯,二人各自指挥军队在西北交战了那么多年,彼此视对方为死仇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惺惺相惜,可在不久前,察哥却震惊的接到了童贯已被宋廷处死的消息,察哥在万分高兴的同时也不免感伤了一把,这次来宋地作战,他一听大军的主帅是什么郑修年,压根就是一个靠着他老子上位的乳臭未干的公子哥,根本就没把郑修年放在眼里,在他接到郑修年的命令后,干脆就直截了当的回了两个字,不去,连个理由也懒得说,郑修年是又气又无奈,可他却也没胆量指挥宋军独自出去迎战,最终只能下令各地宋军也不准出战,只准防守。
687,大名府之战(3)
郑飞指挥各路天道军对敌方阵地发动了猛攻,但宋军一方却是全部退守在城池之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天道军也没有进行惨烈的攻城战。
几日下来,除了攻下了几处宋军的小据点外再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了,不过天道军上上下下却以此打出了士气,兵力少的一方主动去进攻兵力多的一方,兵力多的还不敢出来应战,只躲在城内做缩头乌龟,这是何等的怪现象?
出现这样的结果郑飞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之所以率先发动进攻,目的有两个,一是打出天道军的士气和勇气,把天道军上上下下的那口气都提起来,要让全军上下都明白,敌人虽然多,来势汹汹,却没什么好怕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二是要通过这一战来向宋、辽、夏三军展现天道军的实力,从侧面震慑辽、夏两军,为日后即将实施的招降他们的计划创造条件,向他们证明天道军有实力保护他们,同时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到时候不要觉得是走投无路才投靠的天道军,就跟天道军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似的。
郑飞知道宋国现在的形势很不妙,赵桓几乎是在倾尽国力打这一仗,欲图毕其功于一役,反正不这样做也将很快遭受自己全面的进攻,如果没有外援的帮助,被自己所灭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与其如此被动,还真不如铤而走险借助辽、夏两国彻底击败自己,从这个层面上说,赵桓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可惜,宋国如今已经没有了再支撑这样一场超级大战的国力,根据情报,郑飞推测宋国对此战只能选择速战速决,而自己如果想用最少的伤亡换来一场胜利,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守城池拖延时间,只要拖过三个月,宋廷就坚持不下去了,此战自己就将不战而胜,也能破坏赵桓“联金灭辽抗夏”的如意算盘,但假如那样做,夏、辽两国仍旧可能强迫宋国割让西北十二州与河北十三州,赵桓为免再树强敌,只能被迫答应,这是郑飞不愿看到的,同时,这也将使郑飞白白错失一个可以以一战力挫宋、辽、夏三国的大好机会。
所以,郑飞也决定冒一次险,满族宋廷的要求,和他们来上一次大战,谁料自己匆匆忙忙赶到战场还主动出击了,宋、辽、夏三军竟然不敢应战,这种诡异的现象让郑飞隐约明白了一件事,不想应战的绝不是宋军,而是夏军和辽军,正是夏军和辽军的退缩,导致没有勇气独自与自己大战一场的宋军也只能龟缩起来。
夏辽两军为何不愿出战呢?郑飞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在等待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来到之后,彻底占据兵力上的优势后再开战,这说明看起来貌似近百万大军的宋、辽、夏三国联军并非一个团结的整体,宋国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指挥夏辽两军替自己卖命。
第二种可能是他们压根就没想帮助宋国击败自己,赵桓在暗中算计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会在暗中算计赵桓呢?比如……既顺利的从宋国得到土地,却又不帮宋国真的灭掉自己,而是留下自己不停的折磨宋国,继而可以继续从宋国讹诈更多的好处!
这种情况让郑飞暮然发现,在这一场看似目的看似简单的三国联盟中,宋辽夏三方势力表面统一,实际却是各有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彼此利用,构成了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更可笑的是他们都自以为己方就是那只可以笑到最后的黄雀,并把自己看作了那只可怜的可以任他们宰割的小蝉。
郑飞对此是冷笑不止,无论是赵桓还是夏帝与辽帝都觉得自己能笑到最后,那自己就让他们先自以为是的尽情的笑好了,他们笑的越欢,也就越会麻痹大意,留给自己的机会也就越多,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冷静的从他们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抓住他们的缺点,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郑飞继续实施原定计划,下令全军现在立刻停止进攻退出战场,既然对方要么是不愿打要么是不敢打,那自己也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就陪着他们继续等下去吧,等到他们愿意打的时候。
当然,郑飞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采取拖延战术,拖垮宋国,而是要趁这个时间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叔夜。
郑飞已经决定采纳宋燕之策收降夏辽两军,可要实现这一目标,仅仅靠自己一张嘴是不够的,就算自己把赵桓“联金灭辽抗夏”的阴谋传遍了夏辽两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空口无凭之下,赵桓也完全可以来个拒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说这是自己编造谣言意图分化三国联盟的计谋,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达不到让宋军与辽夏两军翻脸的地步。
所以,郑飞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证据,证明赵桓和金国暗中结盟的证据。可要得到证据又谈何容易?目前看来,这件事赵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保密工作做的极为到位,至少就连张叔夜那种级别的人也一点风头都没听说过。
郑飞想来想去,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既然搞不来“物证”,那就想办法搞来“人证”,这个“人证”不是别人,就是张叔夜!
此次赵桓掌政,将老皇帝的亲信大臣和原郓王一党的大臣治罪的治罪,流放的流放,杀的杀,张叔夜却因是出了名的蔡京的死对头以及刚正不阿的名声而没有受到任何的牵连,仍旧任职中书舍郎,身处大宋的权力核心之内。
这就给了郑飞一个机会,郑飞决定把张叔夜“调”回来,让他想办法可以到宋军前线任职,然后在一次“意外”中被自己所“俘获”,自己就可以宣布通过“审讯”张叔夜,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宋廷意图联合金国灭辽抗夏的机密情报,如此一来,有了张叔夜这名大宋的高官作为“人证”,就由不得夏辽两军不信了。
同时,为了尽可能的增加可信度,郑飞也没有放弃得到赵桓暗通金国“物证”的想法,于是他想到了马植,马植说他在赵桓身边设下了一名眼线,正是这名眼线意外获知了那条机密情报,郑飞想试一试,看看是否可以通过那人再从赵桓那里得到什么物证,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毕竟还有试一试的机会。
郑飞在几天前将马植召到近前,问他是否还有把握可以联系到他设在赵桓身边的那个眼线,尤其是那人还会不会继续听从他的命令。
马植沉思片刻就说,“像这种安插在朝中大官亲王身边的情报人员,因为他们所从事的极度危险的工作性质,他们的身份都属于燕云会最高的机密,一般都采取单线联系的方式,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非常的少,而因为赵桓的太子身份,把人安插在他身边,稍有不慎就可能给燕云会带来灭顶之灾,所以这名死士不但是属下精挑细选出来的,对我非常的忠心,更是对他身份的保密工作更是达到了最高级别,知道他身份的除了属下,就是属下的一名亲信,现如今,我已逃离了燕云会,那名亲信也已死在了朝廷的追捕中,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是取代了自己的那名新任会长也不会知道。并且,我相信他是不会投靠新任会长的,因为那样太危险,新任会长很可能会杀掉他灭口。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继续潜伏在东宫之中。所以,属下可以试一试,如果能和他再接上头,应该还可以指挥得动他。”
郑飞当即就命马植详细的说出了与那名死士取得联系的办法和接头暗号,再让马植给那名死士写一封信,已证明马植的身份并向他下命令,命他想办法找到赵桓暗通金国的证据。
随后,郑飞就命人将马植的信用最好的信鸽快速送往东京,让东京的情报人员立刻着手与那名死士取得联系。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想必张叔夜和东京的调查局情报人员都已接到了各自的命令并开始行动起来,于是郑飞决定正好可以借这段时间等待张叔夜以及“物证”的到来。
至于究竟还能等多久,则几乎完全取决于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究竟还能磨蹭多久才到达战场,这真叫无巧不成书,郑飞原本要耶律采洁返回燕京劝耶律淳答应拖延时间的目的是趁着这段时间先击败或重创宋夏联军,却没想到虽然现如今自己已经不准备对付夏军了,耶律淳的拖延也同样为新的计划争取到了关键的一段时间。
而且,郑飞完全不准备提前向耶律淳透露赵桓的真实计划,以耶律淳对自己和金国的了解,他应该不需要什么证据就会相信自己的话,现在透露给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马上召回他的二十万大军返回燕京自保,这将极大的削弱三国联军的实力,也更有利于郑飞接下来的行动,如果放在以前,郑飞一定会这么做,但现在却不会了,通过这件事郑飞完全的看清了耶律淳狡猾的本质,耶律淳并不是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盟友,就像这次一样,只要条件满足,他随时都会背叛和自己的联盟,甚至完全不在乎他的女儿刚刚嫁给了自己!
假如金国以后真的攻到了他的城下,他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郑飞很难保证他不会改易旗帜投降金国,别忘了,他的老朋友、老部下耶律余睹已经投降了金国,有耶律余睹的联络周旋,这不是不可能的事,那到时候自己所设想的利用耶律淳抵挡金国的设想就成了一纸空谈。
所以,郑飞会让耶律淳的二十万大军在拖延一段时间后顺利抵达这里,然后……吞下他们!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这样一来……,郑飞不禁想到了耶律采洁,如果自己真的做到了,最受伤害的人一定是耶律采洁,但没有办法,如今天下乱世,上到皇帝下到平民,全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像是自己其实也一样,顷刻间就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为了能让更多人的活下去,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是要为此背负一生的愧疚也是值得的!
现在郑飞所能期盼的,就是耶律淳可以将耶律采洁在自己行动之前送回来,然后自己就可以用别的方式去弥补她,但郑飞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耶律淳怀疑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劫,无论是出于父爱要保护她还是出于别的目的,他都暂时不会再放耶律采洁回来。
一想到这里,郑飞心中更是一黯,脑海中不禁闪过耶律采洁临走时那一瞥留恋的目光……你还好吗?我的妻子,希望你,不要恨我……
688,大名府之战(4)
此次率领南京道二十万大军赴宋参战的是辽国名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是太祖的九世孙,正儿八经的大辽皇族。
但由此却也能看出,他这“皇族”的身份必须往上追溯至少八代,所以他与当今皇帝之间的亲缘关系,恐怖不比曾经刘备与汉献帝之间近多少,而耶律大石的家族的家道自往上不知多少代就沦落了,他的祖辈并未因“皇族”的身份而位居高位或显要,传到耶律大石这一代,他的出路甚至只能是靠自己打拼,所幸苍天不负有心人,几年前,已经二十九岁的耶律大石以殿试第一名的成绩有了功名,几经升迁后,赴任泰州担任刺史。
可历史却偏偏给耶律大石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在他赴任后没多久,金人就造反了,他的辖地泰州转眼就成了前线阵地,遭到了金军的疯狂进攻。却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耶律大石的军事才能得以迅速的展现出来,他特别善于把握时机,即便失败,也能随败随起,令金人非常头疼,虽然泰州最终失守了,可耶律大石的战功却并未被失败所淹没,此后,耶律大石率军南征北战抗击金人,凭借战功,累至辽兴军节度使。
皇帝耶律延禧很喜欢耶律大石,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战功,更主要的是因为他远亲皇族的身份,像耶律大石这种家道沦落的皇族旁系,从太祖建国至今两百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家,他们因为长久的脱离大辽权力的中心,其实早已与普通的契丹族没什么两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类人的“底子”一般都很干净,不会与朝中的各方势力有什么暗中的关系,一旦为皇帝起用,就彻底成了皇帝的人,可以放心大胆的任用。偏偏耶律延禧又是一个多疑之人,整天看谁都觉得想造自己的反,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信任,他比任何一任皇帝都更迫切希望培养绝对忠于自己的皇族子弟。
但很可惜,这类人中鲜有出类拔萃之人,大多数皇族子孙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只靠着身为皇族的身份领着一点点奉养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但耶律大石的出现却给了皇帝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才华横溢,勤奋用功,高中殿试第一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主要的是他还是个皇族,而且是来自一个没落许久的皇族旁系,朝中无人与其有半点的瓜葛,他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可以任由皇帝放心大胆的任用。
所以,从耶律大石高中的那一天起,皇帝就着手开始培养起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也没有让皇帝失望,极得皇帝的满意,于是耶律大石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仅仅两年就外放到了军事重镇泰州做了刺史,此后虽然泰州沦陷了,但耶律大石的表现仍旧堪称全线溃败的辽军中的为数不多的亮点,他也因此并未获罪,继续得以率军活跃在抗辽前线,屡立战功。
而随着这一次辽国再度与金议和后,皇帝就任命耶律大石做了辽兴军节度使,辽兴军就是平州,平州在南京道的最东面,连接着南京道与中京道,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任命的意味深长之处,有耶律大石率领大军在平州,就等于在耶律淳的咽喉上掐上了一根鱼刺,令耶律淳难受不已,只要耶律淳敢妄动,耶律大石随时可以起兵勤王护驾。
世人都知道皇帝信任耶律淳,但却派耶律大石去制约耶律淳,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更加信任耶律大石,这是把自己的安危都交到了耶律大石的手上!
此次皇帝想通过派军增援大宋来削弱耶律淳的实力,耶律淳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一口气就把自己的二十万精锐尽数派了出去,皇帝非常的高兴,但他还是没有放心,他可不傻,耶律淳虽然派出了他的军队,可军队里大大小小的军官仍旧是耶律淳的人,皇帝明白,耶律淳只要一声令下,只怕这些军官还是会听他的,但皇帝又不能把这些军官也全都撤换掉,那应该怎么办呢?
于是皇帝想到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已经在这些年与金的作战中打出了名气,在辽军中声名赫赫,何不派他去指挥这支大军,利用他逐渐削弱耶律淳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呢?
就这样,耶律大石被任命为了西南路都统,率领二十万南京军入宋作战。
皇帝本以为耶律大石会绝对忠于他,事实上耶律大石也的确对皇帝非常的忠心,但皇帝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耶律大石虽然并不是耶律淳的人,可也是个坚定的主战派,一直都很反对与金议和,主张发动与金的全面战争彻底消灭金国。所以,他虽然明白皇帝任命他为平州辽兴军节度使的目的,但实际上他在内心深处却很欣赏耶律淳的抗辽意志。
从耶律大石到平州任职的那一刻起,老奸巨猾的耶律淳就看清楚了这一点,借着视察平州军政的机会,耶律淳与耶律大石促膝长谈,挥斥方遒,痛斥朝中主和派,指点抗金大计,直听得耶律大石心中激情澎湃,视耶律淳为大辽绝对忠臣,并在心中不自觉的对皇帝与金所采取的割地求和的方阵愈发不满,可忠臣毕竟是忠臣,可以说,如果耶律淳真的反了辽帝,耶律大石还是会坚定的站在皇帝的一边,不过他相信耶律淳不会反辽,而是一名坚定的会为辽国抗金的战士,而这对耶律淳也就足够了。
所以,当接到皇帝任命耶律大石为自己军队的主帅时,耶律淳想了想就同意了,皇帝没有派萧奉先、李处温等奸臣的人来当这个主帅已经够让耶律淳烧高香了,而且耶律淳也对耶律大石非常的欣赏,派耶律大石去,他至少不会胡乱指挥葬送了自己的老本。
就这样,耶律大石以一种皇帝和耶律淳都可以接受的方式成为了二十万辽军的主帅。但就在他准备率军出征的前夕,耶律采洁突然秘密返回了南京。
耶律淳这些日子一直都很郁闷,如果他能事先未卜先知后来发生的事,他就不会把耶律采洁嫁给郑飞了。
当前些日子他突然收到宋国愿意以河北十三州与西北十二州为代价换取辽夏两国的援军助它击败郑临风时,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虽然知道那郑临风非常的邪门,天道军也的确很强,可这一次连他也有些没底了,他想象不到谁能同时击败宋辽夏三大国的合攻,只怕这一次那郑临风的好运气是到头了,至少,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又何谈日后援助自己呢?而一旦如此,第一个倒霉的只怕就是自己刚刚嫁过去的女儿,他无法想象那个土匪头子在暴怒之下会如何对待她,他很担心耶律采洁会成为那土匪头子撒气的对象。只是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算算日子,只怕现在自己女儿都已经完成了与那郑临风的洞房花浊夜。
但耶律淳仍旧决定答应辽皇派军,因为这是一个绝对不容错过的壮大自己的好机会,一旦事情的进展按照自己的设想都达到了最完美的地步,自己就将一夜拥有可以与辽皇对抗的资本!相比较下,自己愿意牺牲任何东西,哪怕是自己的女儿。当然,出于万全准备,他还没有忘记给自己与郑飞之间的关系留一条退路,不但主动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郑飞,还大方的让花荣等人平安的撤离南京道,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来向郑飞证明自己的友好和无奈,并善待耶律采洁。
却不料,耶律采洁居然自己回来了,耶律淳真是喜出望外,即便他敢于牺牲她,但她毕竟是自己珍爱的亲生女儿,她能脱离那个危险的漩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让自己去保护她,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但更令耶律淳吃惊的是耶律采洁带回来的消息,不得不说,郑飞的威胁正中了耶律淳的担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还是那句话,那郑临风邪门的很,行事出人意料且往往出奇制胜,难保他真的能做到!
所以,耶律淳立刻就决定答应郑飞的要求,尽可能的拖延一段时间,反正经过耶律淳权衡利弊,如果那郑临风真的能用那么短的时间就击败宋夏联军,对自己也是极为有好处的,自己不但可以趁机反戈一击拿下河北三路,还可以仍旧维持与那郑临风的同盟关系,继续从他那里得到大量的援助。
可有一点却成了难题,虽然耶律淳只需一个命令就可以指挥南京军,但现在耶律大石毕竟是南京军的主帅,自己真要这么做了,就等于向皇帝暴露自己,那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实现这个目的呢?
耶律淳想来想去,却从郑飞的威胁中找到了灵感,他密会耶律大石,对他说,根据自己的情报显示,金军最近又在蠢蠢欲动,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近期再度撕毁和约进攻大辽,所以,南京军最好不要离大辽太远,至少,也请耶律大石尽量拖延一段时间再出发,路上也尽量走得慢一些,万一金国真的这么干了,也能在最短的时间率军重返大辽保家卫国。
耶律大石被耶律淳的话震惊了,出于长久以来对金国的仇恨和不信任,他相信了耶律淳的话,就这样,他不停的找寻着借口,尽一切可能拖延着时间。
耶律淳心中暗自得意,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在进行着,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耶律采洁却提出了辞行,原来她见已经帮助郑飞达到了目的,便想回去,她已决定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郑飞,如今郑飞正在遭遇一场险恶的战斗,她要回去与自己的夫君一起并肩战斗。
耶律淳对此是很不理解,一口就回绝了耶律采洁的请求,对她说,如果那郑临风就此兵败,你回去就是陪葬。如果他能挺过这一关,你再回去也不迟。
耶律采洁跪倒流泪相求,耶律淳大怒拂袖而去,甚至下令将耶律采洁禁足在燕王府内,派丫鬟时刻盯着她。
耶律采洁欲哭无泪,终日闷闷不得,耶律淳只得让她的母亲萧普贤去劝她,面对母亲,耶律采洁敞开心扉,悄悄的告诉了萧普贤一个秘密。
“娘,我……我有了!”
689,大名府之战(5)
“娘,我……我有了。”
看着耶律采洁浮现两朵羞红的脸蛋,萧普贤握着她的手不禁一颤,惊道,“采洁你……这是真的?”
耶律采洁轻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娘,女儿也是知道才没几天,您是第一个知道的。”
萧普贤喜道,“哎呀孩子你……这么好的事你怎么还瞒着爹娘?”
说罢,萧普贤轻轻将耶律采洁搂入怀中,喜得合不拢嘴,“你爹不让你走是对的,这么远的路,又兵荒马乱的,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过会我就去告诉你父王这个喜讯,然后我就去请燕京城内最好的大夫来……”
耶律采洁却面色一变立刻从萧普贤怀中起来哀求的对她说道,“娘,您千万不要告诉我父王!”
萧普贤一愣,“为什么?怎么了孩子?”
耶律采洁却没有立刻回道,而是反问道,“娘,您还记得舅舅与表哥是怎么死的吗?”
萧普贤面色突然一黯,心中无比苦涩,眼睛接着泛红差点落下泪来,“你这孩子,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几年前,皇帝率领七十万大军远征刚刚起兵造反的完颜阿骨打,身为都监的耶律章奴突然造反,与萧普贤的亲哥哥,也就是耶律淳的大舅子萧敌里及外甥萧延留欲拥立耶律淳为帝,萧敌里与萧延留甚至从前线疾奔而回当面劝说耶律淳,但耶律淳却不为所动,亲斩萧敌里与萧延留首级献于皇帝,保住了皇帝的江山。虽然耶律淳因此而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实力愈发强大,寇冠诸王,但亲哥哥与亲外甥的死也成为了萧王妃心中永远的痛,每每想起,就是默默流泪。
耶律采洁却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任何人便关上了门窗,重新回到萧普贤身边坐下,看着她小声说道,“娘……孩儿要告诉您另外一件秘密,您可一定要保密,尤其是对我父王!”
萧普贤惊讶的看着她,“孩子你这是……?”
就只见耶律采洁一字一句说道,“其实舅舅他们的造反……根本就是父王一手策划的!”
这句话如同晴天一声霹雳,震得萧普贤浑身猛地一颤!“这……这怎么可能?!孩子你不要乱说!”
“娘!”耶律采洁肯定的说道,“是真的!几年前,我听说父王带回来了早就答应送我的一本唐代失传琴谱,立刻欢天喜地的去找父王讨要,却没在书房找到父王,可我又耐不住,心想反正父王早晚会给我,我先自己找一找吧,于是我就在父王的书房里找了起来,还没等找到,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父王的声音,而且除了父王还有别的人,我怕父王责怪,连忙躲进书橱后面,想着等父王走了我再离开……”
“然后呢……?”萧普贤脸色大变,显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已是抑制不住的有了一丝颤抖。
耶律采洁赶忙握住萧普贤的手,这才发觉萧普贤刚刚还热乎乎的双手此刻竟已是无比的冰凉,她心中很是不忍,却也只能继续说下去,“父王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书房中还有别人,只是命人在外面把守后就毫无顾忌的谈起了事情,然后我就……我就听到了父王与他的几名部下密谋趁皇帝率领大军平叛金人之际起兵造反废掉皇帝的所有计划!其实耶律章奴,舅舅,还有表哥他们都是在听从父王的命令在行事!我当时很害怕,一点动静也不敢出,直到父王他们谈完事离开书房很久我才慌忙逃出了书房,我很害怕,也知道这样的事如果走漏了风声就会给咱们全家惹来灭门之祸,所以我谁也没给说,一直藏在心里,直到今日!”
“既然如此……”萧普贤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骗自己,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努力平复心情问道,“那为何耶律章奴还有你舅舅他们造反拥立你父王了,你父王却要杀掉他们呢?!”
耶律采洁摇了摇头,“自那之后过了不久,果然传来了耶律章奴反叛皇帝并拥立我父王的消息,又过了几日,舅舅和表哥就来了,我本以为父王会就此起兵称帝,谁料……父王竟当场杀死了舅舅和表哥,还宣誓效忠皇帝,所有人都在为父王的忠心而叫好,却唯有我知道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此后,我经过暗中的观察和推敲,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父王在实施计划的最后时刻意外发现了什么纰漏,这个纰漏很可能会导致父王的失败,所以父王才不得不当机立断改变计划,可事已至此,为了能挽回局势,让皇帝不怀疑父王,父王只能选择牺牲舅舅和表哥,还有耶律章奴!”
萧普贤听罢只觉一阵眩晕,在耶律采洁的慌忙搀扶下才没有晕倒,再反应过来后不禁泪如雨下痛吟道,“他……他怎么可以那么做,那是我唯一的亲哥哥,延留也是我们萧家唯一的血脉呀!”
耶律采洁也落下泪来,赶忙劝萧普贤道,“娘,您别太难过,舅舅与表哥都已入土为安,您也别怪父亲,父王他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我相信舅舅与表哥是心甘情愿让父亲出卖的!”
萧普贤慌忙擦了擦眼泪急忙问道,“这话怎么讲?”
耶律采洁解释道,“舅舅与表哥赴死之前我曾见过表哥一面,表哥只是流着泪让我好好照顾娘亲你,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任何事,而且自始至终他与舅舅谁也没乱说过什么,这说明他们并不恨父亲的出卖,所以我怀疑,他们能一起赴死,一定是与父亲商量之后的结果,与其大家都死,不如保存父亲,甚至,舅舅与表哥此行极有可能是他们已经在前线发现了造反不会成功,所以他们火速赶来并不是要拥立父王,而是要阻止父王,并甘愿受死!至于耶律章奴,他也没有反咬父王一口,而他的妻小在事后都神秘消失了,并未被皇帝所诛杀,想来这也是父王答应他的条件。”
萧普贤轻轻的点了点头,耶律采洁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并且她也确实更愿意相信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否则,自己的丈夫杀死了自己的至亲,这样的结果太残酷,是她不想面对的。
很快,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萧普贤渐渐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她也直到这时反应过来,随即不解的问向耶律采洁,“孩子,你给娘说这件事是……”
耶律采洁回道,“娘,不用从这件事,只通过您与父亲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仅凭您对父亲的了解您就应该知道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父亲会甘愿牺牲任何东西,任何人,甚至是亲人,还有……我!”
萧普贤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当然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不久前,就是她苦苦哀求耶律淳不要把耶律采洁远嫁宋国,甚至都跪下了,却还是没有成功。
正在此时,耶律采洁突然跪在了萧普贤的面前说道,“娘,父王原本将我嫁给夫君是希望用我来给他换取夫君的大力支持,但眼见形势改变,父王不相信夫君能获胜,父王又迅速改变了主意,甚至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您想,父王连我都可以牺牲,他会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吗?一旦我怀孕的事被父王知道了,如果我夫君能挺过这一劫,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成为父王要挟我夫君的筹码。但如果我夫君兵败了,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而无论是哪一样,我想再与夫君团聚都是难上加难,所以,娘,请您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让父王知道这件事!”
萧普贤脸色巨变,心中也是闪过了一阵害怕,她明白耶律采洁并不是杞人忧天,自己的丈夫的确能做的出这种事来,看着耶律采洁那张惊恐的小脸蛋,萧普贤心软了,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最心疼孩子的永远是娘亲,她立刻伸手扶起耶律采洁,“好,孩子,娘答应你!”
耶律采洁一喜,立刻上前抱住萧普贤,“娘,您真好!”
萧普贤长叹一声却问道,“孩子,你左一个夫君,右一个夫君,并要想尽办法也要保住他的孩子,你……你是真喜欢那个人吗?”
耶律采洁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的娘,我本以为我要嫁的是个粗俗、卑鄙、无耻的宋人贼寇头子,但直到我见到他才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我喜欢他,而且我相信他也真的喜欢我!”
萧普贤也笑了,知道自己以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管他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只要能真心对你好就行!”
耶律采洁接着说道,“娘,我还想请您帮我办件事。”
萧普贤奇道,“还有什么呀?”
耶律采洁道,“我此行只来不回,夫君他一定很是挂念,我给他写了封信,您能帮我交给他吗?”
萧普贤为难的说道,“这……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去交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呢?”
耶律采洁却道,“这个不用您操心,女儿在来之前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结果,所以女儿已提前准备了一个办法。在我回来的路上,我已与夫君在海上的那些部下商量好了,让他们派人在燕王府外等候,若有消息,我就会通过他们传给夫君,娘只需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就行了。”
说着,耶律采洁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交给了萧普贤,“您派人出门,如果看到有乞丐在路边乞讨,就走过去扔给他一个铜板说,‘饿了吧,去买个武大郎炊饼吃吧。’如果那人回,‘这钱您收回去吧,这里可没武大郎。’那乞丐就一定是夫君的部下,然后把信直接给他就行了!”
萧普贤点点头,把信小心的收入怀中,“好,娘这就安排人去办。”
说着,萧普贤起身就走,耶律采洁把她送到门口,看着自己娘亲急匆匆的背影,耶律采洁心中一阵暖流,也不禁想起了郑飞的身影,心中默默念道,“夫君……我现在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690,大名府之战(6)
莫说是耶律淳没有想到,就连耶律采洁自己也没有想到才短短几日的江宁府之行,就让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如果郑飞是一个粗俗、虚伪、卑鄙的男人,又或者郑飞的几位夫人彼此间都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处处刁难耶律采洁,让她从一嫁给郑飞开始就会倍感失望的话,事情就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耶律采洁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迷惑郑飞,再将李清照等人一一除去,最终按照耶律淳的嘱咐为他源源不断的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世间的事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奇,有一些原本看起来根本不能的、难以想象的结果,都是因为一个极其简单的原因造成的,那就是爱。
郑飞与李清照等人的恩爱,李清照等人的善良以及对她的关照,整个家庭温暖祥和的一切都深深的触动了耶律采洁,令她不自觉的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家,也真的爱上了郑飞,在她离开江宁府之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住的想念起了郑飞等人,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令她数次忍不住想要折返回去。
生在帝王家的女人,随时都要有牺牲一切的可能,但她却能遇见遇见郑飞与李清照等人,这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吗?尤其是她又怀上了郑飞的骨肉,更是让她对肚中的孩子有了一种神圣的责任感,要去想尽办法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
当然,幸运的不只是耶律采洁,还有郑飞,话说回来,如果耶律采洁本就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子,而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奸邪之人,无论郑飞与李清照他们做什么也都是徒劳的。
只能说,善良的人也许并不一定总是幸运的,但却更容易让他们发现并珍惜与自己一样善良的对方,也更容易一起创造幸福的未来。
萧普贤也是个善良的母亲,她做到了对自己女儿的承诺,派出最信得过的丫鬟把信顺利的交到了一直在燕王府外装作乞丐的阮小七部下手中。乞丐每个国家每个地方都有,如今大辽四处战乱,到处饥荒,饥民与乞丐更是如蝼蚁一般遍地都是,而且乞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身份证明,只要穿一身破衣服,拿一只破碗,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就可以了,甚至还能装疯卖傻,很少有官兵还刻意的去盘查一名乞丐,所以,装作乞丐在某种程度上是最容易也最安全的身份掩饰。
这封信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歙州统帅大营内的郑飞手中,此时,距离上一次停战才刚刚过去三天,战场上一片沉静,夏辽两军仍旧不愿出战,郑修年是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每天都往北边派出数骑信使,催促辽军快点来到。
对耶律采洁的来信,郑飞还是有些惊喜与意外,喜的是终于确定耶律采洁一切安好,意外的则是耶律采洁在信的开头对自己和李清照等人所表达的浓浓的思念之情,郑飞看罢心中真是一片感动,他愿意相信耶律采洁说的话,他看人一向很准,尤其是这么多年的统帅经历,识人无数,更是把一双眼睛练得如火眼金睛一般,他相信耶律采洁是个好姑娘,而且像这样字里行间皆散发着情真意切的话,如果没有真感情,是肯定写不出来的!
更令郑飞惊讶的还在后面!
耶律采洁欺骗了她的母亲,她在信中并不只是倾诉着对郑飞的思念,她接着就告诉了郑飞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希望能帮助郑飞度过这一劫,比如辽国国内目前的形势状况,比如此次率领二十万大军来宋的辽军主帅耶律大石以及军中主要将领的详细情况,
这些情报对郑飞都极为有用,证实了郑飞等人对辽国国内形势的一些猜想,为郑飞接下来的许多判断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那二十万辽军主要将领的详细情况也会为郑飞招降他们提供重要的帮助,尤其是那二十万辽军的主帅,郑飞这些日子一直在猜测会是谁取代了耶律淳率军来宋,想来想去却没想到竟是耶律大石这个人!
郑飞对辽国的历史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因为“靖康之变”才了解了一些辽国当代的大事件和大人物,比如辽国末代皇帝天祚帝,比如黄龙府之战,比如耶律淳,而在众多人物之中,耶律大石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郑飞很清楚的记得,正是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力挽狂澜,在大辽被金所灭后,率领数百铁骑远走西亚,建立起了西辽,是为辽德宗,将耶律氏的国祚又延续了近百年,也堪称一代颇有雄才伟略的开国之君。
没想到来者竟是他……如果是旁的什么郑飞从没听说过的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物,郑飞看到此处心头猛地一跳,陷入了沉思……
时至今日,郑飞的最终目的已由力保大汉江山,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转变为了重振大汉国威,重现汉唐版图,既然要如此,除了大宋的江山外,周边地区至少辽、金、夏三国的江山也已被郑飞提前算进了计划之中,对他们,郑飞决定采纳公孙胜的建议,实行民族大融合策略,不只是要统治他们,还要从文化、信仰、民俗乃至血缘等各个方面实行民族大入侵。
要实现这个目标,不只是要战胜他们的武力,还要战胜他们的心,相比较下,郑飞很清楚,杀人不过头点地,容易得很,唯有心,才是最难战胜的,尤其是一些他们民族之中的“勇敢的心”。这些人如同著名好莱坞电影《勇敢的心》中的华莱士,勇敢、智慧、不屈、富有领袖魅力、对自己的同胞可以产生极强的向心力,可以鼓舞自己的同胞前仆后继的冲杀上与入侵者战斗的战场。这样的人每一个民族和国家都有,尤其是在每一个民族和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就会成为为民族和国家抗争的旗帜,是民族和国家当之无愧的英雄。而且这样的人也特别难以被驯服,他们视民族大义为至高无上的一切,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很明显,郑飞就是这样的人,耶律大石也是这样的人。
郑飞很钦佩这样的人,无论是本民族的还是异族的,但辽、夏、金等民族在现在出现这样的人却是郑飞所不愿看到的,他们存在一天,被统治的异族心中就会存有一线的希望,他们就不会彻底遵从自己的统治和融合。
所以……这个耶律大石绝对不能留!假以时日,他对自己大计的威胁,只怕比耶律延禧和耶律淳等人还要大!而且对这样的人要越早除去才越好,不要等到他们崭露头角成为民族旗帜的时候,否则,到那时候就算能杀掉他们,也会更加激起他们民族民众的愤慨以及反抗!
郑飞迅速打定主意,一切别的计划都照旧,唯一的不同要想尽办法在这一次就除掉耶律大石,绝不能让他活着返回辽国,放虎归山!
郑飞想定,继续往下看信,却只看了每两行就面色大喜,从座椅上一下子弹跳起来哈哈大笑起来,耶律采洁居然怀孕了,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之喜!因为细细算来,他与耶律采洁一共只同房了两夜,结果就凭这两夜耶律采洁就中标了,郑飞真是有些佩服自己的生育能力了。
除了又喜得后代,更令郑飞高兴的也是这个孩子的到来所代表的重要意义,要实行民族大融合的话,全民性质的鼓励异族联姻,用占据绝对人数优势的汉族血脉同化异族血脉是必不可少的,但异族通婚自古就是异闻,恐为民众很难接受,这就需要上层做出表率作用,尤其是郑飞的表率更是必不可少,郑飞娶了耶律采洁就是多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仅仅通婚还不够,要有爱情的结晶才最完美,可以想象,如果耶律采洁终生不孕,在古代这样一个封建迷信占据思想统治地位的时代,就算民间通婚后有所结晶的会很多,也势必成为一个丑闻式的把柄,会被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破坏民族融合,而随着这个孩子的诞生,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将成为汉辽结合的一个象征,促进民族大融合。
看着信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郑飞的心情真是非常的好,眼见信的最后还有几句话,郑飞便又愉悦的继续往下看,却只看了没几眼,他的心情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迅速阴沉了下来!
耶律采洁在信的最后隐晦的表达了她对未来的担忧,担心自己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见到郑飞,虽然她没有明说她被耶律淳软禁了,但郑飞看得出来,否则以耶律采洁那恨不得日夜兼程回到自己身边的心情,只怕这次来的就不是这封信,而是她自己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郑飞其实本有思想准备,即便耶律淳目的再不纯,为人父母,不想把子女推进明知危险重重的境地也是人之常情,但那时的郑飞还没意识到他对耶律采洁的喜爱,而随着这些日子的思念,尤其是这封信的到来以及耶律采洁有了身孕这件事,其实郑飞已经有些后悔了,耶律采洁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如今天下的局势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耶律淳又是一个反复无常之人,运气不好的话,耶律采洁好几年都回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飞更担心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成为耶律淳要挟自己的人质!
那应该怎么办呢?
郑飞小心的收起信,坐回位上愣愣的想了许久却是毫无头绪,心情也愈发的不好起来。
就在郑飞沉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午饭的时候,不一会,帐外就有护卫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放在郑飞的面前恭声道,“统帅,请用饭。”
郑飞回过神来,一声低叹后就把手伸向了筷子,就算心情再不好也总得吃饭不是?一切等吃完饭再做考虑吧,可刚等他看清托盘上摆放的饭食,脸色却是马上沉了下来……
“这是谁……做的!”郑飞抬起头来,脸色铁青的问向那护卫!
691,大名府之战(7)
郑飞一直坚信,要让你的士兵真正尊敬你、爱戴你,最好的办法不是把自己搞的高高在上令他们望而生畏,畏惧所带来的服从只建立在威慑之上,当实力不再足以对他们产生畏惧,权势的垮塌只需要一瞬之间,真正的办法是要深入到他们之中去,与兵同活、与兵同乐,切实的倾听他们的心声,体验他们的生活,用最直接的方式在最基层发现问题、查找问题并解决问题,这样建立起来的服从才是死心塌地的服从,生死与共!
尤其每次出征在外时,郑飞更是从不搞特殊化,虽然为了安全与机密等等各方面的考虑他不会与士兵同住,却会坚持“同吃”,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士兵要吃糠他绝不吃面,士兵要吃素他绝不开荤,正是他的这种亲兵爱兵使得天道军所有士兵都对郑飞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尊敬和爱戴。
但郑飞一看到今天中午的午餐就愣住了,因为摆在他面前饭盒里的乃是两荤两素四盘菜,而且一看就是做的极为精巧,根本无需品尝,只看那色与相就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
郑飞瞬间反应过来,这绝不是普通的士兵们能吃到的大锅菜,而是专门的小灶!
若在平常,郑飞或许不会立刻生气,而是会心平气和的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可今天却不一样,他本就在因耶律采洁的事很是烦躁,此刻一看有人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给他专门开小灶,心中那口怒气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样,这火腾的一下就燃了起来!他啪的一声用力放下筷子,脸上铁青的喝问道,“这是谁做的?!”
那护卫名叫刘石头,与李三更一样也是梁山老人,是郑飞的贴身护卫之一,此刻他一看郑飞的脸色就知道郑飞是动了真怒,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马上单膝跪地道,“启禀统帅,这是……这是……”却是重复了两句后一咬牙说道,“属下见统帅辛苦,让厨子做了这些,属下知错,请统帅责罚!”
郑飞寒着脸喝道,“李三更!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李三更犹豫了一下,却也明白怨不得统帅,因为这是统帅很多年前就立下的规矩,并且早就规定过谁要敢犯轻则就是挨板子,这么多年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遵守着,却不知刘石头这小子今天是犯了什么浑,怎么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只能心中一叹赶忙道,“是。”他朝两边护卫一招手,立刻就有两人上前来架起刘石头就往外走,李三更也要跟上,老兄弟了,准备装监刑好想办法让刘石头少挨两板子,却听郑飞又说了一声,“把这些全部端走,倒掉!”
李三更赶忙转身端起食盒,心中还一个劲的纳闷,统帅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很开心的样子,怎么一会就发这么大的火?刘石头啊刘石头,虽说是犯了规矩,可这顿打说实在的也有倒霉的成分在里面,再侧目一瞧刘石头,就见这小子满脸的苦色,那叫一个悲催。
不一会,李三更等人就带着刘石头离开了营帐,郑飞仍旧余怒未消,他原本不是这个脾气,手下人犯了错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能以说服教育为主就绝不动刑,但这两年随着地盘的越来越大,手下人越来越多,压在他肩上的重担也越来越沉,巨大的压力常常让他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脾气也渐渐有了变化,发火的次数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尤其今天十分担心耶律采洁及她肚子的孩子,更是让他心烦气躁,火气腾腾。
很快,外面就隐隐传来了李三更的声音,“一,二,三,四……”以及嘭嘭嘭的沉闷的声音,应该是李三更正在监督着刘石头挨板子,不过并没有传来刘石头痛呼喊疼的声音,
郑飞听着,心中这才满意了几分,不喊疼就对了,喊疼的那是孬种,也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了一丝的后悔,暗道自己刚才的确是有点借题发挥拿刘石头撒气了,只是处罚已经宣布了,再更改也不大合适,郑飞暗中决定,待此事过后,再想个别的法子补偿一下刘石头那可怜的屁股蛋.子吧。
谁料,郑飞在心中听着那板子的声音刚刚默数到第七下时,李三更的声音突然停了,随之板子的声音也停了,
郑飞心中一动,眉头也立刻皱了起来,外面怎么停了?这个李三更在搞什么鬼?莫不是这小子因为跟刘石头关系好,故意少打了几下?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阳奉阴违了?
虽然郑飞也想让刘石头少挨几下,但对李三更的不听命令更是生气,他刚准备出去看看,只见李三更先走了进来,一脸古怪的对郑飞恭声道,“统帅,外面宋燕宋姑娘来了,她说……”
却还没他说完,就见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人,不是宋燕又是何人?
宋燕一脸焦急懊悔的对郑飞急道,“统帅,您别打刘大哥,都是我的错,那些菜是我做的!”
郑飞一愣,这才觉察出事情可能真有些不对,随即朝着李三更说道,“把刘石头带进来!”
那这菜究竟是不是宋燕做的呢?的确是她做的。原来这几天中宋燕偶然发现郑飞的伙食很是一般,居然和普通士兵一样只吃大锅菜,这让宋燕很是纳闷,一打听才知道原因,宋燕心中很是感动,她见过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将军王侯,哪一个也没像郑飞这样,她也很心疼,一时忍不住就亲自下厨要给心上人做几样拿手的菜给他改善一下。
做好后,宋燕却不好意思提给郑飞,便找到了专门负责给郑飞“打饭”的刘石头,请他帮忙把这些饭菜带给郑飞。
刘石头刚开始还不愿意,但架不住宋燕可怜兮兮的苦苦哀求,而且宋燕还是个少有的绝色女子,老实巴交的刘石头心一软就答应了,当然,宋燕也懂事的主动当着刘石头的面把每样菜都吃了一下,确定无毒后刘石头才提给了郑飞。
那刘石头刚刚怎么没供出宋燕呢?原来刘石头是个老实人,想自己堂堂男子汉,答应了人家姑娘就要做到,就算出了事也别牵连人家姑娘,这才一口气全应了下来。
而宋燕自见刘石头把饭菜提走后一颗心就如一头小鹿般乱跳个不停,一会想心上人对饭菜会不会不满意,一会又想心上人万一知道是自己做的会想什么?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红了,忍不住来到郑飞的住处外不停的徘徊,迫不及待的想从一会出来的刘石头那里问个究竟,结果就见到刘石头被几个人架了出来,愁眉苦脸的趴在长凳上就挨起了板子,宋燕一惊之后再一看李三更居然把自己做的菜都倒了,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猜到恐怕是自己的举动害了刘石头,这才跑了过去央求着李三更停止行刑并把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不一会,刘石头就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宋燕脸色一红就低下了头去,接下来郑飞略一发问,没几句话,事情就搞清楚了。
出现这样的结果是郑飞没有想到的,虽然就算是这样刘石头这顿板子挨得也不冤枉,可宋燕在这,郑飞也不好不给面子,随便呵斥了刘石头几句就让他下去疗伤了,然后就看向了宋燕。
对于宋燕为何会给自己做饭,郑飞首先想到的就是宋燕这是要感谢自己收留她与马植等人,再就是感谢自己对她所做出的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承诺,压根就没往别处去多想什么,而且郑飞现在也没有心情多想什么,他所有的心思还都放在如何救出耶律采洁的身上,所以,郑飞只是客客气气的谢了谢宋燕,并告诉她,她的心意自己心领了,只是这是我的老规矩,以后就不用特意麻烦给我做菜了。
客气一般都意味着距离,过分的客气几乎就等于拒人于千里之外,郑飞没想到,他的客气就给了宋燕这种感觉。
宋燕自从未婚夫惨死在辽国后,她就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她所能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就是报仇,杀光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契丹贵族全家,为此,她愿意做出任何的牺牲,所以才会愿意进入蔡府用身体换取有价值的一切。直到她再次见到郑飞,她才暮然发现,她的心竟被打动了,重新活了过来,但她这几年中如噩梦一般的过去却成为了阻止她去爱的一面不可逾越的铁墙,她自卑,她痛不欲生,她不敢去面对郑飞,也直接导致她在郑飞面前有一种无法言表的脆弱到极点的自尊心。
而郑飞此刻所表现出来的距离感,就如一把尖刀,直直的刺进了她那脆弱的自尊中,让她瞬间产生了误会,“女孩子都要特意的为一个男人准备美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而他却如此客气乃至冷漠的拒绝了自己,岂不是正是表明他……他是嫌自己身子脏……?!”
一瞬间,后悔、委屈、气恼、悲哀、绝望……,所有的心情一起笼上了宋燕的心头,她身子一晃,泪水夺眶而出,再无颜如此以这种如此卑微不堪的姿态再留在这里,竟是一下子扭头掩面跑了出去,
只留下郑飞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的喃喃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我没说什么呀……?”
郑飞想了想终究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得追去问问缘由才好,否则就对不起宋云了,他刚要动,却见朱贵从外面也是一脸茫然的走了进来,刚刚朱贵见宋燕哭着从这里跑了出去,心中很是奇怪,不过这是统帅的事,他就算看见了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朱贵见了郑飞脸色快速一变,立刻抱拳喜道,“启禀统帅,好消息来了!”
692,大名府之战(8)
朱贵的突然到来以及他的话让郑飞不得不暂时放弃去追宋燕,他所说的“好消息”也果然真的是好消息,而且还是三个!
他说刚刚接到东京密探的急报,张叔夜已成功的的被朝廷派来了战场前线,并且从发出这封信的同时就已出发了,此刻正在来此的路上,推算一下,差不多还有七八天就能到达。
另一个好消息是马植安插在东宫的那名眼线居然真的拿到了赵桓秘密结盟金国的证据,那是一封信,却不是赵桓与金国往来的信,而是赵桓派往金国约定结盟一事的官员向赵桓报告谈判最新进展的信,赵桓甚至在上面还做有批示。
那名眼线已将这封信交给了调查局的密探,只是他们担心如此重要的东西若用信鸽传递可能会有闪失,因为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放出的信鸽并未如期到达目的地的情况,推断那些信鸽极有可能在路上是被猎户射杀或被老鹰之类的天敌吃掉了。这封信又只此一份无法采用避免上述情况所采用的一信多寄的办法,所以他们只能采用人工传递的方式,此刻送信之人也已在赶往此地的路上。
而最后一个消息则颇为微妙,赵桓在派出张叔夜的同时,还将一个封存好的信匣子交给了他,命他在赶到前线后亲手交给宋国大军副帅,熙河经略使姚古。
姚古是西北军名将,而且不是普通的西北军大将,乃是位列四大将帅之一。
众所周知,西北军世代戍守大西北,形成了许多西北军将门世家,比较有名的如种家、高家、王家、杨家、刘家、姚家等等。
如果说朝廷是统领西北军明着的力量,那这些世家就是暗中维持着西北军的势力,他们各自强大,又彼此盘根交错,如果拧成一股绳,便是连朝廷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可怕力量!
而当代西北军就有四位统帅级的人物,每个人身后都能代表一门或数门将门世家的力量,在西北军中举足轻重!他们分别是种师道、刘仲武、刘法和姚古,这几人中,种师道、刘仲武与姚古都是将门世家出身,刘法比较另类,他出身贫寒,能有后来的显赫都是靠自己拼了命一刀一剑拼出来的,按理说这种非世家子弟在西北军是很难出头的,因为机会连世家子弟都分不过来,又如何分给旁人?但刘法的勇猛却连将门世家的人都钦佩,加之刘法数次大显神威不知救了多少世家子弟,他也就被那些将门世家接受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方代表。
姚古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豪杰,乃是姚家在当代的杰出代表,官至熙河经略使。
此次赵桓要攻击郑飞,主要靠的就是西北军,郑修年虽然权势高,却终究是个书生,而且资历太浅,恐怕难以降伏西北军的那群悍将,所以必须从西北军中选出一个在西北军中的大佬担任大军的副帅。
只是如今的西北军四大将帅,刘法早已降了贼寇,种师道也被贼寇俘虏了,刘仲武年事已高,朝廷既需要他继续留在西北继续防范夏国,而且刘仲武也是出了名的与童贯关系密切,为赵桓所猜忌,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在了姚古的身上,好在姚古也是最合适的一个人选,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姚古和姚家一直就与童贯不和,至于是为什么早已无人知晓,但姚古和姚家这么多年来被童贯死死压制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这也就给了赵桓机会,赵桓一上台就处死了童贯,然后大批的起用曾被童贯迫害与压制的西军将领力图拉拢西军,势力庞大的姚家自然不会被落下,姚家也是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枯树再逢春,对赵桓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的效忠于赵桓。就这样,姚古被任命为了大军副帅,成为三十万宋军实际上的掌控者。
信匣子是特制的密奏匣子,只能用特制的钥匙打开,否则就只能采取暴力破坏的方式才能取出里面的信。张叔夜为了以防万一,不敢在京城附近打开信匣子,他准备在远离京师后再打开一探里面的究竟。但张叔夜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信匣子中一定装着极其重要的消息,因为赵桓在把信匣子给他的时候并无任何旁人在场,并且赵桓特意嘱咐他,这件事绝对要保密,无论是把信匣子交给姚古前还是交给姚古后,这件事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郑居中与郑修年在内!
郑飞听到这几个消息后真是精神为之一振,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的进展着,只要张叔夜及那个证据一到,宋与辽夏反目成仇的时刻也就到来了!
而对赵桓命张叔夜秘密交给姚古的东西,郑飞心中也是不由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赵桓这小子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居然还让张叔夜瞒着郑居中与郑修年?
只不过……,郑飞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赵桓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叔夜其实是自己的人,他把任何东西交给张叔夜都相当于交给了自己。
接下来就只需耐心的等待了,郑飞心情大好,刚刚所想的一切高兴与不快随即就被抛出了脑外,然后他迫不及待的立刻召来朱武、吴用等人把这些消息告诉了他们,朱武等人也都是兴奋不已,众人立刻就此探讨起了接下来更为精确的行动计划,吹毛求疵,力求完美!
这一番讨论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了三个时辰,当方案最终确定,郑飞与众人都伸了伸懒腰才发现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屋内不知何时也已经点上了灯,郑飞不禁自嘲一笑,大家都太投入了,竟对外界全然未觉。
咕噜噜……,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下,郑飞一笑,笑着对众人说,“天色已晚,都在我这吃了再回去……”
话到一半还没说完却突然戛然而止,一说到饭菜,郑飞心头一跳,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这才想起宋燕的事还没解决呢,人家女孩子从自己这里哭着跑出去,如果不闻也不问的话就有点不合适了,怎么也得登门去安慰几句,否则就太对不起宋云为自己的牺牲了。
郑飞想定,也顾不得吃饭了,歉意的朝着朱武等人一笑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去去就回。”说完就风风火火的抬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吩咐说今晚破例,要厨子给朱武等人炒几道拿手的菜。只留下朱武等人满面疑惑,不知统帅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郑飞出了屋,接过李三更牵过来的战马就翻身而上直往马植等人居住的地方疾驰而去,不一会到达后,负责保护马植等人的士兵一看统帅驾到都是一惊,赶忙过来相迎,郑飞翻身下马问道,“可曾见到宋燕宋姑娘回来?”
领头的士兵赶忙回道,“回统帅,不曾见到,宋姑娘中午时提着个饭盒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一个时辰前马植马大人也曾问过我们,然后他就带着几名兄弟出去寻找了,也还没回来。”
不知怎地,郑飞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
不过郑飞随即就将那个不祥的念头抛出了脑外,心中暗道应该不至于,不就是婉言谢拒了她给自己做饭吗?怎么可能会有人因此而寻死觅活呢?就算宋燕真的很伤心,她是那样一个坚强的女人,更是不会做傻事了。
但话虽如此,说郑飞要是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他立刻调转马头,刚要吩咐李三更等人也随他一起出去找一找,却见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了几个人影,郑飞借着路旁微弱灯笼光一看,居然是马植等人回来了,再往他身旁一看,不是他的那几名随从就是负责保护他们的士兵,依旧没有宋燕的身影,而且马植的表情很明显有些凝重,
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升起在了郑飞的心头,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立刻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马植来到近前一看是郑飞就是一惊,赶忙躬身施礼,郑飞点点头急问道,“马兄可找到了宋姑娘?”
马植一愣奇道,“统帅您怎么知道……?”
郑飞摇头一叹,立刻就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出来,
却不料马植听罢皱着眉头仅沉思片刻就是面色大变惊道,“糟糕!”
郑飞一惊,“怎么了?”
马植刚要说话,却又看了看左右小声道,“统帅,请借一步说话!”
郑飞心中大奇,但也没做丝毫犹豫就与马植走到了一边,马植这才把头一低小声说道,“统帅,您真不明白宋燕的心意吗?”
郑飞心中一震,脑海中如一道光闪过,瞬间就想通了此前的许多疑问,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说道,“你是说……?!”
马植点点头,一脸的肯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就在我们来得那晚。”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郑飞怒道,
“这……,这……”马植白了白眼,这种事别人怎么说?
“统帅”马植赶忙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是快点让人出去找,宋燕我了解,外表坚强,内心娇弱,这些年全凭信念才坚持活了下来,特别容易走极端,您无心伤了她,只怕她会因此而误解您……嗯……嫌弃她……,万一钻了牛角尖,只怕要做傻事!”
“哦对对对!”郑飞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身对李三更大吼一声,“三更,速去传令,调集警卫团……,再加上一个旅!所有人满城找宋燕!任何地方都不准错过!”
说罢,郑飞仰天长叹,心中无比担忧,宋燕啊宋燕,傻姑娘,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否则你们兄妹的债,我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693,大名府之战(9)
随着郑飞的命令发出,上万人就在郓州城内展开了地毯式的寻找,为了能及时得到消息,郑飞也不敢再乱动地方,便与马植一直守在马植等人的住处等待消息,
郑飞已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宋燕是他两世为人的第一个女人,虽然那次的发生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只是一场皮肉演戏,即便自己后来获知了实情后也无比的敬佩宋燕的牺牲精神,但自己也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有再见面的可能,谁料如今真的再次见到了,却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这叫什么事?老天是在玩自己吗?
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为了能尽快找到宋燕,郑飞也没闲着,他先与马植一起询问了与宋燕同住一屋的另一名女子小青,问她今天下午宋燕在失踪前的种种表现,
小青说,宋燕中午就回来了,眼睛红肿着,一看就是刚刚大哭过一场,怎么叫她她都不应声,整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青以为宋燕是因为思念她大哥所致,往日里她也曾这样过,便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劝她想开些。
接下来宋燕似乎是被劝动了,勉强对着小青笑了笑说她想休息一会,小青也以为她是真的听了劝,恰巧自己也有点事就走了,只留下宋燕独自一人在屋中休息,谁料半个多时辰后小青回来这才发现宋燕的床上空空如也,宋燕已不知去向,
小青又等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宋燕的身影,这才觉察出不妙,赶忙去报告了马植。
郑飞听后心中一揪,没的说了,算算时间宋燕就是哭着从自己那里回来的,她失踪也肯定是因自己而起,一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要是当时自己直接追了出去,哪怕是在听完朱贵的汇报后并没有接着召开会议而是接着来此找宋燕,在宋燕出走之前与她解开误会,如今的事就说不定不会再发生了!可自己又如何能想象得到仅仅才与宋燕见了不到三面她就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呢?
郑飞又问道,“除此之外,宋姑娘可还有什么异常吗?”
小青想了想,脸色也有些不是很确定的说道,“若说有,那还真有一个,宋燕在听我劝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往门口看一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但每次却都很失望,然后在她告诉我她想休息一下之前,她还很奇怪的朝着门笑了笑……”
“笑?”郑飞追问道,“是什么样的笑?”
小青为难的说道,“我也描绘不出来,我也学不出来,就是那种……似乎失望到极点,还带着一些悲凉与绝望的味道,唉,都是我不好,我当时根本没多想,我若当时就察觉出她的异样,说不定就能……”
郑飞心底一沉,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宋燕当时的感受,她一定是在等自己,等自己来劝劝她,哪怕只是关心式的看望她一下,但自己并没有出现,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宣布自己对她的哭泣毫不在意,甚至如刚刚马植所说,她一定会因此更加误解自己很嫌弃她,已经嫌弃到不想再见到她!所以,她才会那样绝望、悲凉的惨惨一笑,嘲讽着自己的不自量力,嘲讽着老天爷对她的不公,这才做出了接下来的举动!
一想到这里,郑飞不禁扪心自问,假如自己当时真的知道宋燕喜欢自己,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呢?或者说,自己会嫌弃她吗?
郑飞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却是悲哀的发现,是的,自己在乎,哪怕自己在心中无比钦佩宋燕为了民族大业所做出的不惜自毁清白与人生的牺牲,哪怕自己打心里承认宋燕绝对是绝世的民族英雄,但真要他以一个丈夫、恋人的角度去看待宋燕,他还是会很在乎!他是个大俗人,与大多数男人一样希望自己的女人在遇到自己之前始终冰清玉洁,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在潜意识中保持着与宋燕的距离,对宋燕的主动示爱视而不见!
这种感觉让郑飞很鄙视自己,自己整天自诩为民族大义可以牺牲一切,自诩有恩必报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可当这样一件事摆在自己的面前时,自己却无耻虚伪的退缩了!
郑飞不禁大骂自己,郑飞啊郑飞,她可是你救命恩人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妹妹,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并没有要求什么,或许只是要求一个拥抱,一句安慰,你他妈的怎么连这点都不敢满足?!你还是个男人吗?!
这一骂之后,郑飞心中快速做出决定,无论怎样,宋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是因为自己而死,自己就应该对他的亲妹妹担负起责任来!等找到了宋燕,她希望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绝不能再伤害她!哪怕只是一种虚伪的感情,也总比伤透那个可怜的女人仅存的一点自尊要重要的多!就算是当作报恩!
郑飞想定,立刻对马植和小青说道,“走,带我去看看宋燕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几人立刻随小青来到她们的房间,经过查看宋燕的物品,发现衣物、饰物等等贴身用品都还在,但却有一样东西不在了,那就是宋燕的兵器,一把削铁如泥的剑以及一套暗器,
众人见状心头都是一跳,郑飞与马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心,如果宋燕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其实还要好一点,至少表明她是有心要出走,并且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只是想逃避这一切而已。但她现在却什么也没带走,只带着了她的武器,带兵器的作用无非有三种,自保、杀人以及……自杀!
如今看来,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宋燕正在朝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一个结果前进着!
正在此时,李三更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急道,“启禀统帅,东城门刚刚传来消息,守城的一班士兵说今天傍晚时分快关城门时,一个女子骑着马出了城,手中拿着的是统帅所发的特别通行令,没人敢阻拦她!刚刚已有人向他们详细描绘了宋姑娘的容貌,但这班人说那女子面带头纱,根本看不见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宋姑娘。”
郑飞心头一惊,通行令!自从进了郓州城,他的确给马植等人发了一面通行令,以示对他们的信任。
“马兄,你的通行令在哪里?”郑飞急问道马植,
马植道,“就在我住处,我这就去拿。”说罢马植转身就快步出了门,却只过了片刻就见马植慌慌张张的冲了满脸焦急的急道,“通行令不见了!”
郑飞一砸拳,没错了,那出城的蒙面女子一定就是宋燕!一定是她偷拿了马植的通行令出得城去!
“有没有看清她去了哪个方向?”郑飞一脸凝重的问向李三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有!”李三更点头道。“像这样蒙面的女子还带着特别通行令,极为少见,守城的士兵们就多看了她几眼,有人说看到她出了城就驾马往西南方奔去了!”
“糟了!”马植脸色大变惊道,“西南方是宋军的方向,宋燕莫不是是想……?”
郑飞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下令,“召集起独立军,跟我去西南!”
没用多久,郓州城外,整整一万骑整齐的列对于城下,上万支火把迎风燃烧,把半个天空都照映的一片通红,除了时不时响起的战马鼻子呼气所发出的呼哧声以及极少的几声马蹄声,再就是微微吹过,吹起一万名骑士衣襟所发出的声音,一万骑几乎就几乎如同一个人一样,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这就是天道军的绝对精锐,由整整一万骑组成的纯骑兵部队独立军!
城门中再度传来几声马蹄声,郑飞等人冲了出来,
庞万春见状立刻策马迎了上去,来到近前勒住战马朝郑飞抱拳道,“启禀统帅,独立军已集结完毕。”
郑飞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跟我出发,咱们去……”
但还没等他说完,突然就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个人焦急的大喊声,“统帅请留步……统帅请留步!”
郑飞转头一看,只见又有几骑从城门洞中疾奔而出朝这边而来,来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朱武与吴用等人,
朱武来到近前一看已经全副武装列队完毕的独立军,黑暗之中脸色似乎一变,立刻朝郑飞抱拳急道,“不知统帅深夜集结独立军是要去何处?”
不知怎地,虽然白日里刚刚见过,但郑飞今晚再见朱武等人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面色如常的回道,“去西南方有些事。”
“属下斗胆请问是何事?”
“救人。”
“是很重要的人吗?竟要动用独立军!”
“是!”
“如果要与宋军遭遇怎么办?”
“只能一战!”
“统帅难道忘了今日白天咱们刚刚定下的计划吗?如此贸然举动,很可能会对战局造成不可预知的结果!”
“我知道……不过事情很紧急,我没得选择,这个人我必须救!”
“既然如此……统帅也不必亲自去呀,让万春去也可以吧?统帅您的安危可关系到整个大军,请三思而后行!”
“这……恐怕不行,我已经错过一次,我不能再错第二次!”
“统帅……”
“朱兄,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你在后方随时注意敌方动静,我许你大权,必要时刻,可以做出你所认为正确的选择!”
说罢,郑飞不待朱武拒绝,已是扬鞭策马奔出,庞万春一挥手,一万骑瞬间更改列队,紧紧跟在郑飞身后万马奔出,只听大地颤抖,一万骑如同黑暗中的一只猛兽,很快咆哮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朱武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深深的一叹。
694,大名府之战(10)
郑飞率领大军一路往西南方疾驰而去,每到一处分岔口就分出一部分人沿路继续寻找,同时也不停的向各地放飞信鸽,命令各地人马打起精神配合找寻宋燕。
他虽然并不知道宋燕究竟是去了哪里,如今却也只能希望宋燕离开的速度能慢一些,让他可以用最笨的方法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整个西南方所有大路上所能遇到的所有酒楼、驿站、饭庄等等地方全都找一遍,寄希望于可以拦下宋燕,甚至只能找到她的蛛丝马迹也可以。
这一找就从黑天找到了白天,又从白天找到了午时,没想到这个最笨的方法在拥有无限可怕力量的天道军的极致发挥下还真起到了作用,有数队人马接连传来消息,说是分别有守城的士兵、饭馆的老板伙计、路边的小贩等人不久前在须城、寿张、安乐镇、朝城等地看到过一名骑着马的女子路过、吃饭及向他们打听过路,骑马的女子本就少见,十分漂亮的骑马的女子更是难得一见,所以他们都对那名女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根据他们对那女子容貌、着装等等的描述,他们所见到的应该就是宋燕!
有了这些零散的信息,再根据那些人见到宋燕时的时间推算,郑飞很快就大体摸清了宋燕行动的轨迹,她果然是出了郓州城后就在向西南方赶去,而且她行进的速度非常的快,除了吃过两顿饭,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疯狂的赶路,足以看出她此行的坚决。
但所幸宋燕对这里的路不是很熟悉,夜晚赶路也容易出现偏差,所以她应该是有好几次都走偏了路,耽误了许多时间。这就给郑飞提供了机会,现在这些信息已经足以给郑飞的判断提供足够的依据,他判断宋燕应该是在往大名府的方向赶路,于是他立刻沿着赶往大名府的方向。
果然,很快就从前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一名极有可能是宋燕的人不久前在朝城一家客栈换过一匹马!
郑飞得到消息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朝城,并在城内一家客栈看到了一匹马,随行的马植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宋燕所骑走的那匹马!
由此证明,那名在此换马的女子一定就是宋燕!
根据店老板所述,宋燕是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这里,虽然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算很长,但却已经是郑飞距离宋燕最近的一次!
郑飞连口水也来不及喝,又即刻继续往西南方赶去,虽然已经整整两天没有休息,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疲惫,更多的则是心中越来越重的担心,因为从此地再往西就是宋境,宋燕能连夜从郓州赶到这里,她一定是为了去了宋境。
她为什么会去宋境?她在极度失望后究竟会想做出什么呢?
郑飞并不担心宋燕会对自己由爱生恨,此行是为了去向宋军投降并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
即便连他自己也承认这种可能性会很大。
但他更同意马植的说法,马植说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既然爱了,就算得不到理想的结果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感情,而且她既然已经认定郑飞会竭尽所能为大汉民族收复燕云十六州,她就更不会背叛郑飞了。
所以,她此行进入宋境极有可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做成某件事,至于这件事是什么,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但肯定会对此次战役起到某种极大的作用!
现在阻止宋燕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追上她,幸好,她离开朝城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并且在前方就是天道军与宋军最主要的战场,两军都在此布下了重兵,宋燕想去宋境首先就要穿过天道军的层层阵线,只要前线的将士能在任意一处阵线将她拦截下来,哪怕只是耽误她一点的时间,就给了郑飞机会!
郑飞将身子几乎已经贴在了马背上,为的就是减少空气的阻力可以让坐下狂奔的马儿更快一些,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望眼欲穿……
郑飞几乎是以近乎极限的速度赶到了前线阵地,足足落了身后的大队人马有半柱香的时间。
前线阵地的将士一看从后方疾驰而来一人一马先是一惊,赶忙设卡拦截,待郑飞来到近前一看是统帅驾到都是大吃一惊。
郑飞不待他们行礼就急问道,可曾发现一名女子的踪迹?
众人都赶忙回道并不曾见过,郑飞听罢这才稍稍安心,立刻翻身下马下令众人再去别的地方问一问,若有情况及时回报!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郑飞回头一看就是大吃一惊,只见他那匹已跟随自己多年的万里挑一的良驹宝马竟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就已精疲力竭,但为了不摔着郑飞一直在极力坚持,直到郑飞翻身而下后才轰然倒地。
郑飞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赶忙命人去寻兽医好好医治它。
又过了半柱香,后面的大队人马也终于都赶到了,同样,他们的战马也都累得够呛,不一会就累趴下了十几匹。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有消息传来,说是在离此几里远的一处阵线,刚刚还真有一名女子手持通行令要求通行去往宋境,那里的将士一看是统帅府的特别通行令都不敢怠慢,刚刚将她护送过了边境。
郑飞一听不禁气恼的皱了皱眉,这真是差之毫厘,他马上下令紧急调来战马要再去追赶,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如何调来更多的战马?暂时只找来了一百多匹。
郑飞不敢再耽误,现在去追,趁着宋燕刚刚离开没多久或许还能追上,但他明白,前方就是宋军阵地,跟随自己而来的这些人顶多只还有两百人有马骑,贸然去追若不慎落入宋军阵地之中就糟了!最好的办法是立刻发动一次全面的进攻,以此来吸引宋军的注意力,给自己争取空间和时间。
郑飞瞬间打定主意,对庞万春及闻讯赶来的前线阵地军官们下令道,“万春,点齐还有马的随我继续追去,再传我命令,全军同时向宋境推进!”
立刻有一名旅长请示到,“统帅,如果宋军敢出来,咱们打不打?”
郑飞点点头,“只要他们敢迎战,就给我狠狠地打!”
两百骑渐渐远离了天道军的阵地,跨过边境,朝着宋境疾驰而去。
郑飞死死盯着前方的地平线,努力搜寻着,但随着距离宋军的阵地已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发现宋燕的身影,反倒是遇到了几支宋军的小队人马,应该是宋军的巡逻战场的斥候,他们一看到郑飞等人都是一惊,却也不敢靠近,只是马上朝着宋境一方吹响了预警的号角,郑飞也没时间收拾他们,仍旧全力朝着刚刚宋燕离开的方向驾马奔去。
终于,又过了一会,郑飞目光所及之处的远方,一个正在慢慢前行的骑着马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虽然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那是谁,但郑飞却心头猛地一跳,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宋燕!
追上了,一天一夜的努力,终于追上了她!
郑飞随即改变方向,朝着那个身影全力追去!
当郑飞距离那个身影已经不足五百步时,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来。
是宋燕!郑飞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宋燕脸上惊讶的表情!
但宋燕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其实也正常,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大队人马朝着自己狂奔而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害怕的,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郑飞。
宋燕马上转过身一扬马鞭便驾马狂奔起来,郑飞见状赶忙大叫道,“宋姑娘……宋姑娘……”
宋燕隐隐听到后心头就是一颤,那个声音……莫非是……?可她不敢就此停下,便侧耳倾听起来,但听到的却只是坐下马儿的马蹄声以及耳边呼呼的风声,
“果然是听错了……”宋燕想起郑飞的样子心头又是一痛,悲哀的暗道,“他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呢?他现在一定连自己已经离开了都还不知道吧?”
“驾!”宋燕更加用力的拿缰绳狠抽着坐下马儿的屁股,马儿在疼痛之下更加卖力的狂奔起来!
宋燕为什么要来宋地呢?
马植没有猜错,宋燕并不是要背叛郑飞,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潜入宋境尽自己所能杀掉一个人,那是一员京师禁军的大将,颇有本事与谋略,当初蔡京就让她靠色相拉拢过他……
此次蔡京伏法,他却并没有受到牵连,还被委以重用派到了前线,率领一支大军驻扎在大名府外,而在马植、宋燕等人逃离东京时,宋燕已经得知了此事。
昨天,她在极度的绝望与伤心下已不准备再活下去,但她却不愿死得毫无价值,所以她要孤身一人来到宋境找到他,想办法接近他,然后与他同归于尽,希望可以以此来对郑飞有所帮助。
这就是宋燕,一个痴情的,傻傻的,善良的女子。
郑飞见宋燕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心中不禁大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追。
这一追,距离宋军的阵地也就越来越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些宋军斥候预警的缘故,突然,就见从远方宋军阵地中冲出来上百骑与上千名步兵,正朝着这边奔来!
郑飞面色一变,没有犹豫,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准备迎战!”
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前方宋燕的方向大吼一声,“宋燕,我是郑临风!”
声音传来,宋燕浑身一颤,险些从马上跌落,无比惊讶的回过头来……
695,大名府之战(11)
宋燕在极度的震惊中再次回首,这次终于一眼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郑飞!
霎那间,宋燕先是一呆,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刚毅的面容,一股发自肺腑的惊喜随即涌上了宋燕的心头,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为了自己而来!刚刚她在通过边境时还曾暗暗流泪心中默默对他说道永别了,即便明白是绝不可能的,但她还是祈祷能在临死前再有机会见他一面,却不曾想到祈祷真的灵验了。
一瞬间,宋燕所有的心理防线全部崩塌,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在做傻事,她喜极而泣,流着泪朝郑飞挥着手,想大喊喊话,却是喉咙发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正在此时,却见郑飞又是大喊道,“快回来!”
宋燕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并开始拉紧缰绳准备让马儿停下,同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也无论日后是多么的卑贱,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离开他,哪怕只是做一名最不起眼的奴婢,若能陪伴在他左右能不时看到他就是最好的!
可就在她转过头看向前方的一刹那,就只见在自己前方不足百步之外竟有数百骑宋兵正朝自己疾速冲来,几乎已经可以看清楚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
宋燕脸色大变,心中一慌,慌乱之下,她拉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许多的力量,身下坐骑在剧烈的疼痛下一声嘶鸣虽然真的停了下来却是两只前蹄腾空而起,宋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坐骑从背上掀翻落地!
此情此景全被身后的郑飞目睹,郑飞大惊失色,此时他距离宋燕还在百步开外,但那些宋兵却距离宋燕已不足七八十步,若让那些宋兵先赶到宋燕落马之处,只怕……
郑飞一咬牙关,更加用力的驱使坐骑全速朝正躺在地上情况不明的宋燕冲去,庞万春等两百多骑也都各自抽出兵器呐喊着冲上前去。
这些从前面宋军阵地冲出来的宋兵果然是被刚刚哨兵的鸣警.号角吸引来的,他们刚刚在南乐城城墙上听到号角先都是一惊,以为已经停止进攻十几天的天道军又要再度发动进攻了,结果朝远方一看,居然看到只有两百多骑冲杀过来。
此次宋军出征,来的并不全是西北军,因为还要留一部分西北军继续留守西北,所以赵桓便也派出了部分京师禁军及河北禁军加入其中,这才组成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此地的宋军就是来自于京师禁军中的一支。
如今天下三大禁军,西北军与河北军都已先后败给了天道军,唯独京师禁军尚未与天道军有过任何的交手。
历朝历代,凡是身处首都,天子脚下之地,那里的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与优越感,就算是在首都当劳力的人却也敢于看不起在别的地方当大豪的,京师禁军也是如此。
京师禁军从不觉得西北军和河北军有多厉害,再厉害也是一群戍边的乡巴佬,哪比得上自己身处京师、肩负保护皇帝的重任、乃是堂堂正儿八经的天子亲兵!
这种莫名的自豪感也让他们对先后败于天道军的西北军与河北军很是鄙视,总觉得自己出马定能马到成功,破敌杀贼,为京师禁军正名!
这支军队的许多将领就是这种心态。
可等他们雄心壮志的来到战场后,贼寇明明就在眼前,但大帅郑修年就是不下令发动进攻,非要等什么辽国大军,白白错失了先前贼寇兵力不足的大好时机。
后来贼寇主动发动进攻了,郑修年却仍旧下令大军退守城池、不可迎战。
此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可把整个宋军,尤其是京师禁军的众多将领气的不轻,但郑修年位居高位,背后又是权相郑居中,无人敢反驳他,所有人对此都是无可奈何,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只恨无法施展拳脚大显神威。
刚刚他们在城池上一看居然只来了两三百名贼寇的骑兵,可让他们感觉找到了机会,全都按耐不住想要出城迎战,若在往日,他们就算再想也不敢这么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一套从来都不为赵氏宋朝所承认,谁敢违令就是触犯军法,严惩不贷,但今天说来也巧,他们还真有一个机会,原来整个天道军,包括郑飞也不知道,其实今天南乐城中来了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东京留守、宣抚使、宋军主帅郑修年!
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客观的讲,郑修年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昏庸之徒,他虽是靠他爹郑居中才坐到了如今的位子,但郑居中教子严谨、用心,为他的两个儿子都寻了京城名师教授,郑修年与郑亿年也还算刻苦,学得极为认真,都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为人处世也较为低调正派,并未沾染太多许多世家子弟骄横奢侈、为非作歹的不良风气,总体来说,哥俩在京城的名声还都算不错。
这一次,郑修年就很用心的吸取了高俅、童贯、赵楷等人先后败于天道军的教训,虽然其只是个书生,却也熟读兵法,对宋军的布置也算得上到位,尤其为了防止各地宋军产生消极懈怠的行为,他时不时就会悄悄来到前线某处阵地检查一番,之所以悄悄的,一是不给手下弄虚作假、应付了事的时间做准备,二就是怕消息走漏引来贼寇,而今天,他就恰巧来到了南乐城。
郑修年在南乐城待了大半天,总体来说检查的结果还算满意,到底是京师禁军,士气高昂,装备也在整个大军中属上乘,他正准备回去时就听到了预警的号角声,郑修年大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来此的消息走漏了,贼寇要来抓自己!他到底只是个没打过仗的书生,胆子特别小,尤其怕死,吓得他就想赶紧逃回后方,但没过多久,却见一帮南乐城的守将来请命了,说是城外正有两三百骑贼寇袭来,这分明是贼寇在用这种方式蔑视咱们,挑衅咱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忍下去将士们的士气就快耗光了,众人请命出城去将这两三百骑杀个干净。
郑修年一听只来了两三百骑这才放下心来,再一看众将迫切的目光,他想了想,感觉也确实不能再退缩下去了,影响士气与会造成手下人对自己的不满不说,自己来此这么久却一仗未打,传到朝廷也不好听,既然只来了两三百骑,那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让众将过过瘾吧,待杀掉这两三百贼寇,便向朝廷喜报斩敌两千就是了!
就这样,郑修年破天荒的下达了自他率领三十万大军来到战场快一个月的时间以来的第一个战斗命令。
众将大喜,随即领兵数百骑与数千步兵杀出南乐城,要拿郑飞等两百骑祭旗。
宋燕慢慢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疼痛无比,脑子也仍旧是天旋地转,但她还并未忘记如今的险境,她努力抬头向西面一看,只觉如坠冰窖,宋军的骑兵距离自己已不足三四十步!
宋燕马上挣扎着站起身来,刚准备朝着郑飞的方向跑去,但一股剧痛却从腿上猛地传来,直疼得她浑身一颤,想来是刚刚从马上坠下时摔伤了腿。
但现在也顾不得疼了,她咬着牙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朝着郑飞走去,看着郑飞拼命往这边奔来的样子,她的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后悔,怪只怪自己想不开竟要走这傻路,还要连累着他也以身涉险,自己今天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但若是也害了他,自己就后悔死了!
宋燕虽努力走着,郑飞也在努力往这边奔来,但奈何到底是宋军距离宋燕更近一些,郑飞眼看宋军即将追上宋燕,有几个人还已扬起了手中的刀剑,直让他心急如焚!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棋出险着!
郑飞大吼一声,“弓!”
身后几十名背有黑漆弓的士兵立刻解下黑漆弓并搭上了箭。
“放!”郑飞一声令下!
嗖嗖嗖……
几十支箭呼啸着飞出长弓,直冲前方,直冲宋兵而去,为了射中就在宋燕正后方,距离宋燕最近的几名宋兵,有几箭几乎是擦着宋燕的身子飞了过去!
宋燕并没有害怕的躲避,她相信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就算他会,死在他的手下也知足了。
独立军各个都是神射手的优势顿时展现出来,几十支箭几乎箭无虚发,全部命中宋军骑兵,顿时就有二三十名冲在最前面的宋兵中箭落马!
剩下的宋兵大惊失色,久疏操练的他们或赶忙停下马来或往边上躲避,数百骑中有能力解弓射箭进行反击的根本没几个,这就给郑飞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终于冲到了宋燕身前,只见他马也不停,双腿用力夹住马鞍,身子则往边上猛地一沉,有力的双臂一下子就把宋燕从地上腾空抱起放在了身前马鞍上!
心上人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救起,宋燕真是幸福的快要昏厥过去,她紧紧的依偎在郑飞怀中,已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也不想再去管外界的一切,只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永远停止。
郑飞却不能就此闲下来,他在救起宋燕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连人带马冲进了宋兵之中,看着近前眼前的宋兵,他没有犹豫,大声下令,“杀!”
说罢,郑飞一手揽着宋燕,一手重新拔出腰刀,如一头猛兽冲向了宋兵!
庞万春等人眼见如此更加不会胆怯,各个大喊着如一群猛兽跟着兽王冲杀上去!
宋军的骑兵们却看傻了,自己有五百多骑,对方只有不到三百骑,怎么看那样子倒像是对方人更多?
没有人告诉他们答案,只有郑飞与独立军直奔面门而来的一记记致命的砍杀!
双方短兵相接,孰强孰弱瞬间便见分晓,
屠杀,就此开始!
696,大名府之战(12)
独立军两百骑分成十人一小队,娴熟的不停变换着阵型,各骑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各队之间也是遥相呼应,同进同退,虽只有两百多骑,却将骑兵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杀向了毫无章法、久疏操练、各自为战的宋军骑兵,将宋骑冲得四零八散,不时有人被砍落马下!
郑飞久未杀敌,如今杀得兴起,本要大战一场,但众骑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以庞万春为首的十几骑便在郑飞四周形成了一道保护圈,郑飞杀向哪里他们便杀向哪里,结果冲杀了没两轮郑飞就悲哀的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机会,气得他真是够呛却也无可奈何。
很快胜负立现,宋骑短短时间已被砍杀近百人,剩下的人很快就溃不成军,恐惧与绝望瞬间如瘟疫般传染给了每一个人,越来越多人开始调转马头往回逃去。
而在此时,那千余名宋军步兵恰刚赶到,目睹此举,步兵们俱都万分惊骇,赶忙布下阵型拉出弓箭准备接应数百宋骑,数百宋骑也如见到救星一般拼命往他们那边奔去。
郑飞担心怀中宋燕受伤也不愿久战,眼见此景随即一声令下,独立军众骑便停止了追赶。
只见宋骑冲入步军方阵后,步兵们犹豫了片刻,以数倍于独立军的兵力竟不敢上前,而是开始往南乐城的方向撤去。
郑飞见状轻蔑的冷笑一声,一声令下,随即率领众骑重新返回交战之地救治起了刚刚负了伤的同伴。
伤亡很快就有了结果,这一仗应该算打得极为漂亮,独立军以战死两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人的代价消灭了八十九名宋兵,另外还有十几名负伤落马的宋军骑兵已被包围起来。
郑飞翻身下马来到两名牺牲的士兵身前,庄重的朝着他们行了一个军礼,再转回头去,却见宋燕正在一脸愧疚,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们。
“都是我的错……”宋燕深深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们……”
郑飞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宋燕的肩膀,“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宋姑娘,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不要让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宋燕赶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用力的点了点,“嗯,小女以后绝对不会了!”
正在这时,庞万春过来请示,一指不远处被包围起来的十几名宋兵问道,“统帅,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郑飞顺着方向望去,只见那十几人正在惊恐的看着四周,他们本寄希望于那些宋军步兵赶过来解救他们,但那些步兵在救下骑兵后却被吓跑了,摆明了是已经放弃了他们,他们都绝望了,虽然有几个手中还拿着兵器,但从他们那颤抖的手上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抵抗的勇气,只如一群待在的羔羊,瑟瑟发抖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而包围他们的独立军士兵们则各个都是一脸的怒色,正在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们,独立军将士情同手足,如今两名兄弟战死,众人心中都是一腔怒火,恨不能当场将这十几人全部砍成肉酱给战死的两名兄弟送行,但郑飞素有军法不准杀俘,所以大家都还在强忍着,等待郑飞的命令。
郑飞此前已经知道驻扎在前面南乐城的是来自京师禁军的一支,对从未交过手的京师禁军,郑飞有些好奇,这支天子亲兵本应是三大禁军中极强的一支,但恰恰就是这支禁军却在靖康之年中最令人失望,十几万大军居然对金兵望风而逃,常若当时有一支京师禁军能够依仗黄河天险将金军阻击在黄河一侧,历史也许就可以重新演绎。
郑飞转身走了过去,这十几名宋兵此刻都已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人头落地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他们一看郑飞走了过来,虽然不认识郑飞,却看得出郑飞是这群人的头儿,知道今日能否活命就完全看郑飞的意思,于是还没等郑飞走到近前,从第一个人一把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磕头求饶开始,呼啦一下子,十几个人全部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冲郑飞喊着好汉爷饶命。
郑飞向来不喜杀俘,只是今天的事却有些特殊,他到底也是个凡人,没有人整整两天没合过眼心情会好,加之战死了两名独立军的士兵,郑飞现在的心情就很差,再见这十几人各个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求饶方式,更是让他不禁火冒三丈!就是这样一群人杀死了自己两名珍贵的士兵?!
郑飞冷哼一声,眼冒杀气的看了庞万春一眼,扭头就走。
庞万春立刻会意,立刻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刻,一下子全都拔出了兵器逼近了那十几名宋兵,宋兵们见状就知道坏事了,今天这条命就算到头了,一个个吓得都是面如死灰,但在众人之中却还有人想要挣扎一下,一个看起来是个小军官的人突然朝着郑飞的背影喊道,“别杀我好汉爷爷,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郑飞脚步一停,不由升起几分好奇心,
庞万春见状也一伸手,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郑飞转过身来打量了那人一眼,冷冷说道,“什么军情速速道来!”
那人却又说道,“我若说了……好汉能放过我吗?”
郑飞冷笑一声,“军情若有用,我便放了你们所有人,若没用……我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那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立刻大声道,“好汉爷,宋军主帅郑修年正在南乐城中!”
郑飞心头一跳,郑修年正在南乐城中?
“此话当真?”郑飞狐疑道。
那人一看郑飞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是赌对了,连忙说道,“小人现在怎敢骗您?郑修年早上就来了南乐城,刚刚下令同意我们出来……就是他!”
郑飞眉头一挑,这可绝对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自己意外来到了这里,没想到郑修年也来了,这可真是巧的不得了!
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看南乐城并不算太高大的城墙,暗道这绝对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能立刻包围南乐城,拿下郑修年,无疑会对宋军和朝廷造成一次沉重的打击,其他的好处更是难以想象!
“南乐城中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马?”郑飞继续问道,
那人马上回道,“有……京师三个将两万余人。”
才两万人?郑飞嘴角一翘,
正在此时,庞万春一指东面说道,“咱们的大军来了!”
郑飞一看,心中就是一喜,从东面果然黑压压的压上来了一支大军,自己在不久前出发时曾下令大军火速集结,以吸引宋军的注意力,却不曾想歪打正着,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万春,速派人去传我命令。”郑飞道,“传令大军立刻包围南乐城,再传令此地周边所有人马,马上向南乐城集结,今天,老子要……擒军先擒帅!”
庞万春也立刻明白了郑飞的意思,他精神一振,“是!”然后就火速布置去了。
“您是……郑……郑……”那名宋军小军官浑身一颤,满脸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郑飞,
郑飞哈哈大笑一声,转身就走,那人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明白,自己刚刚的一句话,也许已经改变了整个战役的走向……
那边的宋燕仍在暗自愧疚,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郑飞爽朗的大笑声,她疑惑的抬头看来,只见郑飞正一脸喜色的走向这边,宋燕心中更是纳闷了,脸上写满了问号。
此刻郑飞心情大好,眼见宋燕正不解的看着自己,仅仅片刻之间,他对宋燕的感觉可是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以为宋燕逃到这里是一件大麻烦,还因为救她而间接害死了两名部下,却没想到恰恰也是因为她,自己才得以阴差阳错的来到此地并得到了郑修年正在南乐城的消息,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女人真是自己的福星,先是为自己献了一条妙策,又间接带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郑飞心花怒放,一时忘乎所以,竟然几步走到宋燕身前,还没等宋燕反应过来,他已是伸出双臂抱起宋燕原地转了两圈,再将宋燕放在地上时,宋燕已经被惊傻了,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傻乎乎的看着郑飞。
“谢谢你,宋姑娘!”郑飞朝她一笑,立刻朝着旁边一挥手招来几名护卫对他们说道,“速去找来一匹宋军的战马给宋姑娘骑,然后你们将她护送回朝城,绝不可出丝毫的闪失!”
几人应声而去,没过一会就找来了一匹缴获的宋军战马,直到郑飞亲手将宋燕扶上马鞍,宋燕这才反应过来,霎那间脸色通红如熟透了的苹果。
郑飞接着道,“宋姑娘,此地一会就会爆发一场大战,你待在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去,待结束战事我再回去找你。”
一句“我再回去找你”又让宋燕心头一颤,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很开心,因为她明白,自己的人生终于又迎来了一次新的开始,等待自己的将是无比灿烂而美好的未来!她羞涩的朝着郑飞点了点头,心情喜悦的如同歌唱的小鸟,可就在她正准备收回目光的一瞬间……
郑飞突然发现宋燕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无比的惊骇和恐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上的宋燕一跃而起扑向了自己!
郑飞被扑到了,也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一支从后面飞来的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飞向了宋燕……
李三更等护卫直到这时也才发现了什么,一个个拔出武器冲向了郑飞的身后!
郑飞恍然大悟,定是刚刚宋燕发现了身后的危险,这才要奋不顾身的推开了自己,他连滚带爬的爬起身来,小心的将宋燕抱入怀中,目光所及之处,郑飞惊呆了,一支长箭直直的插在宋燕的胸口处,鲜血正在飞快的浸染衣服,
“军医……军医……快找军医来!”郑飞撕心大吼!然后低头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对宋燕说道,“宋燕,别怕,军医快来了!军医快来了!”
宋燕却面色苍白的看着郑飞,目光之中尽是深深的留恋,她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郑飞的脸庞,又朝着郑飞努力的笑了笑,手臂就此一沉,带着她所有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期盼,香消玉殒。
“不……”
郑飞仰天悲啸!
697,大名府之战(13)
郑飞呆呆的怀抱着宋燕,感受着她已经渐渐冰凉的身体,心如刀绞!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宋燕究竟有多爱惜他,甚至为了他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看着宋燕那样美丽却苍白已经失去生命色彩的面容,郑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女子,未婚夫与全家先是被契丹贵族所杀,与唯一剩下的亲人,她的亲哥哥宋云历尽磨难来到大宋,为了报仇兄妹俩几乎已经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后,宋云又为了保护所有的同伴杀身成仁了,很难想象,当她得知宋云遇难的消息,却要在蔡府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时,她的内心究竟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如今终于可以开始幸福的生活了,却还没来得及亲手抚摸一下它就此撒手人间……
她的一生,就是充斥着各种各样无尽的悲剧!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折磨这个可怜的女子?
郑飞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悲剧的时代所造成的!外族的入侵与杀戮,本族权贵的残害与压迫,造成了天下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剧,如果不能尽早的结束这一切,相同的悲剧还会不停的发生!
一瞬间,一股无穷的怒火在郑飞的心中猛烈的燃烧起来!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宋燕心中泣血宣誓,“燕,你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尽我所有的一切,甚至是不惜我的生命,结束这悲剧的一切。让和平与公平重现人间,让所有善良、爱好和平的百姓都能自由平等的生活下去!而在此之前……,我会让所有伤害过你和你家人的人都付出代价,什么契丹贵族,什么蔡京,一个都跑不了!对待恶人和不知悔改的敌人,只能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如果不能让恶人得到惩罚,又何谈什么正义?”
郑飞小心翼翼的抱着宋燕慢慢的站起身来,就像是害怕会吵醒已经永远熟睡的她一样,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了一边。
在那里,几名护卫正在押着一名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色若死灰的宋兵,刚刚射出那一箭的就是此人!
此人在刚刚的战斗中被击落马下,本来没有什么大碍,他却眼见己方已无胜算,灵机一动就继续倒在地上装死,想等人都散了再想办法脱身,却恰好被他听到了刚刚郑飞等人的对话,让他知道了郑飞的身份,此人知道了郑飞的身份后不禁动了心思,心想若是让自己杀死了敌军主帅,岂不是天大的一件功劳?
他再看自己身边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不远处又恰巧有一匹没有人的战马,非常利于逃跑,此人便一咬牙,偷偷眯眼瞧准郑飞背对自己的时机,突然起身拿起落在身边的弓箭就朝郑飞射出了刚刚那一箭,幸亏是被宋燕发现,奋不顾身的扑倒了郑飞替他而死。
此人眼见没有射到郑飞很是可惜,却也没有时间再射第二箭,爬起来就跳上了那匹战马便逃,他原本是有机会逃跑的,但他错就错在不应该选那匹马,因为那匹马是独立军的战马,在后面追赶的李三更只吹了个口哨,战马得到指令便猛地一扬前蹄将他掀落马下,随即就被从后面追上的李三更等人抓住了。
此刻此人一见郑飞那凶光毕露的双眼就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完了,立刻强打勇气说道,“素闻王爷宅心仁厚,不杀降俘,今天爷们认栽了,是条好汉就给个痛快!”
郑飞冷冷看了他一眼,对李三更说道,“三更,对此人千刀万剐、斧钺汤镬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我把他交给你,从现在开始,发挥你所有的想象力,我要你不停的用你所能想到所有残酷的方法折磨他十天十夜,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天之内,他若断了气,不要再回来见我!”
郑飞平淡的语气中所散发出来的残酷与凶残令李三更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赶忙道,“是,属下一定做到。”说罢,李三更同情的看了那名已经吓傻了的宋兵,一摆手,便与几名护卫拖起那人便走向了一边。
直到这时,那名宋兵才反应过来,他拼命的挣扎,发出凄厉之极的惨叫,却已是无济于事。
那十几名宋兵俘虏全都吓得面如纸白,瑟瑟发抖,郑飞丝毫不为所动,又对刚刚得到信儿回到此处的庞万春说道,“给东京的密探发去消息,让他们调查清楚蔡京、蔡攸等人具体的流放之地,先拿住他们,在取走他们人头之前,审问出逼死宋云的都有谁,然后将这些人一一记录,全国追杀!再去问清楚马植,当初害了宋云、宋燕全家的契丹贵族究竟是谁,派人潜入辽国,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待到光复燕云,我要血洗他们全家!”
庞万春赶忙道,“遵命!”
说罢,庞万春想了想忍不住说道,“统帅,您……请节哀,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您看,宋姑娘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的微笑,也许对她来说,能用自己的生命救下您,并死在您的怀抱中,也是一种幸福吧。”
郑飞低头看去,果然,宋燕的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就像是在熟睡中做了什么美梦一样,显得是安详而幸福。
郑飞心中一痛,努力把这个笑容深深的记在心底,感激的朝着庞万春笑了笑,然后说道,“去砍些木柴来,我要为她举行火葬,收起她的骨灰,待到来日饮马燕云,再将她安葬在她的家乡!”
在将宋燕火化并收敛妥当之后,离此最近的天道军两个军共四万余人,已经顺利的包围住了南乐城,并且还有附近别的军正在快速向此集结。
郑飞将宋燕的骨灰坛交给专人火速送回潍州后就努力重新收拾起心情,振作精神来到了南乐城前,刚刚在得知郑修年就在南乐城后郑飞便派出了十几骑在城外时刻监视着南乐城,一直到大军顺利的包围南乐城,并未见有任何人逃出城外,郑飞推断那郑修年一定还在城内。
事实上郑修年也的确还在城内,并且还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了刚刚那场短暂战斗的全过程,郑修年真是气的鼻子都歪了,京师禁军五六百骑与上千步兵居然还奈何不了对方仅仅两三百骑?真是一群饭桶!
郑修年暗道怪不得父亲曾专门给自己写信,提醒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好好把握好西北禁军,说除西北禁军外的其余禁军全部不堪为用,尤其是京师禁军,毫无任何实战经验,却一个个眼高过顶,摆空架子取悦皇帝是能手,一旦真打起仗来绝对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自己当时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父亲是对的,父亲这么多年的枢密使看来不是白当的,对大宋军事实力的真实情况已是了如指掌。
眼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窝窝囊囊的近乎是用“逃”的方式往回撤,郑修年气呼呼的下了城墙,原本还想看一场好戏后趁着天亮抓紧时间回去,现在他也不想走了,他准备留下来好好借这个机会训一下这些人,要他们看清楚眼前的形势!
很快,在所有人都回来后,郑修年马上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在会上他是大怒着将众将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次只是来了两三百贼军就成了这个样子,下一次等战事真正打响,当面对两三万贼军时那还了得?南乐城岂不是瞬间就会被攻破?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会才刚刚开了一半,突然有人来急报,说是突然来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已将南乐城层层围住!
这话只如一颗重磅炸弹炸的满堂鸦雀无声,郑修年与众将慌慌张张的来到城墙往外一看,顿时都是惊得目瞪口呆,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城外四周此刻竟已是旌旗猎猎,烟尘滚滚,甲鳞闪闪,数不清的天道军将士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突然横空出世,将个南乐城围得是水泄不通!
郑修年瞠目结舌,冷汗淋淋,煞那间,一股发自肺腑的恐惧从心底升起,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多的敌人,还是在己方陷入重重包围之下,一时竟忘了反应。
“大人……?”过了好一会,身旁众将眼见郑修年还是毫无反应才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请大人速速下令御敌!”
郑修年这才反应过来,最先想到的却是要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乌鸦嘴,自己绝对是乌鸦嘴,刚说了要是贼寇来两三万怎么办,这就真的来了两三万,哦不,少说也有七八万贼寇将自己困死在了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御敌,对,快快御敌!”郑修年强忍恐惧,慌忙下令,
众将却是面面相觑毫无行动,郑修年怒道,“为何还不行动?!”
一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末将请问……应该……如何御敌?”是啊,您老光喊御敌,倒是说个御敌之策呀,是彼不来攻而我守?还是彼不挑战而我击?各军如何部署?器械如何分配?人员如何动员?要不要以及如何对外求援?等等等等这些事情您老都不交待要我们如何去御敌?
郑修年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他强忍着恐惧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可是堂堂北京留守,三军主帅,不过是贼寇犯城,不足为虑,只要死守几日等来各军救援就没事了!
郑修年想定,心中果然不是很慌了,他正要再度就如何御敌做出详细部署,却见城下突然冲来一骑,竟是一名威武的银甲骑士。
此人伸手一指城楼之上对着郑修年喝道,“楼上那衣着光鲜之人可是郑修年?”
郑修年一惊,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人已拿起长弓对着他抬手就是一箭!
此箭来势汹汹,快如闪电,众将慌忙躲避,郑修年也是吓得身子一蹲,再抬头看去,刚刚所立之地头后木柱上竟已钉入一箭!
那人见状哈哈大笑一声再度喝道,“我乃天道军庞万春是也!郑修年你听着,箭上有我家齐王殿下,天道军统帅郑临风写于汝之亲笔信,汝看罢速速做出决定,否则,半柱香后休怪刀剑无眼!”
698,大名府之战(14)
庞万春说罢便策马而去。
郑修年听了这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怪不得贼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包围了南乐城,原来是知道了自己就在城中,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有什么来着?那郑临风给自己写了一封亲笔信?难道那郑临风已经来到了这里?可他不是据说在潍州吗?潍州距此几百里之远,就算自己今天刚来到南乐城就被他得知,现在他也不可能赶到这里!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郑临风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这才能提前做好了准备,在此设下层层埋伏就待自己钻进来!
想及此处,郑修年心中不由勃然大怒,叛徒!自己身边一定出了叛徒!而且这名叛徒的身份还很高,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详细的行动计划,出卖了自己!
可是这名叛徒究竟是谁呢?郑修年心中快速一思索,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的行踪一直都是机密,知道的人极少,而知道自己今天会来南乐城的人,包括副帅姚古在内绝对不超过十人,所以,叛徒一定就在这十个人之内!当然,副帅姚古肯定是可以排除的,他若是叛徒,自己这仗也没法打了……
“大人,请看信。”一名部将已拔下那支箭抽出了插在上面的一封信交给郑修年,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修年伸手接过,也明白现在还不是考虑谁是叛徒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看看贼寇究竟是想做什么,等化解眼前这场危机后再揪出叛徒,将他千刀万剐!
信很快就看完了,郑修年脸色大变,信的意思很直接很简单,郑飞在信中痛斥赵桓欺君犯上,割地卖国,然[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后要他弃暗投明,匡扶大宋,尊奉刚刚得授天命,继承大统的赵楷为君,他若同意便立刻打开城门归降,日后就是护国元勋,高官厚禄乃至封王拜侯也不是没有可能。若不同意,半柱香后十万天道军便要发动进攻,踏破南乐城,到时候他就是阶下之囚,后果自负。
“大人,贼寇是要……?”身旁众将眼见郑修年脸色大变,不由好奇的问道。
郑修年阴着脸把信递给他们,众将拿过一看也都是脸色一变。
郑修年怒骂道,“无耻贼寇竟想要我背叛大宋,献城投降,真是痴心妄想!”他很清楚,谁都可以投降,却唯独他郑修年降不得,自己的姑姑郑皇后与父亲郑居中都已把全族的身家性命押在了赵桓的身上,郑家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死战到底!
还真别说,郑修年下定决心后,倒也不怎么感觉到害怕了,但当他再度看向众将准备下令时却是一愣,只见众将各个都是一副缩头缩脑,心神不宁的样子,有几个人还偷偷瞟了自己几眼,眼神闪烁,鬼鬼祟祟,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城楼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郑修年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众将明显是已露出了怯意,他不禁心中有些后悔,暗道真是不应该把信让他们看,眼见一场恶战在即又是胜算极小,自己是不能投降,可他们却能,他们把城一交,再把自己一献,便是大功一件,仍旧是荣华富贵,总比铤而走险死在这里来得强。
不行!郑修年迅速做出决定,必须想办法绝了他们投降的这条心!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也得一起死!
“哈哈哈……!”郑修年突然大笑两声,众将都万分疑惑的看向他。
郑修年冷哼一声信心满满的说道,“贼寇以为来了这几万人就能攻破南乐城,未免太小瞧咱们了。南乐城本就不大,以城内现有的两万兵力来守城那是绰绰有余,而且咱们的粮草也是极为的充裕,只要大家万众一心,任他城外有多大人马,咱们也能轻轻松松的守上十天半个月!”
众将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都是点了点头,刚刚那紧张而诡异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郑修年心中暗暗一松,继续说道,“咱们虽已被围,可在城外却有几十名斥候哨兵,他们眼见咱们被围,此刻定已去别处报警了,不瞒诸位,本官来此之前已与姚古将军有所交待,若出现状况,姚古将军便会紧急调集大军前来相救,再加上夏辽两国大军,不出几日,待咱们几十万援军到来,到时候,城外贼寇想跑也只恨他们老娘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呢。”
众将都是轰然一笑,信心似乎渐渐回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郑修年心中一喜,继续说道,“诸位放心,待守住了南乐城,本官必向朝廷如实奏报诸位的功劳,圣上必会大加封赏,诸位就等着加官进爵吧!所以说,这一次贼寇来围根本不足为虑,甚至反倒是一件给诸位送上门的功劳呢!”
此言一出,众将眼中都是一亮,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未来光明的前途,刚刚的紧张瞬间一扫而空,熊熊的士气已被点燃!
“末将谨遵大人将令!”一名眼力劲十足的将领抢着对郑修年拱手道。
紧接着,呼啦一下子,所有将领都拱手朝郑修年抱拳道,“我等谨遵大人将令!”
郑修年见状心中大喜,连他现在都有些佩服起自己了,自己果真是一员帅才!他笑着点了点头,面色却突然一沉又道,“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到前面,南乐城能否保住,大家光明的未来与项上人头能否保住,只能靠咱们一起同心协力。为了确保守城万无一失,我可要先立下几条军令,一,不听者挥者,军法处置!二,擅离职守者,军法处置!三,妖言惑众,扰我军心者,军法处置!四,畏敌怯敌,退缩不战者,军法处置!五,私通贼寇,卖国求荣者,军法处置!”
说到这里,郑修年冷冷一笑又道,“我郑修年已经打定了死守南乐城、尽忠报国、甚至以身殉国的准备,以我之忠心,继续维持我郑家的皇恩浩荡。诸位的家眷可都在东京城内,诸位要是做了什么叛国之事,家眷必受牵连,甚至满门抄斩!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诸位的家人,诸位做任何事之前可都要想清楚再做啊!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众将脸色又都是一变,虽然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却是大实话,现在大家与他郑修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呀!
“我等都清楚了!”呼啦一下子,众将跪倒了一地。
郑修年一笑,“都起来吧,听我将令……”
却还没等他说完,就听旁边有人一指城下喊道,“那人又来了!”
郑修年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那庞万春又来到了城下,
“郑修年,你可考虑清楚了?降还是不降?”庞万春大声喊道。
郑修年冷哼一声,下令道,“弓箭手何在?把此人给我射死!”
立刻有几名弓箭手来到垛口处,抽出箭就要搭弓射庞万春。
庞万春见状冷笑一声,单手快速抄起一箭,连瞄准也不用,搭弓便射,便只见一箭袭来,如飞火流星!可郑修年还没反应过来呢,所幸旁边有人一把推开他喊道,“大人小心!”
郑修年身不由己的刚躲在一边,那箭已正中他刚刚所立之地后面的木柱,直吓得郑修年惊出一身冷汗!
庞万春哈哈大笑一声,转身提马便走,直到这时那几名弓箭手才反应过来把箭射出,却根本连庞万春的影子都没射到。
郑修年气的七窍生烟,用眼狠狠的剐了庞万春的背影几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气冲冲的继续对众将吩咐起了防御之策。
庞万春回到中军,对郑飞抱拳道,“统帅,那郑修年没降。”
郑飞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没指望郑修年现在就老老实实的投降,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铺垫,让南乐城中的宋军先明白自己有意招降,过会待攻进城去,再劝降也就容易得多了。
客观的讲,郑修年刚刚在城楼上对战局所做的分析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虽然城小,却在守城中也算是个优势,将两万多兵力分散于城中各处进行防御也是绰绰有余,加之城内粮草充裕,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守上十天半个月一点问题也没有,再等到援军到达,敌人只能退去。
但很可惜,他这一次遇见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郑飞,郑飞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郑飞并不打算跟郑修年打持久战,甚至郑飞也可以跟他打上一场持久战,来上一次“围点打援”之计,守株待兔的消灭赶来增援的宋军,但那样并不符合郑飞的利益,郑飞真正的追求的不是以大量的牺牲所换取的歼灭敌人,而是不战屈人之兵!
所以,郑飞决定提前祭出自己的一个秘密战术,以雷霆手段解决南乐城!
“万春,”郑飞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庞万春道,“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攻城!”
郑飞笑了笑,站起身翻身上马,“走,咱们去放上一个大大的炮仗!”
699,大名府之战(15)
郑修年自下达完命令后就下了城楼,进入了离城楼不远的一处院子,把那个地方当做了自己的指挥部。城楼上过一会就会变成战场,他可是被那个可恶的庞万春接连的两箭吓着了,可不敢再继续待在城楼上。
郑修年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环节都考虑到了,并且形成命令下达给了全军,如今整个南乐城也在按照他的命令飞快的运转起来,他很庆幸自己前一段时间的未雨绸缪,为前线的各个要塞城池准备了充足的粮草、兵器、器械、药物等等物资,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已经差不多可以死心塌地与自己死战到底的两万人马,他坚信南乐城就算不是固若金汤,守上个几天守到各地的援军抵达还是不成问题的。
郑修年虽然不敢再上城楼,可他的心却还放在城楼上,此刻就站在院子中看着远处的城楼等待着战斗的打响,但等了快一炷香了,城楼处却还是一片安静,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他不禁暗自奇怪,贼寇怎么不攻城了?随即立刻命人去各个城门查探情况。
很快,从各个城门接连传来了一些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事情。
“报,东门外贼寇并没有准备攻城的样子,只不过……贼寇用巨大的盾牌组成了一个盾牌方阵正往城门移动,咱们的人正在拼命朝那个方阵用弓箭射击,奈何所有盾牌紧密相连、密不透风,弓箭根本射不进去。”
“报,西门外贼寇并未发动进攻,也有一个盾牌方阵正往城门移动。”
“报,南门外也是!”
“报,北门外的贼寇方阵已经来到了城下城门处,他们似乎在里面做着什么,但因为盾牌所挡,咱们在上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据把守城门的军士说,他们通过城门的缝隙往外看,只见贼寇正在把一个个大木桶往城门洞里堆。”
……
“报,东门的盾牌方阵正在离开城门。”
“报,西门的盾牌方阵已经离开城门。”
“报,南门外还留有几名贼寇。”
“报,北门外的贼寇大军齐刷刷的往后撤了差不多一百步!”
“报,东门外的贼寇也撤了!”
“报,西门外贼寇正在撤军!”
……
“恭喜大人!贼寇定是看攻不破城门,这是要撤兵呀!”一名幕僚听到这些后满脸喜色的对郑修年贺道,
“是啊大人,贼寇可能刚刚在四个城门处都勘探了一下,一看城楼坚固,这便临阵退兵了。”另一名幕僚也喜道。
“不对,大人,我觉得贼寇这是在故弄玄虚,说不定是想骗咱们打开城门!”又有人皱着眉头说道。
郑修年却摇了摇头,这一件件事可把他搞糊涂了,贼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退兵呢?虽然不知道贼寇究竟是想做什么,但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令他如坐针毡,坐立不安,终于,他咬咬牙,决定再上城楼去看一看贼寇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想罢,郑修年命人牵过马,骑上后便朝着城楼的方向缓缓走去……
与此同时,在城外,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外的盾牌方阵都已撤了回来,每个城门处都只留了一到两名士兵,等待着来自郑飞最终的命令。
郑飞远远望去,只见城门洞里已经堆满了几十个大木桶,那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桶桶的最烈性的火药!
火器历来为郑飞所重视,并且在一次次的大战中为天道军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但仅仅依靠投石车将火器投入敌人的城池却已经让郑飞不太满足了,分散的火器威力毕竟有限,更多的是用来打垮对方的士气和勇气。
要想真正攻破对方的城池,仍旧是要靠先展开城墙攻坚战攻占对方的城楼,再打开城门放大军杀进城去。
既然如此,郑飞便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何必多费周折呢?就直截了当的用大量的火药把对方的城门炸开,甚至干脆炸塌对方的城墙,让大军可以省去攻占城墙所做出的牺牲岂不是更好?
于是,郑飞便命令凌振还有俘虏的整个火器局的所有火器师们根据自己的设想与要求进行起了试验,在经过反反复复的试验后,他们终于制作出了这种火药桶,只要足够数量的火药桶同时爆炸,所产生的威力绝不亚于后世的一颗重磅炸弹!
但这种武器也有个先天的缺陷,就是爆炸后在炸毁城墙城门的同时,也等于把城楼给毁了,就算自己顺利的攻占了城池,在没有再度修好城楼之前,这座城池也是四门大敞,防御力量会因此而大大降低,不利于接下来的守城。
所以,这件武器自试验成功后就作为了天道军的绝对机密,郑飞想在日后当面对一个在攻下来后不需要再考虑守城的城池时,或一个特别难于被攻破的城池时再使用这种武器!
而今天,就完全符合使用这种武器的条件,此刻郑飞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活捉或杀死郑修年,相比较下,南乐城根本不重要,城楼毁了也就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等成功之后,自己的这件堪称逆天的武器与干掉宋军主帅的成就,必将同时震惊整个天下,摧毁所有敌人的勇气,向他们宣告自己的实力!
郑飞看着远处的南乐城,虽然早已目睹过这种武器的威力,心中却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的激动,自己的出现,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而今天这件武器的面世,也必将会对当世与后世的人们产生巨大的影响,汉人将不再只是作为火药的发明者而闻名,从此也将作为火药最强大的使用者而存在,再加上指南针,自己的后世子孙会不会拿起用火药制造出的武器乘风破浪,踏遍整个地球,建立起一个从不曾有过的庞大的帝国呢?
郑飞收回思绪,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恰巧看到一只燕子翩翩飞过,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飞翔着,他心中一痛,默默念道,宋燕……那是你吗?你也来与我一起见证这一刻的到来吗?
郑飞慢慢低下头,再度看了一眼南乐城,然后对庞万春点了一下头。
庞万春立刻拉起长弓,对着天空射出了一支响箭,响箭直飞入天,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传遍整个南乐城四周!
南乐城四处城门洞中的天道军士兵听到响声,同时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然后伸向了火药桶的引线……!
引线一经点燃迅速燃烧起来,几名士兵确定再无任何问题,马上拿起盾牌顶在头上就拼命的往回跑去……!
郑修年骑着马逐渐接近城楼,看着四周,他的眼中尽是深深的疑惑,安静,简直太安静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古往今来哪一场大战前夕会是这样的安静!
这种反常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起来,心跳也竟莫名其妙的加快了速度,只觉眼前平静如常的城楼好像是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正在此时,他突然听到空中不知何处竟响起了一连串尖锐的响声,郑修年心中一惊,不禁一拉缰绳停住了坐骑,他听了出来,这是响箭的声音,响箭一般是用来传递消息,贼寇这个时候射响响箭是终于要发起进攻了吗?
不知怎地,一听到这个动静,郑修年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随即不禁自嘲的一笑,暗道自己到底是没打过什么大仗,大战前夕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头了,贼寇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同样是一群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罢了,他们还能会呼风唤雨,跺跺脚便地动山摇不成?哼,管他们使出什么计谋,我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郑修年想定,随即轻轻一夹马腹,坐骑重新走动起来。
可就在这时……
突然!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一记从天降下的巨雷在地面爆炸,大地猛地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哦不,不是一下,是连续四下!
郑修年大惊,第一反应是……地震了?
紧接着,他的坐骑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嘶鸣一声两只前蹄腾空而起,郑修年猝不及防被重重的摔落马下,疼的他几乎晕死过去!
周围的部下见状大惊刚要来扶起他,又毫无征兆的从城楼的方向突然刮来了一记猛烈的飓风,直把众人吹得腾空而起摔落于地,惨叫声一片!
郑修年躺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用仅存的一丝意识看向了城楼的方向,模糊中,只见从城楼的方向突然扬起了大量的烟尘,数不清的砖头、石块如万箭齐发一般冲天而起,烟尘中,依稀可见高耸的、坚不可摧的城楼似乎轰然倒塌了……
一股剧痛袭来,郑修年只觉两眼一黑,就此昏死过去……
除了郑飞,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也彻底震惊了城外所有的天道军将士,浓烟中,只听巨响不断,惨叫声不绝于耳,就像是有一头恐怖的巨兽正在里面摧毁着所能摧毁的一切!
很快,烟尘渐渐散去,眼前所展露的一切再次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只见刚刚还高耸坚固的城楼竟已是不翼而飞,长长的城墙如同一只被拦腰砍断的长蛇,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所有人在反应过来之后都不禁把目光看向了郑飞,在他们眼中,郑飞已如同天神与魔鬼的化身!
郑飞平静的拔出刀,向天一指。
“全体听令,杀!”
700,大名府之战(16)
随着郑飞一声令下,中军处数面大鼓顿时擂动起来,浑厚的战鼓声瞬间传遍全场,天道军四路大军同时呐喊着冲杀向了南乐城。
事实上这四次大爆炸并未对宋军造成太过惨重的伤亡,只有待在以城门洞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各十步范围内的宋军才直接受到了波及,要么直接被炸死、炸得四分五裂甚至尸首全无,要么葬身于崩塌的建筑内。
可这四轮爆炸对宋军所产生的心理压力却是难以估计的,这种从未在人间出现过,只在各种神话故事中才听到的有如天神之力的大爆炸将宋军所有的幸存者都惊呆了,直到冲到最前面的天道军士兵即将冲到爆炸所形成的巨大缺口前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如洪水般源源不断的天道军士兵已冲上了城楼,冲进了城内,杀到了他们面前,宋兵恐惧至极,仓皇迎战,近距离的肉搏战与城巷战提前打响!
但大爆炸所产生的作用却不仅仅是将城墙炸出一道宽阔的缺口,由于四处爆炸的位置都是在城门洞中,城门洞正上方就是四座城楼,一般情况下,守城的军官都会以城楼作为指挥所,因为城楼不像毫无屏障的城墙,只要人待在里面不出来,就不用担心弓箭的袭击,而这四次大爆炸恰恰就把四座城楼炸上了天,也包括里面的宋军主要将领。宋军瞬间几乎丧失了所有的高级指挥军官与相当数量的中计指挥军官,直接导致宋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地步,无人督战下,宋兵四散逃窜,丢盔弃甲,还能有勇气进行抵抗的越来越少。
反观天道军将士却是士气高涨,每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因为刚刚的大爆炸给他们带来了无穷尽的信心,从今往后,再坚固、再高大、再雄壮的城墙都将成为浮云,攻城站中最艰难、最痛苦,也是伤亡率最大的一个环节已经被轻而易举的掀翻过去!剩下的,就是生与死的狭路相逢、近身肉搏,而这,恰恰是天道军最不惧怕的,也是这支久疏操练的京师禁军最不具备的。
宋军既无将领指挥,本身又是久疏操练、战斗力不强,加之士气全无,宋军全线溃败,但天道军并没有纳降,因为还没有接到郑飞准许纳降的命令。
正在城内指挥战斗的庞万春等人已派人来请示郑飞,说如今天道军已经在城内占据了压倒性优势,正在一边倒的屠杀宋军,现在是否可以如往常一样纳降了?
但郑飞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一脸冷峻的注视着南乐城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准许纳降的命令每晚下一秒,就不知会有多少宋兵死在天道军的刀下,若在往常,他早就下令了,甚至刚刚在攻城前他也这样计划了,但不知怎地,此刻他却突然不想纳降了,从南乐城的方向隐隐传来的哭喊声与惨叫声不但没有令他感到侧人之心,反倒令他的心中愈发充斥起熊熊的怒火!
就是来自这支宋兵的人害死了宋燕!是的,虽然杀死宋燕的那个人如今正在经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这支宋军中其余的人都是无辜的,但相比宋燕,他们的那点无辜根本不值一提!宋燕为了民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也就是他们在几年后那场战争中忘记了他们的职责,临阵脱逃,不知因他们害了多少更加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他们是一群无耻的懦夫,蛀虫!
郑飞为宋燕死得不值!死得冤!
杀吧!杀吧!杀个血流成河,杀个翻江倒海,用他们的性命为宋燕陪葬,向宋燕赔罪!
一股股浓烈的杀气从郑飞身上散发出来,眼中似是燃烧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就如一头处于暴怒的狮子,令人不寒而栗,中军左右众人立刻都感受到了郑飞的这股杀气,每个人眼中都是无比的惊骇,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动声!
可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来到郑飞马前单膝跪倒拜道,“统帅,不能再杀了!若把这些宋军全杀掉,就是杀断了其余宋军的归降之路呀!”
这话就如同一根小针,虽然细若毛发,却一下子刺进了郑飞的心中,令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郑飞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快,鸣号传令,纳降!”郑飞反应过来慌忙下令,
立刻,几名号角手吹响了有节奏的号声,传入了南乐城,很快,就从南乐城中也响起了同样的号角声,纳降,正式开始。
郑飞松了一口气,看向刚刚那名勇敢的进言者,原来是马植,
“马兄,谢谢。”郑飞朝他点了点头,
马植也恭敬的点头致意,心中却是一叹,他隐约已经猜到了郑飞刚刚露出那嗜杀一面的原因,还能为了谁,肯定是为了宋燕……。一想起宋燕的音容笑貌,他的心中也是一酸,尽是愧疚,多么好的一个姑娘,都怪自己,当初为何同意她主动要求去蔡府卧底的请求呢?还有宋云……,唉,自己和燕云会这么多人,为了那个理想牺牲了不知多少人的幸福乃至生命,这……到底值得吗?
没过多久,从南乐城中传来了几声号角声,表示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南乐城已经落在了天道军的手中!
郑飞也开始向南乐城进发了,看着逐渐接近的南乐城,他不禁陷入了沉思,刚刚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愤怒和仇恨充斥了大脑,并直接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虽说诱因是自己太在乎宋燕之死,但也与自己潜意识越来越漠视生命有很大的关系,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直接或间接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已经不计其数,见得多了,难免会越来越麻木,难怪有人说每个人的心中都隐藏着一个恶魔,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毫无征兆的突然表现出来,影响人做出事后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今天幸亏还有一个马植敢于进言提醒自己,但谁能保住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呢?还有这一次的行动,虽说因此而凑巧捡了一个大便宜,但自己确实是有些太意气用事了,擅离职守,以身涉险,这都是不对的。
究其原因,自己到底也是个凡人,有的时候也会被情绪所控,而为了杜绝再度出现上述的事,无论何时何地,自己身边都绝对不能缺少一名清醒的进言者时刻的警醒自己才行!
郑飞想定,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准备回去后就实施。
不一会众人便到了南乐城下,南乐城上的宋军旗帜已被全部拔掉,换上了天道军的黑色军旗,天道军士兵尽情的在城墙上、城内欢呼着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而在城外,郑飞简短的听了几路大军的将领对战事的汇报,幸好,在刚刚的屠杀中天道军并未得意忘形,仍旧严格遵守了军法,除了要进屋搜查是否有藏在其中的宋兵,并没有对城内的百姓有任何的侵扰。
郑飞听了又是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暗道幸亏天道军军法严格,否则刚刚入城的将士若杀得兴起再对全城百姓做出什么事来,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随后,郑飞骑马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南乐城,却还没走多久,迎面便见几名士兵正押着一个被用绳子捆着,身穿朝廷大员官服但却灰头土脸、狼狈至极的人往这边行来,
“呀,是统帅!”几名士兵见了郑飞都是一惊,赶忙上前来行礼。
郑飞点点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宋军官员。
几名士兵中的一个人立刻兴奋的指着那人说道,“启禀统帅,刚刚我们在城内搜查宋兵,在城内一间荒屋中发现了几名宋兵和此人,一番打斗后我们制服了那几名宋兵,后经那些宋兵供认,此人正是宋军主帅郑修年!我们将那几名宋兵交给别的兄弟部队后就赶忙押他来见您了!”
郑飞眼中一亮,心中大喜,他在攻城之前见郑修年在城楼上现过身,虽然他也很想活捉此人,却也知道这事强求不得,反正就算干掉此人也有非常巨大的作用,所以他已以为此人死在了刚刚的爆炸之中,却没想到他还活着,这真是意外之喜!
郑飞上下打量一下郑修年,却见他也在偷偷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的害怕与慌乱。
“跪下!”押着郑修年的两名士兵朝他喝道。
却不料,这一喝倒像是把郑修年喝醒了一样,想他身为堂堂东京留守,三军主帅,却是战事未开便已被敌军生擒,这可是自古以来前所未有的奇事,他也必将因此而载入史册,当然,是耻辱的史册,这种感觉令他羞愧至极,痛不欲生,禁不住热泪盈眶,下定决心,今日若不屈而死,或许还能留有一丝的清名,若再表现出丝毫的胆怯,那才真是耻辱至极了!
郑修年想定,心中的恐惧与慌乱瞬间一扫而空,转而腰杆一直怒喝道,“要本官给反贼下跪,休想!”紧接着朝郑飞怒喝道,“反贼!本官落在你手中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随便!”
郑飞心中一动,倒没想到郑修年还有几分的骨气。
旁边几名士兵一看脸色一变刚要强行将郑修年按倒在地给郑飞磕头,郑飞却摆摆手制止他们说道,“不可无礼,快给郑大人松绑。”
几名士兵立刻给郑修年松了绑,郑修年疑惑的看了郑飞一眼,冷哼一声背起手看向一边,态度虽傲慢,却也有那么几分宁死不屈的味道。
郑飞也不恼,笑道,“郑大人,咱们长话短说,我只问你一件事。”
郑修年又是冷哼一声,“若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情报,反贼你就省省吧!”
郑飞呵呵一笑,双目直视他说道,“我想问一问,郑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对夏、辽两军下手呢?”
郑修年突然浑身一个哆嗦,如同寒冬腊月里被人用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次轮到郑飞冷哼一声,一挥手,“把郑大人带下去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对了,郑大人,我劝阁下最好不要寻短见,后面可还有一场大戏等着给你看呢!”
701,大名府之战(17)
郑修年原本真的打算以死殉国,虽然改变不了耻辱的结果,却好歹也留下一个悲壮的名声,但听了郑飞的话后他却惊呆了,犹豫了……
赵桓密结金国算计夏辽两军的计划整个大宋知道的人都不超过十个,他郑修年作为宋军主帅,也是这一计划的最终执行者自然是知晓的,他也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甚至连他的副帅姚古也都没有告诉,也就是说,整个三十万宋军,知道的只有他一个!可以说,大宋这一次为了确保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真是下足了功夫!
但郑修年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件绝对机密的事情,却从郑临风的嘴中说了出来,说得是那样的轻松和毫不在意!
郑修年感到了一股发自肺腑的恐惧,以至于刹那间让他都忘记了呼吸,直到快要窒息时才反应回来并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等他咳够了再直起身来,郑飞已经骑着马走远了,他看着郑飞的背影,忍不住冷汗直流!
从朝廷的绝对机密到他的行踪接连泄露,令他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有叛徒,而且不是一两个低层次的叛徒,乃是一大群身处要职,甚至就是赵桓与自己父亲身边的人!否则,这些机密又怎会泄露出去呢?
愤怒!郑修年只觉怒火中烧,直忍不住想要仰天悲啸……!虽然他是靠着家族才坐上了当前的位子,可他却是一名真正的爱国者,当然,他也知道大宋出现当前这种局面并非偶然,许多人都有责任,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但他还心怀着一丝的信心,这份信心就来自于赵桓的绝地反击之策,他相信,只要这个计策能够成功,大宋就还有希望,可以说这是一场大宋再也输不起的战争,这个责任能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倍感荣幸,他也立志要一心一意凭此战为大宋的重新崛起扫清障碍,做一名青史留名、扭转乾坤的中兴之臣!却没想到……,在大宋的内部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群叛徒,他居然败给了自己人!
郑修年浑身颤抖着,真想现在就大哭一场,他终于相信,大宋真的已经从上到下烂透了,从里到外都是烂到流脓散发恶臭的烂疮!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背叛大宋,别看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学富五车,顶着忠义孝廉的名头,其实身体内部却是肮脏无比,为了利益,为了钱,他们过去像蛀虫一样疯狂的吸食大宋的血,现在也是为了钱和利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大宋,甚至不惜致大宋于死地!只怕当赵桓与父亲还没把那条机密命令告诉自己,一份更加详细的行动方案就已经被他们卖给了那郑临风!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过郑修年身上的冷汗,直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让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不行!我还不能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太子与父亲他们肯定还不知道那件事已经泄密了,看那郑临风的表现,他一定就要开始利用那件事大做文章了,到时候夏辽两国必将暴怒,两国就会与那郑临风一起对大宋发动进攻,大宋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还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想尽办法在哪郑临风行动之前把这件事报告给大宋!让大宋提前做出准备!”
郑修年想定,只觉肩上瞬间又压上了千层的重担,压得他直喘不过气来,但同时,也还有一种悲壮的情怀在支撑着他,让他敢于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为了大宋,我要活下去!
南乐城的防御在此战后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已经失去了继续占领下去的必要,郑飞决定趁着天亮将大军重新撤回去,他先是下令将死伤的士兵都运送回去,然后下令将近一万名俘虏押回去,最后,他下令将南乐城中宋军的所有粮草和物资可以分给城内百姓的就分出去,分不了就带回去,连带也带不回去的就一把火全部烧掉。
南乐城中的百姓原本都躲在家中惊恐的等待着,自从战事开始,他们已被接连强征了数次税钱与米粮,家家虽还没到揭不开锅却也差不许多了,百姓真是恨极了官兵,刚刚大战时,就极少有人走出家门帮助宋军守城,只是挨家挨户大门紧闭,等待着老天爷对他们的命运做出决定,却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粮草、药材、钱财等物,足够大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百姓们真是惊喜万分,早就听说梁山贼寇爱民如子,不犯百姓分毫,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
于是,当天道军最后要撤离南乐城的时候,百姓竟然是主动走出家门夹道相送,并且一直将天道军送出离城五里才开始返回。
郑飞目睹此景不禁一声感叹,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真正对百姓好,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也会真心的对你好,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放弃了南乐城,但就算日后南乐城重新落入赶来增援的宋军手中,但实际上却还是属于自己的,而城内的万千百姓就全都是自己的内应,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一点也不假。
大军重返阵线一侧后,郑飞召集起参加此战的几路大军所有团级以上的军官开了一个军事会议,表彰了将士们在此战中的勇猛,又为以后的行动做出了要求,包括死伤将士的善后以及俘虏的安置等等事情,
又在休整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郑飞便在重新集结起来的独立军保护下带着郑修年踏上了返回潍州的路途。
三日后,郑飞抵达潍州,早已得到消息的朱武、吴用等人出城相迎,并且除了他们,还有潍州城内数不尽的百姓,原来在这几日,统帅亲自率军大破南乐城,活捉宋军主帅郑修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东西路,从天道军到百姓们都是极为的振奋,今天听说统帅要回来了,潍州及周边的百姓有好十几万人都自发的来到潍州城外,一直排到十里外等着迎接郑飞。
独立军大军一到,顿时就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欢呼声如海啸一般,并且不知从谁开始,欢呼声逐渐只形成了一起呐喊“齐王……齐王!”这一个声音,震天彻地!
郑飞一骑当先缓缓行过百姓们让出来的通道,频频向路两边的百姓招手致意,面容含笑。
而在独立军的队伍中间则多出了一辆带着车篷的马车,遮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丝毫,这是郑飞特意安排的,里面坐着的就是郑修年,此刻他已换下了那一身官服,换上了一身寻常的民间便服,如果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肯定想不到他就是宋军的主帅,还以为是什么学堂的教书先生。
郑飞并没有丝毫亏待他,除了人身自由,始终好吃好喝的,甚至还顾及了他的尊严,没有把他当作战利品一样肆无忌惮的展示给外界看。
因为郑飞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不久前当郑飞得知宋军的主帅是郑修年时,郑飞就已调查清楚了他的为人与为官名声,总体说来,他给郑飞的印象并不算坏,倒也颇有几分的清名,当然,这也与他的家世有些关系,他老爹毕竟是当朝宰辅,没人敢欺负他,他也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可以随心所欲的施政,并为百姓做了几件实事,客观的讲,以他的家世能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所以,郑飞认为他并不是个坏人,面对这样的人,就算他是敌人,乃至敌军的头子,但以一个站在华夏民族引领者的高度上来看,郑飞也能客观的决定给予其足够的尊重。
对此,郑修年也是极为的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要么是严刑拷问,要么是毫无尊严的游行示众,他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决定忍辱负重的坚持下去,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可他却并没有感到感激,对他来说,这些都不过是那郑临风用来迷惑自己、俘获自己的手段罢了,他也一直不停的告诫自己,万不可上了那郑临风的当!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路从离开南乐城时,南乐城百姓们的夹道相送,到一路目睹天道军的强大,再到今日这番山呼海啸的欢迎,都让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尤其是今日,他从车厢厢窗的缝隙往外偷偷看了,看得出,百姓们似乎都是发自肺腑的,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百姓会对一名反贼头子如此欢迎呢?再相比自己亲眼所见的百姓们对大宋的怨声载道,难道说……大宋真的已经失去民心了吗?
车厢外,热情似火,温暖人心,车厢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郑修年呆呆的坐着,只觉一阵无力感不停袭来,让他觉得好累好累……
郑飞返回统帅府,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众人做了一番检讨,检讨自己这一次的冲动行为,并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朱武等人都深受感动,此事就此过去。
随后,朱武等人便向郑飞请示应该如何处置郑修年?是否用上所有手段强迫他听话任咱们摆布?
郑飞否决了这种想法,他说,他感觉郑修年这个人不是那种特别容易投降的人,逼急了他,只怕他会寻短见,反正只要他现在在咱们手上,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一个很重的筹码,所以,暂时还不要动他。
朱武等人都深以为然,接下来,朱武就向郑飞报告了一件刚刚收到的消息,张叔夜已顺利的抵达了大名府,而那个神秘的赵桓写给姚古的密信,张叔夜出于安全考虑还没有打开,却也没交给姚古,他已将它藏了起来,只待顺利回归天道军后就亲手交给郑飞处置。
郑飞心中一喜,随即下令一切都按原定计划开始实施!
702,大名府之战(18)
当郑飞抵达潍州的同时,第一支得到消息的大宋援军终于赶到了南乐城,而南乐城的城墙那宛如天塌地陷的惨状也立刻惊呆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但更令人惊奇的是,城外不但一个敌兵也没有,城墙上也是一片空空,连个守兵也没有,仅有的几个人影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在嬉戏罢了,再看城外的百姓也像是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一样仍旧在平平常常的在“城门”……姑且把那一道从城墙处横空出世的触目惊心的大缺口称作“城门”吧……处进进出出,耕地劳作,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难道……地震了?还有……敌军呢以及自己人呢?
这支宋军的正将惊奇万分,马上派出斥候小心翼翼的接近南乐城探查情况,很快,斥候回报的消息再次震惊了这名正将,他们说贼寇都已经撤走了,他们还在城内找到了几名城破那天躲藏在隐蔽之处藏起来的宋兵,从他们嘴中得知了有关那一战的详细情况,原来贼寇早在当天就已攻破了南乐城,并将主帅郑修年以及上万名宋兵掳走了!
这名主将大惊失色,大军主帅落入敌手这还了得,他慌忙留下一部分宋兵象征性的重新进驻南乐城,自己则带领大军重返驻地并火速将这一消息报给了正在大名府的姚古,同时,这件事也快速的传向了宋境各地。
当姚古得到消息时,夏、辽两军也已经得知了此事,所有人在得知消息后都无一例外的被震惊了,除了震惊于郑修年已经被俘,也是震惊于天道军攻破南乐城所采取的方式,而经过这一路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的描绘,甚至已经有传言说那郑临风得到了天上神兵神将的帮助,那一天大战时,天空中突然降下了一名神君,乃是天上掌管天雷的大神,号称雷神,正是他帮着郑临风向南乐城从天引来四道天雷,将南乐城的四面城墙全部轰倒,这才让那郑临风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占了南乐城!
诸如此类甚至更加离谱的传言还有许多。
姚古自然不信这种传言,贼寇若真有这等神力那这仗还打个什么劲?直接从天下请来十万天兵天将不把全天下都给灭了,但他不信却有人信,民间乃至军中都在疯狂的流传着,说是大宋气数已尽,惹了天怒,这是老天都不帮着大宋了。
姚古知道这种流言的危害,他立刻下令严禁这种类似的传言,谁若再敢妖言惑众定严惩不饶,同时,姚古也深知郑修年的被俘所产生的严重后果,郑修年可是三军主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宋军与辽、夏两军的各种详细军事情报,这些情报若落入贼寇手中的话,势必会对此战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贼寇会眼睁睁的错过这些情报吗?不会!他们一定会软硬兼施,威逼郑修年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一想起郑修年那个文邹邹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姚古对郑修年能否恪守气节、死守秘密很是怀疑。
同时,还要考虑到这件事将会对夏、辽两军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还没开战大军的主帅就被敌人俘虏了,这是何等荒唐的事?辽、夏两国会如何反应?别的暂且不说,最起码夏、辽两军会因此而怀疑宋军的实力,继而影响对此战的信心,就算他们仍旧为了土地选择继续留下来参战,也极有可能会应付了事,出工不出力。
这些都是姚古承受不起的,他不敢耽误,一面立刻几百里加急向朝廷报告此事,一面连夜召集主要将领抓紧时间重新制定所有行动计划、改变军力部署,力图在郑修年招供之前将可能会出现的损失降低到最低。又一面约见夏、辽两军主帅,在朝廷做出旨意前暂时先稳住他们。
整个宋军顿时乱作了一团!
却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张叔夜一行如期抵达了大名府。
若在平时,张叔夜来了,而且还是带着一些旨意来的,这可是半个钦差大臣,少说也得郑修年和姚古一起迎接并盛情款待一番才是,但现在郑修年被俘虏了,姚古也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张叔夜也就顾不那么上了,姚古只是匆匆来见了张叔夜一面,领了明面上的几道旨意,又向张叔夜大倒了一些苦水,希望张叔夜可以谅解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但这恰恰正中了张叔夜的下怀,张叔夜在抵达大名府的头一天也已经得知了南乐城的事,当时若不是有旁人在场,他真是已经忍不住想要开怀大笑了。
痛快!真是痛快!直让他将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担心和忧虑统统都抛出了脑外。
当数月前他得知朝廷以割让土地为条件求来辽、夏两军几十万大军时,他在愤怒之余也不禁为郑飞和天道军深深的捏了一把汗,不知在三国的合力一击下天道军是否能躲过这一劫。但却没想到,统帅依旧延续了他一贯善于创造奇迹的传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惊天动地,居然一下子就活捉了宋军的主帅!
郑修年这下又重新充满了信心,最不可能的事统帅都做到了,还有什么困难能难倒他吗?
而此时宋军与姚古的混乱则恰恰正合了张叔夜的心意,宋军与姚古越乱,就越没有人顾得上他,怀疑他,能让他顺利的开始接下来的行动,而且他还能借机继续将赵桓写给姚古的密信藏起来,就算日后情况有变,他也可以以姚古太忙、环境太复杂等等作为搪塞的理由。
于是,张叔夜在休整一夜之后立刻主动去见姚古,说,姚大人啊,如今形势对咱们如此不利,我张叔夜身为钦差也不能置身事外,我要为国效力,请姚大人将我派往前线,我要以钦差的身份代表皇帝慰问前线大军,稳定军心。
姚古不但没有丝毫的怀疑,甚至还非常的高兴,暗道,常听说张叔夜是把硬骨头,刚直立世,不畏权贵,甚至敢于以一己之力与曾经只手遮天的权相蔡京斗了一辈子,仕途几起几落,是个出了名的忠臣清官,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姚古随即就同意了张叔夜的请求,却也不敢把他派往最危险的地方,只请他劳驾前往离此不远的宗城慰问前线将士,宗城离最前线的南乐城还有百余里,位于前线大军的层层保护之中,想来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张叔夜痛快的就答应了,并且执意事不宜迟,立刻出发!
姚古更是感动,还派了隶属于自己的一队亲兵保护他的安全。
就这样,当天,张叔夜便再度启程,直奔前线宗城而去。
长话短说,一日后张叔夜顺利抵达宗城,但沿途所见到的百姓困苦沉重的生活却让他的心情很是沉重,更令他气愤是已经国难当头了,沿途官员居然还能大摆筵席,花天酒地的迎接他,一边是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却还要继续承担繁重的税赋以支撑大军作战的百姓,一边是麻痹不仁、疯狂压榨他们的贪官污吏,真是一副活生生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张叔夜由此更加坚定了自己走这条路的信心,只有真正爱民如子的才配坐这个天下!
到了宗城,张叔夜先是像模像样的视察了一番宋军的军备情况,却在视察完之后又要求再往前线接近一点,说相比于这里,前面前线的将士们才更需要来自朝廷的鼓励。
护送张叔夜的军官们却犯了难,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把张叔夜送到这里,再往前就越危险,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可承担不起。
张叔夜则把脸一沉,喝问道,“尔等如此遮遮掩掩不让本官去前线,可是你们在搞什么鬼把戏?莫不是你们姚大人主持战事不利,现在前线其实已经乱如一团糟,所以不想让本官看?这可不行!既然如此本官就更要非看不可了,本官是钦差,代表着皇上,本官现在就要代皇上巡查前线!告诉你们,前线要真出了问题,莫说你们姚大人,你们首先就是欺君之罪!”
军官们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这大帽子扣得可不轻啊!然后一个个吓得赶忙答应下来,前线好得很,不就是去看一眼前线吗?我们答应还不行吗?您老可别吓唬我们。
军官们又快速一合计,行,让他去吧,咱们也有三百骑呢,万一情况不对大不了拼命带他往回跑,想来也不会怎样。
就这样,张叔夜瞬间反客为主,在三百骑的保护下直冲前线而去。
而当他们距离南乐城一线还有二十多里时,却见从大陆迎面来了一支足有两千骑的队伍,从装束和旗帜上看,好像是京师禁军的一支。
张叔夜见状眼中一亮,随即下令要迎上去看一看是谁的队伍,护卫他的众人不疑有他,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到几乎可以看清楚双方的表情时,一名姚古的亲兵军官突然一伸手大喝一声道,“停!情况有些不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还有……京师那帮人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支庞大的骑兵?”
张叔夜听后一咬牙,毫不犹豫的突然驾马直冲向那支“京师禁军”!而那支“京师禁军”也像是跟张叔夜商量好了一样瞬间从队伍的中间开了一个口子把他放了进去,然后还没等姚古的亲兵们反应过来,这支“京师禁军”二话不说就对他们发动了进攻,将他们层层包围起来!
不过姚古的这些亲兵不愧是姚古的死忠,也是西北军中的精英,在初期遭受进攻的慌乱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们很快调整过来,也看出了张叔夜肯定是有问题,各个都是拼死抵抗妄图突围回去给姚古报信。
张叔夜见状虽心有不忍,却也只能下令将他们全部消灭!
战斗结束的很快,姚古的三百亲兵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随后,留下他们的尸体,张叔夜与这支“京师禁军”立刻离开了这里,现场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切就好像什么也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了张叔夜这名钦差坐阵,这支“京师禁军”一行再未出过任何问题,直接顺利的通过宋军的防线进入了天道军的地盘,然后众人换下宋军的军服,恢复独立军的装束后便一路急行朝着潍州而去。
几日后,张叔夜顺利的被护送到了潍州,受到了郑飞秘密而隆重的欢迎,一番寒暄后,郑飞笑着告诉张叔夜,从他离开东京后,他的家人就已处于了天道军密探门的保护之下,昨日刚刚收到密保,他的家人已经顺利的逃出了东京,此刻已经潜伏进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张叔夜高兴万分,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的后顾之忧,他刚谢完郑飞就想起了一件事,只见他马上重返马边,从马鞍上取过来一个锦盒交到了郑飞的手上。
“这就是赵桓写给姚古的密信!”
郑飞眼中一亮伸手接过,锦盒虽然只能用特制的钥匙打开,却也只能防君子而已,郑飞又交给身边的李三更,李三更抽出匕首沿着锦盒的缝隙一翘,锦盒应声而开,只见里面果然放着一封信。
郑飞拿起信展开一眼,却只看了没多久,他的脸上就已写满了深深的错愕……
703,大名府之战(19)
郑飞的表情立刻引起了朱武、张叔夜等人的好奇,
朱武上前问道,“统帅,里面写的是……?”
郑飞抬头把信递给朱武,凝眉说道,“你们也看看吧。”
朱武接过信,张叔夜与吴用等人也立刻围了上去,却仅仅只过了片刻,众人也都如刚刚郑飞一样满脸尽是惊愕的表情。
吴用更是忍不住惊道,“赵桓命令姚古……不要等到大战结束,班师回朝后再动手,而是要他在胜局已定后就立刻对‘他’下手?可这个‘他’……究竟是谁呢?”
一说到这里,吴用浑身一震,与朱武和郑飞等人对视一眼,几人同时说道,“是郑修年?!”
“张大人,”吴用接着问向张叔夜,虽然知道张叔夜是自己人,但他的清廉与爱民早已获得了众人由衷的钦佩,故仍用这种称呼来表示对他的尊重,“这真是赵桓亲手交给你的?”
张叔夜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无比肯定的点头道,“这绝对是太……赵桓亲手交给我的!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将锦盒带在身边,也绝对不曾被人调过包或偷偷开启过!”
郑飞再看向朱武,只见他接着问向张叔夜,“张大人,自从赵桓执掌朝政后,他与郑居中的关系到底如何?”
张叔夜回道,“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朱武继续问道,“可曾有过二人心生间隙的蛛丝马迹?甚至只是传言?”
张叔夜摇摇头,“没有,至少我不知道。”
朱武又问道,“那郑皇后呢?赵桓待她如何?”
张叔夜道,“传闻赵桓每日必向郑皇后至少请安两次,待郑皇后如亲母一般。”
朱武问道,“那郑家族人如今分布朝堂内外担任要职,是赵桓主动任命的,还是郑居中要求的?”
张叔夜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每次任命都是赵桓假借老皇帝之口,不过每次郑家族人受到封赏,郑居中都是一副意外与惊喜的样子,并且常常是推脱两三次后才感恩戴德的答应下来。”
“对了!”张叔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来之前赵桓刚刚宣布,待到此战结束,他便要迎娶郑居中的小女儿为王妃。”
朱武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郑飞见状知道朱武已经有了主意,随即问道,“朱兄,你怎么看?”
朱武叹道,“统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看来这赵桓是要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了,他要除掉郑居中和郑家人!”
“不可能!”张叔夜首先反对道,“赵桓能有今日,郑居中居功至伟,赵桓非常信任他,几乎把所有能给郑居中的都给了,郑居中现在也在朝内如日中天,不但宗亲遍布朝廷各个险要位置,党羽与爪牙更是……”
说着说着张叔夜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表情也开始从坚决变得不那么自信了,只见他愣愣的看着朱武,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朱武看向郑飞叹道,“统帅,郑居中有没有反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郑家人如今太强势了,郑皇后坐阵宫中,郑居中权倾朝野,再加上一个领兵在外的郑修年,可以说,郑家已经强大了能够威胁到赵桓!刚刚张大人说了,赵桓几乎把所有能给郑居中的一切都给了,那接下来还能给他什么?就只剩下他头上的皇冠!赵桓虽然是靠着郑居中才上得位,但不要忘记,郑居中以前就是深受老皇帝信任的大臣,对赵桓来说,郑居中能反了老皇帝,就也有可能会反了他!所以,赵桓只能先下手为强,待大宋顺利的结束这一战,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时,他便要正式开始拿郑居中与郑家下手了!而领兵几十万的郑修年,就是第一个必须被拔掉的钉子!”
“可是……,”张叔夜又疑惑的问道,“如此重要的事,赵桓为何会要我去做呢?难道他就不怕我是郑居中的人?如果我真是的话,只怕他还没来得及除掉郑家人,就先被郑居中拼死一搏了。还有,既然赵桓如此提防郑家人,他又为何要亲自点将任命郑修年为大军主帅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干脆直接不把兵权交给郑修年不就行了?而且我怎么也想不通姚古会是赵桓的人,从赵桓的信上看,他很信任姚古,这才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姚古去做,但姚古常年在西北,据说直到姚古赴京领命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短短时间,赵桓或许可以收服他,但要加以信任做这种大事,如果我是赵桓,我绝对不敢!”
朱武笑了笑,“这都很好解释,那我就一个接一个推理,第一个,为什么赵桓会选择你呢?因为整个朝廷都知道张大人您是个大清官,大忠臣,你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从不趋炎附势,当初甚至敢于以一己之力弹劾权倾朝野的蔡京,你不结党不营私,像你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别人的走狗,赵桓相信你不是郑居中的人!而正因为这件事的重要性,一旦泄密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赵桓在挑选送信之人上就更是慎之又慎,别忘了他和郑居中可是一党,他有多少亲信郑居中很清楚,甚至可能已经到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地步,相比他们,你才是最让他放心的人!恰巧这个时候你又主动请缨去前线效力,赵桓也就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你,我甚至怀疑,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同意你的请求。”
张叔夜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苦笑,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沾了是个公认的清官的好处,也似是在为赵桓感到悲哀,悲哀他虽然真的没有看错自己是郑居中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是郑临风的人!
“第二个问题,赵桓为什么要任命郑修年为主帅呢?”朱武继续道,“我不相信赵桓想要除去郑家是在任命郑修年之后才发现了郑家人的威胁而临时起意的,我早就观察到赵桓是个特别能忍的人,老皇帝喜欢赵楷嫌弃他,他能忍。童贯梁师成等人迎合老皇帝的圣意欺他,他能忍。为了灭掉咱们,他不惜背负骂名,他也忍。这种人对待困难要么忍,要么就等待最佳的一个时机将敌人一击必杀。他也不想任命郑修年为三军主帅,可他必须这么做,如今大宋已经处在了悬崖边上,仅凭赵桓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而郑家人掌控朝廷,据说这一次的军费也是郑居中主抓才勉强给赵桓凑足的,他们能否全力配合赵桓直接事关此战的结果,所以赵桓必须要再利用他们一次,所以这一切,包括供奉郑皇后为亲生母亲,以及要迎娶郑居中的女儿,都不过是他用来麻痹郑居中等人的手段。再从这封信上看,他与姚古应该早就在计划这件事,只不过当初他给姚古的命令是在结束此战并回到东京后再动手,但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是郑家人什么举动引起了赵桓的警觉,让赵桓必须提前动手,这才给姚古写出了这封信。”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姚古怎么就成了赵桓的人嘛……,首先我先声明,这个是我猜的,呵呵……,”朱武看着张叔夜笑了笑,“认为姚古直到这一次进京才第一次见到赵桓的应该都忘了一件事,两年前赵桓去西京平叛,我也在统帅的密令下领兵去助了他一臂之力,而当我到达西京的当天就帮着赵桓打了一场反败为胜的大仗,当时在西京除了我和西京军,还有几万西北军,虽然他们在我到达的第二天就西北防范西夏去了,不过在赵桓的主持下,当晚我也与他们见了次面,喝了几杯酒,我清楚的记得,他们中有一个人叫姚思远,并且我到现在还记得,赵桓在让姚思远给我敬酒并把他介绍给我时说的话……”
朱武学着赵桓的语气说道,“朱兄啊,这是姚思远,乃是熙河经略使姚古的大公子,英雄少年啊!”
张叔夜恍然道,“朱兄你是说……,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呢!如此说来,难道赵桓在西京时就已经秘密跟姚古联络上了?”
朱武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郑飞,一脸恭顺的问道,“统帅,您看呢?”说话间,满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立刻集中在了郑飞的身上,他们的表情也都如朱武一样,只差在脸上写上“绝对服从”四个字了。
张叔夜在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惊讶,他偷瞄了一眼朱武暗道,“难怪统帅如此信任此人,把那么大一个重担交给了他,今日一看,此人果然不同凡响,仅用只言片语就能猜到隐藏在他们里面的层层关系,心思之缜密可见一斑!统帅手下真是如狼似虎呀!而从他与众人的反应上看,统帅驾驭他们也是易如反掌呢!”
这边,郑飞也点了点头,如今看来,事实的真相就算不全如朱武的推测,应该也差不许多,赵桓也是个狠手,他能使出联金灭辽抗夏之策已经让自己很是意外了,却不料他居然还有策中之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凭借此战一举平定国内外的所有内忧外患。
但一想到这里,郑飞也不由又产生了几分的疑惑,按理说,以赵桓如今的算计和隐忍,他为何会在历史上的靖康之耻中表现得那么懦弱呢?当时的他若能拿出今日的半分狠劲,也不至于落得个深陷囫囵的地步吧?
难道说……,郑飞心中一动,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已经搞乱了天下的局势,也搞乱了赵桓的成长轨迹,使得他阴差阳错的在一次次的磨练与考验中改变了性子?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北宋因靖康之耻的覆灭只是短短半年的时间,在那之前,赵桓虽始终是太子,却连京城都没踏出去过,那比得了自从自己搞乱了天下,他一会领兵西京,一会又与童贯等人展开殊死的朝廷博弈,想必这些对他都是一种难得的锻炼!
“统帅,您怎么了?”众人见郑飞一言不发,脸上时而苦笑时而思索,朱武不禁好奇的问道。
郑飞回过神来,心中又是苦笑一声,这次却是笑得自己,暗道管他赵桓有没有什么改变,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就算他现在基因突变成了汉武帝、李世民那样的雄武帝君,自己也都必须消灭他,将挽救民族命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郑飞想定朝着众人一笑,接着又看向张叔夜笑道,“张兄,这次要提前让你受点苦头演上一场戏了。”
张叔夜赶忙道,“统帅但请驱使,在下绝无怨言,只是不知要去见谁?”
郑飞一笑,“郑修年。”
朱武等人闻言眼中都是一亮。
“统帅,您是要……?”
“呵呵……,赵桓都把这么一份大礼送到了咱们面前,咱们要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对得起他的好意呢?”
704,大名府之战(20)
在一间虽然称不上多么豪华,却很温馨舒适的房内,郑修年颓然坐在茶座旁,写满萎靡的脸上还有一丝努力压抑的焦急。
自从郑修年在五天前来到潍州后就被关在了这里,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拷问和折磨,还好吃好喝的并有八个仆人分成四班倒着专门伺候他,对一个俘虏而言已经是相当的优待,但他在这里的每一天却都像在经历着痛苦的煎熬,他不知道外面战事的最新状况,不知道自己的被俘对大宋到底产生了怎样严重的后果,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隔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至于郑修年当初所设想的什么找机会逃走,或者哪怕自己逃不走,只把那件十万火急的消息传给大宋的等等想法更是无从谈起了。
他从照顾他的那两个仆人嘴里套问出,这个院子外面已安排了数百个全副武装的人日夜把守着,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鸟,如果没有统帅的命令也休想飞出去!
郑修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只能无奈的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既然无法逃跑,那把消息传出去也行呀,作为宋军的主帅,郑修年可是知道潍州城内潜伏了多少大宋的密探,也知道这些密探的领头人是谁以及在采用何种身份藏在哪里,只要能把消息带给那人,用不了多久太子与父亲他们也就能知道了!
郑修年经过仔细的观察,最终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八个仆人中的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叫做王六的人身上,因为通过他与王六有意无意的闲聊得知,王六喜欢赌博,喜欢赌博的人对钱财一般都很看重,郑修年决定以此作为突破!
随后,郑修年便暗中对王六旁推测敲的许诺了一大笔钱财,承诺只要他能帮自己做几件事,就会有人把这笔钱财送给他。
王六很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不过要求把钱财的数目再翻上两番,郑修年简直是欣喜若狂,莫说是翻两番,就算是翻十番,百番,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也是值得的!
不过郑修年可不傻,万一这王六是假装的,那岂不糟了?于是他先给了王六一张他写的并用特殊方法折起来的小纸条,并教给了王六两句接头语,要王六在某时某刻分毫不差的去潍州城的城隍庙门前等,说到时候就有人去跟他搭话,对上暗语后,他把信交给那个搭话的,那个搭话的就会给他一大笔钱。
当然,这所谓的接头地点、接头人和接头暗语全部都是假的,就算王六在那里等一年也不会有人跟他搭话对暗号,更不用说给他什么钱了,而那张小纸条里也只是莫名其妙的写了一句根本毫无意义的话。
郑修年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试探一下王六,如果王六是骗他的,他或者别人就会偷偷把纸条拆开,而他已经偷偷在纸条上做了手脚,只要纸条被拆开过,再回到他的手上他就能看出来,而一旦让他发现纸条被拆过了,或者王六没有带回纸条,他就不会再相信王六,转而去想别的办法。
一天后,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的郑修年终于又等来了王六的轮班,而一见到王六那压抑着愤怒和不满的模样,郑修年心中就是一动,等到没有别人时,王六立刻压着怒气把那个纸条还给郑修年,气呼呼的说他按照郑修年的指示在城隍庙等了一整天,却是一个人也没等来,并问郑修年是不是耍他玩?
郑修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纸条,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拆了起来,而等拆到第三折时,就见一个小小的、细细的、短短的、几乎很难被发现的小细毛显露了出来,这根小细毛是如此的微小,就算平时特意和仔细的观察也很难发现它,更不用说是在拆开纸条,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的时候了,而这,就是郑修年所做的手脚。
郑修年一看到这根小细毛顿时就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很显然,王六并没有骗他!他的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狂喜!
随后,郑修年努力的安抚王六,告诉他可能是他的人改变了接头的方法而他还不知道,所以才让王六白跑了一趟,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烦王六再跑一趟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问题,王六绝对能拿到一大笔钱财!
王六狐疑的看着他,犹豫不决。
郑修年赶忙道,自己可是堂堂大宋东京留守,宣抚使,这么大的官会无聊的骗你玩吗?
王六想了想,还是再次答应了,不过他说,这次要还是骗我,以后你休想再让我替你做任何的事!
郑修年连连保证,随后写了一封真正的信交给了王六,并把密探真实的联络方式也告诉了他。
又一天后,王六回来了,满脸尽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就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郑修年立刻暗暗跟王六打了个眼色,王六也是暗暗跟他打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郑修年这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肯定没问题了,王六一定是把信交给了密探,然后密探按照自己在信中的吩咐给了他一大笔钱!
终于,等到二人独处时,郑修年迫不及待的问向王六,“事情办得怎么样?钱拿到手了吗?”
王六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办好了办好了,我办事大人尽请放心,钱也拿到手了,比您说的数还多很多呢。”
郑修年彻底长舒了一口气,暗道应该是自己人为了更好的拉拢王六,所以才故意多给了他一些钱吧,嗯,办的不错,对这样的人就必须舍得下老本!
王六接着说道,“对了,大人要我去见的那人还给了我一张纸要我交给大人。”说着,王六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郑修年。
郑修年赶忙伸手接过,暗道这一定是密探们要向自己汇报如今外面的形势,一边想着,信也一边被拆了开来,他定睛一看,却是猛然间愣住了!
因为……这纸上哪里是什么外面的情况,居然是……一份名单,一份记着潍州所有大宋密探的名单!
郑修年心中一惊,抬头看向王六,只见王六仍旧是那副开心到极点的样子对他说道,“郑大人,多亏了您啊,我们总算全部抓住了一直隐藏极深揪不出来的奸细,整个潍州城几乎是一锅端呢!这事我可是首功,领了一大笔赏钱!”
郑修年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的愣愣看着王六,全然忘了反应。
王六又是呵呵一笑,朝他微微施了一礼,说道,“您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我就在门外候着。”
郑修年浑身一颤,满头冷汗!
王六快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只见他转头又朝着郑修年一笑,“对了,忘了告诉郑大人,‘信里藏毛’这种小把戏是我们天道军调查局训练探员的基础技能,如果是我们来做,那‘毛’会比您藏的那根至少再小两三倍。如果您还想再学点更隐蔽的手法,您就叫我,我或我的伙伴随时都在门外。”
……
郑修年慢慢收回思绪,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静的屋里就像是充斥着无尽的压力,压得他一阵窒息!
他真是搞不懂那郑临风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换做自己俘虏了他,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惜代价与后果乃至无所不用其法的撬开他的嘴,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来!可那郑临风却没有这么做,不但没有,甚至就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是把自己关在了这里。
难道……他已经对大宋了如指掌,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情报?这个想法让郑修年心中又是一惊,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他连那样的机密都能知道,别的事情瞒不住他也是不奇怪的。
愤怒!每次想到这些,郑修年都是怒不可遏!继而又是……深深的痛苦、悲哀和……绝望!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把消息透露出去,大宋还蒙在鼓里,等到贼寇准备好,大宋势必就将遭到辽、夏两国的疯狂报复,完了,一切都完了!
郑修年缓缓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这个屋子,最后茫然的把目光锁定在了并不算高的房梁上,只见他搬过一把椅子,踩上去,慢慢解开腰带,用力再往上一甩,腰带的一头准确的穿过房梁搭了下来,他又把腰带系成死扣,然后把头慢慢的伸了进去……!
两行泪无声的滑过他的脸庞,只听他慢慢说道,“爹,娘,二弟,三妹,原谅我,我要为国尽忠了……,大宋……万岁!”
说罢,他刚要把脚踢开椅子,就只听门一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个人影已飞快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把他强抱了下来!
郑修年拼命挣扎,见挣扎不过禁不住奥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骂,“天哪,你们这群强盗!贼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满足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郑飞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大哭至崩溃的郑修年,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的敬佩!
郑修年根本不知道,即便是在他自认为屋内空无一人时,无论日夜,他的一举一动也从未脱离过天道军的的掌控,而在刚才,郑飞早就到了,只是他一直站在密室中静静的观察着,所以郑修年在自尽的关键时刻才能被人阻止。
郑飞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郑修年,虽然分属不同阵营,而且他还是郑居中的儿子,但他却是个毋庸置疑的爱国者!
“你真的想为大宋去死?”郑飞冷冷问道,“大宋真的值得你去死吗?”
郑修年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震,止住哭抬起头这才看到郑飞,紧接着他脸色一变就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要扑向郑飞,却被身边几人死死的压住了,他狰狞的看着郑飞怒喝道,“狗贼!本官对国之忠心,对君之忠诚,岂是你这等乱贼所能理解的!”
“君?”郑飞冷冷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佶才是君,可这个君,却被你的父亲和赵桓联手囚禁了,架空了,成了一个傀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我再问你,你的‘忠’又在哪里?”
郑修年脸色一窘,话语为之一结,小半会才勉强回道,“赵佶不是一个好君主,大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我的父亲之所以选择赵桓,是因为他会是一个好君主!我们忠于的是他……”
哈哈哈……!郑飞大笑起来打断了他,
郑修年怒问道,“你笑什么?!”
郑飞慢慢止住笑,伸手将一张纸扔到了郑修年面前,冷笑道,“这就是你要忠于的好君主干的事,看完它,看完后你再想死我绝不阻拦!”
705,大名府之战(21)
郑飞此举令郑修年不由一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捡起了身前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展开仔细看了起来,却见他仅仅只看了个开头后浑身就猛地一震,越往后看,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就连拿着信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自从这几年赵桓与郑居中结成同盟后,郑修年与赵桓的关系也愈发的亲密了起来,往来书信不断,私下里赵桓甚至还称呼他一声“表哥”以示亲近,所以郑修年一眼就看出这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赵桓的笔迹,也正是如此,这一个个字就像是一道道闪电,劈进他的心里,劈得惊心骇目,劈得他魂惊魄颤!
“你……你……!”郑修年突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向郑飞,充满惊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魔鬼,“这是从哪里的来的?!”
说罢,郑修年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惊浪死死的盯着郑飞看,妄图在郑飞的表情中发现哪怕一丁点的迟疑,虽然他已几乎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这信的确是赵桓所写,即便明知可能性很小,但他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丝的侥幸,只要郑飞表现出一丁点的破绽,或者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都会立刻认定这封信绝对是一个十分善于模仿别人笔迹的人模仿赵桓的字后所伪造的!
郑飞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看向朱武点了点头,朱武便朝外一挥手,接着就见一个人影突然踉踉跄跄的被从外面推了进来,
郑修年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穿大宋正四品官服的人,可官服却是脏兮兮的,有几处还扯破了,一副遭了难的样子,但即便如此,此人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落难的窘样,反倒是一脸的怒容,横眉冷对满堂众人,真是好一身正气!
郑修年一看此人先是有点觉得面熟,再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朝他惊道,“张……张大人?!”
此人疑惑的看向这边,一看郑修年面上先是有些疑惑,继而突然浑身一震大惊道,“呀,是……郑大人!”那表情说不得的有多吃惊与震撼,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郑飞在一旁看着张叔夜脸上那逼真的表情,禁不住心中一叹,在来之前张叔夜已经告诉过郑飞,五年前,当时他还没有被蔡京排挤出京,做的是吏部侍郎,专门负责朝廷内外大小官员的考核,可谓是炙手可热,那一年郑修年恰好要升迁,便与他打过几回交道,虽然从那之后二人已经五年没有再见过,但他能记得郑修年,想必郑修年也能记得他,他有把握让郑修年相信他是朝廷的钦差,继而证明那封信的真假。
不过郑飞担心的并不是郑修年还认不认得张叔夜,他担心的是张叔夜会不会露馅,张叔夜可是出了名的耿直、刚直不阿,这样的人都是直脾气,最不擅长的就是演戏,郑修年那么精明一个人,张叔夜只要表现出一点的破绽就会被他发觉。
但现在看来,郑飞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完全多虑了,张叔夜从进屋到认出郑修年的这一系列表情的变化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无懈可击,堪称影帝级的表演!如果是自己也蒙在鼓里的话,此刻肯定也会相信张叔夜的表现的。
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不由回想起从与张叔夜的第一次见面到这次的重逢的全部过程,这些年张叔夜给自己的感觉除了他那永远不变的对百姓的怜悯与忠诚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外,他的许多东西都变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他在为人处世上的变化,以前的张叔夜就像是个政治上的愣头青,用无畏的勇气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管直面多么强大的势力与敌人,哪怕整个朝堂上只有他一人在孤军奋战,他也敢挑战当时如日中天,权倾朝野的蔡京,就算被蔡京压迫打击的浑身是伤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可现在的他却多了一丝的灵活,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已经可以自如的放低身段采取不同的方式去对待问题、解决问题,虽然有人会认为这种变化是对世间俗律的一种妥协,但不可否认,他因此变得更加的强大,也更加的适合生存在大宋朝廷那个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环境中!
那到底是什么带给了他这种变化呢?郑飞想了想,很肯定是因为他这几年在大宋朝中做卧底所引起的。但如果说他仅仅只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进行改变也是不正确的,他连死都不怕,被俘去金地后宁死不食金地一粒米,又怎会惧怕暴露身份所引起的灭顶之灾呢?
所以,真正的原因还是他对黎民百姓的一腔热血,以前他刚正不阿,只认原则不认情是为了黎民百姓,后来他去做卧底,也是为了黎民百姓。
为了黎民百姓,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视若生命的原则!
郑飞深深的看了张叔夜一眼,虽然表情上还得装出一副隐怒和不满的神情,但心中却感到了一种自豪,无论怎样讲,大汉民族的一个忠魂已经改变了他注定的悲壮的命运,并在自己这里展开了新生。也许因此他不再会为历史所牢记,为后世所熟知与尊敬,甚至不再青史留名,但他却可以更加自由的活下去,自由的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大汉民族奉献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理想!
相比成为一个为民族而牺牲的悲壮的英雄,能够活下去并为民族带来更大的奉献才更重要!悲壮的英雄是一个时代的悲哀的产物,而郑飞想要做的,就是结束这个悲哀的时代,创建一个没有英雄,却幸福的时代!
这边,张叔夜与郑修年二人都惊呆的看着彼此,
郑飞这时也故作惊讶的看了看他们两个奇道,“呦,原来你们还认识?呵呵,这就好办了,郑修年,这信,就是从这位朝廷的钦差,张叔夜张大人身上搜来的。”
钦差?郑修年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来几日前的确听说朝中派来了一位大臣视察战况,难道这位钦差就是他?张叔夜?
郑修年立刻看向张叔夜,只见刚刚还大义凌然的张叔夜此刻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面色苍白的看着地上的那个信封与自己手中的信纸,待发现自己正在看他,他明显有些慌乱的躲避了自己的目光,一瞬间表情也明显的有几分的不自然,即便他立刻堆起满脸的怒色看向那郑临风喝道,“狗贼,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诬陷本官!这绝不是太子所写!”可他的那些变化已经分毫不差的落在了自己的眼中!
郑修年心中咯噔一下,再看郑飞冷冷一笑,突然反问张叔夜,“张大人,我又没说这信是谁写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和郑大人正在说的是太子呢?”
张叔夜浑身一颤,瞠目结舌的看看郑飞又看看郑修年,已是满头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修年见状终于泄气般瘫坐了地上,他终于彻底相信了,没错,这封信一定是赵桓亲笔所写,然后交给这张叔夜让他以钦差的身份暗中转交给姚古的!
刹那间,对赵桓的愤怒、为郑家人的悲哀、被背叛的痛苦、与家人即将遭遇的可怕后果的恐惧等等一股脑的升起在郑修年的心头,令他如坠冰窖,几欲昏倒!
郑飞见状心中一喜,随即朝着张叔夜快速一眨眼,嘴里同时喝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此时郑修年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无比愤怒的看向张叔夜,简直恨不得将他当场格杀一样,他已经认定了张叔夜是赵桓的人,他这次来大名府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视察战况,压根就是暗中给姚古下令,让姚古谋害自己的!
张叔夜长叹一声,又被几名士兵押了出去,整个过程中他已经“不敢”再看郑修年哪怕一眼,而这也更加确定了郑修年的想法。
“我能问你们是怎么抓住他的吗?”郑修年问向郑飞,这也是他现在最后一个疑问,张叔夜可是钦差大臣,并且身上还藏着这样重要一封信,这郑临风怎么可能抓住他呢?!
郑飞一笑,笑得是那样的自信,似已将万事都操控在手中,然后才戏谑的看了郑修年一眼说道,“我连你都能抓到,抓个钦差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郑修年一愣,脸上也禁不住火辣辣的起来,是啊,自己堂堂大宋三军主帅都能被他抓来做阶下囚,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事他都做到了,相比较下,抓一个毫无防备的钦差也不是不可能了。
很快,郑修年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度问向郑飞,“请问……你把这些告诉我是想干什么?”以他的聪明,他很快就想通了赵桓要对郑家人下手的原因,如今还蒙在鼓里的父亲与家人们很快就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他不会以为郑飞给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说着玩,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有重要的利用价值,而这,或许就将成为拯救自己与家人唯一的希望!
郑飞赞许的看了郑修年一眼,笑道,“聪明,我要你立刻给你父亲写一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
706,大名府之战(22)
“你应该明白,”郑飞看着郑修年继续笑道,“如今你被俘了,尤其是张叔夜也被俘了,此事一旦传到东京,赵桓就会自然而然的认为他要对你们郑家下手的事已经暴露了,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对你们郑家先下手为强!所以……,呵呵……”
看着郑飞那充满友善的微笑的笑容,郑修年却只觉浑身一阵冰寒,因为在一刹那间他就已想明白了郑飞的意图!很显然,如果自己现在写信把赵桓的阴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与姑妈郑皇后必然大怒,无论是为了惩罚赵桓还是要自保,他们一定会马上对赵桓展开反击!
轻则,大宋宫廷就是一场血雨腥风,重则,整个大宋或许就要因此而分裂,但无论最终结果是赵桓败了还是郑家人败了,大宋都会不可避免的遭遇一场动乱,这对已经风雨飘零的大宋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自然也会给这郑临风带来一个大大的机会!
郑修年冷汗直流,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在挣扎,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逃脱这一劫难,惩罚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赵桓,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么做,大宋很可能就彻底完了,他不想叛国!
情感与理智的矛盾令他难以取舍,痛苦万分!
一时间,郑修年愣在当场,表情阴晴不定着。
郑飞见状立刻立刻收起笑容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郑修年的双眼冷冷道,“我俘虏张叔夜的事做的非常的隐蔽,姚古不会那么快知道,等他知道了就算他派出最快的马去给赵桓通报也需要时日,但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每拖延一刻,你们郑家人就距离灭门更近一步!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你们郑家唯一的机会!要么按我说的做,你给郑居中大人写信,让他可以防范赵桓,要么只能被赵桓先下手,而一旦被赵桓占了先机,等待你们郑家的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满门抄斩!想一想吧,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男人被杀头,甚至遭受凌迟!女人则被卖入妓院任人蹂躏,生不如死,就算是小孩也……!”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郑修年浑身又是猛地一颤,似乎随着郑飞的描绘已经想象到了那无比恐怖悲惨的一幕,令他不得不哀求般对郑飞说道,颤抖的身子说明他已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无法下定决心,一边是至亲的家人,一边是对国家的忠心,哪一个他都不想背叛,可却又必须背叛一个,这种感觉让他只觉生不如死!
郑飞一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适时的闭了嘴,轻轻蹲下身子又朝着郑修年微微一笑,“其实,我并不只是给了你们郑家一个机会,也是给了大宋一个机会,说实在的,我并不想灭掉大宋,因为灭掉了大宋,我就不得不跟辽、夏两国还有吐蕃、大理等等蛮夷接壤,接壤即为敌,你们大宋跟他们打了上百年都没有结果,我更不想沾惹这个麻烦,所以相比灭掉大宋,我更希望在他们与我之间可以有一个缓冲带,这次只不过是赵桓非要攻打我,才逼得我不得不反击,但如果大宋有人可以取代赵桓,我愿意重新和谈,大家都是汉人,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可别窝里斗被外族渔翁得利!”
果然,郑修年抬起头无比惊讶的问道,“真……真的?!”
郑飞点点头,又是一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就算是假的,等你们掌控了大宋,主动权也将掌握在郑家人手中,至少,你们还可以有机会跟我一战,也总比郑家满门不明不白的做了赵桓的刀下鬼强吧!”
这句话终于说动了郑修年,暗道,是呀,这个郑临风说得也对,即便大宋会因此而动乱,可也不会马上就被灭国,只要郑家人掌握了大宋,大宋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郑修年一咬牙抬头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郑飞一笑,“请讲。”
郑修年鼓起勇气说道,“等解决了赵桓……我要回去!”
郑飞毫不犹豫的一点头,“可以。”
“真的……?”眼见郑飞答应的这么痛快,郑修年都有点不敢相信。
郑飞淡淡道,“我若骗你,就下地狱。”
“好!”虽然郑修年还是不太敢相信,也明白这种誓言其实毫无意义,但有这么恶毒的誓言就比没有强,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拿笔墨纸砚来吧!”
郑飞一招手,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就摆在了郑修年的面前。
郑修年长舒了一口气,拿起笔来正要写却又把头抬起来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里可是潍州,比大名府距离东京可足足远了几百里,你们怎么保证可以让我父亲他们能比赵桓早一点得到消息?”
郑飞一笑,“我不会告诉你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传递消息的速度,比你们可快了不止数倍。想一想你的被俘,我为什么能那么快出现在南乐城外并做好准备呢?”
郑修年很快就写完了信,并在信中用隐藏的方法向自己的父亲证明了这封信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以及是自愿所写,然后他放下笔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再无纰漏后终于一咬牙递给了郑飞。
而在把信递给郑飞的一刹那,郑修年看着郑飞那张自信的面容却不禁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只觉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已经在前面为自己和郑家乃至大宋挖了一个大大的坑,而自己的这封信就是他用来挖坑的那把铁锨,这种感觉让他很害怕,甚至忍不住想要马上抽回信撕毁它!
但他还是忍住了,至少,一切顺利的话,郑家人不会因此而惨死在赵桓的手下,并且有机会再搏一把!
郑飞伸手接过快速一看,在信中郑修年把整件事,从他的被俘到见到张叔夜都完整的叙述了一遍,而且他还留了一个伏笔,他着重强调了张叔夜是钦差的身份,并且暗示郑居中要首先确定赵桓与张叔夜是否曾有过秘密的接触,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郑居中,如果张叔夜不是钦差,或者郑居中很肯定赵桓与张叔夜绝对不曾有过任何可疑的接触,那这件事就肯定是假的。
郑飞看出也不点破,反正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然后他又把信交给朱武和吴用等人看了一遍,直到朱武等人也给了郑飞一个肯定的点头后,郑飞便下令道,“把这封以及赵桓的信放在一起,火速发往东京!”
信已送走,郑飞重新转过身来朝着郑修年一笑。
事到如今,郑修年也只能起身对着他郑重抱拳道,“还请阁下能遵守承诺!”
郑飞点点头,“那是自然。郑大人请继续在此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外面的人说,除了不能放你走,别的事能满足的一定都会满足。”
事到如今,郑修年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略带感激的朝着郑飞点了点头,无论怎么说,眼前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家的救命恩人。
郑飞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此处。
众人走出院子,朱武立刻几步跟上郑飞轻声问道,“统帅,不让他来向辽、夏两国证明赵桓的阴谋吗?”
郑飞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朱武等人,只见吴用他们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朱武的想法。
吴用补充道,“统帅,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辽、夏两军相信赵桓确实在暗中图谋他们,但仅有张兄和那封信的话,虽然很有说服力,但显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要是再加上郑修年就不一样了,郑修年是宋军的主帅,没有人比他的证言更有说服力,加之他急于救自己的家人,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威胁他,让他答应咱们。”
郑飞却摇了摇头说道,“别忘了郑修年已经做了咱们的俘虏,就算他肯作证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辽、夏两军仍旧可以认为这是咱们逼他做的,最终只怕事与愿违。”
众人恍然,都点了点头。
郑飞继续道,“而且咱们还要考虑一点,郑修年这个人对大宋很忠心,刚刚明知自己的家人危在旦夕却还是犹豫不决不想背叛国家,这充分说明如果必须的话,他真的可以牺牲自己的全家!而咱们如果逼他向辽、夏两军证明赵桓的阴谋,以他的才智,他会看不出辽、夏两军一旦相信,大宋就彻底完了的后果?一旦如此,就算他救下了自己的全家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免不了灭国的命运?在这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我就怕他会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假装答应咱们,其实却会在咱们带他向辽、夏两国作证时突然反悔,告诉他们这是咱们逼他做的,所谓赵桓的阴谋全都是编造的!而出现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咱们的信已经发出了,等他去见辽夏两军时,那信说不定已经到了东京,郑居中他们也因此而掌握了主动,以他的性格,牺牲自己,却可以更加稳固由自己的家族掌握的新大宋和辽、夏两国的同盟,他会拒绝这样做吗?你们说,要是这样该怎么办?”
众人听了都是后背一阵发凉!
“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朱武由衷的用钦佩的目光看了郑飞一眼求问道。
郑飞一笑,“很简单,继续利用他,不过,需要换一个方式……!传我命令,暗中联络辽、夏两军!”
707,大名府之战(23)
察哥坐在位上,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两眼目不转睛的盯在铺展在面前桌子上的一面地图,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而轻轻起伏的背部,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一具永远也不会动一动的雕塑。
这是一面大宋东部地区的地形图,其实上面所画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城池都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察哥的心里,根本无需再看它察哥就可以在脑海中清楚的勾画出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但他现在的表情却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面地图一样,写满了深深的困惑!
他一生都在领兵打仗,东抗大宋,西斗高唱回鹘,南战吐蕃诸部,向北也要时刻提防着辽国,不知规划了多少战局,打了多少大战,但从未见过如今天这种混乱的场面,原本一场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国结盟大战所谓的天道军,无论是综合国力还是兵力、战斗力都占据着优势,却从一开始就被人家天道军来了个下马威,面对天道军的进攻,三大军全部退守成了缩头乌龟。
如果说这还可以用三军结盟不结心、各自为战、各怀鬼胎与算计来解释的话,那堂堂大宋三十万大军主帅、东京留守郑修年,居然莫名其妙的被天道军给俘虏了又该如何解释?
仗还没正式开打,三军名义上的主帅就被敌人给俘虏了,这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
而郑修年的被俘绝不只是一次简单的“斩首行动”,也绝不只是仅仅丢了一个“主帅”那么简单,这件事就像是一团从天而降的迷雾,突然笼罩住了整个战局,让人愈发的看不清楚!
比如,据说那贼首郑临风是亲自出马攻破了南乐城抓住了郑修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会这么做吗?肯定不会!这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时刻掌握着郑修年的行动,所以才能布下天罗地网,一击必中!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答案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宋军内部出了叛徒!而且是一个官职很高的叛徒!这个叛徒连郑修年都能卖,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有他在,加上已经被俘的郑修年,三军结盟的许多绝密计划就可能轻而易举的泄露给郑临风!势必将对三军造成严重的影响!
再比如,如今都在疯传的郑临风攻破南乐城所采用的方式,传的神乎其神,像察哥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后来在他详细派人调查清楚了当日南乐城所发生的一切后,他才知道,那里的确发生过一场超出他认识的战斗!
郑临风率军四万,仅用时一个时辰就攻破了由近三万人守卫的南乐城,斩敌数千,俘敌万余!
这是什么概念?
察哥跟大宋西北军缠斗了几十年,他自付莫说是给自己四万人,就是十四万人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郑临风与他的天道军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而从斥候嘴中所描绘的南乐城四座城楼宛如遭遇天灾的恐怖场景中可以看出,那郑临风手中一定有一件可怕的武器,正是这件武器让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件武器究竟是什么?他手中还有多少?甚至……在以后当夏军与他直面对抗时他会不会使用那件武器乃至夏军能不能抵挡得住?
这一个接一个问题令察哥这几日是彻夜难寐,愁眉不展!
察哥不得不承认,这个郑临风太邪门了,他现在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强大的大宋会在短短时间内被那郑临风抢走了半壁江山!这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大宋遭遇绝世无间道,中了郑临风和朱武所演的一场戏所致,真正的原因就是郑临风这个人!
一想起郑临风,察哥又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这两个人他都没有见过本尊,可这两个人的经历却实在是太像了,他们同样是在几年前几乎同时起兵,也同样是以弱胜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别蚕食了两大帝国---大宋与大辽的半壁江山,打得两个超级大国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一个确实是在大宋,是个纯种的汉人,一个也确实是在大辽,是个金人,察哥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哦不,是一个魔鬼的两个分身……?!
察哥轻轻一叹摇摇头,马上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了脑外,重新认真思索起来。
眼前这种状况的出现让察哥对此战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多年带军打仗所养成的敏锐的战争嗅觉告诉他,这场仗胜利的天平很可能已经渐渐倾向了那郑临风!
皇帝在决定答应宋国的条件派军的时候,一切的设想都是建立在顺利助宋击败郑临风却不灭掉他,再将大宋分割成两个国家的基础上,但却从未考虑过联军会失败,因为这种可能性太小了,那郑临风难道还是个神不成?怎么可能经受得住三大国的合力一击呢?事实上直到现在看这种可能性仍旧很小,随着二十万辽军的即将到来,联军的优势将进一步扩大!
但察哥相信自己的嗅觉,这个嗅觉在他一生的征战中带给过他数不尽的好处,数次助他挽救了战局,所以他需要以一个全新的眼光去看待这场战争,那便是……如果自己的嗅觉再一次灵验,联军最终真的败给了那郑临风应该怎么办?
这个郑临风与那完颜阿骨打一样,可都已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万一真的那样,即便大夏仍然顺利的从宋国得到了西北十二州,却也可能损失二十万大军,以大夏如今的财力物力人力,又有多少把握能守得住西北十二州?
更可怕的是,大夏还会因此彻底的得罪郑临风,此战联军若败,大宋就再也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等待灭国将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等那郑临风彻底吞并了宋国,他将彻底成为一个恐怖的,可能会比鼎盛的大宋还要强大的存在!他也势必会进攻夏国,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大夏再次丢掉西北十二州!
如此一来,这一仗大夏可就等于白白损失了几十万大军,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甚至还和郑临风成了死仇!
察哥不禁心生退意,他一生从没怕过谁,就算是对皇帝,他也只是尊敬多过害怕,可这一次,他却真的有点怕了!与其那样……,这一仗大夏还有继续参加的必要吗?还是想办法尽快脱身,重返大夏,趁着宋国将西北军的大部已调到了前线,西北空虚之际,用这二十万人出其不意的进攻西北,攻占西北十二州,或者……整个西北!那样一来,这二十万人也能得以保存,抗拒郑临风,保留战果!
但那样也要首先解决一个问题,就是怎样才能脱身离开这里,首先,大宋不是傻子,自己一提出要走,他们就可能会猜到自己想干什么,继而阻止自己。其次,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粮草,现在整个大军的粮草供应可都掌握在大宋的手上,即便根据约定,自己将随时可以得到供应大军至少十天用量的粮草,但这些粮草显然并不足以支撑整个大军在十天内重返西北!
察哥长长的一叹,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约定出兵的时候,大宋会那么痛快的答应愿意负担二十万大军的粮草,原来他们早就有所防备,这分明是在用粮草遏制自己呀!
顿时,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了察哥的心头,他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深深皱起了眉头,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有军士报道,“启禀王爷,外面有个汉人求见,说是王爷您的故人。”
察哥听了不由一愣,故人?自己怎么可能在宋国有什么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军士道,“是个胖子,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笑眯眯的,我们问他叫什么,来自哪里,他都不说,只说王爷见他便知。”
察哥更加奇怪了,原本就烦闷的心情现在更加的没有耐心,他冷哼一声道,“把他带进来吧,记得仔细搜身。还有,做好准备,如果我不认得此人,就把他给我当场拿下!”
军士应声而去。
不一会,就见几名军士带着一个人进了屋,果然如那军士所说,是个即便没有在笑,也总感觉像是在笑的胖子。
察哥见他不由一愣,因为他还真发觉眼前此人有些面熟,赶忙更加仔细的上下打量起了那人,那人则面色不变,微微笑着看着他。
突然,察哥心中灵光一闪,终于认出了此人,不禁惊道,“是你!”
那人一笑,抱拳一礼,“王爷,好久不见,天道军朱富给王爷请安了!”
察哥勃然大怒,当初就是这朱富孤身一人来到大夏,骗了皇帝和自己中了那郑临风的奸计,吃了一个大大的亏!
“朱富!本王找你找得好苦!”察哥咬牙切齿道,“真是仙境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来,本王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来啊!把他给本王拿下,现在拖出去凌迟处死再喂狗!”察哥面色狰狞暴怒道。
几名军士立刻一拥而上拿住了朱富,朱富却仍旧面色不变也不反抗,只见他朝着察哥呵呵一乐,便任由军士将他往外拉,但等他走到门口快到出去时,却听他突然大笑一声道,“死便死,有何难?尔等有何本事尽管使来,我朱富若喊半个‘求’字便枉为大汉子孙!反正有二十万夏军与我陪葬,哈哈哈……!”
察哥闻听此言心头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此人明知必死却要前来,还一副有恃无恐,莫非真有什么事不成?
“慢!”察哥立刻喝道,“把他带回来!”
朱富很快又被带了回来,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察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
察哥见状心中也不禁暗赞一声,暗道即便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但此人这个胆色却也是极为难得的。
“你……,刚刚说什么?”察哥冷冷说道,“把话说清楚。否则,本王会让你死得更加痛苦!”
朱富一笑,“这么近王爷难道没听清楚?我说,有你们夏军与我陪葬,我很够本!”
看着朱富那欠揍的表情,察哥刚要再次发怒,心中却一动,继而冷笑一声嘲讽道,“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大战当前敌军来使必有阴谋,你分明就是要故技重施,再次蒙骗本王,告诉你,本王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二十万大军稳如泰山,这次定要将汝等贼寇一网打尽,以报上次之仇!来啊,把他给我……!”
朱富收起笑容,突然冷冷喝道,“宋国已密结金国,在此战之后就要进攻你们!”
察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讶的看着朱富,“你说什么?”
朱富继续道,“此战结束之时,就是王爷你与二十万大军葬身之时!”
“胡说,这怎么可能……!”
“我们有证据。”
“什么……证据?”
“宋军主帅郑修年与宋国钦差张叔夜已于前几日先后被我们擒获,这是他们亲口告诉我们的,而且我们手中还有宋国太子赵桓的亲笔信为证!”
察哥额头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他何等聪明之人,一想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而且往日里对宋国这次竟然舍得下老本求自己出兵的种种疑问也顿时得到了答案!
“我要看证据!”察哥强自按下心中的波涛惊浪。
朱富一笑,“当然,我这次来就是想让王爷看到证据,不过……这证据我可带不了。”
察哥脸色一变,“那你要如何证明?当本王是傻子吗?”
朱富摇摇头,“当然不会,王爷只需派出绝对信得过的人,让他跟我回去,我们便会向他展示出足够的证据。”
察哥想了想,“可以,不过……你要留下!如果那所谓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你的话,我会保住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朱富想都没想就点点头,“没问题。”
与此同时,几乎相同的一幕也在辽军那里上演着。
708,大名府之战(24)
察哥连下了三道命令,一是把朱富囚禁起来,严加看管,然后派出一名叫做李世亮的部属跟随朱富早已安排在府外等候的人秘密前往潍州去看所谓的证据。
李世亮也是夏国皇族,按辈分甚至比察哥还高一辈,不过李世亮那一皇族分支早已没落,传到他这一代也就只是沾个皇族的名声罢了,但李世亮却是个标准的“宋国通”,不仅能说得一口标准流利的汴梁官话,对宋国所有的一切从民俗到礼制无所不通,同时在汉人文化领域的造诣也很深,即便称不上大家,琴棋书画也算样样精通,加上他皇族同宗的身份,一直以来就是深受皇帝李乾顺的信任,长期作为对宋的外交官来使用。此次察哥领兵来宋,为了更方便的与宋国交流也带上了他。察哥相信以他的才智和能力,此去潍州定能清楚的分辨出所谓证据的真假。
第二,察哥下令所有知道朱富这件事的人全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谁也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同时命人提前做好准备,一旦宋国派人来问询此事,好能立刻向宋国有所解释。
因为察哥怕就怕这其实是那郑临风所设的奸计,即其实所谓的宋国阴谋和证据都是假的,郑临风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猜到自己听到朱富的话后一定会急于求证,而自己一旦派人去他那里,他就会暗中秘密向宋国“告密”以此来引起宋国与自己的误会,宋国一听自己居然在与敌军暗中联系势必大怒,再被他巧加利用的话,即便最终解除了误会,也会造成宋国与自己之间的相互不信任,助他瓦解三国的同盟。而那朱富就是他所设此计的一名“死士”!
三是察哥立刻秘密派出密探潜入大名府去打探宋军的动向,尤其是要打探那个叫做张叔夜的钦差的最新的消息,确定他是否好好的待在大名府中。
察哥是知道张叔夜的,宋夏两国为了及时掌握对方的举动,百余年来一直都在互派大量的密探、奸细去对方那里查探消息,也都尽可能的收买了对方朝中的一些官员为己方提供情报,这也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当张叔夜还没来到大名府时察哥其实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朱富说出天道军已经俘虏了张叔夜时,察哥才能毫不迟疑的做出派人去天道军一探究竟的决定。
如果张叔夜并没有被俘,还好好地待在大名府,那不用说,直接就可以证明那郑临风所谓的证据都是假的。
但如果真有此事的话……,那这件事可就不好说了!
下完这三道命令,察哥也没心情做别的了,连决定向皇帝写的信也不写了,一切都只待李世亮与密探们的消息再做打算。
察哥本以为至少要等七八天才能得到消息,却没想到仅仅两天后他就首先得到了来自大名府的消息,这个消息当然不是来自于他所派往大名府的密探,密探们就算再快这个时候也顶多才抵达大名府而已。
这个消息来自于察哥此前早已安插在大名府的耳目,因为早在几天前整个大名府就突然流传起了一个传言,说继宣抚使郑修年之后,朝廷刚刚派来前线的钦差张叔夜也遭遇了贼寇的埋伏,几百名姚古所派的亲兵护卫全部被杀,张叔夜至今生死不明!
耳目们听到传言后立刻着手调查起了它的真实性,并很简单的经过贿赂一名大名府留守司的官员后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不敢耽误,马上就派人来向察哥禀报了。
察哥大吃一惊,虽然李世亮那边还没信儿,但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一次,恐怕那郑临风并没有骗自己……!同时,这个消息也证明了自己对宋国内部出了一个大叛徒的猜测,先是主帅被俘,接着又是钦差大臣被俘,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按常理说都是不可能的,但却真的都发生了,而且是同时发生的,若没有宋国内部身份极高的叛徒向那郑临风告密并暗中配合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察哥很快做出决定,就算还没得到李世亮的消息,自己现在也必须暂时把那件事当作真的来对待!于是他立刻派人去通知一干亲信、部将,要他们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马上来见自己,而且还必须是秘密来见自己,绝不可大加招摇!
众人得到察哥紧急召见的消息后都是一惊,因为在前段时间各军遭到天道军的进攻时也不见主帅察哥发来过如此紧急的命令,而且还必须秘密行动,众人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出了大事!
众人不敢耽误火速来到察哥处,当他们听面色异常严肃的察哥说完之后,每个人都是目瞪口呆,丝毫不亚于察哥当日从朱富嘴中听到时的震惊。
震惊之后,除了少说几名察哥的文官幕僚皱眉沉思之外,几乎所有的大将都是勃然大怒,纷纷向察哥请命现在就马上进攻宋军,离开此地,杀回西北去!
察哥的一名叫做仁多浪遇的幕僚立刻起身表示反对,他说,即便那张叔夜确实被郑临风俘虏了,但也还不足以证明宋国真的在算计咱们,现在咱们只是假设这是真的,仅凭假设就跟宋国翻脸这不是胡闹吗?就算宋国真的在算计咱们,别忘了咱们可是孤军深入,距离西北足有数千里,既无援兵也无粮草,这仗怎么打?现在跟宋国翻脸,他们光饿也能饿死咱们!
一名叫做野利望洪的将军随即冷笑着驳斥道,“粮草?怎么仁多老弟才吃了宋国几天的粮草就忘了咱们的老办法吗?没有粮草不会去抢啊?“打草谷(注)”这三个字还记不记得怎么写?!咱们可是有二十万大军,一路“打草谷”回到西北不就行了?”
仁多浪遇也是冷冷一笑道,“野利将军,宋国既然敢算计咱们,你认为他们会毫无准备?你怎么知道他没在咱们的退路上设下了层层的埋伏?他们若已做足了准备,你认为咱们可以抢来多少粮草?二十万大军是咱们的一个优势,却也是咱们的一大负担,宋国若打定主意死守各地,再加上他们的埋伏,就算咱们最终可以回到西北,到时候二十万大军又能剩下多少?别忘了咱们可是在大宋国的腹地,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这一路光汉人平民就有上千万,每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咱们淹死!”
一番话说得野利望洪冷汗直流,虽然不情愿,可他也明白仁多浪遇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如今自己一边分明是已经中了宋国的计,既然已经中计,又怎会那么容易脱身事外呢?急得他不禁怒道,“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
仁多浪遇道,“当然不能等死,可也绝对不能冲动行事,幸好咱们知道的并不算晚,而且咱们的二十万大军也还未损失一兵一卒,只要策略得当,我认为咱们可以在最小的损失下回到西北,但能否实现却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一听这话,包括察哥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仁多浪遇的身上。
仁多浪遇看着察哥沉声道,“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那郑临风把这件事告诉咱们,他究竟想做什么?!”
察哥眉头一挑,这话显然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野利望洪马上不耐烦的说道,“哎呀,仁多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还不简单?他不就是想让咱们跟宋国反目成仇吗?”
仁多浪遇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叹道,“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可他只要现在马上向天下公布他所谓的证据,就等于把咱们和大宋都逼到了悬崖边上,大宋与咱们就只能分裂,还用得着偷偷通知咱们吗?所以我认为……他并不只是想让咱们与宋国反目成仇,他还想与咱们结盟!让咱们帮助他转而去进攻宋国!他的实力本就很强大,再加上怒羞成怒急于报仇的咱们与辽军,宋国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机会!”
众人恍然大悟!
察哥却面色严峻的只是看着他点点头,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仁多浪遇见状立刻继续道,“但……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从上一次咱们中了他的计,白白损失数万大军帮他度过了危机来看,此人可以说是诡计多端!咱们必须做一个假设,等咱们真的帮他击败了宋国之后,他又会怎么对待咱们?他真的会让咱们走吗?宋国会算计咱们,他难道就不会?不要忘记他也是个汉人,而且他曾派军入西北与咱们打过仗,我很清楚的记得他的天道军在当时对咱们所表现出来的深深的敌意,甚至比咱们的世仇西北禁军还要强烈!大家再想一想前一段时间天道军进攻咱们的时候所喊得将咱们杀尽的口号,我真的很担心,等宋国一败,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咱们!
众人又是一惊!
但察哥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惊讶则表明,因为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他终于开口了,眉头紧皱沉声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仁多浪遇伸手一指北面道,“马上联络辽军!”
察哥眼中突然一亮!
仁多浪遇继续道,“现在谁是跟咱们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是辽国!他们的情况甚至比咱们还要严重,宋国的目标本来就是借助金国灭掉他们!想必金国如今已经做好了准备,辽国已危在旦夕,辽军比咱们更迫切的要回去!但他们也势必遭遇和咱们一样的困境,独自回国是危机重重。”
“我的想法是,咱们立刻与他们结盟,如此一来,两军结盟那可是足足五十万大军,不用怕宋国,也不用怕郑临风,就算路上遇到宋国的埋伏,那他们的埋伏也顶多只是按照对付辽军来设计的,我也不信他们可以一起吃下辽夏两国联军!”
“而且,辽境距离这里可是只有咱们距离大夏的一半距离还要少,十天的粮草并不足以支撑咱们回到大夏,忍一忍却可以支撑咱们到达辽国,等咱们到达辽国,就能借道燕京、西京边境重返大夏!虽然远一些,却是最保险的办法!”
“更关键的一点,咱们与他们除了共同的目标,也有着可靠的同盟关系,有成安公主(注2)在,咱们与他们可以相互信任!比信任郑临风要可靠一百倍!”
察哥闻言大喜,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去,他连连点头,随即说道,“好,就这么办,仁多老弟,这件事就由你去办,马上去辽军那里吧……,对了,一定要秘密行事!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仁多浪遇立刻道,“是,请王爷放心!”
打草谷:辽宋时期,军队出征时,“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这种无专门的后勤保障,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就称作“打草谷”。
成安公主:1105年,辽天祚帝封宗室女南仙为成安公主嫁给西夏皇帝李乾顺,两国联姻结盟。
709,大名府之战(25)
姚古打了一辈子仗,其中还有数次是孤立无援的置身于敌军的层层包围之中,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的戎马生涯一点也不为过,而他能位列如今西北禁军四大将帅之一,倒也不全是因为他是姚家的代表,也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得来的!
熟悉姚古的人都知道,他是西北四大帅中可以说是最神秘难测的一个人,当初童贯统领西北十几年,在西北简直如土皇帝一般,无论愿与不愿,大多数西北将门世家都选择了依附于童贯,或者最起码也要对童贯客客气气,尊敬有加,该给的面子一定会给。
却偏偏只有他姚古敢跟童贯对着干,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姚古那么讨厌童贯已经没人知道了,总之姚古可没少给童贯难堪,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惊奇的,以童贯的脾气他怎么可能放过姚古呢?可事实却是童贯真的没有或者说没能怎样姚古!姚家虽然多数受到了童贯的一些压制,却仍旧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姚古也位列西北四大将帅之一!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姚古和姚家在西北暗中的势力是连童贯这等权臣也要忌惮三分的!所以有人说,低调的姚家才是所有西北将门世家里实力最强大的一个!而姚古也才是西北的无冕之王!
但饶是如此一号人物,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却是在煎熬中度过的,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快把他给搞疯了。
先是主帅郑修年被俘了,急得他真想骂娘,因为他曾数次劝说过郑修年,身为主帅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没事老往前线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可郑修年却不听,非要去前线亲历亲为的视察劳军,姚古是无可奈何,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宋就是不信任武将呢?在西北时派去个阉人,在这里又派来个连一天仗也没打过的书生,有这些人在头上压着,就算是本事再大的武将又有什么机会可以施展才能?
结果还没消停几天,他还没彻底弥补完因郑修年被俘所造成的种种后果,却又出了事,三百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全部战死,钦差张叔夜下落不明!那一天当他得到这个消息时,据事后旁边的随从告诉他,当时他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张叔夜可是个钦差大臣!钦差大臣在谁那里出了事谁就要负责!更何况还是在如此敏感与紧要的一个时期!姚古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而等他知道是张叔夜自己违抗了他的命令非要接近前线才出的事时,他更是暴跳如雷!他现在可是总算体会到了为什么说“书生误国”,一个郑修年,一个张叔夜,两个书生不听他的话岂止是误国,还会“误人”,误的就是他!因为朝廷可不会去管郑修年和张叔夜是怎样出事的,朝廷只知道他是副帅,主帅在前线,你这副帅为什么可以在后方?钦差大臣在前线,你这副帅为什么还在后方?
而张叔夜的被俘所造成的影响还不止于此,主帅刚刚出事,朝廷的钦差又接着出事,这要传出去会让天下怎么看?他好不容易刚刚安抚了因郑修年被俘而躁动不安的辽夏两军,张叔夜又出了事,他还能怎么去解释?
所以,姚古一面绞尽脑汁的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想努力把张叔夜的事解释清楚,减少对自己的影响。一面下令知道张叔夜事的人全部管好嘴巴,绝不可对外泄露任何一点消息!
幸好,张叔夜出事的地方是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外,而且张叔夜刚来不久,知道他的人还不多,所以消息控制的还算成功,在姚古下令后的三天内,整个大名府内外一点风声也没有。
但好景不长,就在前两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就如同刮了一股妖风一样,整个大名府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开始疯狂的流传起了钦差大臣张叔夜出事的传言!
姚古得知后大怒不已,立刻下令严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而令姚古想不到的是,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呈送到了他的面前,居然是一叠厚厚的纸,足有数百张,每张纸的尺寸、厚薄乃至材质都完全一样,而且每张纸上也都印刷着同样的内容,详细的记述着钦差大臣张叔夜出事的消息!
据调查人员说,这些纸在一夜间洒满了大名府的大街小巷,如今整个大名府的人几乎都看过这种纸,他们努力搜集却也只搜来了这么多,还有更多的仍旧散布在城内的边边角角里或老百姓的手中。
这下轮到姚古大惑不解了,很显然,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目的就是要把张叔夜出事的事弄得满城皆知!
那究竟是谁会这么做呢?
姚古首先想到的就是贼寇所为,可是贼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是在炫耀?是在挑衅?还是要故意引起自己这边的混乱,扰乱人心?亦或是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姚古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那个郑临风了,自从郑修年被俘后,他本以为那郑临风会立刻有什么大动作,但整个贼寇大军却更是平静下来,连往日里时不时的骚扰也没有了,而这一次那郑临风却又大张旗鼓的搞了这么一出,他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姚古的直觉告诉他,恐怕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但具体是哪一种事,他却毫无头绪,只得下令全军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提防着贼寇的动向。
而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贼寇那边接下来的行动却只是派来了一个人……。
这一日,姚古正在大名府内处理军务,突然有亲兵来报,说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大人您在西北的故人,还给了一件信物,说大人您一看便知。
说罢,亲兵将一件东西呈送在了姚古的面前。
姚古拿起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块铜牌,再把铜牌翻到背面一看,姚古不禁一惊,只见令牌后刻了一个大大的“种”字,他马上认出,这是种家的东西!那个西北种家的东西!
既然是种家来人,姚古自然不能怠慢,立刻下令亲卫把那人好生迎进来,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姚古心中的疑惑是一件接着一件。
此次西北军来这里,因为种师道被俘的关系,为防种师道与刘法一样叛国投敌,所以西北军中并不包含种家人与种家军,既然如此,种家人为何不声不响的千里迢迢来这里还找到自己呢?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不一会,就见几名亲兵从外面领进来了一个一身布衣之人,原来是个壮实的汉子,此人显然认得姚古,进来就毕恭毕敬的朝着姚古行了一个大礼,而且从行礼的方式一看就是种家人没错,再听口音,那更是正儿八经的万年地方口音。
但姚古却愣了一下,因为他只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究竟是种家的哪一个。
“阁下是……?”姚古客客气气的问道。
那人一笑道,“小人卑贱,大人您不认得也是自然,小人想请大人回忆一下,两年前我家大人在西安请大人您吃酒那一晚,那个在堂内舞剑助兴……,”
话还没完,姚古就已回想了起来,不禁惊道,“你是……种兄的……?”
那人点点头,“正是小人,小人钟林见过大人。”
姚古点点头,心中却已是极为的震惊,因为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种师道的贴身亲卫姓钟名林!
半年前,种师道与他所带的五万种家军全军覆没于京东路一战,据说一个人也没逃走,要么战死要么做了贼寇的阶下囚,连种师道至今也只是听说是被贼寇俘虏了,但实际上的生死却始终是个迷,而这钟林作为种师道的贴身亲卫自然也不可能逃脱,那他今日怎会来找自己?他又为什么会有种师道的令牌?
带着一个个疑问,姚古满眼疑惑的看向钟林,满腹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倒是钟林先有了反应,只见他看了看左右几名亲卫,然后又看了一眼姚古,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姚古清退左右。
姚古这下心中更奇怪了,而他当然也不会这么做,便说道,“他们都是老夫信得过的人,你若有话但说无妨。”
钟林点点头,这才说道,“我家大人让我代他向大人您问好。”
此言一出,立刻惊得姚古浑身一震,他瞪大眼睛惊道,“你……你说……种兄他……?”
钟林点点头。
是种师道派他来找自己的?种师道不是贼寇的俘虏吗?他怎么可以……?想及此处,姚古心中猛地一惊,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种师道已经……?!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那……种兄现在正在何处?还有,他正在……做什么?”
钟林面色自如的回道,“回大人您的话,我家大人正在潍州府内,如今乃是大宋天道军第十五军的军长!”
姚古脸色大变……!
710,大名府之战(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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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种师道果然已经投降了!”姚古听罢,便是他这般人物也不由大惊失色!不过在震惊之余他心中却又一动,暗道,“如今自己所听到的可都只是这钟林的一面之词,谁知道这是不是贼寇的奸计?种师道这个人自己可太了解了,对国一腔忠心,要他叛国只怕比杀了他还难!”
想及此处,姚古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钟林,目光之中散发着点点寒意,沉声问道,“钟林!你如此说……可有何凭证?若没有的话就是污蔑朝廷大员,就凭这一点,本官现在就可以处死你!”
钟林立刻神色如常的回道,“我家大人让我问您一句话,政和元年三月十五日一别之后,大人您是否听从了他的劝说,把弹劾童贯克扣军饷的奏折烧掉了呢?”
姚古猛地一惊,立刻相信了钟林的话,因为那是只有种师道与他才知道的事!看来……种师道是真的叛国了!那他为什么要派钟林来找自己呢?难道……?!
姚古想到这里面色一变喝道,“来啊,把此叛国贼寇给我拿下!”
左右亲卫立刻上前拿住了钟林,钟林却面色如常的看着姚古,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
姚古朝着钟林冷冷喝道,“既然种师道已经叛国,那他派你来找老夫莫不是要老夫也跟他一样叛国投敌?告诉你,你找错人了,老夫……,”.
钟林摇摇头打断他,“大人您想错了,我家大人知道大人您对大宋赤胆忠诚,所以并不曾要我劝大人弃暗投明。”
“那你来是做什么?”姚古不由一愣,而且一听“弃暗投明”这四个字,姚古就知道恐怕种师道已经铁了心不愿再回归大宋,这让他更加疑惑了。
只见钟林正色道,“我们统帅要我知会大人一声,我们已经从郑修年和张叔夜的嘴中知道了赵桓‘联金灭辽抗夏’所有的一切计划,并且还从他们二人手中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如今我们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了辽、夏两军,他们也都相信了。”
姚古听了这话惊得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下来!
郑修年一直以为整个大名府与前线全军只有自己才知道赵桓的绝密计划,但事实却是,其实姚古也知道!
原来,即便赵桓答应割让给西夏的西北十二州中并不包含姚家的地盘,但姚家作为西北主要将门世家之一,与其他将门世家可以说是唇亡齿寒,于公于私,他们对此也是极为的反对,并且还与其他世家形成了一个暗中的联盟,打算跟朝廷就此事抗争到底。
所以出于无奈,赵桓便暗中把自己的真实计划告诉了姚古,而体会到了赵桓的良苦用心之后,姚古这才答应来给赵桓当这个差,为此,他还承受了来自西北其他世家包括姚家内部的巨大压力,西北军民甚至都在背后骂姚古是卖祖求荣,是大西北的叛徒!姚古的声望一落千丈!偏偏姚古又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只能常常用“忍辱负重”四个字来支撑自己,希望可以早日实现计划洗脱骂名。
而在赵桓告诉姚古那件计划要他早些准备出征的时候,郑修年还没有被选作大军的主帅,加之赵桓特意嘱咐姚古绝不可把那件事往外泄露半句,所以即便后来他与郑修年见了面,出于谨慎他也没向郑修年说起过那个计划,郑修年也出于同样的谨慎没有在姚古面前表露出丝毫的异样,所以在这种阴差阳错的情况下,两个人都以为整个大军只有自己才知道最终的计划,也一直都在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郑修年被俘后,姚古除了担心郑修年会泄露一些军事机密,却从未担心过那件事也会泄密。
但现在,姚古听了钟林的话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郑修年也是知情者,更令他惊讶的是,居然张叔夜也是知情者,他也立刻就相信了钟林所说的一切,因为他也没办法不信了,这么机密的事除了他们告诉贼寇,否则贼寇又怎会知道呢?
姚古目瞪口呆的看着钟林,煞那间一股无尽的寒意瞬间笼罩住了他的全身,他很清楚,辽、夏两军既然已经知道了,三国的同盟可以说瞬间土崩瓦解!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辽、夏两军必然大怒,他们会把枪头调转过来朝向自己!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的形势将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宋将遭到辽、夏与贼寇大军至少百万人的进攻!可自己手中只有三十万人,而能一战的却只有不到二十万人,自己能抵挡得住吗?!难道真是天要亡大宋了吗?!
嗯……不对……!
姚古不愧是大将,立刻就从极度的震惊与恐惧中反应过来,他看着钟林平静的有些怪异的表情,心中瞬间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对贼寇而言,他们既然已经告诉了辽、夏两军,那他们为什么又来告诉自己呢?如今唯一还蒙在鼓里可只有自己一边!对贼寇来说,他们秘密与辽、夏两军约定好,三军里应外合,再对自己发动突然的攻击岂不是更好?定能一举击败自己!大宋也绝对再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可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姚古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死死盯着钟林,沉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就只见钟林一字一句慢慢道,“启禀大人,我们……想议和!”
议……议和?!
姚古瞠目结舌,只觉如同听到了什么天书夜谈一般!
这怎么可能?如今占据绝对优势的可是贼寇,贼寇不趁着有辽、夏两国五十余万大军相助来灭掉大宋,却要主动提出议和?!
但“议和”这两个字却是的的确确从钟林的嘴中说出来的,又让姚古不得不信,不过他也明白,贼寇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一定是因为这么做可以得到一个比击败自己更大的好处!
姚古再次努力压下心中极度的震惊,朝着几名亲卫一挥手,他们几个就立刻放开了钟林。
钟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重新抬头看向姚古,仍旧是神情自若,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像是……一副吃定了姚古的样子!
姚古慢慢说道,“钟林,你们不要把老夫当傻子,就算辽夏两军相信了你们,老夫手中也还有二十万西北军,这二十万人都是铁打的汉子,等老夫把一切的实情都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坚定的与老夫站在一起,老夫也会抱定与大名府,与大宋共存亡的决心!你们想进攻大宋,除非从老夫和西北军的尸体上踏过去!现在你告诉老夫,你们到底是想要老夫答应你们什么条件?”
钟林点点头,满脸肃容的说道,“大人,我也是西北军的一份子,我相信大人您所说的每一句话,西北军没有孬种!”
姚古冷哼一声,“哼!你知道就好!”
钟林继续道,“大人无需怀疑,我们统帅派我来就是要告诉大人,我们是真的有心议和!因为……,”
姚古心头一动,不由屏住呼吸仔细听去。
只听钟林一字一句道,“因为……咱们都是汉人!”
姚古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句话,他愣愣的看着钟林一时忘了反应。
钟林沉声道,“我们的统帅告诉我们,天道军是汉人,宋军也是汉人,汉人再怎么打也是一家人自己的事,无论最终是宋军击败了我们,还是我们击败了宋军,胜利者永远也永远都是汉人!汉人无论再怎么凶,也不会想着杀尽汉人。就像我们,我们天道军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反抗的大宋,我们也从不以屠杀宋兵为乐,因为那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们每攻占一块地方,也不会做出丝毫奴役与压迫百姓之举,因为那都是我们的同胞!”
“但契丹人与党项人却不一样,他们是外族,他们时刻觊觎着我们的土地,想要奴役我们的百姓,掠夺我们的财富!”
“诚然,如果我们和他们联手,的确可以一举击溃大宋,但那样一来,就不知会有多少土地要沦陷于辽、夏两军之手,我们不会屠杀宋兵,但他们会!我们不会屠杀百姓,但他们也会!”
“同时,接下来得到消息的辽、夏两国也势必要进攻你们的河北与西北,你们的兵力都在这里,你们拿什么阻挡他们?所以你们必败!而一旦那样,又不知会有多少宋兵同胞会被屠杀,又会有更多的土地与百姓要沦落到他们手中,遭受他们非人的奴役!”
“我们统帅不忍心这么做,他说,这样的胜利就算得到,也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后代,将会成为千古的罪人!”
“所以,我们统帅派我来问一问大人您,一家人打仗,却要引来外族屠杀自己的同胞,这么做究竟值得吗?”
姚古呆呆的看着钟林,不只是他,就连那几名亲兵也都是一脸的动容!
不待他们回答,钟林继续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从现在开始,宋军与天道军停止一切交战,然后两军配合,把辽、夏五十万大军全部消灭在这片战场上!让他们有来无回!”
姚古大惊失色,看着钟林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钟林继续道,“事成之后,一年内,我们可以保证不会进攻你们,让你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和力量阻挡来自辽、夏两国的报复!”
姚古刚要说话。
钟林却又接着说道,“当然,大人您可以拒绝,我们统帅也说了,为了百姓,他才愿意给大宋这样一个机会,可如果你们拒绝,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和辽、夏两军灭掉你们。而你们究竟是想离开被灭,还是可以再次得到珍贵的一年时间,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姚古不由怦然心动!他很清楚,这是目前保住大宋唯一的办法,可这么大的事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立刻说道,“这……老夫要请示朝廷。”
钟林摇摇头,“我们统帅说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辽、夏两军随时都会报复你们。大宋的命运,现在已经掌握在了大人您的手中,您只能自己决定。而我的同伴就在外面,如果我一个时辰内出不去,他们就会认为大人您拒绝了,他们接着就会向我们统帅禀报,不出两日,大人您就准备迎来百万大军的进攻吧!”
姚古浑身一震,愣愣的看着钟林,满头冷汗……!
711,大名府之战(27)
潍州,统帅府,议事堂大门紧闭,堂外警卫团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整个议事堂层层保护起来,也断绝了一切走漏消息的可能,而在堂内,天道军前线各大军的军长皆已悉数就坐。
郑飞一身戎装,目光缓缓从堂下众人的脸上滑过,最后对着吴用点了点头。
吴用随即起身对众人说道,“今日统帅把大家紧急召集起来,是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那便是,宋军现任主帅姚古已经答应了咱们的和谈条件,后天,便与咱们一起对辽、夏两军发动进攻!”
此言一出,堂下众将面色皆是一惊!
吴用继续道,“统帅与朱副帅,还有在下经过分析认为,辽夏两军在得知赵桓的阴谋之后,为了能够安全的撤离这里,他们一定会联手撤到辽国,如果那样,整个战场上也就只剩下了宋军,这样的确对咱们非常的有利,以宋军目前的实力对咱们根本毫无胜算,灭掉他们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但那么做却绝非是对咱们最有利的选择。”
“首先,三十万宋军中有近二十万西北禁军,西北禁军的实力大家应该已经从刘帅的第五军和种帅的第十五军上看出,是一支难得的强军!咱们虽然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败他们,但如此一支汉人的军队,若就这么被咱们消灭了着实有些可惜,而且咱们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更何况还有辽、夏两国在旁边虎视眈眈,一旦咱们与宋国两败俱伤,就等于给了他们机会!”
“其次,辽、夏两军一旦回国,他们势必要对宋国展开报复,宋军的主力都在这里,西北与河北兵力空虚,很难抵挡住辽、夏两军的进攻,而一旦河北与西北都丢了,日后咱们再想从他们手中把河北与西北抢回来要比从宋国手中抢过来难上数倍。”
“再从长远来看,咱们日后势必要对辽、夏两国发动战争,而这五十万辽、夏两军都分别是他们的主力,若能趁现在把他们留在这里,辽、夏两国的实力必深受影响,同时也能遏制他们趁机抢夺河北与西北的行动。而且,现在对付他们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咱们根据情报已经得知,辽、夏两军手中的粮草只够几天而已,只要能与宋军联手把他们困在这里,断绝了他们的退路,几天之后光饿也能饿死他们!”
“所以,统帅便制定了这个计划,派人去与姚古谈判,逼他答应了咱们的计划,当然,为了让他答应,咱们的承诺是击败辽、夏两军后,一年之内咱们不会与他们再开战。”
众人听了都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但也有几人面露可惜之色,武松忍不住起身说道,“如此一个大好的机会,若就这么放过姚古与西北军岂不是太可惜了?一年之后万一他们壮大起来又该怎么办?”
他这话一说,顿时就有很多人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呀,姚古这个家伙我知道,有两下子,这次放过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对对,咱们终归是也要灭掉宋国的,如此一来也早晚要与西北军打上一仗,既然早晚要打,不如现在就干他娘的!”
“嗨!你们这帮土老帽真是瞎操心,统帅与军师他们高瞻远瞩会料不到这些事吗?统帅一定是骗他们的,等打败了辽夏两军就接着对付他们,对吧,统帅?”
……。
郑飞与朱武、吴用相视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
郑飞轻轻的咳了一声,满堂重新安静下来,郑飞又朝着吴用点了点头。
吴用继续道,“咱们当然不会放虎归山,而如何对付姚古和西北军,也才是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
“姚古到现在也并不知道赵桓已对他下达了对付郑修年的命令,他更不知道咱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郑居中,掐指算来,现在的东京城内应该已经掀起了一场郑家与赵桓之间的血雨腥风,而最终究竟是谁赢得了胜利,掌握了大宋,那件消息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传到这里。所以,我们才会故意逼着姚古马上同意我们的条件,在东京内斗的结果来到之前先借助他的力量击败辽、夏两军。然后,咱们再根据东京内斗的结果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是郑家先发制人打败了赵桓,姚古作为赵桓的人,同时也是赵桓用来除掉郑修年的执行者,其必然会成为郑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姚古若想活下去,只能反了大宋,领着二十万西北军投靠咱们,咱们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白白得到西北军。”
“而如果是赵桓战胜了郑家,咱们在东京城内的密探就会立刻散播消息,就说是姚古背叛了赵桓,将赵桓要对郑家下手的事告诉了郑家。同时,咱们手中的郑修年也会发表一篇檄文,痛斥赵桓背信弃义,最主要的是,他会在文中感激姚古的‘深明大义’。如此一来,赵桓必深信不疑,势要除掉姚古!姚古为了活命,还是只能投靠咱们。”
吴用一口气说完,朝着众人抱了抱拳便坐回了位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郑飞,眼神中都是深深的激动与佩服。
“真是好计!哈哈哈!”鲁智深大笑道,“洒家今天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仗,咱们赢定了!”
满堂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郑飞摆摆手让众人静了下来,说道,“诸位兄弟,计策终究只是计策,事情能否按照咱们的设定来进行谁也无法保证,咱们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赵桓并没有上当,仍然信任姚古。又比如姚古一门心思做忠良,宁可以死明志也不背叛大宋,或者这其中再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咱们无法顺利的不费一兵一卒招降西北军,如果那样咱们又该怎么办?”
邓元觉大喝一声,“还能怎么办?真要那样就干他娘的!和尚我虽然敬佩西北军的确不同于其他宋军,是个会打仗能打仗的军队,但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和尚我也就只能送他们早去西天极乐世界了!老弟,你说是不是?”邓元觉问向郑飞。
郑飞笑了笑,“今天把大家叫来,除了要告诉大家具体的行动计划,让大家做到心中有数,也是要大家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战场上瞬息万变,时时刻刻都要根据最新的变化作出反应,就像这件事,如果咱们真的无法不费一兵一卒就招降西北禁军,那咱们也就只能狠下心来上一场硬仗,对他们发动突然的进攻!一战定成败!知道了吗?”
所有人全部起身大声道,“是!”
但在众人之中,刘法与种师道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一点头,然后二人同时出列来到堂下对着郑飞单膝跪了下去。
刘法抱拳道,“统帅,您请放心,如果真出现了最后一种结果,我与种师道两个老家伙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会把姚古那个老东西劝过来,西北军是靠百年的征战才培养出来的,日后等咱们西征夏国时他们丰富的戈壁沙漠山地作战经验也会派上大用场,能不灭,还是不灭的好!”
种师道接口道,“统帅,我与刘法都是从西北军走出来的,在西北军中我们多少还有几分薄面,我们的话,他们还是能听进去的。如果非到迫不得已时,请您一定要给我与刘法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去劝劝他们!”
郑飞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前伸手弯腰把他们扶了起来说道,“不只是西北军,任何一名宋兵在我眼中都是同胞,与你我一样,都是咱们汉家母亲的孩子。兄弟相残,仇者快!但凡有一线的可能,我都不愿意去做最坏的打算。西北军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刘法与种师道感激的深深点了点头!
当郑飞在潍州布置着具体作战计划的同时。
察哥也召集起了他的一干幕僚、大将制定起了撤兵的计划。
这几日来,李世亮与仁多浪遇都已分别从天道军和辽军那里回到了军中。
李世亮在潍州先是见到了张叔夜,又看过了那封信,虽然人证物证俱全,但李世亮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郑飞便安排李世亮看了一场戏,他让李世亮藏身在一间暗室中,然后让人把郑修年带到屋内,又让吴用在瞒着郑修年的情况下去套他的话,郑修年不知有诈,果然一五一十的将赵桓的计划和盘托出。李世亮见过郑修年认识他,眼见如此,李世亮不再有任何的怀疑,立刻返回禀报了察哥。
仁多浪遇也在辽军中见到了主帅萧察剌,据他所说,他见到萧察剌时,萧察剌已经开始准备撤军了,原来萧察剌虽然也将信将疑的派人去了潍州确认消息,但他一听金军又要进攻辽国了就已被吓了一大跳,为了保险起见,他马上下令全军做好准备,一旦得到确切的消息就马上回撤救援本国。
仁多浪遇的到来让萧察剌颇为惊奇,而听完仁多浪遇的话后,萧察剌仅仅考虑片刻就答应了,毕竟两国军队一起行动的确要比一国独自撤军要安全的多。
“诸位!”察哥环顾众人沉声道,“辽军主帅萧察剌已经答应和咱们一起行动,事不宜迟,就在后天。诸位返回各自军中之后就要立刻开始准备,但要注意,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名目与接口,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除了粮草和武器,别的东西在撤军的时候能丢就丢,咱们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日后等咱们重返国内,我再带大家进攻宋国,抢他们的财富和女人,加倍的补偿你们!”
众人赶忙道,“遵命!”
察哥继续道,“具体的撤军线路也已确定。大家看这里。”说罢,察哥将手指在了地图上的一点,“这个地方叫临清,临清的后面就是汉人嘴中所说的京杭大运河,它的位置也正好是在咱们与辽军的中心。根据情报显示,由于临清远在后方,宋军在那里只布下了一支千余人的小股军队,咱们只要突袭到那里攻下临清,待大军过河之后再焚毁桥梁,咱们就可以安心大胆的一路向北,直达辽国!”
712,大名府之战(28)
接下来就是极为平静的几天,当然,只是看起来很平静罢了。
姚古一直在派人暗中观察辽军与夏军的动静,即便察哥和萧察剌一再下令,但几十万人准备撤离就算再小心也不会一点破绽也露不出来,姚古很快就知道了辽军与夏军正在暗中准备着什么,姚古不由一阵紧张,再派人查探却得出了一个令他颇为惊讶的结果,他怀疑辽、夏两军似乎并不准备对付自己,他们好像是想撤兵!
这还没完,察哥和萧察剌又不约而同的命人向他催促了一次粮草,借口是耶律大石的二十万人已经到了,马上就可以对贼寇发动反击了,他们两军都需要再多备下一些粮草以备不时只需。
这些反常的举动终于让姚古确信天道军没有骗他,辽军与夏军的确已经知道了真相,但一看辽夏两军其实是想“逃跑”,这多少让姚古有些发觉是上了郑飞的当,他暗道怪不得那郑临风要和自己和谈,原来辽夏两军根本就没想和那郑临风结盟对付自己。
想通这一点,姚古不禁又动了动心思,暗道,既然如此,自己还有必要跟那郑临风合作对付辽、夏两军吗?辽夏两军这一逃走,战场上也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天道军,虽然自己的兵力仍然少于天道军,但差距也不是特别大,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过再往深处一想,姚古又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发现现在绝对不能放跑辽、夏两军,因为等他们各自回到辽夏两国后,他们必然会对大宋展开报复,西北与河北便首当其冲!而如今大宋的兵力都集中在这里,在西北与河北拿什么抵挡他们?如此一来,只怕大宋还没被郑临风打败,倒先灭于辽、夏两国之手了!所以,现在必须先消灭这几十万辽军和夏军,先尽可能的折损他们的兵力,也算间接为日后抵挡他们两国的报复做准备。
至此,姚古终于放弃了所有的侥幸,立刻按照与天道军的约定下令各军行动起来,下达完所有的命令之后,姚古来到院子中,面朝西北的方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觉一阵无力感笼罩住了他的全身,让他觉得好累,好累……,虽然造成目前这种不利状况的责任并不在他,他现在所做的都是正确的选择,他做的问心无愧,但大宋从来就不讲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一套,他擅自决定了这么大的事,首先就是犯了大宋的大忌!
而违抗了赵桓的命令,破坏了赵桓的计划就更不用说了,赵桓的如意算盘被打破,盛怒之下的赵桓会不会有理智分清楚究竟是谁的错,又能不能看清楚他的一片苦心,他对此是毫无信心!
更重要的是,此战出现这样大的失误,总有人要对此负责,若论起罪过,郑修年才是罪魁祸首,正是他的不听劝告才导致接下来的一切,但不要忘记,郑修年是宰相郑居中的大公子,治他的罪就等于治郑居中的罪,更是治郑皇后的罪,以赵桓与郑家的亲密关系,这是绝不可能的,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他姚古会成为替罪羊,承担一切!
所以,从做出与天道军合作决定的那一刻起,姚古就已抱定了必死的念头,他如今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尽自己最大可能为大宋多争取一些时间挽回败局,让赵桓能看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再在战后从郑临风手中把郑修年讨要回来,看看能不能借助郑家的力量保住自己,就算不能……也要最少保住姚家!
而对郑飞,姚古不由感到了一丝的害怕,这是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感觉,曾经在西北面对只手遮天的童贯时,他没有害怕。在战场上陷入夏军的包围九死一生时,他也没有害怕。但现在他却真的对郑飞感到了一丝的恐惧,他从未轻视过郑飞,一个能白手起家攻占大宋半壁江山,把大宋逼得都快亡国的人,他是没有资格轻视的,他只是恨奇怪,奇怪那个据说曾经在渭州城杀了十几年猪的肉店老板怎么就突然发达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连西北军四大将帅中已有两位先后败给了他并投靠了他,如今经过这件事,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那个郑临风,是个疯子!
是的,只有疯子,才会想出这种与死对头联手消灭五十万辽、夏两军的计划!也只有疯子,才能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举动,也只有疯子,才会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最真实的想法和目的!就像你明知道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企图,但你仍旧无法反抗他,因为他是疯子,一切道理对他都不起作用!
经过几日的仓促准备,在一天天黑之后,辽、夏两军并没有如往日般休息,而是同时行动起来,各军同时开拔,轻装简行,主要带着兵器与干粮,趁着夜色按计划朝着目标开动而去,很快,辽、夏两军各军的营地就都成了一座座空营。
察哥一边带着大军往临清的方向赶去,一边还不忘时刻注意宋军与天道军的动向,而根据派出的斥候不停的轮番的来报告的消息显示,宋军与天道军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切的迹象都显示他们根本没想到辽、夏两军会同时撤军。
察哥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宋军目前如果还没有反应,就算等到天亮后他们想做出反应也来不及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潍州的方向,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真是很希望可以看到那姚古和郑修年在天亮时知道辽、夏两军突然撤兵,并且已经渡过大运河的消息时究竟会有如何的反应,不过就算看不到他也觉得自己能猜得到,没别的,郑临风肯定会很失望,或许还会因自己欺骗了他而大发雷霆,而姚古,肯定是吓得脸都白了。不过总体而言,郑临风要比姚古好受,因为毕竟瞬间不仅让宋国失去了辽夏两大国的支持,还招来了两大国的痛恨,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至于宋国,居然敢算计自己,原本自己还打算维持一下宋国,但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等自己回到夏国,就要立刻对宋国展开报复,而这一次自己要的就不仅仅是西北十二州了……!
一夜的急行军后,天刚蒙蒙亮时,辽、夏两军顺利的会师在了距离临清不足十里的地方,察哥与萧察剌也见到了面,这也是二人自抵达战场后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时是在姚古举办的欢迎晚宴上,当时他们二人还都各视甚高,彼此间只有客套没有交情,但经过了这件事,二人的再度重逢就变得如同老朋友见面一样,彼此称兄道弟,相互承诺这一路归途两军要通力合作,无间配合,争取顺利返回辽国。然后又一起痛骂宋国真是无耻卑鄙到了极点,这次两军没有留下来跟他们算账真是便宜他们了。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等两军各自返回国内之后,一定要再度联手,大辽从河北,大夏从西北,对宋国同时发动进攻,将宋国彻底消灭!
说话间,察哥注意到萧察剌身边多了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年轻人,此人相貌不俗,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也是颇有气势,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出动的野兽,一看就不是等闲之人,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现在满脸都是不耐烦的表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察哥不禁有些好奇,便问向萧察剌此人是谁?
萧察剌直到这时才似是想起来一样赶忙介绍道,“这就是刚刚率领二十万大军抵达的大辽西南路都统耶律大石!耶律大石还是大辽宗室,被皇帝以子侄相称,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呢!”
察哥心中不禁暗暗一惊,他当然早就听过耶律大石的名字,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不过一听耶律大石是皇帝的侄子,察哥心中不禁冷冷一笑,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暗道怪不得眼下堂堂大辽竟被偏居一隅之地的金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已经丢了半壁江山,敢情是大辽国内无人以至此严重地步,如此重要的事,却只能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宗室子弟领兵,别看此人相貌虽然不俗,也定是一个草包罢了,否则又怎会白白带着二十万大军在路上耗费了那么久才来到战场呢?
当然,察哥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立刻故作惊讶的对耶律大石抱拳道,“原来竟是耶律大石将军,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一表人才呢!”
萧察剌接着笑道,“王爷别看大石将军年轻,却是战场上一员猛将,在上一次与金贼之战中,他……,”
却还没等萧察剌说完,就只听耶律大石似是终于忍耐到达极点一样没好气的说道,“王爷,萧大人,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入临清,渡过大运河,用最快的时间返回大辽吧!”
这话直接说了萧察剌个没脸,虽然天色尚未完全转亮,仍旧有些阴沉,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察哥见状心中一动,暗道这辽国宗室小将军脾气还不小,而且这萧察剌与耶律大石之间看起来关系也不太好的样子……。不过现在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平日里辽军内部愿意怎么斗就怎么斗,打死一个才好,但现在可真不能出问题,自己能不能顺利的返回大夏还要靠他们帮忙呢!察哥想定赶忙出来打圆场,“对,大石将军说的极是,萧兄啊,咱们先解决临清再说。过了大运河,咱们再一醉方休!”
萧察剌冷冷的看了耶律大石一眼,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你道耶律大石为何如此不淡定?原来,前文已经说过,他在率军从辽国来此出发前相信了耶律淳编的假话,在路上一再拖延,随时准备返回辽国抗击金军,谁料这一等许多天都过去了,边境还是一片平静,这让他不禁对耶律淳的话产生了怀疑,眼看因此子虚乌有之事耽误了这么多天的行程,他颇有些恼怒,随即就带着大军全速赶到了大名府。
可他刚到没几天,就从萧察剌嘴中得知宋国已与金国秘密约定,金国马上就要趁机进攻大辽的消息,耶律大石真是后悔不已,这些天常常自责自己错怪了耶律淳,要是自己能再多坚持几天,岂不就是可以马上返回大辽了?现在倒好,一头扎进了宋军的埋伏,连回国都要偷偷摸摸的,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如果因此无法及时回国耽误了抗金,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整个辽、夏大军中没有比他更加迫切想重返辽国,今日终于可以行动了,眼见察哥和萧察剌只顾着联络感情却迟迟不见具体行动,直急得他心急如焚,这才不顾失态出此一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如此不顾及萧察剌的颜面,因为这萧察剌别的本事没有,争班夺权却是个好手,他手中有皇帝的手谕,指明他是辽军的主帅,对耶律大石这么晚才赶到他早已有所不满,待耶律大石一来,他又仗着手谕和身份、资历搞一言堂,对耶律大石的许多作战建议充耳不闻,搞得耶律大石很是烦躁,其实早就烦透了这萧察剌。
眼见察哥这么说,耶律大石连连点头,对察哥这名夏国权王,耶律大石早已如雷贯耳,据说这一次夏辽两军联合行动一起返回辽国也是来自于他的提议,耶律大石很是赞同和佩服,比萧察剌可强得多了。
“王爷,在行动之前,我有句话要讲。”耶律大石道。
察哥一愣,“将军但说无妨。”
耶律大石道,“我觉得……现在的事有点怪!”
察哥诧异道,“怪……?”
713,大名府之战(29)
听耶律大石如此说,察哥不由一愣,奇道,“将军何出此言?”
耶律大石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王爷,你不觉得咱们这一路来得有些太安静了吗?”
安静?察哥心中一动,“将军的意思是……?”
“哦,原来是这事,”萧察剌满不在乎的对察哥说道,“大石将军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觉得咱们从驻地出发至今,这一路竟没有遇到任何的宋军盘查与阻拦,他觉得很奇怪罢了。不过依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本就是趁着深夜秘密撤军,这一路又都是绕着宋军的城池、军营走,他们当然很难发现咱们,就算他们有哨兵发现了,眼看咱们有这么多人,他们也难说敢现身盘问,估计也就是立刻报告他们的长官,然后他们的长官再马上派人去向大名府禀报,只是等大名府里的姚古反应过来,咱们早就顺利通过大运河了,他就算想阻拦也来不及了。所以我认为大石将军是多虑了。”
耶律大石听罢又是皱了皱眉头道,“萧大人此言差矣,战事当前,宋军的警觉性不可能这么低,否则真要打起仗来,岂不会任由敌军绕城夜袭?而且目前咱们的粮草也没有得到足够的保护,只是跟在大军的后面在赶路,由于大军行进的速度过快,他们跟咱们的距离可是已经越来越远了。我认为咱们应该再多派出一些斥候沿途查探四周,再放慢行军的速度让后面的射粮军赶上来,等射粮军进入到大军的保护圈里面再行动,否则一旦出现状况,咱们赖以支撑返回大辽的粮草很容易就会出现问题,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这话萧察剌可不爱听了,他面色一沉道,“大石将军,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们现在为什么能行进的这么快?如果让射粮军夹在队伍中间,咱们能行进的这么快吗?我再次强调,咱们现在可是秘密行动,宋军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咱们现在立刻进攻临清,我估计等咱们攻下了临清时,后面的射粮军差不多就正好可以赶到了!根本一点问题也不会有!”
耶律大石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察哥。
察哥明白耶律大石的意思,实话实说,他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他也觉得目前事情进展的确有些太过顺利,但他还是更倾向于萧察剌的意见,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临清就在前面,箭在弩上已不得不发,更关键的是,萧察剌才是辽军的主帅,无论是接下来两军一路配合去辽国,还是抵达辽国后再借道返回大夏,他都需要这位西京留守大人的帮助,相比较下,这个年轻的辽国宗室子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察哥想定,随即笑道,“难怪大石将军年纪轻轻就能做得一军之主,果然是心思缜密,顾虑周全,不过……本王也赞同萧大人的意见,大石将军可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宋军就算现在已经知道咱们正在撤兵他们又能怎样?马上跟咱们大干一场?阻止咱们离开这里?”
“可问题是,以现在宋军的三十万兵力,他们敢进攻有五十万兵力的咱们吗?别忘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拥有四五十万兵力虎视眈眈的死对头郑临风!一旦与咱们翻脸,他们就必须以三十万人对抗一百万人,除非他们想早点去死,否则就算他们现在知道咱们正在撤军也只能装聋作哑,期盼咱们不要留下来再与那郑临风联手!”
“姚古不是傻子,他要对付咱们也只能待咱们远离了这片战场后再行动,所以本王也认为,至少在咱们离开这片战场前,咱们是安全的,粮草也是安全的!基于此,咱们现在更不能再多等下去了,咱们现在是在跟时间在赛跑,咱们跑得越快,宋国就越没有时间在咱们前面做出准备,咱们顺利回到辽国的把握也就越大!”
萧察剌听得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耶律大石眼见如此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察哥接着笑道,“不过大石将军的意见也很重要,粮草现在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小心一些也是对的,萧大人,不如这样,咱们先攻下临清,然后让大军在临清稍作休息,等大家吃饱喝足后估计射粮军也该到了,咱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分兵保护射粮军,你看如何?”
萧察剌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说罢他还得意的瞥了耶律大石一眼说道,“大石啊,听到没有,你确实是多虑了,依我之见,除非宋军和那什么天道军联手才能阻止咱们,他们会联手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不知怎地,耶律大石与察哥一听“宋军与天道军联手”这几个字,二人心中同时都是一惊,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就将这个可能性近乎为零的想法又抛出了脑外。
察哥朝着萧察剌与耶律大石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能否顺利抵达大辽,就看咱们两军是否能通力合作了,不如咱们就拿前面的临清城当作一次演练,我出一万人,你们也出一万人,咱们两军相互配合拿下它,为接下来的一路配合与行动开个好头!二位意下如何?”
萧察剌与耶律大石对视一眼都立刻点了点头,如今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最好也别想沾对方的便宜,各出同样的人马的确很公平。
很快,三人就商量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一声令下后两军再度开拔,一起朝着临清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待来到临清城前,只见临清城只是个小县城而已,城楼与城墙并不高,此刻因为天还没完全亮,城门还关着,城楼上连个灯都没点,黑黑的,静悄悄的,似乎连个站岗守卫的都没有,整个临清就像是还没有睡醒一样。
察哥与萧察剌相视一笑,二人同时一声令下,战斗的号角顿时响彻起来,紧接着,已经准备就绪的一万夏兵和一万辽兵便如洪水般发出着震天响的喊杀声一起冲向了临清城!
但临清城却仍旧像个宿醉不醒的人一样,对已近在眼前的冲杀竟还是毫无任何反应,到目前为止偌大一个城楼仍旧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察哥见状撇撇嘴摇了摇头,对萧察剌说道,“萧大人您看,这临清城就算远离前线,可里面守军的反应也太慢了,只怕等咱们攻上城楼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察剌得意一笑,“王爷说得对。如果不是要急着回国跟金贼交战,说实话我都想留下来大干一场,如此宋军,怎堪咱们一击?”
察哥笑了笑,目光一转却见耶律大石始终没有说话,只见他皱着眉紧紧盯着临清城的方向,似乎在担心什么,察哥真是越来越对这个年轻的大辽宗室有兴趣了,通过刚刚那件事,他觉得自己刚开始时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应该是不准确的,这个年轻人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不过他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小心谨慎一些并没有错,但如果太过小心以致瞻前顾后那就有点过了,战场是一个讲究果断和勇气的地方,就像现在,连自己都看不出拿下眼前的这临清城会有什么问题,他为何还要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呢?他这不是……。
察哥正思索着,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耶律大石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那么的惊讶,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令人惊恐的事情一样,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便慢慢转回头来想看看耶律大石究竟看到了什么,可这一眼望去,他的浑身就是猛地一颤……!
因为……在朝阳的照映下,他清楚的看到,在前面两万大军的正上方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黑云,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两万大军狠狠落下!
这大晴天的,哪里来的黑云呢?察哥一眼就认出,那哪里是什么黑云,分明就是由不知多少支箭齐射形成的箭雨!
察哥刚反应过来,那片箭雨就已落在了前面两万大军之中,顿时就见两万大军的正中间就如同被同时秋割的麦子一样瞬间倒下了一大片!没有倒下的人也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傻了,都停止了前进。
察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一眼就看出,这一下子就至少给前面两万大军造成了数千人的伤亡,这是何等恐怖的攻击!他也瞬间反应过来,这片箭雨只能是从前面临清城里射出来的,可是他们不是还没有反应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射出这种一看就经过精心布置与准备的箭雨?难道……他们早就在在此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一会的功夫,突然!察哥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是远处有一支蚊子在轻轻的震动了一下翅膀。
嗡……!
他再次抬头看向临清城,眼中已尽是无穷的不信与震惊,只见从临清城内居然又腾空而起了一片黑云,再次朝着两万大军狠狠砸去!
唰……!
两万大军又清楚可见倒下了一大片!两万大军顿时大乱,没有被射中的人都开始调头往本方跑来。
紧接着,震天响的喊杀声自临清城的城楼上传来,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城楼上就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千军万马!战旗飘飘,擂鼓动动!
察哥心中一惊,一个念头猛地冲起,埋伏!难道自己中了埋伏?!
“不好!”耶律大石突然大叫一声,只见他一拉缰绳将坐骑调转方向,朝着察哥和已经看傻了眼的萧察剌吼道,“王爷,萧大人,咱们中计了,你们继续指挥大军务攻破临清城,我带人回去保护粮草……,”
却还没他说完,就听远处一个人在用契丹语大喊着“不好啦”往这边而来。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来是一骑正往此奔来,那马上之人来到众人身前竟还慌张的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何事如此慌张?!”萧察剌喝道。
“大人,不好啦!”那人慌忙爬起来跪在地上朝三人哭丧着脸喊道,“属下是射粮军一名队正,咱们的射粮军正在遭受一支不明身份骑军的攻击,属下奉命前来求援,大人快派兵支援吧!”
耶律大石瞪大眼睛看向后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后方地平线上不知何时竟已升起了团团的浓烟!他浑身猛地一颤,只觉一股寒彻心扉的凉意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萧察剌脸色苍白的颤声道,“宋军怎么可能等着埋伏咱们?咱们的粮草……,”
“萧察剌!”耶律大石转头朝他吼道,那狰狞的样子便是察哥这等人物也不禁打了个冷颤,“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我还要再去救粮草,看看……能救回多少!你给我拿下临清城,一定要为大军杀出一条路来,听见没有!”
萧察剌这才反应过来,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竟怯懦的对着耶律大石连连点头道,“好好,是是!”
耶律大石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深深的看了察哥一眼,然后转头表驾马朝东边疾驰而去。
察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着自己身边一名部将使了个眼色,那部将立刻会意,马上也调转马头带人朝着夏军粮草的方向疾驰而去,察哥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临清城,咬了咬牙,对萧察剌说道,“萧大人,我再出两万人,你也是,临清城必须快点拿下!”
714,大名府之战(40)
察哥与萧察剌分别指挥夏军与辽军对临清城发动猛攻,此时也不用他们动员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唯有攻下临清度过大运河才能有活路,两军都是豁出去了,发了疯的往临清城攻去,同时为了预防临清城内再射出那恐怖的箭雨打击,所有人都尽可能的拉开了距离,幸运地是那箭雨也并未再出现,让两军都顺利地攻到了城下展开了攻城战,但他们进攻的手段却很单一,由于现在抵达这里的都是先锋军,多数还是马军,察哥也没料到会出现今日这种状况,以为小小一座临清县城攻之又有何难?所以两军根本没有抛石机、床弩、攻城锤等专用攻城武器,两军都只能派弓箭兵掩护,再架云梯由步兵往城墙上攻。
反观城上的守军,他们的反应再次证明他们的确是早有准备,城墙上不但尽是守军,随时随刻都有人补充替换死伤员,无穷无尽。而且守城与反击的手段也是多很多,每个垛口几乎都配备一支拒梯棒,城墙上如雨点般的箭支也不停的从城墙上挥洒而下,居高临下死死的压制着夏辽两军的的弓箭手,他们甚至还大量的使用了火器,不时便可见冒着火星的东西从城墙上被抛下,落入城下的夏军与辽军之中不是猛然燃起熊熊大火,方圆十几步内之人触之既成火人,而且这火还扑不灭,燃烧之人只能发了疯的到处乱跑、打滚,发出阵阵令人恐惧的惨叫,许久之后才会被烧得没了动静。要么就是一声巨响,炸出无数锋利的铁片,炸得方圆十几步内之人惨叫着躺成一片!
战斗的形势几乎从一开始就朝着不利于夏辽两军的方向倒去,两军发动的数轮猛烈的攻势竟如飞蛾扑火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临清城的城下,只留下数不清的死尸与残肢断臂,以及伤员恐惧无助的惨叫声。
察哥与萧察剌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冷汗不止!
尤其是察哥,根据此前的情报显示,驻守在临清城的是大宋西北军的一支部队,他很清楚西北军的战斗力,权且不论人数的多少,就算他们准备的再充分,就算自己这边再缺少攻城器械,也理应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近乎是屠杀的一边倒的结果!这可完全颠覆了他率军与西北禁军打了这几十年仗的所有经验!
“为什么会这样?!这真的是西北军吗?难道……是情报有误,驻守在这里的并不是西北军,而是自己从未交过手的大宋京师禁军?”察哥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可能性最高的解释,“对,一定是这样!每个国家都会把最精锐的军队驻扎在国都保护君主,同时也会把最强最好的装备与武器分给他们!”
察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暗咬了咬牙关,再度下令全军要不顾伤亡,不顾任何代价的继续进攻,就算临清城内是天兵天将,要想活着回大夏也得把他们全部消灭!
同时,察哥下令后面的军队加快行进的速度,快点把攻城武器运过来。
临清城上,罗扬抬手一刀狠狠劈下,将一名刚刚顺着云梯爬上城墙露出半个身子的党项兵又给砍了下去,不过那名党项士兵也真是够彪悍,在中刀必死坠下城墙的一瞬间还朝罗扬砍出了反手一刀,这一刀正中罗扬的左腹。
幸亏罗扬穿有宋军制式轻甲才没有被这临死反击开膛破肚,但即便如此,罗扬的左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从甲片缝隙中切进来的刀锋所伤,入肉寸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得罗扬一咧嘴往后躺坐在了地上,刀也落在了一边。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又有一名党项兵从垛口后冒出了头,旁边两名与罗扬同队的宋兵见状立刻举刀朝着那名党项兵砍去,但此时从城下不知何处突然射来几支箭,箭箭几乎全部命中在两名宋兵的身上!
两名宋兵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那党项兵捡回一条命见状一喜,灵敏的一个跃身终于越过垛口冲上了城墙,他左右一看,瞬间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刚刚挣扎着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一手撑地坐起来的罗扬,一步上前举刀便砍。
罗扬见状已经来不及拿刀去挡,也来不及躲避,眼见党项兵之刀已到头顶,罗扬心中悲鸣一声“我命休矣”正待受死,却见从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把刀,居然在生死关头把那党项兵之刀挡在了罗扬头顶,紧接着又是一脚踢来将那党项兵踹倒在地,那把刀又上前一砍,只听一声惨叫,终将那党项兵格杀当场!
与此同时,又见几个身影瞬间补充到了那个失守的垛口前,将几名刚刚冲上来的党项兵又砍杀下去!
罗扬看向救下自己的这名救命恩人,一眼看去却是一愣,只见那人是个络腮胡的黑脸大汉,而他与正在垛口处的那几个人一样都没有穿宋军军服,而是统一的一身黑色军装。
居然是他们?!罗扬根本没想到救下自己的居然是那些在昨天下午突然进城的人,那些……“贼寇”!
“军医,这里有人受伤!”那络腮胡大汉朝旁边大喊道,然后看向罗扬又吼道,“你有没有事?!”
罗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络腮胡大汉看了他的伤口一眼,又朝他一点头便转身快步奔到垛口,与自己的同伴一起杀向了几名又露出头的党项兵,与此同时,一名同样身穿黑色军服但却背了个药箱子的年轻人来到罗扬身前,年轻人二话不说扶倒罗扬并快速卸去他左腹的轻甲,看了一眼伤口就从药箱中拿出一只小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伤口上,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伤口传来,罗扬只觉剧烈的疼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
“老兄命真大,要不是有轻甲相护,再往里一点你肠子就得出来了!”那年轻军医一边说着,手下也不停,一边又从药箱中拿出纱布为罗扬包扎起来,他的方言罗扬听得很亲切,是纯正的西北腔调。
不知怎地,罗扬突然觉得很安心,毫不抗拒的任由那“贼寇军医”摆布自己,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上城楼前还跟将军进言要将军小心提防这些贼寇,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们斩杀!
罗扬躺在地上转头朝旁边看去,只见城墙上除了宋兵,还有许多与那络腮胡大汉一样的“贼寇”,两种军服的人并肩战斗,在城墙的一线天间组成了一道不可攻破的钢墙铁壁!
察哥看着摆在自己身前的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死尸,竟在煞那间惊呆了。
他领军打仗多年,大仗小仗多如牛毛,直接、间接因他而死的部下、敌军、平民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莫说是一具死尸,便是有几十万具死尸堆满战场他也不见得会皱一下眉头,但他现在却真的呆住了,并且还是冷汗直流!
那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年轻汉人,身上有至少七八记致命的刀伤,他那仍旧保持着握刀姿势的右手和凝固在脸上的狰狞的表情无不显示着他在临死前做过何等疯狂可怕的反击,但这些都不是引起察哥惊呆的原因,察哥惊呆的是他所穿的衣服,并不是宋军的军服,而是天道军的军服!
可是这里是远离战场的宋国腹地,怎么会有天道军的人呢?
“他……他真的是从临清城上被钩下来的?”察哥反应过来,问向一名部下。
那名部下赶忙道,“回禀王爷,这人确实是被我们从临清城墙上用长索钩给钩下来的,这人也着实算个好汉,他落在了堆满尸体的地上并未摔死,只是摔断了一条胳膊,但却又立刻捡起一把刀站起来跟我们继续打,虽然最终是被我们给杀死了,可也被他又杀死了两名军士!”这名部下回话的时候脸上也不无敬意,显然也是对这名汉人感到了由衷的钦佩。
“你们可看清楚……临清城上还有多少身穿这种黑衣的人?”察哥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急问道。
“多,很多,不比宋兵少!”那部下想都没想立刻回道。
临清城上为什么有天道军?宋军为什么会跟死仇天道军一起守城?一个接一个疑问不停的冲击着察哥的认知。
突然,察哥浑身一震,他想到了一种可怕到极点的可能!
难道……宋军和天道军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死仇!宋国与那郑临风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演给全天下人看的戏!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全天下都误以为宋国遭遇了一场灭国的危机,已经分裂成了两个汉人国家!
是的,肯定是这样!察哥呼吸急促,冷汗直流,往日里的种种不解瞬间想通,否则强大的大宋怎会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分裂,甚至要到被灭国的程度!要不那郑临风怎么可能崛起的这么快!还有郓王赵楷的被俘,克星刘法的投降,都是假的!
现在夏国与辽国都已经相信了,便也到了他们收网的时候,先是自己与萧察剌手中的五十万辽夏大军,接下来就是……!
就连那所谓的赵桓阴谋都是假的,郑修年与张叔夜根本没有被俘,所有的一切都是计谋!所以他们才能在临清准备的这么充分,他们就是算准了自己的反应,所以早已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王爷,大事不好!”
正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察哥的身上跪倒,察哥艰难的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时辰前自己派去查看粮草的行军司拓跋塞!
“咱们的辎重军被一支不明身份的马军偷袭……,粮草损失大半!”拓跋塞哭道。
察哥摇摇欲坠……!
715,大名府之战(31)
早在夏军与辽军行动之前,郑飞就已秘密来到了阳谷县城。
阳谷距离大名府不过百里,距离战场也很近,县城的防御在以前花荣驻扎在这里时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周围还有一个军驻守,安全方面一点问题也没有,根据朱武的建议,郑飞把统帅营安置在了这里,便于指挥前线作战。
这几日,战场上各地最新的战况消息如雪花般日夜不间歇的飞入阳谷,供郑飞与指挥层参考,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战局做出判断,对全军下达正确的命令。
第三日清晨天还没亮,郑飞草草吃过早饭就来到了指挥部,吴用、刘法、花荣等人正围在地图边,在上面标注着敌军与各军的位置,众人一看郑飞进来了,都立刻直起身朝着郑飞敬了一礼。
“统帅早!”
郑飞一摆手,“大家早,”然后快步来到地图前看了起来,只见与昨晚自己去休息前仅仅才过了三个时辰,地图上的许多标注却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郑飞用眼一扫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在地图上各种标注的中心有一个用线画起来的不规则的圆圈,昨天的时候这个圆圈还没有完全闭合,而今早的闭合则表示对夏、辽两军的包围圈终于形成了!
“吴兄,说说最新的战况!”郑飞眼睛不离地图继续问道。
“是,”吴用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一边给郑飞介绍道,“我军第一,第四军已与宋军会合,完成了西线的防线。”
“第二,第六军也已与宋军会合,完成了北线的防线。”
“独立军第三骑兵师已成功偷袭辽军粮队,烧毁了辽军大部分粮草。”
“宋军也已成功偷袭夏军粮队,据说也成功烧毁了夏军近半粮草。”
“早上刚刚收到大名府的消息,他们已经完成了南线的防线。再加上咱们这里的东边防线,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对夏辽两军的包围。”
“夏辽两军没有停止进攻临清,但已分兵四处分别攻往临西、宗城、清河、恩州,试图打开缺口,目前五地皆已受到他们猛烈的进攻。分处五地的我军与宋军都有很大的伤亡,但还撑得住!”
“另据最新情报显示,一支约有四万人的夏辽联军正在往夏津方向赶去,另一支约有七万人的军队正往大名府一线杀去。看来夏、辽两军眼见西线攻不破,已经开始试图从北线与南线寻找突破口了。”
郑飞点点头,继续问道,“我军与宋军伤亡如何?”
吴用回道,“夏辽两军的战斗力超出了咱们的预期,各地伤亡都很大,据说宋军在袭击夏军粮队时整整打没了五千人,今早又刚刚收到消息,宗城险些失守,因为主要由宋军把守的一个城门被攻破了,幸亏咱们的人及时补了上去,但也被很多敌军攻进了城,城内守军现已死伤损员超过了四成!”
郑飞继续问道,“夏辽两军的伤亡如何?他们的粮草预计还可支撑多久?”
吴用回道,“三天的战斗,夏辽两军大约折损了四万余人,粮草估计还能吃两天,再加上他们劫掠各地百姓的粮食,估计还可以支撑五天左右。”
“才四万人吗……?”郑飞盯着地图皱眉自言自语道。
“统帅在担心什么?”吴用见状不解的问道,“我军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整个包围圈共有我军十五个军约二十七万人,宋军二十五个将约十三万人,总兵力五十余万人,已经超过了他们,而且咱们还占据着守城和粮草充裕的优势,他们跑不掉的!”
郑飞摇摇头,“夏辽两军粮草即将耗尽,又已陷入重重包围,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很快就会拼命了,如果四处的防线都是咱们的人,我自然不会担心,但有两处防线是咱们与宋军合力组成,一处防线又是纯粹由宋军组成,说实话,我不信任宋军,一旦被他们从任意一处地方突破出去咱们的计划就要失败,同时,宋军也并不完全信任咱们,咱们还要一边与夏辽两军作战,一边提防宋军,战斗力必然深受影响,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可以把他们围困在这里,夏辽两军无援无粮必然大乱,但这却也是我最担心的,他们如果是一整支军队,还会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比如粮草、侧翼、退路及是否会陷入埋伏、腹背受敌等等情况,必须同进同退,协同作战。但如果他们全线溃败,这四十万人就如同散沙一般分散于各地,到时候他们也就完全可以不会再担心任何事情,一个人或几个人就是一个小队,有山进山,有河过河,见人便杀,见粮便抢,如同流寇一般,再想捉住他们不比大海捞针简单!”
“其三,夏辽两军的战斗力和顽强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按照目前的速度,这场仗至少还要再打十天,到时候宋国的形势已经明朗,姚古很可能会生变!”
“其四……,”郑飞加重语气沉声道,“不要忘记咱们的真正目的,咱们可不是要消灭他们,而是……!”
“所以,实际情况是咱们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结束战斗!不但要尽快结束,还必须是咱们希望出现的结果!”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郑飞说得很对,形势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好。
“你们有什么办法?”郑飞抬头问向众人。
“我有!”只见花荣说道,“既然宋军不值得信任,咱们也担心夏辽两军化整为零成为流寇,那何不……把他们集中起来再一网打尽?”
郑飞眼中一亮,“你的意思?”
花荣指了指地图,“夏辽两军如今就像个没头的苍蝇,拼命的在各处猛攻妄图打开一条通道,咱们何不故意放开一个缺口,让他们从缺口进入,将他们集中在某个或几个地方,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围住他们,缩小包围圈!包围圈越小,咱们的兵力也就可以越集中!”
郑飞凝眉沉思起来,思索着其中的利弊。
吴用想了想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要让几十万人集中在一起,咱们有把握困住他们吗?而且他们会上当吗?”
花荣很肯定的点头道,“很简单,咱们可以设两个或多个缺口,敌军必一分为二甚至更多,我算过,以咱们的兵力,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并不是没有可能,然后只需要再多一点甜头,比如,把一座城池号称是咱们的粮营,已经饿疯了的夏辽两军一定会蜂拥而入!而且……,”
花荣对郑飞说道,“我已经打探到,我在辽国时一起共事过的两个辽国大将,耶律不古野和曾明义也在辽军中,我有把握让他们成为咱们的切入口!”
郑飞听了眼中一亮拍手笑道,“好,就这么办,传令下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高唐与博州内的百姓全部撤走,再让十七军和二十二军洋装败退,把高唐和博州让给他们!”
众人齐声道,“是!”
正在此时朱贵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张纸来到郑飞身前道,“统帅,咱们的人抓到了一名乔装成汉人的党项人,从他身上搜出来了这件东西,经过审讯那人招供,察哥为了确保这件东西能送达夏国,他至少派出了百余人带着同样的信装扮成汉人潜回夏国。”
郑飞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就见他眉头一挑满脸苦笑道,“这……这也行?”
吴用奇道,“统帅,发生了何事?”
郑飞将纸递给他笑道,“咱们与宋军的合作让察哥误以为咱们与大宋之间其实是演了一场戏,咱们与大宋是一伙的,他担心大宋已经在边境设下了埋伏,要夏国皇帝千万不可轻易出兵。”
吴用等人一惊,然后都笑了起来,吴用突然眼中一亮朝着郑飞喜道,“统帅,这可是好事,夏国皇帝必然不敢出兵,西北无忧矣!”
郑飞一笑,怪声怪气的对众人说道,“你们说从古至今有咱们这样好的‘反贼’吗?该操的不该操的心咱们都帮大宋操上了。”
众人都是一笑。
郑飞对朱贵说道,“找个机会放跑那个党项人,再创造次‘意外’让他得个通行令牌之类的,咱们好好送他一程!”
郑飞时刻关注着战局的变化,姚古同样也是,甚至他还付出了比郑飞更多的努力,每天也都有各种各样的军情从战场各处送达姚古手中,当然,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远远慢于天道军。
这一日天还没亮,姚古就被数件从前线送回来的加急军情给叫了起来,所有军情都显示,夏辽两军都停止了对临清、夏津等地的攻击,不只是他们,连刚刚来到大名府外围战线的七万夏辽联军居然也转头走了,他们都从不同的地方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而那个方向正是天道军的阵线!
姚古一惊,立刻想到难道是夏辽两军终于突破了天道军的防线?
一想到这里姚古不禁又一喜,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算个好消息,让夏辽两军给天道军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无论怎么对大宋都是绝佳的好消息!
但姚古并没有高兴太久,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这一次则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消息显示,夏辽两军的确是成功攻下了处于天道军控制的高唐州与博州城,据说这两处地方还是天道军的粮营所在,但随即他们又被更多的天道军给包围了,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姚古看着地图上标注着高唐和博州的两个城池不禁喃喃奇道,“郑临风……你又想干什么?”
716,大名府之战(32)
萧察剌觉得自己快疯了。
数月前,他在西京接到了皇帝的圣旨与密旨各一份。
圣旨的内容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任命他为北征军大元帅,率军南下入宋,助兄弟盟国大宋平定它国内的叛乱,并在平叛结束后全面负责从大宋收割河北十三州的所有大小事宜。
皇帝在密旨中则吩咐了两件事,一是要他想办法将燕王耶律淳的军队控制起来,架空耶律淳。这第二就是命令他不要真的帮大宋消灭那郑临风,而是既要帮大宋解了当前的灭国之危,也要给大宋继续留下郑临风这个威胁,简而言之,就是要想办法造成大宋的分裂并把这个分裂维持下去!
萧察剌在接到两份圣旨时真是不禁为皇帝喝了一声彩!
耶律淳的实力太强大,已经强大了可以威胁皇统,但皇帝还不能轻易动他,否则耶律淳必反,这对当前危机重重的大辽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大宋也太强大,而且对燕云十六州始终不曾死心,但大辽也不能跟大宋翻脸,因为翻脸的后果也可能是灾难性的;河北十三州则是中原对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当初大辽鼎盛时期也不曾攻下。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很重要,而且彼此之间也是风牛马不相及,却没想到伟大的皇帝仅仅用派军南征这一件事就全解决了,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不但能解除耶律淳的兵权,解了皇统之危,还能将大宋分裂成两个敌对的汉人国家,让他们互相残杀,彼此消磨实力,更能白白得到大辽梦寐以求的河北十三州!
天下还有比这伟大的计划吗?萧察剌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对皇帝简直佩服到了极点,但现在……,他却认为这个计划实际上是愚蠢到了极点!皇帝以为他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实际上他却是被骗了,大宋与那郑临风之间所发生的所有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演给全天下人看的戏,他们故意造成这种大宋分裂的假象并成功欺骗了大辽与夏国,这片战场也压根不是大宋与郑临风决战的地方,而是布置给辽、夏两军的圈套!可悲的是辽夏两国的皇帝还都自以为沾了个天大的便宜,老老实实的派出几十万大军自己钻进了这个圈套。如今,辽、夏两军身陷重围,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全都是宋军与天道军,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摆明了要把夏、辽两军困死在这里!
眼看粮草已经没了,外面莫说援军,只怕大辽仍然还蒙在鼓里,也没办法打草谷,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皆无法突围,就在萧察剌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从东面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辽军的一支人马偶然遇到了天道军的一个粮队,他们打跑了护卫粮队的人,抢来了一批简直比金子还珍贵的粮草,虽然粮草的数量不是很多,顶多只够一支万人军一天的用量,但却还有一个比这批粮草更加意外的惊喜,那就是从粮队中搜出来了一张天道军的辎重分布图,上面清楚的标示了天道军的所有大小粮营的位置,其中有两个粮营不禁令萧察剌怦然心动,那两个地方一个叫高唐,一个叫博州,这两个粮营从地图上看应该是天道军往前线运输粮草的枢纽,里面必然存有大量的粮草!
现在夏辽两军最缺的是什么?就是粮草!只要有足够的粮草,其实也不用太多,只要能有支撑大军再多用十天左右的粮草,夏辽两军就可以重整旗鼓从容的对宋军和天道军发动一次决战,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就打开缺口逃出生天!
萧察剌有些忍不住了,那两座粮营就像是两块散发着诱人味道的大面饼,时刻诱惑着如同即将饿死之人的他,他决定要出兵攻打高唐,但没想到此举却引来了耶律大石的反对,耶律大石认为这件消息来得有些太多巧合,里面恐怕有诈,切不可轻举妄动。
若在平时,萧察剌可能就听了,但偏偏前不久刚刚发生了大军粮队被袭,损失了大量粮草的事,现在整个大军可都知道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与萧察剌不听耶律大石的劝告不无关系,失去了这么一大批救命的粮草,辽军上下怨声载道,萧察剌的威信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应该说这样的事在行军打仗中其实也很常见,胜败乃兵家常事,是人总会犯错,对犯错之人来说,只要还有机会,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吸取经验教训,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争取再立战功一雪前耻。可萧察剌却不是这样的人,他首先的反应居然是导致自己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就是耶律大石,并更加视耶律大石如眼中钉一般,对他来说,无论自己以后再指挥大军取得什么样的胜利都不足以弥补这一次的耻辱,要消除耻辱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再找一次跟耶律大石意见相驳的事,再用自己的正确来衬托耶律大石的错误,只有这样他萧察剌才满意。
于是,萧察剌一看耶律大石反对立刻去攻高唐和博州,他眼中就是一亮,机会可算是又来了!他马上对耶律大石进行了驳斥,说,咱们现在可是已经没粮了,各个方向也都攻不出去,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既然已经知道高唐和博州有粮,咱们为什么不去?如今咱们要想活命,重新组织一次决战,只能去高唐和博州抢粮!埋伏?这真是可笑至极,宋军与天道军摆明了是要困死咱们,饿死咱们,只要他们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加强各地的防御,不出三天咱们就完了,整个大军必然彻底溃败,他们还用得着多此一举再设什么埋伏吗?所以这绝对不是一次埋伏,而是老天爷送给咱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个机会不但要抓住,还要尽快抓住,否则等敌人反应过来,他们势必会加强高唐和博州的防御,到时候咱们就没机会了!
不得不说,萧察剌的这些分析是很有道理,耶律大石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但他那对战局敏锐的嗅觉又告诉他此去高唐和博州很可能会出大事!
那要怎样才能阻止萧察剌呢?
耶律大石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军的主帅察哥,察哥总领夏军跟宋国打了这么多年仗,非常熟悉宋军的作战习惯,他定能看出宋军的阴谋阻止萧察剌。
耶律大石想定立刻说道,主帅,这件事是否要通知一下夏军呢?
萧察剌皱眉道,通知他们?有必要吗?让他们跟咱们一起分粮?
耶律大石摇头道,咱们两军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如果独自行动很可能会引起夏军的误会,再说如今两军彼此交汇,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可能瞒得住他们!最重要的一点是,正如大人您所说,等咱们抢到粮草后要不要分给他们呢?我认为那是肯定要分的,不分他们十有八九也会翻脸跟咱们抢,那对咱们来说将是灾难性的!所以与其咱们冒着风险拼死拼活攻下高唐与博州最后还要白白便宜夏军,不如让夏军也一起行动,两军合作把握也更大一些,大不了提前约定后待抢来粮草后平分就是了。
萧察剌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耶律大石的话,派人去把察哥请了来。
察哥来到后听完萧察剌的介绍立刻眼就直了,那眼神就像是饿狼看见了现成的鲜肉一样甚至都冒着青光!
耶律大石在旁边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设想落了空,他无奈的一叹,不过还好,至少是又把夏军跟自己这边绑在了一起,就算有什么问题,两军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萧察剌与察哥一拍即合,二人很快就商量出了具体的行动计划,两军各派出一支马军突袭,由夏军负责进攻博州,辽军负责进攻高唐,无论最终是攻下了任何一城或者两座城池都攻了下来,两军都必须诚实的把所有战利品都拿出来平均分配!
一天后,好消息就传来了,而且是大大的好消息,两军人马成功突袭,高唐和博州的天道军悴不及防,被两军顺利的攻取成功,而且两军都在城内发现了屯粮之地,据说是数间巨大的粮仓,里面堆满了粮袋,粮袋里就是白花花的大米!粗略估计一下,几座粮仓内的粮食足够夏辽两军近十天的用量!
萧察剌与察哥当然大喜过望,不过同时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说是天道军已经派了一支大军杀往高唐和博州,想要重新夺回两城。二人又是一惊,立刻下令所有大军都停止目前的行动,全速向高唐和博州集结,说什么也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救命粮。二人同时也商量好,高唐暂且归属辽军,博州暂时归属夏军,且先解决当前的事,具体的分粮日后再说。
幸运的是,权且说是幸运吧,等夏辽两军分别抵达高唐和博州时,城外果然已经聚集了许多天道军将两座城池围困了起来,不过他们的数量还不多,夏辽两军一到随即不战而退,任由两军进了城。
萧察剌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粮,还真别说,城内深处果然有数个巨大的粮仓,里面堆满了粮袋,就这些粮草,省着点用,完全足够辽军支撑半个月!
不过城内却有个诡异的地方,城内居然没什么居民,除了几座大粮营,整个就是一个空城,攻城的部下说他们一进城就是这样。
萧察剌想了想,也许是天道军为了安全起见早就把居民都移走了,这也正常。他便没有再往深处去想,只是下令全军马上开饭,痛痛快快的先大吃一顿再说。
消息传开,高唐城内辽军欢呼震天!唯有耶律大石来到城楼,从高处看着空空荡荡的城内,皱眉沉默无语。
接下来一夜,各地的辽军先后抵达并进了城然后都饱餐了一顿,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一夜之后就出了事,第二天一大早,伙夫们再想做饭,可等再去粮仓搬粮仓深处的粮袋才发现,里面压根就不是大米,而是……泥土!伙夫们又一连搬了几个粮袋,发现里面除了一个粮袋装得是大米,其余的也全部都是泥土!
萧察剌闻讯赶来,看着从粮袋中倒出来的黑乎乎的泥土,他浑身一颤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立刻下令把粮仓腾空,当众人把表面的一层粮袋搬走后赫然发现,里面的粮袋装得全部都是泥土!
也正在这个时候,城外突然传来紧急军情,从四面八方突然来了数不尽的天道军,已经把高唐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察剌不禁一个哆嗦,这才明白,又上当了!
717,大名府之战(33)
萧察剌慌慌张张的赶到城楼,却见耶律大石早已到了,正在指挥辽军展开防御。
耶律大石一看萧察剌正手忙脚乱的往城楼上跑,心中不禁陡然一怒,但还是不得不迎上前去压抑着怒火对萧察剌施礼道,“大人,您来了!”
萧察剌没有听出耶律大石语气中的怒意,此刻他也顾不得了,匆忙朝着耶律大石点了一下头就往垛口处走去,待完全看清楚外面的景象,直惊得他一把扶住垛口,满脸的震惊!
只见昨日还空荡荡的城外此刻已是围满了黑压压的大军,从四面八方把整个高唐城围得是水泄不通!联营百里,抢旗猎猎,正在营外活动的人少说就有十几万,再加上营内还没露面的,几十万是少的!
更令萧察剌感到震惊的是,在敌军之中还有更多的身穿平民衣服的人,他们赶着大车,拿着铁锹铁铲,正在距离高唐城约五六百步的地方热火朝天的挖着坑!
是的,就是在挖着不知有多深,但有至少两丈宽的长坑!
试想,十几万人一起挖坑,那该是何等高的效率,才这么一会功夫,一条围着高唐城的长长的大坑就已初具规模,现在若来上一场大水灌进这坑中,则一条现成的护城河就算成了。
萧察剌见状脸色又是大变!他已看出了天道军想要做什么,古往今来,在阵地前挖又长又深的坑都是防御一方爱做的事,目的是给敌军的前进造成障碍,不但让敌军的行进速度变慢,更能在某种程度上阻挡敌军的重型器械与马军靠近己方。
但如果是进攻的一方也挖坑的话,那就表示他们压根就没想进攻,而是要用这种方式把防御的一方更加有效的围困起来!
萧察剌一下子终于全明白了,怪不得天道军煞费苦心的要用假粮库把自己吸引到高唐城里来,原来竟是要把自己彻底困死在这里,如今城内要粮没粮,要啥没啥,只有几十万张等着吃饭的嘴,几天之后,他们根本不用动手,城内的几十万大军就得全部饿死!
想通这些,萧察剌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起来,一股发自肺腑的恐惧充斥全身!
“请大人尽快下令大军突围出去,不能再拖了,一旦等他们真的把拒马坑都挖好,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耶律大石上前急道。
萧察剌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耶律大石,心中只觉五味杂陈,苦涩无比,事实证明自己再一次错了,而且还是错在不听耶律大石的劝告之上,如果当初真的听了耶律大石的劝告该有多好……。
这萧察剌虽然是个度量奇小,喜好争权夺势之人,但能做到西京留守这个位置也不是个傻子,在生与死面前,他明白,什么颜面,权势,都不如活着重要,而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在眼前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经历的耶律大石身上……!
“林牙,老夫……许你全权指挥,指挥我大军杀出重围!”萧察剌想定一脸正色道,“日后重返大辽,我必向圣上禀明你的全部功劳!”现在先这么说,等活着逃出这里,以后的事还不全在自己这张嘴上?萧察剌心中阴阴的暗付道。
耶律大石一愣,他当然听不到萧察剌的心中独白,但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去管,他现在想要的就是这个“全权指挥”,别的都可以暂时不考虑!
“多谢大人!”耶律大石心中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只觉自从来到中原后那架在自己脖颈上的无形枷锁顿时为之一去,眼前的形势虽然紧迫危险,但只要自己可以自由指挥大军,他还是对冲出重围怀抱有信心。
“我去了!”耶律大石又朝萧察剌一抱拳便急匆匆的下了城楼。
萧察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对的。
那事实究竟是怎样呢?
应该说,萧察剌当前把全部军权放给耶律大石的做法是正确的,耶律大石掌握军权后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让城内躁动不安的辽军重新稳定下来,并很快按照他的部署组成了数波突围大军,让辽军拥有了与城外天道军再决战一次的机会。
但很可惜,萧察剌的这个“正确”的选择做出的已经太晚了,耶律大石的确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但他毕竟也只是个人,他不是神,纵他有三头六臂,也已错失了良机,更不是城外准备的更加充分,士气更高,装备更好,战斗力更强的天道军的对手!
战斗很快打响,萧察剌在城楼上紧张的看着辽军的第一波进攻,一支马军在耶律大石的指挥下向天道军的阵地发起进攻。
随着一阵紧急连贯的预警声响起,十几万正在奋力挖坑的老百姓一下子就如退潮的潮水般退回到天道军之中,连大车和挖坑的工具也不要了,待他们一退,天道军便立刻展开了进攻,前面的天道军用黑漆弓、白漆弓等普通弓箭,后面的天道军则用神臂弓、断魂弩等远程弓箭,扑头盖脸的就是对着辽军一阵猛射!
试想,十几万人一起朝着敌人射箭,那是何等恐怖的攻击,冲在最前面的辽军死伤极其惨重,冲到天道军阵前的不足三成,而那些坑虽然还都没有挖好,却也已初具规模,坐骑根本无法跃过,剩下的人便在坑前成为了活靶子,没一会就被消灭赶紧。
第二轮攻击随即开始,辽军步兵组成方阵,依靠盾牌抵挡着箭支的攻击并往天道军的阵地推进,这一招果然奏效,如雨点般的箭支再也无法射杀任何一个人,他们距离天道军的已经越来越近,盾牌后的辽兵都握紧了刀柄,准备到达大坑时就一起散去杀进敌军之中。
但天道军早已有所准备,只见弓箭兵们都停止了射击,就在辽军以为天道军要与他们展开肉搏战的时候,便只听“呼呼呼”的声音在天道军后面不停响起,紧接着就见冒着火星的火器如同巨大的冰雹般落进战场,砸向辽军的方阵!虽然大多数火器因为精度问题都打偏了,只落在了辽军方阵的边上,但却架不住火器的数量着实太多,仍旧有许多火器准确的在辽军方阵头顶的空中,或者落在辽兵的盾牌上,或者干脆砸进相邻盾牌的空隙中成功爆炸!更加恐怖的是,这些火器中的大多数乃是火油弹,一经爆炸,火油爆燃,无论是人、衣物还是兵器皆触之既燃,处于爆炸范围内的辽兵瞬间都成了火人,惨叫着,翻滚着,没被烧到的人也只能慌忙躲避,顿时,几乎所有的方阵都乱作一团!
天道军的弓箭手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不待得令便瞬间重新展开弓箭攻击,如雨点般的箭支重新挥洒在战场上,失去了盾牌方阵保护的辽兵纷纷中箭倒地!
在火油弹与箭雨的双重攻击下,辽军步兵俱都惊骇恐惧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停止了前进,转头就往高唐的方向逃去。
耶律大石面如岩石,似对眼前的一切都不为所动,仍旧不停的下令指挥大军继续进攻。巨大的伤亡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如今辽军已到了悬崖边上,要么继续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么就停下来等死!
接下来,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所有的攻击都在天道军的反击下被打散击退,但他们每一次冲锋,总能距离天道军的阵地更近一些。
而就在耶律大石正准备下令发动最后一轮决战式冲锋的时候,却没想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可怕一幕突然发生了!
只听震天响的呐喊声突然自天边响起,又见远处黑尘四起,大地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耶律大石瞪大眼睛看向天边,满脸尽是不信!
原来,从天边冲来了一支大军,是一支黑色的大军,居然是天道军的援军到了!滚滚黑尘中隐约可见人数少说也有几十万!
再加上如今战场上的这几十万人,天道军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怎么……怎么有这么多天道军?!”萧察剌惊道,他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钻进高唐城,也是因为辽军的主力目前还在,试想,如果想把三十万辽军围住,那至少也得有七八十万人才行,如今这片战场上宋军和天道军加起来也才不过这个数,他们若敢围困自己,又怎么再对付夏军?但眼前这一幕却颠覆了他的想法,城外这黑压压的与天际同边延绵不绝的天道军大军清楚的表明,这是一支至少七八十万人的大军!正好可以用压倒性的优势把自己给包围起来!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从哪里来得这么多天道军?
耶律大石上前一步,双目充满忧虑的看着外面说道,“那郑临风应该是把他在南方的军队也都调集来了,全部都集中在这里了,想必此刻……全部的宋军也已集中在博州城围住了察哥!”
萧察剌终于明白了,真想给自己一记耳光,自己想来想去竟然忽略了宋国和郑临风原本就是一伙的,所以他们在南方的对峙自然也是假的,郑临风竟是偷偷把他在南方的军队也都调来了!
萧察剌在城楼上看得瞠目结舌,绝望无比,天道军没有援军时就如此厉害,如今又陡然多了这么多援军,辽军哪还有什么机会?!
耶律大石也惊呆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眼见辽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又被打下下去,而天道军占据着人数、武器、地势等等诸多优势,辽军再发动进攻只能是徒增伤亡,他只得无奈鸣金收兵停止了进攻,准备等待夜幕降临再想办法突围。
这边天道军一看辽军回城了,随即一声号响,刚刚还躲在后面的十几万老百姓立刻又如涨潮般穿过大军来到阵前重新拿起工具挖起了坑,这一幕看得耶律大石和萧察剌直想吐血却无可奈何。
而在天道军的中军处,郑飞与众将得意的哈哈大笑。
庞万春对吴用笑道,“吴大哥真是好计策,如果让辽军知道咱们的几十万大军中只有最前面的十几万人是军队,后面的还有刚来的大军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老百姓穿上衣服冒充的,连武器都没有,他们只怕会气的吐血呢!”
没错,现在包围高唐的几十万天道军中大部分都是由老百姓组成,军服不够的话,有的干脆只是穿着黑色的平民衣服,反正都是黑的,让他们与天道军混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若不在近处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
吴用笑了笑,对郑飞抱拳道,“统帅,是否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郑飞笑着摇摇头,“不急,先让百姓们帮咱们把坑挖好再说,然后再把辽军饿上几天,等他们饿的快发疯了,咱们再行动!”
说罢,郑飞转头看了看南面,此刻在数百里外的博州,相同的一幕也在上演着。
林牙:辽语中翰林的发音是林牙,耶律大石科举高中殿试第一,被授翰林,世人称其为林牙大石,是为尊称。萧察剌如此称呼,是为亲近。
718,大名府之战(34)
几十万冒牌天道军一到就彻底唬住了辽军,不过这几十万人毕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大多数人手上没武器不说,连最基础的军队纪律都不懂,也就刚刚靠着几十万人一起狂奔而来的气势能吓吓人,真要让他们跟天道军站在一起,就那站得横七竖八的队伍,那交头接耳的乱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郑飞为了能让他们再多发挥些作用,让辽军别那么早看出破绽,干脆就立刻下令,这几十万人也别站在后面装天道军了,反正也装不像,所有人都到阵前来跟十几万真百姓一起挖坑挖战壕,天道军不但管吃管喝,吃大白面馒头,猪肉炖白菜,每个人还给三百文工钱。反正挖坑挖战壕本就用不着兵器,也不用讲究啥队列纪律,想必定能继续骗住辽军。
这道命令一下,几十万老百姓那叫一个高兴,他们本来就乐意帮助天道军,如今一听不但好吃好喝还给工钱,叫谁谁不乐意?不就是挖坑嘛,庄稼汉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
几十万人被带到前面后呼啦一下子就干开了,有工具的用工具挖,没工具的就用手挖,挖出来的土有车的就往车上堆,没车的干脆就脱下衣服往衣服里堆再抱走,几十万人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还真别说,原先的十几万老百姓一起挖坑效率本来就够高了,再加上这几十万人一起动手,别说只是围着小小的高唐州城挖一道不算太深和太宽的长沟,就是挖一条河也不是什么难事,原本就已经初具规模的长沟便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扩大着!
远处的城楼上,萧察剌与耶律大石还有辽兵们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他们眼中天道军实在是太可怕也太……诡异了,拿起兵器就是战斗力超强的战士,放下兵器连干活都能这么疯狂!
眼看着围住城池的长沟已经越来越深,越来越宽,耶律大石有些受不了了,他再度下令调集全军的弓箭手立刻出城用弓箭朝着挖沟的人射,最起码也要让他们挖坑的速度慢下来。
可谁料,辽军的弓箭手们刚刚来到距离长沟三百步远,还没进入他们手中之弓射程的时候,迎面就遭到了天道军用神臂弓与断魂弩的迎头怒射,辽军弓箭手们又被打了回去,一些有盾牌的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举着盾牌阻挡着箭支进入自己手中之弓的射程,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要射箭就得撤掉盾牌,可一撤掉盾牌就得变成马蜂窝,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耶律大石在城楼上看得直想吐血,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除了无可奈何之外,他还对天道军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嫉妒!原来他在以前率军抵挡金军进攻时就已认识到了给军队大规模装备优质弓箭的好处,一支万人的军队,不用全部的人都配上弓箭,其实只要有一半人能有弓箭,那也能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提高一个等级!
为此,他在战后数次进言上级乃至朝廷,请求给自己的部下增加弓箭的配给,但很可惜,他的要求都被拒绝了,或者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他数量极少的弓箭,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仍旧不停的继续上书请求,直到屡次碰壁之后他才渐渐明白,整个大辽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从上到下的各级官员都像吸血虫一样疯狂的吸食着国家的血脉,莫说是按照他的请求多制造精良的弓箭,便是制造质量极差的弓箭也需要钱,多额外的造一把弓,一支箭,就意味着官员们会少贪污一把弓、一支箭的钱,官员们当然不会乐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偌大一个大辽难道连耶律大石手中的一支军队也满足不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耶律大石手下万把人全配上弓箭根本没啥难度,但官员们还有更深远的考虑,满足了耶律大石就等于开了一个头儿,别的将领见了再眼红,然后所有人都要求跟耶律大石一个待遇怎么办?到时候花的钱可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你还要不要官员们活了?让官员们都喝西北风去啊!
耶律大石终于知道,阻碍自己实现理想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整个利益集团,他虽然愤怒悲哀,但他清楚自己的分量,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可他却没想到,现在在这片战场居然让他见到了自己理想中的一支军队,每名士兵除了都必备的一把刀剑,还有铮亮坚固的铠甲之外,居然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把弓,并且还都不是普通的弓箭,尽是射程很远的黑漆弓,甚至还有数目超乎想象的耶律大石梦寐以求的神臂弓,这支军队叫天道军!
耶律大石看着自己的部下用着劣质的普通长弓在对方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他心中不禁无比苦涩的悲叹,如果大辽能给自己的部下也配上同样的弓箭,今日三十万辽军何苦落得此等境地!大辽又何苦落得此等濒临灭国的困境!究竟是老天要灭亡大辽,还是大辽自己要灭亡自己!
“林牙……,咱们现在再怎么办?”一个声音自耶律大石耳边响起,扰断了他的思绪,耶律大石转头一看,原来是萧察剌正在满脸慌乱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耶律大石收回思绪,深深皱起眉头看着正在远处忙碌的天道军,好一会之后才沉声说道,“等!”
萧察剌惊道,“等……?!”
耶律大石点点头,“大人在进城前说过,宋国若真想消灭咱们,只在外面困住咱们就够了,何必费这么大劲把咱们骗进这里呢?我也认为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对……对啊。”萧察剌连连点头。
“所以,”耶律大石眯起眼说道,“宋国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而那也许就是宋国真正的目的!”
“他们该不会是想要……咱们投降吧?”萧察剌惊道。
耶律大石白了他一眼,你老小子这不也不傻啊,怎么就连着干了这么多傻事?
“我担心也是这样!”
“我坚决不会背叛大辽!”萧察剌一脸坚定的说道。
“我也不会背叛大辽,”耶律大石接着说道,“但现在形势对咱们很不利,我军的已经完全丧失了勇气与士气,要想成功突围,只能棋出险招!”
“险招?”
“是!咱们要等,等着敌人在认为咱们最虚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再对他们发动绝地反击!而这个反击的机会,就是要等敌人送给咱们,等敌人准备招降咱们的时候,咱们……,”
耶律大石看看左右才压低声音对萧察剌说道,“咱们假意投降,再……!”
萧察剌恍然点点头,可又担忧的说道,“可咱们要等多久?咱们现在可是已经没粮了!”
昨日进城后,萧察剌一看城里那堆得满满的大粮仓,一时放宽了心也是得意忘形,下令全军上下大吃了一顿,直接就先把大军还剩下的那点粮食先给吃完了,原本那些粮食省着点用还能支撑两三天,这倒好,全军提前断粮了。
耶律大石只觉一阵眩晕袭来,看向萧察剌的目光直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但他却还是只能强行压下怒火,咬咬牙说道,“我这就派人去跟他们谈判!”
“你是萧察剌的人,还是耶律大石的人?”郑飞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名契丹人,真是没法不笑,这些契丹人脑袋瓜子挺灵啊,自己这围城沟还没挖好呢,他们就看出自己不是想把他们赶尽杀绝,这就派人谈判来了。
“末将耶律满,是大石将军部下!”耶律满恭敬的回道,末了又补充一句,“末将来大宋之前是燕王殿下坐下飞山军营指挥使。”
郑飞心中一乐,原来是自己那便宜老丈人的人,这更好办了。
“原来是我岳丈大人的属下,快,赐座!”郑飞笑容满脸的示意吴用。
耶律满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声致谢坐了下去。
“将军来此有何事?”郑飞明知故问。
“我们萧大人和大石将军派末将来问齐王殿下……,殿下围住我们是想做什么……?”耶律满自己脸上一阵臊红,这不明知故问吗?可还必须得这么说,这么说就是故意装傻,意思就是咱们两军之前根本就没打过仗,啥事还都好商量。
郑飞明白他的意思,若在平时郑飞或许还有闲工夫跟他闲扯,但现在不行,时间不等人,郑飞决定开门见山,“高唐州是我的,你们进攻了我,还问我想要做什么?”
耶律满急道,“但也是你们与宋军包围我们,进攻我们的……。”
郑飞摆摆手,“你说我们与宋军一起进攻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
耶律满顿时哑口无言,是啊,证据呢?说我们看到穿着你们军服的人在和宋军一起?我们还杀死了你们的人?这么说的话,这郑临风也完全可以不认账,说那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是宋军假冒的。
无耻!耶律满瞬间就给郑飞下了一个定论,但还是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说道,“那请问齐王殿下,你们怎么才能退兵?”
郑飞道,“很简单,你们全部投降。”
耶律满在来之前就已从耶律大石口中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其实他这次来也是为这个结果来的,他刚要故作震惊的按计划抗拒一番再假装要回去禀报,却听郑飞接着说道,“一天之内,全部辽军分批扒光上衣,脱掉鞋,赤手空拳光着脚到城外投降!”
耶律满脸色大变!这要真按他说的去做,自己这几十万人就算是再假装投降,到时候也没反抗的条件了,只能任他们宰割,假投降就变真投降了。
“殿下,我们……,”耶律满急道。
“这事没得商量,”郑飞很坚决的说道,真以为老子是傻子?你们说投降就投降,等出了城,出了包围圈再造反怎么办?
“回去告诉萧察剌和耶律大石,还有南京道我老丈人的部下大将们,辽国那些事我很清楚,我老丈人受了委屈,耶律延禧那个王八蛋忘恩负义准备架空我老丈人再对付他,这事我这个做女婿的坚决不同意,我要给我老丈人讨回一个公道!跟着我干,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重返南京,否则……就是我老丈人的叛徒,我会代表我老丈人消灭他们!”
719,蕃军(1)
听完郑飞这些话,耶律满一下子就傻眼了,旁边朱武和吴用等人的眼睛却都亮了,统帅真是高啊,现在天道军跟辽军打得这场仗原本是国与国之间的事,但经统帅这么一说,把他那便宜老丈人耶律淳往外一搬,两军之间反倒成了辽国内部的事了,我们天道军不是在代表大宋跟你们打仗,而是在代表燕王耶律淳处理家事!
虽然是个人就知道统帅这是在满嘴放炮,但有没有这番意思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首先,统帅首要的目的就是招降辽军,实在招降不了才会考虑把他们全部杀掉,但天道军与辽军毕竟是两个种族的人,如果高唐城内的这些辽军此刻面对的是另外一支辽军,大家一看真是打不过,再抵抗下去就是个死,那可能说投降就投降了,因为彼此之间不存在背叛民族的问题,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叛国就等于造反,造反就造反,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更迭不都是从国人的造反开始的吗?但背叛民族的问题就要严重的多了,背叛民族就等于彻底背叛自己所有的一切,就是民族的罪人,死后都没资格去祖宗们安乐的天堂!从情感上来说,这是让辽军投降的最大障碍。
其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为什么能流传上千年?因为它深刻的揭示了不同民族之间相处时的一个尖锐的问题,那就是很难相互信任。一个民族再疯狂,他也不会想着把自己的族人全部杀掉,但他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想把异族人全部杀掉。而阻碍辽军投降的第二大障碍就是这个信任的问题,辽军必然害怕向汉人投降后会受到非人的待遇,投降给自己民族的人,只要听话,大家以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但投降给异族就很难说了,异族向来很难把异族当人,对异族想杀便杀,要打便打,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那种非人的待遇光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向异族投降。
统帅的这番表态恰恰就同时解决了这两个问题,辽国皇帝猜忌燕王本就是公开的事实,城内的辽军,你们身为燕王忠实的部下是不是应该保卫燕王啊?从这个层面上讲,你们投降我顶多也就是造反了,根本不是背叛自己的民族,你们名义上还是燕王的人。而本统帅虽然是个汉人,但也是燕王的女婿,如果不打仗你们见了老子还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郡马爷,所以无论怎么讲,你们投降的都不是我,而是投降的你们的老上司燕王耶律淳,老子代表着燕王,对你们还能差了吗?
至于辽军投降以后的事,怎么把他们彻底变成天道军,那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能让他们把最难跨出去的那一步迈好了,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了。
“耶律满将军,”郑飞收回刚刚强硬的态度,转而对耶律满和善的一笑,“我的意思你可听清楚了?”
耶律满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赶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末将都听清楚了。”
郑飞点点头,吩咐旁边道,“速去准备一桌酒宴,我要好好招待耶律将军。”
耶律满一听赶忙道,“不不,多谢王爷,末将来时已经吃过了,这就回去复命……。”
正在此时,却听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耶律满的肚子中传出,在这安静的帅帐内响的是分外清楚,耶律满脸一红,真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他从昨晚一顿饱饭后到现在,可是差不多有一整天滴米未进了,此刻一听“酒宴”这两个字五脏庙便毫无准备的有了反应。
郑飞似是没有听到一样笑道,“耶律满将军你是我岳丈大人的部下,来我这里可是贵客,我若不好好招待,日后怎么再见我岳丈大人?耶律将军就不要推辞了!”
耶律满听了心中真是热乎乎的,他转念一想,不就是顿饭吗!吃完这顿还指不定有没有下顿呢,死前也做个饱死鬼,吃!
“多谢齐王殿下,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飞很体谅的没有安排酒水,只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饭食,耶律满原本还有些担心被强逼着喝酒回去没法交待,眼见如此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郑飞更是感激。
一个时辰后,耶律满茶足饭饱,满足的拜别郑飞回了高唐。
虽然只是吃了顿饭,并且也有被对方“强迫”的借口,但耶律满还是有点心虚,一路故作紧急的朝高唐驾马狂奔,颠地他那饱饱的肚子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可一进城,耶律满就觉出城内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了,只见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鬼头鬼脑的说着什么,还见到几名军官正在领人搜集着什么。
耶律满满心疑惑却也没时间去管,毫不停顿的就要去向萧察剌和耶律大石复命。
没想到更奇怪的事接着又发生了,他刚登上城楼首先见到的就是耶律大石的亲卫队,队长耶律虎一看到耶律满就把眼睛瞪圆了惊道,“你……你没死啊!”
耶律满白眼一翻没好气的回道,“兄弟一场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啊!”
“不不,我怎么会盼着你死呢……?是因为……,”耶律虎砸吧嘴想解释,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看了一眼里面压低声音道,“两位大人都发着火呢,兄弟你小心点吧!”
耶律满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再细问,就听从里面传来了耶律大石的喝声,“耶律满,进来!”
“是,是……!”耶律满赶紧走进了城楼,心中哆嗦道,娘啊,该不会是……我在那吃饭的事已经传开了?
一想起耶律大石那如铁的军纪和六亲不认的铁脸,耶律满心中悲鸣道,完了完了!我这条命今天就毁在这张嘴上了!
一进门,还没看清楚耶律大石的脸,耳边就已传来了耶律大石恼怒的声音,“怎么去了这么久?!”
耶律满腿一哆嗦,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扑通跪在地上,“大人,我……我……,”
耶律大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他们往城内抛投的传单你有[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没有看过?”
耶律满一愣,“传……传单?什么传单?”
耶律大石见状一惊,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把你去敌营的详细经过都说一遍!”
耶律满赶忙就把从进营,到见到郑临风的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不过他现在也看出情况有点不对劲,似乎是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并且这件事跟自己留在那里吃饭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出于侥幸心理,他又暗下决心把留在那里吃饭的事又给遮了过去,只字未提。
耶律大石听罢,脸色一变,狠狠的一拍怒道,“怪不得他们要拖这么久才把你放回来,原来竟是要提前安排这件事!”
耶律满的脸上都快写满问号了,后来进来的耶律虎这才来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一炷香之前,敌军用抛石机将十几个大布团投进城内,布团内全都是纸片子,上面写着……,”
听耶律虎说完,耶律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天道军是在趁自己吃饭的功夫,把郑临风要自己传给萧察剌和耶律大石的话都原原本本的印在了纸上,然后投进了高唐城,反倒是全城的官兵比萧察剌和耶律大石先知道了郑临风的话!
高!真他妈的高!耶律满心里简直是佩服死了郑临风,他肯定已经猜到那些话自己虽然会如实的禀报萧察剌和耶律大石,但耶律大石也肯定不会让全军知道,否则全军的军心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且耶律大石也会为此提前做好准备,所以他才拖住自己用这种方式让全军先知道!
这个郑临风,考虑事情真是滴水不漏!
除了佩服之外,耶律满竟还不由对郑飞更生出了一分好感,因为郑飞完全可以强行扣下他再不紧不慢的做这件事,可郑飞却没有这么做,还好好的招待了一顿,做的那么有人情味,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人一样……。
难道……,耶律满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直令他心中猛地一惊,世人都知道皇帝这一次调派南京道宫帐大军入宋也是为了架空燕王,燕王居然还同意了,他为什么敢这么做?莫不是燕王真的是故意的?他早就暗中跟他女婿郑临风商量好了……?!要他女婿帮他趁这次机会……保存住他的实力?!
“统帅,您这一步棋走得真是妙!”朱武由衷钦佩的对郑飞说道。
“是啊,这颗种子已经在辽军心里种下了,耶律淳为了起事准备,这些年没少给南京军洗脑,直接导致南京军对他们那个皇帝本就没有多少忠心,如今在饥饿、绝望与死亡面前,没有多少南京军会想着给皇帝誓死效忠,正好便宜了咱们!”吴用也笑道。
武松接口道,“统帅,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等着辽军主动投降了?”
郑飞摇头笑道,“如果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个萧察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耶律大石,此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投降的。”
说罢,郑飞转头对花荣说道,“花兄,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花荣点点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郑飞又看向庞万春,“万春,你那边呢?”
庞万春也立刻回道,“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行动!”
“好!”郑飞满意的点点头,一声令下,“那就行动吧!两天之内,必须降服辽军!”
720,蕃军(2)
天道军的传单果然在辽军之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哗然,虽然耶律大石随后就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稳定军心,但种种流言还是在辽军中疯狂的传播起来,耶律大石见状果断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当众严惩斩杀了几名私下谈论传单的军士,这才勉强让躁动不安的大军稍稍平静了些,耶律大石与萧察剌也商量好了,等明天一早就再派人去谈判,正式开始假装投降的计划。
是夜,除了值守的之外,大部分辽军都在饥肠辘辘中进入了睡眠,整个高唐城重新陷入了安静,夜半三更时,在高唐城深处有一座废弃的庄园,这个庄园就是当初郑飞率领梁山军和曾头市大战时,郑飞用被绑架的曾密栽赃给高唐知州高廉的那个庄园。
高廉事后虽然派人仔细的搜查了一遍庄园,但并没有发现梁山好汉在废井中所挖的地道,郑飞日后率军攻克了高唐州后,便将这个地道堵了起来,当前些日子确定要把敌军困在高唐时,大家又想起了这个通道,于是又把它给挖通了,城内城外的进出口都遮掩妥当,以作不时之需。等辽军进城后,由于整个高唐城内已是人去城空,空出了大量设施完备、干干净净的房屋,完全可以供整个辽军居住,所以辽军在简单搜查了这个庄园,确定只是一处废弃的根本无法居住的破地方后就没有再踏足一步,只留下了两名辽兵看守周边这一片。
这废弃的荒宅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着实有些吓人,那两名辽兵也不敢留在这里,早早就在庄园外寻了一处空房子睡觉去了,其实他们没留下看守也是对的,若真留下来,让他们看到此时庄园内枯井口所发生的一切,恐怕都得被吓死!
只见从枯井口突然如鬼魅般冒起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再一仔细看,那不就是一颗人头吗?!
难不成是闹鬼了?古代版的贞子出井?
那颗人头转了转,似乎是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院内,确定院内没有别人后又缩了回去,但仅仅片刻之后,就见一个人影动作麻利的一下子就井内爬了上来,此人疾步冲向墙边,身形很快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直到过了约半个时辰后才见那人又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他回到井口学着鸟儿往里叫了一声,这才依次见到几个人影也从井口里爬了出来,借着月光一看,这几人都穿着一身辽军的军服。
这深更半夜的,这几名辽兵没事往井里钻进钻出的这是干啥?
只听刚刚最先出井的那人开口对另一人低声说道,头儿,我都看了一遍,院里没人,院子外面大约每隔一刻钟会有一队辽军的巡逻兵经过,每队十人左右,还有,我刚刚看到院外不远有一间房子里面有火光,我悄悄摸过去看了下,里面有两名辽兵在睡大觉。竟是一口流利的开封口音。
那被称作头儿的人点点头,随即用标准的官话对众人说道,弟兄们,统帅和军长把这个重担交到咱们几个手里,除了是因为咱们都去过辽国,会说契丹话,更是出于对咱们的信任!咱们绝对不能辜负他们,今晚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然,如果真的不幸失败了,反正我张四海是没脸活着回去见统帅和军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都是咧嘴一笑,只是笑,却没有发声,一副视生死如寻常的样子。
一人道,头儿,来之前我早就把后事交待给同乡的王麻子了,大家也都是!
张四海点点头,好,大家记住,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再说汉话,都要说契丹话,一切行动听我号令,见机行事!
众人齐齐低声道,是!
行动!
在一队辽军巡逻兵从荒宅前走过并走远后,数道黑影从荒宅的破墙上翻身而下,迅速没入墙角的黑暗之中,朝着不远处亮光的屋子疾驰而去。
来到小屋后,张四海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往里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悄无声息的朝着几名部下用手做了几个手势,两人便守在了门口两侧暗影中,两人隐身小屋后面窗口下,剩下的六个人则站在张四海身后,把手也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拔刀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张四海伸手重重的拍响了小屋的门。
先听从屋内传出两声如同受到惊吓的呼声,接着就有一个人用契丹语恼怒的喝道,谁啊!想吓死老子啊!两个脚步声同时由远及近,却没有立刻打开门。
张四海用契丹语喝道,开门!谁让你们在里面睡觉的!
里面的人一听是契丹语这才像是放了心一样把门拉开,却是露出来两张汉人的面孔,他们看了一眼张四海及另外几人,满脸疑惑,没见过,但一看清楚张四海一身营指挥使的打扮,还是让两人赶忙恭敬的朝着张四海施礼道,见过大人,请问大人是……?
张四海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边说着你们倒真会挑地方,在这睡大觉……一边故作打量的硬往屋里走。
两名辽兵只得侧身让路,但没想到等后面的六人走到他们身边时,只听张四海突然在觉字上加重了几分语气,还没等两名辽兵反应过来,那六人同时朝着两名辽兵扑了上去,捂嘴的捂嘴,拿人的拿人。
如此近的距离,两名辽兵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拿住了,他们刚要挣扎,两把闪着寒光的刀已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吓得二人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小屋的门也被关上了。
张四海重新来到两名辽兵的身前,打量了一下这两名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辽兵,继续用契丹语说道,汉人?
两名辽兵浑身一颤,慌不迭点了点头。
张四海笑了笑,这就好办多了,转用汉语道,会说汉话吗?想活命吗?
又是一阵如小鸡啄米的点头。
好,我要你们带路,带我去找汉军营军都指挥使曾明义,别跟我说,你们不认识他……!
高唐城内东南边有一家客栈,客栈虽然早已什么老板伙计厨子都没有了,但收拾的很干净,一看就是在不久前还正常营业着,这里也就成为了高级军官们休息的地方。
曾明义作为辽军十大汉军军都指挥使之一,就住在其中,除了他之外,客栈内的各个房间也都有许多高级军官住着,有汉人军官,也有契丹人军官。
若说整个辽军中有谁最不想跟天道军打这场仗,曾明义绝对是头一个,与辽军中别的人不同,他在辽国时就已跟天道军打过交道,除了很清楚天道军的战斗力,更是为花荣所深深的折服,若说他毕生都不愿与谁为敌的话,那个人绝对是花荣,虽然战事到今天他并未见到花荣或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但他却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觉花荣随时随刻都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样,带着他那战无不胜的铁军势不可挡的冲杀而来……!
目前,曾明义对此战已是充满了深深的绝望,事实也确实如此,辽军乍一听有二十多万人貌似是一支人数很多的大军,但已被困在城中,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城外还是数倍于己方的敌军,今天大军牺牲了数千条性命往外冲却连人家阵地都没冲到,还愣是被人家围着城挖了一道两三丈宽的大沟,整个大军都在饿肚子,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这仗还怎么打?除非两位主帅下定决心不顾伤亡用三十万人的人海战术冲杀出去,或许还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但逃出这里又能怎样?天道军与宋军仍旧把守着各地的关口,仍旧免不了再来一场血战!
曾明义想投降,这个念头他已经想过不止一次了,但他不敢也没办法,仅凭他自己所带的六千汉军营汉兵,他毫无任何把握能冲破契丹军杀出城去,更关键的是如今城内外的一切联系都中断了,他没有任何机会跟天道军接触,不知道天道军会不会接纳他,就算他带人杀出城去了,天道军要不纳降,他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今天那些被投进城来的传单却给了带来了一线的希望,那些传单表明天道军愿意纳降,此刻天虽然已经极深了,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投降的念头就像是成百上千只蚂蚁,在他的心上爬啊爬,挠啊挠,令他挣扎难安。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近卫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人求见。
曾明义一愣,这天都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找我?
近卫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营指挥使,对了,那人还让把一封交给大人,说大人一看便知。
曾明义更加疑惑的接过信封,将里面一张纸抽出来一看,他的心头就是猛地一惊,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把拉过那近卫说道,去把他……那位营指挥使请进来,记住,不要声张!
说罢,曾明义重新低头看向那张纸,心中仍旧是无比的惊骇,这是一张普通的纸,不寻常的是上面的所写的内容以及两枚加盖的印章,曾明义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花荣请自己和耶律不古野为他要外出探查金军情报的部下所写的证明文书!
那个营指挥使怎么会有这件东西?!他是谁?!
待曾明义看清楚身穿一身辽军军服的张四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一声惊道,是你……?!
张四海笑着朝曾明义抱拳道,曾大人,好久不见。
事情谈的非常的顺利,张四海代表天道军承诺,只要曾明义投降,绝对会受到天道军最优厚的待遇。
曾明义当然很高兴,但他还是接着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手中的人太少,我没把握能杀出城去。
张四海一笑,曾大人手上的兵的确不多,但整个辽军除了你,还有近五万汉军,这些汉军中,曾大人有把握可以一起拉拢的有多少?
曾明义惊道,你们的意思是……?!
张四海正色道,我们天道军知道你们这些辽地汉人参加辽军也是为了生存,往事不再提了,大家都是汉人,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天道军愿意欢迎所有的汉军重回汉族的大家庭!
曾明义听了心中一阵激动,重回汉族的大家庭,这是多少代辽地汉人的梦想!
跟我很熟的都指挥使有十几个,我都可以试试,但契丹人更多,就算五万汉军都跟我走,我们想出城也必须得到你们的配合!
张四海点头道,这个曾大人可以放心,我们早有准备。
曾明义长舒了一口气,那我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张四海道,越快越好!最好明天下午前就能行动!
曾明义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准备。那你……?
张四海道,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行动,不过我有件事要先问你,你觉得耶律不古野……他会愿意归降吗?
曾明义深深皱起眉沉思了片刻,这个人是个死心眼……对大辽死心塌地,我没把握。
721,蕃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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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明义把跟他相熟的十几名汉军营都指挥使与都虞侯都请来了,说是要请大家喝酒。
酒是以前就备下的,全军前几天连夜撤退的时候,虽然耶律大石一再下令只准带兵器与粮草,但个别喜欢喝酒的将领还是偷偷带了一些酒,曾明义就是其中之一,这些日子不停的奔走打仗,部下打没了不少,粮食也都吃光了,这酒却还剩下了些。
众人得到消息后一听有酒喝眼都亮了,死到临头,就算没饭吃,有酒喝也行啊,曾明义真够兄弟!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齐聚曾明义的房间,唯恐落人之后。
曾明义见人都到齐了,就把酒拿了出来,众人一看却都愣住了,居然只是一个小酒罐,里面就算装得满满的酒也顶多不过四五斤,而在座的加上曾明义一共有十四个人,每个人往多里合着也分不过两三两酒,也就是一口的量,才这么点,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失望。
曾明义拿过酒罐往手上掂了掂,抬头朝众人笑道,大家兄弟一场,过了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明晚的月亮,酒是少了点,也是兄弟我的一点心意,咱们轮着喝,一人喝一口吧!
这话一说,众人的心就都沉了下来,虽然这话说得很不吉利,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事实,就算两位主帅耶律大石和萧察剌能想出办法突围,也必然会有极大的牺牲,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多久。
不过,众人在沉重之余也很感动,这酒虽然少,却有人家老曾的情意在里面,人家没独享,拿出来跟大家分,还有什么好说的,够意思!
曾明义打开酒罐,顿时一股酒香就飘满了整个屋,咕噜噜,好几个人闻到酒香肚子都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唉,饿啊,真是饿啊,大家哪遭过这个罪?
曾明义捧着酒罐没有接着喝,而是突然抬头看向北方说道,爹,娘,孩儿不孝,恐不能再在床前尽孝!夫人,以后你受苦了,孩子们就全靠你了!
说罢,曾明义抬起酒罐就是喝了一大口,又将酒罐递给了身边一人。
那人听了曾明义的话心中一痛,也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略带些哽咽的朝着北方说道,娘……孩儿……来世再报答您的哺育之恩!
说完也是抬头喝了一大口!
一下子,整个屋子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对死亡的恐惧,对亲人的思念,都如刀子般狠狠割裂着每个人的心!
接下来,这种悲痛的心情就像是会传染一样,每个人都在喝酒前对着北方说一句话,有人还郑重的朝着北面磕了个头,更有甚者已经哭了出来。
不一会,酒罐重新传回到曾明义的手中,居然还剩下了一小口。
曾明义端起酒罐一饮而尽,烈酒顺着食道穿过胸口直达腹中,烧的他浑身火热!
在等众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他要活下去,不但要活,还要更好的活下去!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带着自己那几千人马顺利的投降了那郑临风,人家手中可有几十万大军,自己这点人根本不算什么,可自己要是能把这些人都拉拢起来,让他们跟着自己举旗,最重要的是跟着自己混,以自己为首领,那自己的实力就不只是几千人了,而是好几万人!如此一来,自己在那郑临风眼中的分量也就能成倍的增加,就能在天道军中占据一席之地,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混好!
你们想活吗?!曾明义把酒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一声巨响,正都沉浸在不同悲伤中的众人皆惊,瞪大眼睛看向曾明义不知所以,不知他发的什么疯,不过里面到底是有反应快的,一听这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才反应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曾明义今晚又是请喝酒,又是勾起众人的愁绪,现在又说出这句话,他这是话里有话啊!
曾大哥……此话怎讲?有人问道。
曾明义目光缓缓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一字一句狠狠道,我要造反!
众人再次大惊,更有甚者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从座位上站起来,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曾明义,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咱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城外的汉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城里的所有人,不被敌人杀死也得饿死,绝对不可能活着逃回大辽!满堂回荡着曾明义沉沉的声音,这个道理其实大家都懂,契丹人也懂,但契丹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他们还会再挣扎一次,派人去跟汉军决一死战,但他们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去送死,那他们会派谁呢?只能派咱们,因为咱们是汉营!因为咱们本来就是契丹人养的狗,咱们的命不值钱,咱们吃的最差,穿的最薄,俸禄拿得最少,一打仗每次都是咱们冲在最前面,功劳却是契丹人的,如今还要咱们继续去送死,我不干了,我要造反!我要活下去,为了家人也要活下去!
震惊过后,曾明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知道曾明义说得的确是事实,就在今天白日里,被耶律大石派出去跟天道军拼杀的那些军队也大多是汉军营,被派出去的汉军营几乎全军覆没,可轮到契丹人时耶律大石却下令鸣金收兵了,汉军营的人早就对此深有不满,但也只敢从心里发发牢骚,从没有人敢说出来,因为自己是汉人,是依附在人家契丹人国家里的低等民族,是人家的奴隶!
但此刻借着刚刚的酒劲,听着曾明义愤慨的话,顿时,每个人的心中都陡然燃起了一股怒火,浑身血脉倒流,长期被压抑的不满、耻辱和仇恨爆发了!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怒目圆瞪,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造反……我要造反!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老子受够了,老子要造反!
杀契丹狗,我也要造反!
又有人问道,曾大哥,咱们怎么干?!
齐刷刷的,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曾明义的身上,都是一副唯曾明义马首是瞻的样子。
曾明义心中一喜,脸上仍旧是一副凝重决然的神情,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一张摆在屋角的屏风,这才继续说道,城外就是汉军,是咱们汉人自己的军队!他们的统帅郑临风也是如今天下汉人的王者!我要去投靠他,加入天道军,加入咱们汉人自己的军队!回归大汉民族,从此做一名堂堂正正的汉人,只为汉人而战!从此生是汉家人,死是汉家鬼!
你们,曾明义看向众人,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话音刚落,满座一下子又站起来七八个。
愿意,当然愿意!
跟着曾大哥干!
老子再也不想当契丹人的狗了,老子也当人,当汉人!就算死,老子也认了!
对!死也要当个汉家鬼!绝不再当契丹人的狗,再当狗,死了也是狗!
但还有几个没站起来了,也一直没有表态,曾明义和站起来的几人把目光看向了他们,手也不经意的放在了腰上的刀柄边上,目光十分阴冷,意思很明白,怎么着?大家都要造反了,你确定不准备跟着一起干?你要真不干的话,那就别怪弟兄们无情了,今晚的事绝对不能走漏出去!
那几人见状面色都是一变,其中立刻有人说道,这造反……当然是要造!可咱们怎么造?咱们怎么出城?出城之后郑临风收不收咱们?这些问题可不是光喊几句‘我要造反’就能解决的。我们当然愿意造反,但如果造反也是个死,那跟不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顿时将众人心头的火热浇灭了一半,众人再次把目光看向了曾明义。
曾明义一笑,我已跟天道军取得了联系,他们答应接纳咱们!
众人恍然,原来曾明义早就跟城外的人谈好了!
曾明义转身朝那屏风说道,张将军,请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一直都在屋内的张四海。
诸位兄弟,这位就是天道军张四海张团长,曾明义介绍道,末了还加了一句,也是花荣花将军的人!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是一惊,花荣这个名字在南京军中可是太响亮了!
张四海朝众人一抱拳,诸位的话我都听到了,诸位完全可以放心,大家都是汉人,虽然你们加入了辽军,但你们也是身在辽国迫不得已,只要大家愿意加入我们,往事皆既往不咎,从此大家就都是一家人!我们统帅还要我向大家承诺,只要大家是一心一意为大汉民族效力,遵从天道军的命令,诸位手头有多少人马还是有多少,未来也只增不减!
众人大喜,什么生是汉人,死是汉人的也就是句口号,众人最关心的除了活命之外也就是日后的待遇问题,有军队才有本钱,有本钱才能活得更好!
那几个还没有表态的也都放下心来,与曾明义一起恭敬的朝张四海抱拳致谢。
张将军,我们具体应该如何行动?有人又问道。
张四海道,为防有变,诸位回去之后就暗中立刻做好准备,今日辰时,诸位会准时听到高唐城城南与城东会传来一声巨响!到时候你们就率军就近往冲往南城门或东城门,等到了城门,你们绝对可以顺利的出城!但要记住,每个人的右臂上都要绑一条布绳,可以是红色,黑色,灰的,乃至白的,出城前如果遇到契丹人的阻拦,你们就跟他们拼命,等拼出了城,你们就往我们天道军的阵地跑,我们会保护你们,但在出城之后你们必须立刻扔到所有的兵器,只管拼了命往我们的方向跑,如果到时候谁的右臂上没有绑布绳,或者谁还拿着兵器,那就别怪我们天道军的弓箭无眼了!
众人虽然都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什么明天辰时等听到什么巨响后只要往南城门或东城门跑就能出城,但最重要的几点还是记住了,也明白人家这么规定的含义。
辰时就是一个时辰之后,时间虽然很紧,但却可以避免走漏消息。
胳膊上绑布绳的作用为了区分身份,绑了的就是汉人,没绑的就是敌人。
至于出了城就要扔到武器这也很简单,人家还是不放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投降,如果是假投降,拿着兵器冲到人家阵前就是一大隐患。但没有兵器的话,就算是假投降也没什么用。
虽然被对方限制了这么多,但众人还反倒更放心了些,最起码这些表明对方是真的要纳降。
曾明义代表众人道,请张将军放心,我们都记住了。
张四海点点头,既然如此,诸位就都回去抓紧时间准备吧,不过在诸位临走之前我还要再说几句。诸位是幸运的,因为你们是汉人,我们统帅念在同族之情,这才决定要给诸位一个机会,诸位聪明的话,可要好好把握,如若不然……就等着给契丹人陪葬吧!
众皆心中一颤,赶忙一起朝着张四海起拳,曾明义道,请将军放心,我等明白!
722,蕃军(4)
很快,房间内众人都赶回了各自军队驻地,只留下了曾明义和张四海。
曾明义道,张将军,如果没别的事,那在下也去准备了。
张四海点点头,曾大人请去吧,我也该走了。
曾明义奇道,张将军是要出城?
张四海摇摇头,不,就算你们出了城我也不会立刻就走,我还要去找一下耶律不古野。
曾明义一惊赶忙劝道,张将军,请听我一言,我太了解耶律不古野了,那人是个死脑筋,应该是不会轻易投降的,而且我担心万一他不同意,我们举旗的事别再因此而暴露了……
张四海明白他的意思,摇头笑道,曾大人请放心,等你们都出了城之后我才会再去找他。我相信曾大人是出于好意,但事在人为,我不能随便放弃。
曾明义这才放下心来,你只要别影响了我们举旗出城就行,等我们出了城都安全了,你就算把高唐城头顶的天拉下来也不管我的事。
那……就祝张将军一切顺利!
好,咱们城外再见!
张四海出了客栈之后与留在外面的部下接上头便一起按原路返回了荒宅,没过多久,一只信鸽从荒宅中悄无声息的飞起,以极快的速度飞进夜空,越过城墙,然后准确的飞落城外天道军的军中。
负责信鸽的士兵抓过信鸽立刻从它腿上的小信筒中抽出一张小纸条,交到了在旁边早已等待多时的吴用手中。
吴用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立刻快步朝着不远处的帅帐走去。
此时虽已到了卯时,夜色尚深,但帅帐内仍旧是灯火通明,郑飞与各军主将全都在场。
吴用走进来朝着郑飞抱拳道,启禀统帅,刚刚收到城内张四海的传书,曾明义等十几个汉军营将领已经同意举旗起兵。
郑飞点点头,环顾众人一笑道,好,行动吧!
郑飞与众人一起来到阵地前,只见庞万春早已等候在了这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一身贴身劲装的年轻人,那人个子不高,很瘦,感觉身子应该很轻,但他的衣服上、手上、脸上却都是沾满了泥土,就像是刚从地沟里爬上来一样。
眼见郑飞来了,庞万春立刻带着那人来给郑飞施礼。
准备的怎么样了?郑飞问道。
启禀统帅,两条地道都已挖通,火药桶也都已堆在了里面。庞万春说道,火药桶一经爆炸,地道必然崩塌,就算两个地道中只有一处爆炸了,所引起的地面颤动也极有可能会让另外一处地道也崩塌。为了能让去点燃火药桶的人都能及时在爆炸前逃出地面,也为了避免出现爆炸时间不一,导致晚爆炸的地道中的引线被崩塌的泥土覆灭无法顺利爆炸,两处地道中的点火时间与爆炸时间必须相差无几,为了能达到这个效果,我们已经在点火时间、引线长度、人员撤离速度等等各方面进行了反复的试验和演练,如今已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说罢,庞万春一指身边那人说道,此人和另一名已在城北地道口待命的就是我从独立军几百个人中挑选出来的,他们俩在地道中钻爬的速度最快,两处地道中的引爆就由他们负责。
郑飞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打量了那人一眼笑道,你叫什么?
那人有些拘束,挠着头腼腆的笑道,启禀统帅,我叫高硕!
好,郑飞笑道,接下来就看你们两个的了,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喝酒!
是!高硕挺直了身子,朝着郑飞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从身边一名士兵的手上接过了一只火把,转身就跑到一个离此不远地面上的黑洞前,又转头看向庞万春。
庞万春见状拿起一把神臂弓,往空中瞄准后扣动了扳机,顿时一支响箭射出,冲破夜幕直飞上天,连续尖锐的鸣哨声响遍整个战场!
高硕便像只灵巧的黄鼠狼般跳进洞中瞬间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远在北面天道军阵地前,一个人影听到空中传来的响哨声后也如离弦之箭般钻进了地面一个洞中没了踪迹。
郑飞背起手抬头看向高唐城的方向,眼神在这夜色中犹然锐利,宽大的背影如同一座高山般充满着力量!
没有人说话,全都在静静等待着那地动山摇一刻的到来。
利用秘密武器火药桶炸毁高唐城的东、南两座城门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给城内举旗归降的汉军炸出一条出城的通道只是目的之一,最重要的目的是以此来给辽军造成巨大的震慑力!摧毁他们的勇气!
而为了确保可以顺利的炸塌两个城门,郑飞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在攻击南乐城时所采用的将火药桶运到城门洞里再引爆的方法,此战的状况与南乐城一战相比完全不同,辽军也不会像南乐城内的宋军一样眼看着天道军把火药桶堆满城门洞,所以郑飞决定采取用挖地道的方式,挖一条直通高唐城东、南城楼地底下的地道,然后把火药桶堆满东、南城门的正下方,引爆之后也定能炸塌两座城楼。
这个地道从郑飞决定利用高唐城做诱饵的时候就开始动工,洞口也选的极为隐蔽,辽军来到高唐时也没有发现,就这样一直挖啊挖,终于顺利的在昨日挖好并布置好了足量的火药桶!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着,不知何时,夜幕已经退去,远去的东方,一轮朝日已露出了小半个脑袋,但天地间却还是一片平静。
已经有人有点沉不住气了,都略带一丝担忧的把目光看向了那个黑乎乎的洞口。
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一个黑影嗖的一声突然冲出了洞口,由于往外冲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不得不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身泥土的高硕!
高硕身形不停,一下子冲到郑飞面前单膝跪拜兴奋的急道,统帅,点……!
但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突然就听从地底深处不知哪里几乎同时传来了两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来自地狱深处莫名怪物的厉啸,紧接着在一瞬间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大地震一般,郑飞与众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猛烈晃动一下!
郑飞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刚刚在朝暮中还清晰可见的高唐城东城楼处突然铺天盖地的腾起了冲天的灰尘,遮天蔽日,瞬间将偌大一座城楼完全笼罩起来!
耶律大石一夜未睡,整夜都在地图前不停的推演着各种突围的办法,推算着各种办法的成功几率与伤亡代价,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知多少次得出全军覆没的结果后,他真的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假投降,让一部分人先按照敌军的要求不拿武器出城投降,然后在他们接近敌军阵地后突然发难,以人海战术徒手对抗敌军拖住他们,然后城内早已准备就绪全副武装的骑兵便全速出城冲向敌军,利用敌军被拖住的时机杀进敌军的阵地!
只要骑兵们能冲进敌军的阵地跟敌人打上肉搏战,耶律大石对大辽的骑兵有充足的信心,天道军失去了弓箭的威力,他们根本无法抵挡骑兵的冲击!
但这并不是耶律大石的最终目的,就算以此冲破了敌军的包围还是避免不了无粮无援的境地,他的真正目的是敌军的粮草!
敌军来了几十万人,这几十万人最少不得的是什么?是粮草!
足够几十万人吃的粮草,哪怕只是几天的量,对辽军来说都是救命的!
只要能不顾代价先攻占敌军的粮营,辽军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幸运的话,还可以从俘虏那里审问出敌军真正总粮营的所在!
耶律大石在昨天白日里已经在城楼最高处仔细的观察过了,敌军在东北方最活跃,他们的粮营一定在那里!
耶律大石对自己这个计划充满着信心,虽然这个计划肯定会带来巨大的伤亡,但行军打仗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牺牲也是值得的!
如今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派谁出城假投降,毫无疑问,这个任务是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一环,他们要用血肉之躯为后面的骑兵争取极短却宝贵的冲锋时间,但他们也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没有他们,整个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耶律大石思前想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支军队,准确的说,是一族军队,他决定让汉军营去执行这个任务,因为……是的,耶律大石可以不暇思索的说出十几个理由,但他也明白,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们是汉人,理应为大辽,为契丹军做出牺牲!
不过耶律大石也明白汉军营不是傻子,这种一看就知道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一定不愿干,如果强逼他们说不定还会引起兵变,所以他决定从汉军营的将领身上做文章,威逼与利诱。
利诱就是许诺给这些汉军营的将领以重利,许诺他们等日后回到大辽后必然升官发财,就算他们不幸战死回不到大辽,他们的家族子孙也会承袭他们的战功。
威逼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不听话将遭受军法不说,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耶律大石打定主意后天已快亮了,他立刻下令部下去将所有都虞候以上的汉军营军官都召来,事不宜迟,他要立刻着手准备,待成功让这些汉军营军官都服从后,他便再派人去敌军那里开始假装投降的步骤。
但就在传令兵刚走没多久,耶律大石就隐隐听到了来自城外空中的一连串声响,他随即就听出这是响箭的声音,心中也不由一惊,敌军在放响箭?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是又有新的行动了?!
耶律大石不敢耽误,立刻决定去城楼看一看敌军的动向,但汉军营的军官一会就应该到了,为了节省时间,他又派出一队传令兵去通知那些汉军军官,要他们全都改往距离他们驻地最近的城南城楼去集合,自己就在那里等他们!
下完命令,耶律大石翻身上马,在几十名亲卫的保护下朝着城南城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723,蕃军(5)
耶律大石急匆匆来到南城楼,刚刚下马,值守的将领已迎了上来,将军您来了。
刚刚那支响箭是怎么回事?敌军有何异动?耶律大石脚步不停,一边往城楼上急走一边问道。
回将军,刚刚的确从敌军阵中射起过一支响箭,不过敌军也并未再有任何的举动。
耶律大石听了心下更加疑惑,加快脚步登上城楼向外望去,只见敌军阵中果然一片平静,许多地方炊烟已起,显然敌军是正在做早饭,不像是要展开攻击之类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耶律大石有些想不通了,难道敌军刚刚只是随便射了一支响箭射着玩?他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确定敌军的确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真的是一场虚惊了,但这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却让他的心里又莫名升起过一股悲凉的感觉,堂堂大辽二十多万大军,竟落得此等境地,这是何等的悲哀!
唉……!耶律大石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也打定主意,接下来的计划一定要成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军死里逃生……
不过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又转头看了一眼城内,心中一阵疑惑,因为有几个汉军营的驻地离此并不远,都等了这么久了,怎么一个汉军将领也没来,莫说是他们,自己派出去传令的两拨亲卫共十几个人也都一个人也没回来!
但正在此时,耳边突然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耶律大石目光一动往城内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却令他眼中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一骑正从城内狂奔而来,从装束上一眼就能看出,马上之人正是他派去召唤汉军营诸将的亲卫之一,但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那人满头已都是鲜血,显然是受了伤!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闪过耶律大石的心头,他不暇思索夺步而出,狂奔下楼,刚刚来到地面,那一骑也已冲到了近前,马上亲卫竟一个支撑不住便自马上摔落,幸亏被城下其他亲卫接住才没有直接掉落地上,直到这时众人才看到,他的背后竟插有两支箭,鲜血已浸染了后背的衣襟和甲胄,也幸亏有甲胄保护那两支箭才没有更加深的射入体内,但从两支箭竟能射穿甲胄来看,也足以看出这两箭射出的力度有多大,就是要往死里射!
怎么回事?!耶律大石几步上前蹲在那亲卫近前急问道。
将……将军!那亲卫脸上已毫无血色,他挣扎着说道,属下奉您之命去……待进了他们驻地……只见所有汉军都已全副武装,人人……也都面色怪异!属下猜到有变,拔刀砍翻两人,抢了一匹马来向您报信……汉军营……恐怕要……造反!
造反两字刚刚说罢此人便就此昏死过去没了动静。
耶律大石大骇,只觉如坠冰窖透体冰凉!
汉军营要造反……!难怪汉军营一个人也都没来!而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亲卫此刻只怕也已遭了毒手!
但也就在仅仅一瞬之间,耶律大石已反应过来,随即毫不犹豫的马上起身对身旁众人下令道,传我命令,调云山军、龙山军、会州军、黄化军四军紧急增援四门,与值守将士一起死守城门,没我命令,任何敢靠近城门者格杀勿论!再调全军……
轰……!
隆……!
还没等耶律大石把话说完,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毫秒之间,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耶律大石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四周如同有一支无形的巨手将他从地上猛地揪起,狠狠甩向半空,又重重摔落地上!
一股巨痛传来,浑身就如同散了架一般,重新落地的耶律大石瞬间昏死过去,仅在昏死前的片刻之间听到耳边传来着混杂着建筑的轰塌、人员的惨叫等等声音……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传来,大地也剧烈的颤抖了两下,各处汉军营内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曾明义与数万汉军将士身形都不由摇晃几下,许多人没站稳还都坐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是大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地震了?可这地震也未免来得太巧了吧!偏偏就在大家等着逃出高唐城的时候震?!
又或者……难道这就是天道军所说的信号?!
我滴娘啊,他们这信号也太生猛了吧!
汉军将士很快反应过来,随着曾明义等人一声令下,几万人都朝着东或南城门狂奔而去!
汉军们一路上还遇到了因大爆炸而走出驻地的契丹军和其余并不知情的汉军营汉兵,他们都惊骇的在驻地外惊慌的左看右看,不知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眼见曾明义等人在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都是更加疑惑,还有人想拉住汉兵们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又要去做什么。
曾明义等人在行动前早已下过命令,一旦开始行动就只管往城门跑,什么人也不要理,什么事也不要管,并且还要尽量跟契丹军不要起冲突,利用他们并不知情的这一小段宝贵时间全速往城外冲!但如果真的遇到了契丹军的阻拦,那也没的说,干翻他们再继续跑!
总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下可好,一些契丹兵刚开始只是试着想把狂奔的汉兵拦下几个问问情况,但他们很快发现往日里面对他们跟孙子似地汉兵居然一个停下来的也没有,简直视他们如无物。
这些契丹兵们有些恼怒了,有几个把心一横,愣是在道路前组成人墙,非要把汉兵拦下来问个究竟。
被拦住的汉兵们一门心思只想赶紧逃,唯恐落人之后再死在城内,眼见前方道路被拦,再一看拦他们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契丹兵,汉兵们都是大怒,反正今天已经反了,平日里受这帮龟孙子的气也受够了,干他们!
众汉兵二话不说,上前便对着契丹兵们一阵乱砍!
契丹兵们哪里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莫说是没有拔刀抵挡的时间,有很多人甚至连兵器也没带,一下子就被汉兵们砍翻了十几人,剩下的人眼见形势不妙抱头便跑。
有几个汉兵杀得兴起正想借这个机会前怨旧账一起算,继续追杀那些契丹兵,却被同伴一把拉住,现在可不是杀他们的时候,还是赶紧跑吧!众汉兵这才醒悟,继续提刀再往城门跑。
而这一幕也都落在了旁边不远处更多的契丹兵眼中,就算是傻子现在也应该明白出大事了,这些汉兵造反了!
契丹兵们慌乱之余很快反应过来,军官们派人去上报的上报,召集人手的召集人手,牵马的牵马,很快,动作较快的几支契丹军都已做好了准备,追向了前面的汉军。
狂奔的数万汉军终于来到了城门前,眼前的一幕彻底惊骇了每一个人,只见原本高大坚固的城楼此刻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城墙上一个大大的缺口、地面上堆积如山的砖头石块以及散落在全场的人的残肢断臂,满场尽是倒得横七竖八的契丹兵,要么已经没了动静,要么正在发出着痛苦的惨叫声,许多还活着的契丹兵也正在营救着受伤的人,整个就是一幕人间地狱!
契丹兵们一看汉军都到了,还以为他们是来救援的,都在大喊着让他们过去帮忙。
汉兵们如梦方醒,帮忙?帮你个头!
冲啊……!
弟兄们跑啊……!
哗……!
汉兵们如同潮水般疯狂的涌向缺口,契丹兵们这才察觉情况不对,却已为时已晚,他们在这股汹涌的人流下瞬间便被撞倒、砍倒,幸运的被一刀毙命,倒霉的则倒在地上与还活着的伤员一起被数万人践踏着,在惨叫中被塌成肉泥。
处于这股人流之外的契丹兵如梦方醒,还有战斗力的立刻拿起刀便杀向了汉兵,城墙上没有被刚刚的爆炸和崩塌殃及的契丹兵也都纷纷拿起弓箭没头没脑就往地面上的汉兵射,但他们的那点攻击相对于整个狂奔的数万大军根本算不了什么,就像是一块小石头扔进波涛汹涌的巨浪中连个小浪花也激不起来。
只见有的汉兵身上都被射中一箭了也顾不得去拔了,背着箭也要继续跑。
有的汉兵背上已经被契丹兵砍了一刀,皮肉绽开,血流不止,他竟也不管了,仍旧拼命的往前跑。
有的汉兵不幸被砍伤腿脚,却也不管不顾,哪怕趔趄着,甚至是爬着也要继续往城外冲。
很快,跑在最前面的汉兵们终于出了城,他们没有忘记上司的话,狂奔的脚不停,随手就把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两手空空的彻底撒了丫子的继续往天道军的阵地跑去。
就在汉兵们有一大半逃出城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契丹军终于到了,最先赶到的自然是骑兵,相比汉兵的两条腿,骑兵的速度优势简直太明显了,顷刻间就杀到了汉军的尾部,几十名汉兵瞬间被砍倒在地。
前面的汉军听到从后面传来的马蹄声和同伴的惨叫声,更是吓得彻底将身体全部的本能迸发出来,只可惜炸出来的这道缺口虽然相比原本的城门洞已经宽大了许多,但相比数万大军庞大的人流还是窄了一些,再加上爆炸后的残垣断壁堆满地面,行进速度终归是要慢一些,后面的汉兵可是倒了霉,已经近在眼前的生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遥远……
终于,契丹骑兵与弓箭手们在将拖在最后面的几百名汉兵全部杀完后,他们抬头一看城外还有更多的汉兵在逃往敌军阵地,都是气的肺都炸了,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城楼的崩塌绝对与他们有关,就算不是他们做的,也与他们有脱不了的干系,众人都已是杀红了眼,领军的将领一声令下,众骑便朝着缺口狂奔而去,继续追杀向汉兵!
724,蕃军(6)
高唐城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落在了郑飞的眼中,眼看数万汉军已按照约定肩膀上绑着布绳,扔掉兵器往这边逃来,郑飞没有犹豫,一声令下,行动!
一面战鼓被敲响,雄浑的擂擂战鼓声瞬间响遍全场,霎那间,就像是同时得到了信号一样,越来越多的战鼓被擂响,刚刚还一片平静的天道军阵地沸腾了,早已在军帐中、掩体后的将士们同时行动起来!
弓箭手们或来到已挖好的深沟前,或登到战车、掩体之上,或登上用挖深沟所挖出来的土建筑的高地,搭箭引弓,屏住呼吸,双目紧紧盯着正在往此奔来的数万人,分辨着攻击的目标。
步兵们手持钢刀盾牌,紧紧跟在弓箭手的后面,组成一道万人墙,随时准备上阵杀敌。
在步兵的后面则是由数万骑组成的冲锋军,已作奇兵来用。
汉军中,冲在最前面的是曾明义等骑马的军官,随着越来越接近天道军的阵地,他们已经发现了天道军此时的动作,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阳光洒满大地,在阳光的映射下,天道军手中数以十万计的箭支散射着如同繁星般璀璨的光芒,却也同样让人感到了一种发自肺腑的恐惧,可以想象,这么多万支箭如果对着汉军射来,而汉军手中又都已是手无寸铁,只怕顷刻就能置数万汉军于死地!
但令曾明义等人疑惑的是,在天道军阵前,那一道宽达两三丈的长沟还在,并且在长沟上也没有搭建任何通道,汉军们既不是蛤蟆,根本跳不过去,也没有长翅膀飞不过去,天道军这是啥意思?难道还不放心把自己放进他们的阵地?
亦或是……曾明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难道这一切都是天道军所设下的诡计?他们根本不会接纳汉军的投诚,而是要用这种方法置汉军于死地,以达到分化辽军、削弱辽军实力的最终目的?!
更令曾明义感到恐惧的是,他们已经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辽军骑兵的马蹄声,还有跟在最后面的同伴被契丹骑兵砍杀前所发出的惨烈的叫声,契丹军已经杀来了!
此时的情形正是,后有追兵,自己却已手无寸铁无法抵抗,前无出路,亦不知对方是真愿意给条生路还是要置自己大军于死地!
一瞬间,曾明义等人都有些犹豫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恐惧,往前行进的速度也不禁慢了些。
但饶是如此,他们仍旧终于来到了深沟之前,幸运的是,天道军手中的弓箭也没有朝他们射出。
曾明义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隔着长沟对天道军喊道,我等已如约来降,请速搭通道让我们过去!
只听他话音刚落,天道军中无数人都在朝他们喊道。
跳!
跳下去!
快跳!
曾明义等人不禁愣住了,跳?难道是要大家往沟里跳?
众人低头打量了一下这深沟,宽约两丈七八步,深约丈半,沟壁也挖得极直,一点可以用于攀爬的着力点都没有,这要跳下去,虽说摔不死,可若没有梯子之类的,要再想往上爬也不可能,天道军又都是全副武装的等在沟上,等于说是猛兽入井,往后便只能任天道军宰割了。
他们这一停,后面的整个汉军数万人也逐渐追了上来,跟着他们停了下来,而后面的辽军骑兵则距离他们也更近了!
曾明义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越来越多的契丹兵已经追了上来,反正再等下去也是个死,那就权且再信天道军一次吧!
曾明义把心一横,率先下马往前一下子跳进了坑中,有他这一带头,剩下的人也都不再犹豫了,纷纷顺着沟壁或跳进、或滑进了沟内,一处沟填满了人,则赶忙朝着另外一处去跳。
越来越多的汉军消失在了沟前,但天道军的弓箭手们仍在等待着。
终于,追来的辽军骑兵进入了他们的射程。
天道军也正式对契丹兵发起了进攻,在箭如雨下的攻击下,虽然不可避免的误伤了许多跟契丹兵距离很近的汉兵,但契丹兵的行进速度也终于为之一缓。
契丹兵又抵挡了一阵,但眼见再无法继续往前推进,而汉军大部分都已消失在了地平面上,前方又是大长沟根本无法通过,更主要的是他们来此追击也是一时兴起所为,并没有得到来自耶律大石或萧察剌的命令,也无法确定自己在此拼死冲锋后是否还有援军来支援他们,最终,他们也只能在留下几百具尸体后无奈后退返回了高唐城。
而此时的深沟内,数万汉兵已将整个深沟挤得满满当当,人满为患,幸运的尚还有立足之地,至于一些比较倒霉的,刚刚在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还没等爬起来又被后面跳下来的人给压住、踩住的也大有人在,所幸是大军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众人肚中都已空空,既无饭食也无屎尿,否则还真指不定要么会从嘴中挤出来点东西,要么就从下面挤出来点东西。
曾明义与一干最先跳进沟中的军都指挥使与军都虞侯们别看是官,但在这种环境中也没啥特权了,而他们刚刚跳的地方又是跟着跳的人最多也最密集的地方,那真叫一个挤啊,但曾明义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他刚刚一咬牙跳下来后就始终没忘观察上面的情况,从两丈宽的沟口往上看,只见箭如雨飞,而且大多数都是从天道军这边射出的,后来看着飞箭的频率逐渐少了许多,从上面传来的马蹄声也渐渐开始远去,曾明义的心终于放宽了一大半,很显然,看来辽军已经被打退了!
但看着几乎整个汉军营的人都挤在了这沟中,曾明义的心又不由揪了起来,照目前这个样子,整个大军几乎已经等于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在沟上面的天道军只要稍稍起了杀心,再稍稍有所动作,比如往坑里填个土啊,放过火啊,浇个水啊,甚至是几十万人一起往里撒尿,自己这几万人就得全部交待在这里!
在曾明义忐忑的等待中,只见沟边很快出现了天道军士兵的身影,他们只冒了个头往里看了看就又消失了,就在曾明义愈发紧张的时候,终于,一道道梯子从沟边被续了下来,耳边同时传来上面天道军的喊声,汉军营的兄弟们受苦了,都上来吧,记住,不准带任何兵器,发现一把,周围百人全部处死!
曾明义已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今天看来是死不了了!
地里逃生的汉兵们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而在听了天道军的警告后,个别偷偷夹藏了匕首之类兵器的也都悄悄扔掉了,等他们爬上地面,只见数倍于他们的步兵早已准备就绪,虎视眈眈,不知多少骑兵也在四周不停的巡游着,弓箭手们仍待在原处,手中的弓箭虽没有瞄准这些人,但仍挂在弓上的箭也表明他们若想发起进攻也只不过是光秒之间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清楚的透露着一个信息,警告这些刚刚投诚的汉兵,不要动什么歪脑筋,灭掉你们轻而易举!
汉兵们见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各个都是噤若寒蝉,谁都不敢有丝毫的异状,任由天道军的步兵们上前将他们简单搜过身后分批带往了军营深处。
不过对他们来说也有好消息,他们已经从押送他们的士兵那里得知,天道军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现在就是带着他们先去吃饭!
对于已经饿了两天的汉兵来说,还真是没有什么比现在能吃顿饱饭更让他们满足的了,至于自己的长官们跟天道军谈的那些条件跟他们真没什么关系,衣服一换,枪头一调,谁给饭吃酒跟谁混!
曾明义和诸位都指挥使、都虞候等高级军官并没有和他们的部下一起去吃饭,他们在表明身份后就被一起带往帅帐,说是天道军统帅郑临风要见他们,他们一听要见未来的老大了,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尤其是把刚刚在坑里沾上的泥土都擦干净,这才随人去了帅帐。
还没到,郑飞已亲自率众将迎了出来。
曾明义虽然不认识郑飞,却认识花荣,眼见花荣等人簇拥着一个魁梧威严的大汉走来,他瞬间反应过来,首先上前急走几步扑通跪在地上,罪臣曾明义拜见齐王!
跟在他后面的一帮人也赶忙一起上前跪倒。
郑飞笑容满面的扶起曾明义,又招呼众人起身,旁边花荣朝着曾明义一笑,随即向郑飞介绍起了他,多有美赞,听得曾明义心里又喜又是感叹,直叹命运的神奇,谁知道自己当初在辽国被迫与此人并肩战斗抵御金军竟还能得出今日这种机缘。
接下来,郑飞先是说了一番安慰众人的话,本帅知道你们为辽国效命,背祖忘典,给契丹人当走狗,也是出于无奈,不管你们曾经跟着契丹人做过什么坏事,本帅都既往不咎了,只希望你们从此能彻底迷途知返,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用你们的实际行动来为你们曾经的罪过赎罪,真真正正做一名顶天立地的汉人!
曾明义等人赶忙连声说是,一定好好跟着齐王混,齐王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齐王要我们的脑袋,我们也帮着磨刀。
郑飞一笑继续说道,当然啦,人各有志,诸位之中若有谁不想加入我们,还想跟着契丹人混,现在尽管说,本帅不但不会阻拦,还会给盘缠,送你们回辽国。
曾明义与众人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话谁要信就真是白痴了,统帅您别这么说,从今往后兄弟们的命就是您的,别说主动走,就是您赶我们走我们也不走,永远效忠您!
恩威并施之后,郑飞总算说到了曾明义等人最关心的点子上,弟兄们能这么说本帅就放心了,本帅是个有诺必践的人,答应诸位的条件全都会做到,诸位尽管放心,诸位这些天也遭了不少罪,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等养足了精神,恢复了体力,本帅就正式开始改编诸位的部下,总体的原则也是诸位以前的部下还归诸位管,然后再让你们成立一个军,这军的副军长,就由曾明义担任,军长也不是外人,就是花荣,想必你们在辽国也都认识。
曾明义一听这话终于完全放下心来,他一怕自己的军权旁落,二怕将受制于什么不熟悉的人,如今一看军权还是自己的,受制于的花荣也是老熟人,人品能力都没的说,当初在辽国时自己也本就是他的副官,也算是外甥挑灯,照舅(照旧)。
曾明义又是带头拜道谢恩,其余的人也没犹豫,跟着一起谢恩,投降这件事本就是曾明义挑的头,人家当老大也是自然,至于花荣,这位爷更了不得,当初在大辽一战成名,威名赫赫,跟着他混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郑飞正想再招呼众人进帐详谈,但正在此时,吴用突然来到郑飞身边满脸兴奋的对他侧耳说了一句什么,就只见郑飞明显一变,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和激动之色。
曾明义看到赶忙识趣的带着众人告退了。
郑飞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勉励了众人两句,便任由众人告退了。
曾明义一边跟着花荣往外走,心中还一边纳闷,究竟是什么事能令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宋齐王如此失态呢?
而在远处,郑飞已从吴用手中接过了一张小纸条,他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脸上终于显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
耶律采洁公主,已至登州。
725,蕃军(7)
耶律采洁真的回来了,却不是被耶律淳放回来的,而是她的母亲萧王妃放走了她,原来耶律采洁自被耶律淳软禁后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萧王妃心疼不已,母爱在这个时候战胜了理智,萧王妃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暗中操作,将耶律采洁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了燕王府,派人把她送到了海边,登上了前来接应的登州海军的船,直达登州。
正在登州的阮小二也在第一时间向郑飞报告了这个消息。
按照郑飞原本的计划,他是真的想扶持耶律淳,让耶律淳暂时作为抵挡金军南下的一道屏障,为自己再多争取一些时间,只可惜耶律淳这个人太狡猾,也太贪心,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机关算尽,这样的人极难被控制,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使得郑飞不得不放弃了原先的计划,这才决定要吃掉耶律淳的南京道大军,壮大自己的力量,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现在的一切都在按照郑飞的预期在进行着,但耶律采洁与他们未出世孩子却始终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他们毕竟还都被耶律淳软禁在燕京,就算事后耶律淳念在骨肉亲情不会怎样耶律采洁,也难保辽皇盛怒之余会怀疑这一切是耶律淳与自己暗中勾结商量的结果,因此而找到借口对耶律淳还有他的全家下手,耶律采洁必受牵连!
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对郑飞来说是极其困难的,但权衡再三,郑飞还是下定决心仍要这么做,道理很简单,无数人为了天下安定的理想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自己又怎能自私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呢?如果这么做可以避免更多人的遭遇死难,那就是值得的!
不过郑飞也绝对不会放任耶律采洁身处险境而完全不管不顾,他也做好了一些准备,比如在事成之后拿辽军的一些大官作为条件交换耶律采洁,比如干脆直接向北起兵一直打到辽境与耶律淳接壤,逼迫耶律淳直接投降或者将耶律采洁还回来,他甚至还准备派一支特别行动小队潜入燕京,找机会劫走耶律采洁。却没想到这些疯狂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耶律采洁自己就回来了,郑飞得知后简直是欣喜若狂!
阮小二在信中还说,耶律采洁的身体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自抵达登州后就整日呕吐,茶不思饭不想,还拒绝任何大夫的诊治,只是坚持要求来见统帅,阮小二无奈,只得在把这封信用信鸽发出的同时也亲自带了一千精兵护送着耶律采洁往潍州而来。
郑飞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耶律采洁这真分明就是怀孕的反应,她之所以拒绝诊治估计也是出于谨慎小心的原因,并不信任阮小二等人。
这下郑飞是完全的放心了,耶律采洁没事,孩子看来也没事,掐指一算,按照阮小二所说的出发时间,再加上耶律采洁因为身孕必然不会让他们行军的速度过快,差不过还有七八天他们就能到潍州了。
一想到这些,郑飞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他正美呢,却见刚刚才离开的花荣和曾明义又回来了。
花荣来到近前略带些兴奋的说道,“统帅,曾明义还有事要禀报。”
郑飞疑惑的看向曾明义。
曾明义立刻上前道,“启禀统帅,刚刚属下忘了告诉您一件事,属下等人今早就按照张四海将军的吩咐做好了准备,但在行前突然接到了辽军副帅耶律大石的命令,让我们都去南城门见他,我们以为事情败露了,就杀了他的传令兵,后来赶到南城门光顾着往外撤了,到现在才想起来似乎在南城门并没有见到耶律大石的身影,相反,地上还有许多死尸,有几个就是耶律大石的亲兵,属下心想,耶律大石该不会是……!”
郑飞与众人脸色都是一变,乖乖,该不会凑巧把耶律大石给炸死了吧?
耶律大石并没有被炸死,他当时只是受了些伤并被炸晕了过去,然后被部署紧急带离了城门,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而他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刀去战斗,直到经过身边众部下的劝说他才相信,敌军并没有发动进攻,只是有两万多汉军背叛了大辽,趁乱逃出了城,逃往了敌军的阵地,契丹军追杀出去,但敌军显然是早有准备,打退了契丹军的进攻,还接纳了汉人叛军,很显然,两座城门的被毁与汉军的背叛都是有计划的!
耶律大石听罢极为震怒,他知道以目前的不利形势,对敌军心生怯意甚至投降之心的会有很多人,尤其是那些非契丹族的军队,但他却没想到他们的反叛来的竟是这么的快,而且还是在敌军的配合之下,天知道他们暗中与敌军已经勾结了多久!
早知如此,就应该提早把这些汉人全部杀死!
但耶律大石在震怒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惊惧,他自付虎心豹胆,当初以几千人马身陷重围对抗金军数万人也不曾怕过,但现在他却觉得有点怕了,在南城门所发生的一切都太恐怖了,每每想起自己被炸晕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令他心底一阵发寒,幸亏自己当时下了城楼,否则只怕现在已经……!他从没想过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恐怖的力量,这种可怕的力量一经施展,任何挡在它前面的人都将灰飞烟灭!
而更令耶律大石感到担忧的是,连他都觉得害怕了,整个辽军又不知该怕到什么样子,明明被困死在这里,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就已经足够令人绝望了,敌军却又施展出了这种可怕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鬼神之力的力量,就算是再勇敢的军队也会瞬间丧失一切的勇气!
耶律大石抬起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只见自己的亲信部将此刻几乎全都在这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已不见了往日里的勇气与自信,取而代之的都是深深的忧虑乃至……绝望的神情,他们都在看着自己,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期盼,似乎是期盼自己能带给他们一些希望。
耶律大石心头无比沉重,他当然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鼓励他们,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语言在现在这种惨烈的现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最终他也只能强颜一笑说道,“走,咱们去城门看看敌军的动向!”
从南城门到东城门,即便满地的死尸与残肢断臂都已收拾干净,但眼前所看到的灾难式的景象还是再次深深的震撼了耶律大石,伤亡其实并不大,据说直接死伤的也不过几百人,但东南两座城楼已完全被毁,巨大的缺口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修复,敌军也随时可以通过城楼攻进城来,当然,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那两道巨大的缺口不只是毁坏了城墙,更是两道深深扎在全军上上下下心中的裂口,令人胆寒!
更令耶律大石感到吐血的是,敌军那边已经开饭了,但却是就在阵地前开的饭,而且吃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叛逃出城的两万汉兵,只见他们围坐在阵地前,一个个如同饿鬼般敞开了腮帮子的吃,饭香的味道很快也传到了城前,包括耶律大石自己,辽军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噜声。
饿啊,大家是真饿啊!
耶律大石知道,敌军真是故意的,他们就是要让辽军看到,投降不但不杀,还有饭吃。再加上敌军只毁城楼却不趁机攻城的举动,耶律大石更加肯定,敌军这是摆明了要招降辽军!
这种摆明了欺负你可你却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感觉让耶律大石都快气炸了,正在此时,萧察剌“摇摇晃晃”的来了。
耶律大石一看到萧察剌简直是两眼冒火,把大军害得如此境地都是这个王八蛋不听自己劝告导致的!而在刚刚已经有部下向耶律大石禀报过,在他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大军不可群龙无首,便有人立刻去找萧察剌,结果萧察剌虽然找到了,但却比耶律大石“昏迷”的更厉害,原来昨夜萧察剌喝的大醉,直到那时还酒醉不醒。
也就是说,在一上午的时间里,整个辽军实际上一直处于没有主帅的情况,敌军要是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辽军断无活路!
整个大军都在挨饿,萧察剌却借酒逃避,就算不发生现在的事,光这一点传扬出去,也会严重削弱大军的士气!
耶律大石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是那个恨啊,他真是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人来当主帅!难道就是因为他是老太后的亲侄子,皇帝的亲表弟?
但恨归恨,仅存的理智还是令耶律大石不得不上前对萧察剌行了一礼。
萧察剌浑身酒气,他看了一眼南城楼的废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似是把他那还没完全醒过来的酒劲又吓跑了些。
“林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察剌惊道。
耶律大石咬咬牙,强压着怒火就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没想到,听完之后,萧察剌瞪大眼睛看了看满场的惨状,又看向敌军的方向,也不知道是酒劲还没过去仍有点神志不清,还是被吓傻了,竟然愣住了,愣住也就罢了,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楞法,半响之后,他才对耶律大石说道,“林牙,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耶律大石抬头看向敌军,沉声道,“立刻派人去敌军。”
萧察剌惊道,“咱们是……投降?!”
耶律大石摇摇头,看了一眼四周,身旁众人立刻都一起散开了些,耶律大石这才低声对萧察剌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这就是我原本的计划,但现在汉军已经跑了一半,剩下的汉军以及其他族的人我也不会再信任,所以咱们只能从自己人里挑选一些出来去假投降!”
萧察剌犹豫了一下,“这……能行吗?我军还有跟敌人决一死战的实力吗?”
耶律大石见萧察剌面露怯意,心中更加厌恶,但还是只能说道,“大人,咱们的大军断粮已经两天了,现在将士们还有力气跟敌人打上一场,若再等两天,将士们只怕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到时候就只能任由敌人宰割!这个计划是咱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个我知道……,但……那个……,”萧察剌已经不敢去看耶律大石的眼睛,“林牙,你有几分的把握?”
这话却也正说到了耶律大石的痛处,他叹了口气道,“实话实说……,昨晚我想好这个计划的时候,还有六成的把握,但发生了今天的事,尤其是汉军营这一叛逃,对将士们的士气影响的太大,这把握恐怕……已不足三成!”
“三成……!”萧察剌的脸色很难看,“如果失败的话,那咱们……?”
耶律大石斩金截铁的说道,“那就唯有死战到底以报国恩!无论怎样,我也不会背叛大辽的!”
萧察剌仓忙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对,那是自然!”
耶律大石继续道,“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萧察剌点头道,“好,林牙你受苦了,大辽能有像林牙这样的忠臣真是幸事!”
耶律大石对萧察剌的这种反应总算还较为满意,暗道这人虽然是个庸才,在原则的问题上还是有分寸的,也不枉皇帝如此信任他!耶律大石朝着萧察剌一抱拳,转身就带着手下人都走了。
萧察剌站在原地,看着耶律大石远去的背影,轻轻眯起了眼……。
726,蕃军(8)
当天,午时刚过没多久,郑飞就收到了有关耶律不古野的消息。
张四海和潜伏进高唐城的人已安全撤了回来,他们带回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耶律不古野拒绝了天道军的劝降!
原来,当曾明义率领汉军营叛逃出高唐城的时候,高唐城内大乱,到处都是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辽兵,张四海等人也按计划趁乱离开荒宅找到了耶律不古野。
耶律不古野跟张四海极为相熟,当初在辽国利州城一战,张四海只身探来绝密情报,对改变战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给当时就在场的耶律不古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赢得了他的尊重。
此刻一见张四海一身契丹军装突然现身眼前,耶律不古野自然大吃一惊,虽然耶律不古野也是条耿直粗犷的汉子,但他也是粗中有细,震惊之余一下子就隐约猜到了张四海的来意,他并没有当即下令部下当场拿住张四海,只是故作平常的领着张四海单独进了内室,连一个亲卫也没带。
张四海见状本以为此事有戏,却不料刚刚进了内室,还没等他开口,耶律不古野已经先开口了。
耶律不古野对张四海正色说道,“张将军,我刚刚已经得到了消息,曾明义已经率部叛逃出了城,投降了你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杰作吧?”
张四海点头道,“正是,而我此来找将军您,也正是奉了我们统帅与花帅的命令,来……,”
耶律不古野摆摆手打断了张四海的话,正色道,“我知道张将军的来意,但你这一趟是白来了,我是不会背叛大辽的!”
张四海一惊,赶忙道,“不古野将军请听我说完,您有没有看过我们投进城内的传单?如果您看过的话应该知道,您并不是投降,我们统帅代表耶律淳王爷,日后……。”
耶律不古野摇头一笑,“张将军,虽然我不古野是个粗人,但却不是个傻人,的确,有了贵军统帅这种说辞,就能给许多人一个合理的背叛祖国的理由,大家的面子都能好看,但这种说辞也仅仅对想要投降的人有效,对我这样的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我是不会背叛大辽的。”
张四海愣愣的看着耶律不古野,只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谁说耶律不古野是个傻实在?傻实在的人能一眼就看出事情的本质吗?这不正是一种大智若愚吗?
虽然已经看出了耶律不古野的坚决,但张四海还是不想放弃,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不古野将军,曾大人在临走前就对我说过,您是个死脑筋,是不会背叛大辽的,劝我不要冒险来找您。但如今的形势对你们真的很不利,说句不太好听的,就算没有您的归降,辽军也已经彻底败了,整个大军的投降或者全军覆没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但我为什么仍要冒险来劝您呢?”
耶律不古野静静的听着。
张四海继续道,“实话告诉您,这是我们花帅特别交待的,花帅常对我们说,他曾经痛恨所有的契丹人,是契丹人霸占了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奴役我们的同胞,但自从见到将军您,他才知道原来契丹人中也有好人,有爱护汉人的好官,有能为战友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子,是您改变了花帅对契丹人的看法!”
“花帅知道您的脾气,猜到您一定不会轻易投降,但抵抗下去真的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花帅才命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您,哪怕不要您的一兵一卒,只要带着您回去救行了!您知道吗?花帅是真的视您为异族异姓的兄弟呀!请您务必理解花帅的一片苦心,就跟我走吧!”
耶律不古野眼角有些湿润,他转过身去来到窗边,过了一会才说道,“张将军,你又是否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外面当场揭露你的身份,拿下你呢?若按我的脾气,我是一定会这么做的!那是因为……我也视花将军为兄弟!”
张四海呆呆的看着耶律不古野,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耶律不古野重新转过身来看向他,毅然决然的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大辽危难,契丹族面临灭顶之灾,我身为太祖皇帝的子孙,身为骄傲的契丹人,自该忠心报国,哪怕为国捐躯亦在所不辞!”
说罢,耶律不古野走到张四海的身前又说道,“请你回去转告花兄,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如果有机会……我再与他共饮一杯!”
张四海这才终于知道了耶律不古野的心意,他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放弃了继续劝说耶律不古野。
接下来,张四海毫无阻拦的离开了耶律不古野处,又趁乱返回了荒宅,便与部下通过密道出了城,回到了天道军军中,第一时间向郑飞和花荣详细的报告了所发生的一切。
郑飞对耶律不古野的表现很是感叹,他已从花荣那里得知了辽国目前的情况,辽国与宋国一样,皇帝昏庸,贪污享乐,重用奸逆,国内动荡,民怨四起,官员从上到下贪污成风,军官从上到下畏敌不战,两大国之所以会被金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灭亡,并不是因为金军有多么强大不可战胜,而是两国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但即便如此,两国仍有忠肝义胆的国人用单薄的身躯在努力撑起着本国仅存的希望,他们中有像耶律大石一样力挽狂澜的王者,也有像耶律不古野一样不见得青史留名却同样令人尊敬的忠魂!
花荣则长叹一声,他其实早已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不想放弃,可却又不知该怎样去做,正在为难之际,只听郑飞对他说道。
“花兄,你放心吧,虽然耶律不古野是个契丹人,但我也很敬重这样的汉子,日后攻城之际,我会想办法生擒他的,最起码,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花荣心头一喜,连连致谢郑飞。
郑飞点点头,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接着问向张四海,“是否有耶律大石的消息?他是不是已经被炸死了?”
张四海摇摇头说,耶律大石并没有被炸死,他只是被炸晕了,刚刚在他们离开高唐时,据说他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南城门查看损失。
郑飞一听这话不禁有些惋惜,以历史上耶律大石的种种表现看,郑飞早就推断耶律大石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他必将成为阻碍自己顺利招降辽军的最大障碍!
虽然现在的形势非常的好,但郑飞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城内的辽军毕竟还有二十多万,而城外真正的天道军只有十几万而已,如果耶律大石死了,辽军失去了主心骨,想必很快就会投降,但他却还活着,而郑飞最担心的结果就是耶律大石被逼急了,孤注一掷的来跟自己来上一场决战,即便自己仍然有足够的把握能消灭辽军,但自己也必将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别忘了外面还有几十万被蒙在鼓里的宋军,若他们恰好反应过来再从背后捅自己一刀,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郑飞想定,随即就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了众人,朱武等人也是深有同感,就在众人一起就接下来的行动展开谈论的时候,突然有人禀报说辽军又派了人来谈判,此刻正在阵前等待召唤。
一听这话,郑飞心中一动,立刻下令将那人召进来,且看看耶律大石是想做什么。
等把那人召进来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第一次来谈判那位耶律满。
令郑飞吃惊的是,耶律满居然是就有关辽军投降的具体事宜来谈判的!
而对此前天道军的种种条件,耶律满更是说两位主帅萧察剌与耶律大石已决定全部答应!
耶律大石居然会投降?郑飞真是大感意外,难道自己想错了他?他也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
郑飞心中暗喜,立刻就让耶律满先去吃饭,他要与众人再商议一下。
耶律满早就等得饥肠辘辘了,一听有饭吃屁颠屁颠的就下去了,他一走,帅帐之内就炸开了锅,众人都是大喜,连连恭喜郑飞,看来炸毁两座城楼与汉军营投降的事真的摧毁了辽军的信心和勇气,他们终于撑不住要投降,咱们也可以兵不血刃的招降几十万辽军了!
至于这件事里面是否有诈,众人都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让辽军按照规定先脱掉铠甲、扔掉兵器,再分批出城来降,手无寸铁的他们就算想耍什么花样也是枉然!
郑飞也很高兴,眼看众人意见一致,他正待重新召来耶律满,正在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又有士兵来报,说是跟着耶律满来的一名契丹兵刚刚偷偷脱离了耶律满等人,请求见统帅,说有要事禀报。
郑飞与众人都很疑惑,但还是命人把那个契丹兵带了进来,而在听完那名契丹兵的话后,郑飞与众人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那名契丹兵说,耶律大石根本没想投降,他的真实目的是……。
听完耶律大石的真实计划,郑飞与众人听完都是大吃一惊!再细细一想,还真别说,他的计划虽然非常冒险,却的确有成功的可能性!
郑飞心中不禁一阵后怕,暗道这耶律大石果然够狠,竟真的敢采用这种九死一生的计策!可以说,如果辽军在投降时真的这么做了,辽军就可以以极大的牺牲换来和自己决一死战的机会!免不了,就是一场血战!
不过,郑飞在震惊之余却更加疑惑了,这名契丹兵是谁?他为什么要出卖耶律大石?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郑飞狠狠问道,说实话,否则立刻杀了喂狗!
那名契丹兵害怕的赶忙说道,他是辽军主帅萧察剌派来的,萧察剌知道以辽军目前的状态跟天道军决战必将是死路一条,萧察剌甘愿归降,但副帅耶律大石却执意死战,为了保住辽军几十万人的性命,萧察剌才派他来向天道军告密的。
郑飞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厉声说道,我怎么知道耶律满和你究竟是谁在骗我?说不定是辽军本来是真要投降的,但却有不想投降的就用这种方法想引起我的疑心,继而破坏辽军的投降!
那契丹兵赶忙又道,说萧察剌命他转告齐王,如果有必要,萧察剌愿为内应,遵照齐王的一切吩咐以表诚意。
郑飞心中一动,立刻冷笑道,那太简单了,你回去之后告诉萧察剌,要我相信他的诚意很简单,只要他能取来耶律大石项上人头送与我,我便信他,日后更是高官厚禄与荣华富贵!
契丹兵一口就答应下来,说为了防止耶律满等人起疑,他要赶紧回去,等回了高唐城,他会如实向萧察剌禀报。
等这名契丹兵一走,帅帐内又立刻沉默了下来,众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虽然那契丹兵的话还没有得到证实,但其实众人都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众人都很惭愧,这么多人都被一系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都中了耶律大石的计谋,险些酿成大错!
郑飞见众人有些消沉,随即一笑道,“大家不要这样,打仗就是这样,不是你把我骗了,就是我把你骗了,这件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这个世上比咱们聪明的敌人还有很多,咱们稍有不慎就会上他们的当!日后大家务必记住今天的事,胜不骄,败不馁,时刻保持一颗清醒冷静的心!”
众人起身称是!
朱武又道,“统帅,无论那契丹兵所言是真是假,咱们都必须做出准备,请您下令,属下这就去安排。”
郑飞点头道,“好,朱兄你去吧,另外再告诉那耶律满,就说不用来见我了,我同意纳降,一切条件都不变!”
朱武应声称是,随即带着几人离开了帅帐。
郑飞抬起头来看向高唐城,按理说,意外获知了耶律大石的阴谋,还可以得偿所愿的让辽军自相残杀,甚至取来耶律大石的人头,理应感到很庆幸很高兴才是,但不知怎地,郑飞却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有的,只是一股莫名的沉重……。
727,蕃军(9)
由于怕耶律满露馅,所以耶律大石并没有把真实的计划告诉他,实际上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代表辽军去跟天道军谈判投降的。
而眼见谈判进展的如此顺利,耶律满自以为是立了大功,他兴高采烈的返回高唐城,第一时间就去见萧察剌和耶律大石,结果只是先见到了耶律大石,萧察剌去城内别处视察了,要过一会才回来。
耶律满便先对耶律大石说,他已按照两位主帅的吩咐与天道军达成了归降的所有条件,天道军甚至还同意提前送给咱们一批粮草,晚些时候就能送来,让咱们吃饱饭,明天一早就正式分批出城投降。
耶律大石听罢大喜过望,对于条件中所提的粮草他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同意了!这下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这批粮草,将士们就能极大的恢复体能与士气,明天行动的把握也就能更大一些!
正在此时,萧察剌刚好回来了,耶律大石立刻兴奋的对萧察剌将事情又说一遍,最后说道,“恭喜大人,这真是天助大辽,明天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萧察剌看起来也很高兴,他随即又询问耶律大石有关计划的进展情况,尤其是明天究竟是哪些人会作为计划的关键率先出城假装投降。
耶律大石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将计划的详细情况和盘托出。
出乎萧察剌意料的是,明日一早负责出城假装投降的军队竟不是别人,而是平州军!
平州军可是耶律大石的嫡系军,是他的老本儿,他居然舍得让自己的直系军是执行那项绝对会伤亡惨重的任务!
萧察剌疑惑的看着耶律大石,心中暗道他是不是疯了?打仗的时候谁不是把自己的军队留在最后时刻才上阵的?从没听过有谁会在战斗开始就让自己的军队上去送死的!
耶律大石看出了萧察剌的惊讶,他面色如常的解释道,明天的行动事关整个大军的存亡,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差错,而最先出城假投降,要以血肉之躯为后面的大军争取冲阵时间的军队更是关键所在,是整个计划能否成功的重中之重!他原本是想让汉军营去做,但他们刚刚已经叛逃了,不过他们的叛逃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战斗力最强,最勇敢,也最值得信任的军队去做!而放眼整个辽军,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也只有他的嫡系平州军!他也已经召集起嫡系部将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们,他们都义无反顾的决定接受这个任务。
耶律大石一边说着,他那始终刚毅的脸上竟不由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最后,他对萧察剌正色的说道,如果大军明日能够逃出生天并最终回到大辽,请萧察剌记住平州军在明天所做出的牺牲,平州军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有辜负大辽对他们的信任,他们实践了自己对大辽的忠诚,无论他们在明天之后是否还活着,无论他们中有多少人还能回到大辽,都请萧察剌务必如实的将他们的牺牲呈报给皇帝,请皇帝赐予属于他们的荣耀!
这一席话说得萧察剌心中一震,听得他非常的感动,一刹那间竟差点忍不住想要改变主意,全力配合耶律大石的行动计划,但眼前毫无希望的一切又让他那刚刚为之触动的心又瞬间冷却下来,他知道,根据他的告密,天道军如今肯定已经就耶律大石的计划做好了应对,那个计划已经不可能成功,甚至耶律大石万一真的成功了,那他告密的事情也很可能会随之泄露,迎接他的必将是耶律大石的疯狂报复,大辽也不可能放过自己!所以,从他决定踏出那一步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萧察剌想定,脸上连忙故作感动的连连恭维耶律大石,保证自己一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但他心中却暗暗安慰自己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耶律大石啊你不要怪我,怪就只怪你……!
接下来,萧察剌又问起明天要派谁跟在平州军的后面最先对敌军发动冲锋?
耶律大石回道,对这支军队的选择也是重中之重,虽然有平州军在前面以血肉之躯阻挡敌军,但他们能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长,这就需要跟在他们后面发动第一拨冲锋的军队速度要够快,战斗力也要够强,能在第一时间冲乱敌军的阵型,才能为后面大军的全面冲击创造条件,所以经过他的精挑细选,他决定选择耶律不古野与他的黄州军来做这件事,耶律不古野是出了名的耿直,虽是个粗人,却对大辽忠心耿耿,勇猛异常,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已与耶律不古野见过面,耶律不古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发誓一定冲在最前面带领黄州军完成任务,黄州军誓要战死至最后一人!
萧察剌点点头,默默将耶律不古野这个名字记在心中,然后就对耶律大石说他的西京大军士气极为低迷,他还要再去军中巡查一番,为明天的行动做好最后的准备。
耶律大石当然求之不得,他亲自将萧察剌送了出去,又重新投入进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
两个时辰后,眼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天道军却丝毫没有任何要来送粮的迹象,耶律大石等的有些心焦,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接到了消息,说是萧察剌有事请他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耶律大石只得立刻赶往了萧察剌的驻地,待到了萧察剌入住的地方,耶律大石带着一干亲卫正想往门内走,却被萧察剌的亲卫官拦了下来,说萧大人已经吩咐过了,所谈之事乃是机密,绝不可有闲杂人等知道,只请耶律大石一人进屋。
耶律大石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正在此时,只听从屋内传出了萧察剌的声音,“可是林牙到了?快进来,大事不妙!”
一听这话,耶律大石终于独自推门而入,他刚一进屋,身后的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闪过了耶律大石的心头,但他不愿相信,仍旧继续往内屋走,只是悄悄把手放在了离腰刀不远的地方,待来到内屋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一瞬间,一股无穷的怒火猛然升起在他的心头!
只见萧察剌站在内堂深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屋内已站有十几名萧察剌的亲卫,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不善,同时,又只听身后一阵响声,又有十几名萧察剌的亲卫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每个人都手持出鞘的刀剑,将萧察剌层层包围起来。
眼前的一切已不需要再迟疑,耶律大石全身肌肉紧绷,慢慢把佩刀抽了出来,燃烧着怒火的双目却始终未曾离开过萧察剌。
“萧察剌,告诉我,为什么?!”
萧察剌对上耶律大石的目光,竟觉得心中一颤,马上就把眼睛心虚的挪向一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林牙……,别怪我,我不能眼看着整个大军葬送在你疯狂的计划中。”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背叛的是你的祖国和民族!”耶律大石怒火中烧,他怎么也没想到,继汉军营叛逃之后又决定叛国的竟会是三军的主帅!
萧察剌无言以对,只是如同逃避般急急的下令道,“杀!”
话音刚落,萧察剌的二十多名亲卫便同时大喊着杀向耶律大石。
面对重围,耶律大石竟毫无怯意,只见他冷哼一声,钢刀一翻,冲向众人,就如同一只跳进群狼的猛虎,亮出了王者锋利的獠牙!
仅仅片刻,萧察剌竟已有三名亲卫死在了耶律大石的刀下,其余众人目睹大石神威,心神皆惧,竟不敢上前。
耶律大石虎目一扫,瞬间锁定萧察剌的所在,举刀便朝萧察剌冲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萧察剌,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萧察剌大惊失色,连连倒退,一边退一边大喊,“来人啊,拦住他!”
众亲卫这才醒悟,重新将耶律大石包围起来,正在此时又听屋外同样喊杀声四起,显然外面耶律大石的亲卫也陷入了围攻,一声惨叫响起,耶律大石一听就听出这是自己的一名贴身亲卫的声音,他心中一惊,一分神,便被背后一刀劈中肩膀,他大怒一喝,回手一刀将偷袭那人劈成两半,但从伤口涌出的鲜血还是瞬间染湿了衣襟。
接下来,虽然时不时就有人死伤在耶律大石刀下,但耶律大石毕竟孤军难支,随着体能的下降,险境迭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打下去了,必须尽快逃出去!此时,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离自己不远正有一面窗户,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只见他趁着又将一人砍翻,众人包围圈在片刻之间露出了一条缝隙的功夫,他猛地纵身一跃,直扑窗口,便只听窗户一声响,整个人已冲出屋外。
耶律大石从地上爬起,定睛一看,屋外的情景更是令他肝胆皆碎,只见跟着自己来的十几名亲卫如今在满院子人的围攻下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本想过去救援,但眼看敌人又要围上来,他只得一咬牙,提刀就往门口冲去!
萧察剌完全没想到耶律大石竟是如此的勇猛,眼看他居然要逃走了,吓得他赶忙大喊,“截住他!射箭!绝不能放走他!”
院旁的弓箭手如梦方醒,赶忙搭弓瞄准耶律大石,但却没有人射箭,因为射出去的箭必然会误伤正在追赶耶律大石的自己人。
萧察剌又是大喊,“射!快射!”
弓箭手们无奈,只得朝着耶律大石射出十几支箭。
耶律大石听到萧察剌的喊声和弓弦之声传来情知不妙,情急之下,他硬生生止住冲势,转头又一刀砍向离自己最近一人。
那人悴不及防被一刀劈死,然后耶律大石竟一把抓过那人挡在自己身前。
嗖嗖嗖……!七八支箭立刻射在了那人身上。
耶律大石二话不说,居然一手抓起那人继续往前跑,一手拿刀砍人,一手拿那人当盾牌,既挡刀剑又挡弓箭。
萧察剌在后面简直看傻了,这还是人吗?!
终于,耶律大石冲到了门口,他又两刀将守门之人劈翻,转身就像是扔沙袋一样将手中那个已被刀剑枪弓打得血肉模糊的人肉盾牌一把扔向身后狂追的众人,顿时将最前面的四五个人撞翻在地。
耶律大石神色不变,一把将大门拉开,院外场景令他心中一喜,只见自己还有三名亲卫正在砸门,眼见他出来了,都是上前急道,“将军快走,咱们上当了!”
耶律大石一点头,越过他们就往马匹那里冲,但长时间的拼杀和肩上的重伤已令他处于了脱力的边缘,整个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名亲卫见他受伤了又上前来急道,“大人,我扶您!”
耶律大石刚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突然……!
噗……!一只匕首狠狠的刺中了他的腹部,匕首的主人正是这名亲卫!
耶律大石身形一顿,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这名亲卫,眼中尽是不信!他刚想再动,却发觉自己的双臂已经不能动了,竟是被另两名亲卫给死死抱住了!
三名亲卫都把头低着,不敢去看耶律大石的眼睛,只是由那名手持匕首的亲卫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用匕首刺着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已经觉察不出身体的疼痛,他只觉得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萧察剌面色苍白的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看着耶律大石躺在地上,确实已经气绝身亡,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众人,只见众人表情各异,除了后怕和惊惧,更多的则是深深的钦佩和愧疚,虽然成功的杀掉了耶律大石,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勇猛和对大辽的忠诚却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每一个人的心。
萧察剌见状立刻高声道,“不是他死,就是咱们跟着他一起陪葬!若想活着回到大辽,就要听老夫的!知道了吗?”
众人赶忙齐声称是。
一名幕僚立刻上前说道,“大人,耶律大石已伏诛,平州军对他死心塌地,您看……!”
萧察剌点点头,“去安排吧,但要小心,平州军战斗力可不俗!”
幕僚道,“是!”
他转身刚要走,却又被萧察剌叫住了。
只见萧察剌面色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说道,“再派人去见耶律不古野,问他愿不愿意效忠我,随我一起投降,他若愿意就好,若不愿意……你明白!”
幕僚赶忙道,“是,您请放心!”
728,蕃军(10)
萧察剌派人将耶律大石的首级送往了天道军,当听闻耶律大石的首级已被送来时,帅帐之内,天道军众将皆是大喜,鼓掌相庆。
朱武等人欢喜的看向郑飞,正准备恭喜郑飞可以兵不血刃的招降二十多万辽军,但他们等看清楚了郑飞的样子,每个人却都愣住了。
只见郑飞呆呆的坐在位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为这件好消息而高兴的样子,刚刚还一片欢腾的帅帐瞬间又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统帅这是怎么了,是没听清楚消息?还是因为这件消息太值得高兴了以至于高兴的过头都忘了反应?
“统帅……?”朱武又提醒了一句,“耶律大石的首级已经送到了,辽军的使者正在外面等待召见。”
郑飞回过神来,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的一片沉重,耶律大石的死对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好消息,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只有他知道耶律大石虽然是个契丹人,但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更是一位未来的王者,如此一位未来的王者还没等荣登王位建立功勋,却这样不明不白死被自己人出卖而死,怎不令同为王者的郑飞感到悲怜呢?
只可惜就是这样,正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自从郑飞决定安定天下,为整个天下的所有种族都带来永久的和平开始,这个天下曾经、现在或将来的所有王者,无论是赵佶、赵桓、李乾顺,还是耶律延禧、完颜阿骨打、耶律大石等等所有人便都成为了郑飞必须跨越的敌人,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曾明义,”郑飞说道。
坐在花荣后面的曾明义赶紧出列,“属下在。”
“你见没见过耶律大石?知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
“属下早在大……辽国时就见过他,十分熟悉!”
“你出去看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耶律大石的首级,检查的仔细些。”
“是!”
曾明义应声立刻走了出去,众人恍然,纷纷暗道怪不得统帅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兴,原来是因为还不确定送来的究竟是不是耶律大石的首级,说到底是大家都太沉不住气了,高兴地有点太早了,统帅就是统帅,考虑事情就是比大家周全。
不一会,就见曾明义又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脸上还残存着震惊的表情。
“启禀统帅,属下已经确定,送来的的确是耶律大石的首级!”
郑飞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走,随我一同出去见一见他。”
说罢,郑飞率先朝外走去。
众人又是一愣,见他?见谁?见耶律大石?一个阻挠敌军投降的敌军主帅首级有什么好见的?竟还要上上下下一起出去见?
众人都是大惑不解,但疑惑归疑惑,众人还是赶忙都起身跟在郑飞后面往外走。
待来到外面,只见在几名契丹官兵之前的地上有一张摊开的浸满鲜血的白布,白布之上,正有一颗人头。
几名契丹官兵眼见郑飞率众而出都很惊讶,虽然辽军还没有正式的投降,但他们都明白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出来的这位可是掌握着他们生死的人,连忙都恭敬的朝着郑飞施礼。
郑飞没有管他们,径直率人来到离耶律大石的首级之前还有四五步才停下,抱起拳,微微弯腰,朝着他施了一礼,心中默默念道,“耶律大石,如果你在天有灵,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你的民族,曾经强盛一时的契丹族,在一百年后,在你建立的西辽为蒙古所灭时也免不了被灭族,完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命运!现在,虽然你死了,西辽也不会再出现,但你的死却是给了契丹族一个更大的机会,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安定天下,建立起一个天下各族平等共存,融为一体的时代,让汉族、契丹、党项、女真等等各族的人民,放下武器,遗忘仇恨,和平永存!”
众将眼见郑飞如此礼遇耶律大石的首级,除了朱武和吴用,全都是更加不解,可也只能跟着郑飞也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十分隆重。
朱武和吴用二人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是若有所思,随即眼中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郑飞背影的目光中又是一片佩服。
这下可把几名辽军官兵看傻了眼,他们万全没有想到居然会看到这种场景,这天道军表现的有点不对劲啊,他们为什么要如此礼遇他们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一名敌军大将呢?
就在这几名辽军官兵茫然无措的时候,郑飞看向他们,说道,“我问你们,耶律大石的尸身何在?可还完好?”
萧察剌派来专门负责谈判的一名手下赶忙道,“尸身正在城内,依旧完好无缺。”
“很好,你们回到城内,立刻命人将耶律大石的尸身送来。要送得仔细,绝不可有丝毫的损毁。”
那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心中更是疑惑,不知道郑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飞看了看众人,高声说道,“我听说过耶律大石将军,也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契丹人皆亲切的称之为林牙大石,此虽为我等之敌而枉死于此,但莫以成败论英雄,林牙大石也应受到足够的礼遇!”
“吴用,”郑飞对吴用说道,“待大石将军的尸身送来后,与首级重新缝为一体,好生收敛,按王侯之礼厚葬之,墓碑要面朝北方遥望辽地,愿他之魂灵早归故乡!”
吴用似乎早就料到了郑飞会这么说,他大声应道,“是!”说罢,他瞄了朱武一眼,二人快速交换一下眼神,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然后他又看向那几名辽兵,只见他们果然都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有几个人脸上还露出激动的神色。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城投降?”郑飞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几名辽兵这才回过神来,那代表赶忙说道,“我们萧大人说,他可以率军投降,但要您答应几个条件。”
郑飞把眼一眯,冷笑道,“条件?说来听听。”
那代表暗暗咽了口唾液,这才鼓足勇气说道,“第一,所有辽军的指挥权仍归我们萧大人,但我们萧大人一定会听从齐王殿下的所有指挥,剑令所指,莫敢不从!二,齐王殿下请赐萧大人免死铁牌,日后除谋逆与反叛您之外,万罪皆不加身!第三,请齐王殿下对天下宣誓,日后无论与大辽之间如何,皆不可拿萧大人作为与大辽通好的条件,将萧大人送给大辽!”
郑飞听罢呵呵一笑,“就这些?”
代表心中一动,看样子有戏啊,连连点头道,“是,是,就是这些。”
郑飞仍旧笑容满面,问向朱武,“朱兄,辽军几天没吃饭了?”
朱武笑着回道,“已两天未见城内炊烟燃起。”
郑飞又笑道,“人不吃饭,一般能撑几天?”
朱武笑道,“俗话说的好,一天不吃饿得慌,两天不吃腿脚慌,呵呵,等饿到三四天的时候,连刀就都拿不起了。”
郑飞继续笑道,“那咱们有多少人马,辽军又有多少人马?”
朱武道,“我军在城外有六十万大军,辽军不足三十万。”
郑飞重新看向那代表,仍旧笑容满面,“听说你们萧大人昨晚大醉,这都又到傍晚了怎么还没醒过酒来?他算个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敢跟我谈条件?你现在立刻滚回去告诉他,明天上午子时,他亲自带着不超过十个人首先出城来投降,待我验明正身之后,剩下的辽军再全部脱掉铠甲,扔掉兵器,每一千人为一队出城投降,每队降罢后一队方可出城。否则,要么老老实实在城内等着饿死,要么即刻出城跟我决一死战!”
代表脸色大变,急忙道,“殿下,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除掉了耶律大石,表明了我们的诚意,您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你们表达诚意是必须的,而老子现在灭你们是分分秒秒的事,这就是老子的理由!”郑飞冷笑着又道,“老子招的是降兵,不是招的大爷,萧察剌还想拥兵三十万,他居心何在?!是想跟我平起平坐吗?!回去告诉他,投降老子就只有乖乖听话一条道,老子能给出的保证就两条,一,保他命,只要听话,既不会杀他,也不会把他送给辽国。二,保他荣华富贵,不想给老子当差的话,保他富贵一生。除此之外,任何东西,只能我给,他不能要,听清楚了吗?!”
“统帅,我们……,”代表满头大汗挣扎说道,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郑飞大手一挥,“立刻滚,回去传话,一个字也不准差,还有,无论萧察剌是否投降,耶律大石的尸身都必须在今晚酉时之前送来,否则,我马上往城内投一千颗火油弹,将高唐城变成一片火海!”
那代表与几名辽兵听得直头皮发麻,慌忙起身就往外跑,准备回去报信,却又听郑飞喊道,“回来!”
几人心中一惊,赶忙又跑了回来,“您……还有事?”
郑飞问道,“耶律大石死的时候,辽军就没人反对吗?他的嫡系平州军呢?”
代表犹豫了一下。
郑飞脸色一沉,“说,若敢说谎,杀了立刻喂狗!”
代表打了个哆嗦这才赶忙回道,“我们萧大人才是正牌主帅,他要诛杀耶律大石,军中莫敢不从,至于平州军确为耶律大石之嫡系,为保万全,我们萧大人派五万大军围剿,平州军不从,已被斩九千人,俘百余人。”
郑飞听了心中一惊,不禁有些惋惜,他已听曾明义说过,若论现在城内整个辽军之中哪一支的战斗力最强,当属耶律大石的嫡系平州军,但如今居然几乎被杀光了,只留下一百来个人,萧察剌这老小子也真是够狠啊!
郑飞点点头,本还想再问一下耶律不古野的处境,因为耶律不古野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但想了想,又怕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闭口不问,一挥手让这几人重新滚了蛋。
待他们一走,郑飞又命人将耶律大石的首级包好,又深深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帅帐,他刚一走,众人就立刻围住了朱武和吴用,不解的问他们统帅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在此之前巴不得让耶律大石死的是他,现在又一副为耶律大石之死如此神伤的还是他。
朱武与吴用相视一笑,兄弟们这脑子真是不开窍啊,耶律大石是谁?他既是辽军的副帅,也是辽军誓死抵抗不投降咱们的所有人的代表,支持耶律大石的人有多少?咱们或许不知道,但想必肯定也不会太少,虽然这些人因耶律大石之死,再加上现实的困境,以及在萧察剌的镇压下不得不屈服于萧察剌,但他们也一定很恨萧察剌,不只是他们,就连那些想投降的人,他们在内心深处也一定是对耶律大石充满敬佩的,而咱们统帅之所以如此礼遇耶律大石的首级,就是为了拉拢这些人的人心,显示统帅宽广的胸怀,同时更能衬托萧察剌出卖国家忠良的卑鄙!你们没看到那些契丹人刚刚听完统帅的话后所表现出来的激动吗?他们能被萧察剌派来谈判,一定都是萧察剌的死忠,就连他们都被统帅感动了,你们想一想等这个消息传到辽军之中,辽军会是何等的反应吧!
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表情那叫一个佩服,不禁再次感叹,统帅就是统帅,真是算无遗策啊!
郑飞并没有再等多久,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就有部下来报,辽军把耶律大石的尸身送来了,郑飞再次率众亲自出帐相迎。
随同而来的辽军官员也带来了萧察剌的决定,说他完全接受统帅的条件,明日一早就出城来降。
第二天,萧察剌没再敢耍什么花样,他带着三名部将第一个骑马出城,来到了天道军的阵地。
郑飞连帅帐都没出,就在帐内等着萧察剌求见,献上了降表。
随后,辽军也按照要求分批出城投降,辽军整个的投降过程还算顺利,唯一的麻烦是许多辽兵一度拒绝出城投降,原来契丹人生在马上,长在马上,战马就如同他们的家人一样,他们可以脱下铠甲,扔掉兵器,但却舍不得放弃自己的战马,更是担心自己投降天道军后永远也没有机会再次见到自己的战马。
郑飞在得知这个情况后随即通令辽军,虽然现在还让他们保留战马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可以骑着战马来投降,天道军会给每个人的战马做好编号,如果他们在日后是真心投降,表现极好,就能有机会重新得到属于他们的战马!
此举一出,辽军虽不见得说是一片欢腾,也算都松了一口气,投降的进展重新恢复正常。
待所有辽军投降完毕后,郑飞命大军将他们整体分成十部分,分批管理,保障饮食,并严令全军不可做出任何羞辱辽兵的举动!
同时,郑飞和花荣也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耶律不古野果然因为反对萧察剌,被萧察剌捉拿起来,萧察剌本想杀他,但耶律不古野在南京道大军中人缘极好,萧察剌杀了耶律大石已经搞得南京道大军军怨极重,人心惶惶,在幕僚的建议下,为了预防再激起兵变,萧察剌还是放弃了杀耶律不古野,只把他囚禁起来,准备献给天道军,萧察剌的本意是耶律不古野既然是名坚定的主战派,那肯定会为天道军所恶,把他交给天道军,一定会被天道军千刀万剐,正好借刀杀人,就这样,耶律不古野因此而捡回一条命。
郑飞和花荣喜出望外,亲自将耶律不古野秘密请进帅帐。
耶律不古野刚开始还一心求死,但在郑飞和花荣的极力劝说下,再加上对辽军的极度失望,耶律不古野终于被郑飞的诚心所打动,决定归降,但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杀死萧察剌,为耶律大石报仇!
郑飞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只是微微一笑。
耶律不古野不解,刚要追问,却被花荣一把拉住了,花荣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耶律不古野听罢大吃一惊,立刻下跪对着郑飞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729,蕃军(11)
(第一更奉上,第二更在九点)
在高唐招降辽军的同时,郑飞也时刻关注着宋军和博州城的情况。
在整个计划中,郑飞将四十万大军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约五万人由王进统帅,在边境提防宋军,一部分约二十余万人由鲁智深、种师道、刘法等人统帅,在博州城围困夏军,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十余万人围困高唐的辽军。
宋军方面,姚古已数次派人来见郑飞,询问郑飞为何独自将夏、辽两军引诱并围困在博州与高唐,而且还在边境线布下重兵不准宋军靠近!
郑飞当然不会告诉他实情,只说是要困死夏、辽两军,至于不准宋军越过边境一事,也只说夏、辽两军已陷入绝地,天道军完全有实力独自干掉他们,就不劳烦宋军的弟兄们了。
姚古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郑飞的用意,他知道自己是被郑飞当枪使了,愤怒异常,不过他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想破坏郑飞的计划,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敢破坏郑飞的计划,因为一旦郑飞的计划被破坏,他担心失去了天道军的围困,辽、夏两军会重新进入战场之中。
辽、夏两军如今可是已被逼进绝境的饿狼,此时的他们是最危险也最恐怖的,在不久前的战斗中,若不是有天道军的协助就差一点被他们攻破了包围圈深入宋国腹地,而这一次如果跟天道军撕破脸再度反目成仇,宋军不会再得到天道军的援助自不必说,万一天道军恼羞成怒,而与辽、夏两军达成什么协议,也对宋军发动全面的进攻,那对宋国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思来想去,姚古决定暂时先装傻,因为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不相信天道军能吞掉兵力加在一起其实比他们还要多的辽、夏两军,这种事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此时已陷入绝境的辽、夏两军不是最恐怖的时候吗?好,我就看你郑临风有多大的胃口!就算你能最终降服他们,但困兽犹斗,更何况是几十万只已经快发疯的困兽!你郑临风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而我就在一边等着,等着看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时候我再伺机行动!
就这样,姚古将宋军全部陈兵边境线,时刻紧盯着高唐和博州的动向,一旦天道军与辽、夏两军陷入苦战,他就会择机行动,意图一战扭转乾坤。
博州方面,郑飞之所以会把更多的兵力放在那里,是因为他知道辽、夏两军虽然同样被困在此处,同样缺粮无援,但两军的情况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首先,辽军是由西京军与南京军两部分组成的,主帅也有两位,根据情报显示,两位主帅在许多方面都有些不合,再加上萧察剌狂妄自大,压制耶律大石,这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反观夏军,权王察哥只手遮天一人说了算,是战是退毫无阻拦,从这一方面讲,夏军更胜一筹!
其次,辽、夏两国目前的形势也不一样,夏国国内政治比较稳定,内忧外患较轻,对军队战斗力的影响不大,而辽国却是已被金国打了个半死,如今听闻金国要再度对辽开战,军队士气早已低迷到了极点,较之夏军更容易屈服。
更重要的是,察哥跟萧察剌和耶律大石相比还有个本质的区别,他是真正的夏国皇族,是皇帝的亲弟弟,他的身份也决定着他不会轻易投降。
综合这些原因,郑飞认为兵力较少但实际上战斗力要更强一些的夏军更难对付,于是他才把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博州,让那里的天道军把握更大一些,尤其是还把种师道与刘法也放在了博州,靠他们在西北打出来的盛名震慑夏军!
事实果然不出郑飞的意料,自从夏军被围后,发现上当的察哥立刻指挥大军打了数次突围战,头三天中更是天天血战,战况要比高唐城惨烈许多!
好在天道军顶住了察哥的疯狂反扑,并成功的实施了诸如挖围城壕沟、炸博州城楼等一系列行动,对夏军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压力。再加上十几万从京西、京东两路紧急调集来的民兵在加入他们后所形成的“虚假”的兵力优势,更是令夏军感到绝望,至今仍成功将夏军围困在了博州城内。
只不过由于在此前时宋军并没有完全损毁夏军的粮草,夏军进入博州发现假粮仓时,察哥也没有如萧察剌一样下令全军忘乎所以的开怀大吃,所以夏军的粮草状况要比辽军强很多,省着点吃,还能坚持住,目前仍与天道军僵持着,但谁都知道这种僵持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察哥随时会破釜沉舟,跟天道军进行一次决战!
当前的情况正是,宋军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窥视着,夏军也随时都可能发动决战,这些都迫使郑飞必须尽快结束对辽军的招降,然后立刻率领大军南下驰援博州战场!
好在,辽军已经投降了,但在率军南下前,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郑飞的面前,那就是现在要如何处置投降的这近三十万辽兵,他们目前虽然投降了,却还没有真正的忠诚于郑飞,一有机会,他们就可能反叛郑飞,而郑飞又不放心将他们全部押往身后的腹地,因为要押送他们必然耗费许多兵力,而且如今腹地兵力空虚,一旦他们真的叛乱了,就等于后院失火,后果难以想象。
这种状况的确是出乎了郑飞等人在先期的预料,在原本的计划里,郑飞他们本来是做好了要与辽军恶战一场的准备,预估的结果是要在消灭至少一半的辽军后辽军才会被迫投降,谁曾想到辽军居然一下子就被吓住了,短短三天,怯懦的主帅杀了主战的副帅,带着几乎整个辽军投降了,俘虏严重超标,这才造成了如今这种麻烦的局面。
郑飞与朱武等人在辽军投降的当晚就紧急讨论了整整一晚,但却是毫无头绪,众人一筹莫展,甚至还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实在不行就干脆分批把辽军全部杀了吧,又节省粮食,也总好过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反水来得强。
没想到,这个建议竟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就连一直坚奉不杀俘、不虐俘的郑飞也不由有些心动,当然,郑飞还是拒绝了这个建议。
就这样又拖了两天,博州的刘法等人已数次派人快马来报,说博州城内炊烟的升起次数与密度已经越来越少,夏军尝试性的突围也越来越频繁,种种迹象显示察哥看来已经彻底被逼上了绝路,就要准备决战了。
正在边境提防宋军的王进也派人来报,说宋军蠢蠢欲动,应该是已经知道辽军投降了,姚古看来是要有所行动了。
郑飞对这些事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决定将庞万春的独立军与武松、李逵等人的军队共七万人分别派往博州和边境,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几万大军和十几万冒牌天道军继续留在高唐一边监押辽军,一边想办法,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但想来有自己这个大军统帅坐阵,辽军暂时还不敢怎样。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却谁都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事情竟很快出现了转机……!
730,蕃军(12)
在第三天的一早,军营守卫见数骑绝尘从东面而来。
很快,郑飞就接到了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来者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耶律采洁和阮小二等人,他们到来的日期竟比预计的提前了足足四五天!
郑飞急忙迎了出去,还没到营门口,就见一名女子骑着一匹大马而来,定睛一看,就是耶律采洁!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二人这番历经磨难的重逢之喜自不必多说,大庭广众之下,脸皮本就比城墙还厚的郑飞竟情不自禁的抱着耶律采洁大笑着转了好几个圈,饶是耶律采洁为草原女儿,性情要比中原女子豪迈大方的多也禁不住害羞异常。
不过,虽然害羞,但她却也感觉出了郑飞是真心为她的回归而高兴,心中的诸多担心也终于烟消云散,而眼见军营内几千上万双眼睛都在嘿嘿笑着往这边看,耶律采洁羞得赶紧求着郑飞快点把她放下来,郑飞不依,直到耶律采洁说别碰着孩子,郑飞这才想起来耶律采洁还怀着孕这件事,吓得他赶紧把耶律采洁轻轻放了下来,一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自责,一边小心翼翼的关心起了耶律采洁的肚子。
这一幕可把在旁边跟着的阮小二给看傻了眼,他可是直到刚刚也还不知道耶律采洁居然是有孕在身,他再一想到从登州到此地这一路几百里地快马加鞭、颠颠簸簸的长途赶路,这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受到影响吧?这要真有事,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阮小二想着想着,脸都绿了,一下子跪倒在郑飞面前连声告罪。
他这一告罪,郑飞也才反应过来,对啊,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阮小二苦着脸解释说,“夫人从登州出发时原本是坐得马车,虽然迫切急于见到统帅,但并没有要求快些赶路,谁料还没等出登州地界,就从前线传来消息,说统帅您正率军在前线跟辽、夏、宋三国联军大战,急得夫人当即要求不再乘坐马车,而是要独自骑快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属下拗不过夫人,便只能亲自带着十几骑保护着夫人一路快马加鞭,没黑没白的往前线赶来,谁知道……夫人竟是有孕在身,属下要真知道是肯定不会让夫人这样的,属下有罪,请统帅责罚!”
郑飞一听耶律采洁这一路竟是这么来的,也吓得脸都有点发绿。
耶律采洁见状赶忙为阮小二开脱,“夫君,是我瞒着阮将军的,也是我主动要求的,跟阮将军没什么关系,夫君你别怪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们契丹女人都会骑马,许多怀了孕在生之前还挺着大肚子骑着马放羊牧牛呢,没事没事。”
郑飞听了这话差点晕倒,小姑奶奶,人家是牧民,身子本来就结实,你可是公主大小姐,养尊处优的能跟人家比吗?
郑飞先是让阮小二起身还宽慰了几句,“兄弟没事,你一路护送我媳妇来已经够辛苦了,快点去休息吧。”待阮小二千恩万谢的一走,他就立刻命人火速去把安道全找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像护送大熊猫一样把耶律采洁扶进屋。
耶律采洁虽然对郑飞的过度小心有些不以为然,但看他如此关心小心自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很快,安道全就来了,立刻为耶律采洁号起了脉,半响之后才松了口气说喜脉仍在,问题不大,但这一路的颠簸还是有些影响,需要多休息。
郑飞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而耶律采洁一听居然还真有点小麻烦也才有点后怕,眼珠当即就有点红,愧疚加担心的直想哭,被郑飞好一阵安慰才重新好起来,直到此时她也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慌忙问郑飞战事已如何了?
郑飞却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说,再怎么说自己也把她老爹的几十万人马全给一窝端了,这口可不好开啊。
但耶律采洁冰雪聪明,一看郑飞的表情就猜到了个大概,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握起郑飞的手对他说,“夫君,奴家已经是你的人了,无论何事都是会向着你的,更何况这件事也是大辽背信弃义在先,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自卫,你做什么都不过分。”
郑飞听了很感动,这才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详细的说给了耶律采洁。
耶律采洁听得时而害怕,时而高兴,时而神伤,又时而兴奋,看向郑飞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深的自豪与骄傲,这是自己的男人,一个绝对善于创造奇迹的男人,身为他的女人,怎不会为之自豪呢?
而在一听辽军实际上并没有死许多人,几乎整体上为郑飞所俘虏,而且郑飞也不打算杀掉他们,目前受到的待遇也很不错的时候,耶律采洁更是高兴异常,再怎么说那些人也是自己的族人,而现在这种结果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唯一遗憾的是耶律大石被萧察剌杀害了,她虽然没见过耶律大石,却听说过这位在辽金之战中大放异彩的未来之星,她是多么希望这样的人能为自己的夫君所用。
郑飞到这时也才问起她为何这么急着要来前线?
耶律采洁道,“我担心夫君孤军难敌,所以才急着来前线,想要凭着我身为大辽公主,燕王耶律淳的掌上明珠的身份,帮你劝说辽军,最起码也劝说一下南京道大军,让你能少一些强敌。如今看来我是多虑了,夫君你如此的神勇,不费吹灰之力就招降了几十万生猛的辽军,根本用不到我的帮助。”
跟耶律采洁这种开朗大方的女子聊天,颇投郑飞的脾气,郑飞也极不要脸的笑道,“那是,本夫君素怀悲悯天下之心,立誓安定天下,建立起一个全天下各族平等共存的安定时代,当然连老天爷也帮我了……。”
没想到,牛皮刚吹起来一半,郑飞又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件大麻烦事,顿时又如同个泄气的皮球般焉了下来。
耶律采洁见状不禁奇怪的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有什么难事吗?”
郑飞也没有瞒耶律采洁,将眼前的困境又如实道出。
谁料,耶律采洁听罢却是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点小事?”
郑飞吃惊的看着她,“这还算小事?本夫君都快被愁死了!”但看着耶律采洁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吟吟的样子,郑飞心中一动,立刻反应过来,两眼放光的握起她的手,虚心的求问道,“夫人,你可有妙计助我?”
耶律采洁点点头,问道,“夫君,我刚给你说了,你就忘了我的身份了吗?我可是大辽公主,燕王的掌上明珠!而且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我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辽才女,整个大辽官场,谁不知道我耶律采洁的名字?”
郑飞愣愣的点点头,却还是没明白过来。
耶律采洁无奈的笑笑,爱怜的摸了摸郑飞的脸颊,自己这个夫君,有的时候聪明的逆天,空手套白狼一个接一个,有的时候却又笨的要死,只得又道,“夫君,你想,几十万辽兵现在最怕的,也是最让他们心中不安的是什么?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怎样,因为他们投降的是恨他们入骨的汉人,他们怕当炮灰,怕当替死鬼,凡是来自夫君你的任何命令都会让他们心存怀疑,忐忑不安。即便夫君你说你是代表我爹也没用,因为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幌子,可以让他们有理由投降,却不足以让他们死心塌地的给夫君你卖命。”
郑飞终于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喜的看着耶律采洁。
耶律采洁一笑继续道,“但如今有了我这个如假包换的大辽公主就不一样了,我虽在南京时不曾插手过军务,但我爹的那些手下基本都见过我,如果让我去劝说他们,给他们承诺,他们肯定会相信的,最起码有我在最高统帅的身边,他们的心就更能安稳一些。到时候,他们就不再是夫君你的隐患和威胁,而会成为夫君你真正的手下!夫君你也根本不用把他们押往腹地,何不也带着他们一起去博州呢?试想一下,几十万辽军突然浩浩荡荡的杀到博州,尊奉夫君你为统帅,那带给察哥和宋军的将是何等的震慑,就算吓不死察哥,他手下的夏军也定会被吓得丧失一切士气与勇气!”
郑飞闻言大喜过望,他激动的将耶律采洁紧紧抱入怀中。
“夫人,你为何愿意为我做这么多?你可知道,你这已经等于……叛国呀!”
耶律采洁将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柔声道,“夫君,如今大辽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残害忠良,大辽已经完了,我认为我并不是在叛国,而是在重新拯救它,我相信夫君你也一定会帮我拯救我的契丹同胞,是吗?”
郑飞心中一震,用力的点点头,“我发誓,我会的!”
731,蕃军(13)
(第二更十点前奉上)
察哥站在博州城的城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连绵不绝、一望无际的天道军军营,就如同一具雕塑一般。
在周围部下的眼中,察哥的目光仍然犀利,他的背影仍旧高大,他的铠甲仍旧鲜亮,浑身上下仍散发着一如往昔那位叱咤大漠的西夏权王的无尽威势,令现在城楼上每一名正在看着他背影的党项士兵都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力量,深受鼓舞!
但……
此时如果有党项士兵可以腾空飞起,飞出垛口来到他的面前,看到他的正面,一定会感到一种无言的悲伤……
察哥眼中犀利的目光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布满血丝和忧虑的双眼,自信的面容也已不复存在,眼角和脸颊尽是疲惫的皱纹,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再加上双鬓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灰白,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多岁一样。
是的,也只有在这种无人可以看到的情况下,他才终于可以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他也是个人,他不是神,他也会疲惫、忧虑、不知所措甚至恐惧。
但,他更是大夏的权王,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他要维护皇帝与皇族的尊严,他还是大军的主帅,他不能让自己的部下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因为那会严重影响士气,试想,连主帅都如此的话,还能指望部下做什么呢?尤其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
现在说什么后悔的话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敌人都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察哥暗暗一咬牙,在努力让自己的样子重新恢复自信与威严之后,他才慢慢转过身来,走几步又来到另一侧的垛口,看向城内,只见从城楼往城内,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大街小巷上都已站满了党项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抬着头看着他,满场皆静,只有风吹旗帜的响声与坐骑所打的鼻息声,呈现出一幕令人窒息的肃杀!
看到眼前将士的表现,他感到很满意,自从宋国的阴谋事发,夏军先后经历了粮草被毁,突围不出,又中了计谋被困死在这个城中的不利遭遇,尤其是现在大军已经没有粮草了,若放在别的军队早已丧失一切士气与勇气了,但自己手中的这支军队还是能再一战!
当然……,也是最后的一战!
昨夜,他召集起所有的大小军官近两百余人,说破了嘴皮子,恩威并重,几乎对每一个人都许诺了极重的赏赐,并将今日的决战描绘的信心十足,这才让整个大军再次鼓起了破釜沉舟,与敌军决一死战的勇气!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因为这样的事只能有效一次,如果这一战失败了,以后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无法再让大军一战!
而这些天经过不停的派敢死队试探敌军,他已经看出了敌军的薄弱之处,也发现了敌军的粮草辎重存放的方向,今天,他便将大军分成了三部分,两处佯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再集中自己最精锐的这一支精兵直捣敌军的薄弱之处,突围,抢粮!
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成功,要么……就跟敌军决一死战!
察哥长舒了一口气,朝着正在城下的两名大将李延成与李良辅点了点头,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察哥一抱拳,便同时调转马头,分别向城南与城北疾驰而去,指挥自己那一路大军准备要开始对敌军展开佯攻了!
察哥又朝着城内一挥手,几万精兵便都先后坐在了地上,最后的决战即将打响,需要保存哪怕一丁点的体能。
接下来,察哥并没有等待太久,随着两声响箭在间隔很短的时间内先后从城南与城北飞起,城南与城北的城门同时打开,李良辅与李延成所指挥的各五万大军终于冲出了城去,对敌阵发动了猛攻,数百名传令兵也间接不歇的往来于城南、城北与察哥处,时刻向察哥报告着战事的情况。
察哥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只是站在垛口后,双目如鹰,仔细的观察着敌军的动向,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察哥双目一动,他发现敌军终于动了,有一大股敌军往城南移去,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离得太远他看不太清相貌,但无论从体型、战马、标志性的白甲装束还是敌军的士兵对那人的态度上,他还是能认出那是死敌刘法,是刘法指挥着这一大批敌军去了城南!
察哥心头一喜,他仍在等,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觉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只见他快速转身走到另一侧的垛口,大手一挥,下令道,“进攻!”
战鼓终于响起,正坐在地上的十余万人同时起身,上马的上马,提刀的提刀,城门同时打开,从第一骑冲出城门开始,十万大军就如同潮水般涌出城去,呐喊着杀向了敌军阵地!
察哥重新快步回到垛口,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只见敌军阵地一片躁动,尘土飞扬,敌军已经有了反应,但他们明显慢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百步,察哥心头大喜,但就在此时,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只见敌军原本空荡荡的军营内,就像是凭空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数不清的敌军如同蚂蚁般朝着阵线集结而来,更令察哥震惊的是,还有一名身穿白甲的大将在如黑色江海的敌军中分外醒目,那人……竟是刘法!
刘法刚刚不是带人去了城南吗?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察哥心神一颤,瞬间涌上一股苦涩,上当了,看来自己又上当了,这个堪称是自己克星的刘法再一次猜中了自己的想法,甚至也就是说,连自己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试探出来的所谓的敌军薄弱之处也是假的!
察哥长叹一声,随即毫不犹豫的连下了三个命令,分别给李延成、李良辅与由自己指挥的大军:计划全部作废,三路大军已不存在佯攻与主攻之分,三路全都是主攻!谁突围成功就派人通知另两路。
察哥知道,就算已经知道可能是上当了,但如今箭已发出便再没有收回的可能,此刻鸣金收兵,对已把最后一口气提上来的夏军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与敌军展开决战!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一队又一队夏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消失在激起的尘土之中,察哥痛苦的逼上了眼睛……
地狱,是人类对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怕地方的终极描绘,古往今来,无论是何国家、民族或文化,都有对地狱的描绘,只是地狱究竟是何样子,还是没有人真正见过,人们只是发挥着想象,编织着各种各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地狱场景。
但凡是参加过博州之战的人,乃至只是战后去打扫战场的人,都会在回忆起博州之战场景的时候将其描绘为:地狱!
夏军与辽军虽然同时被已相同的方式围困在相距不过一百多里的两地,两军的处境几乎完全一样,但两军在不同领导层的指挥下还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辽军选择了投降,而夏军,则选择了最惨烈的一条路,死战!
732,蕃军(14)
博州战场在打响前,天道军由原鲁智深、种师道等人的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已经赶来支援的武松、李逵的四万人,共有二十四万大军,至于剩下的十几万民兵基本不具有什么战斗力,只是用来壮一壮军势,威吓一下二十万夏军。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就算不加上十几万民兵,天道军的总兵力也比夏军要多四万人,但实际上真正兵力占优势的其实是夏军,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因为天道军既然是围困博州城,就要分兵四处,这样一来,二十四万大军在每处只有不到六万人,然后就是再各加上凑人数的四万民兵。
现在察哥将自己的二十万人兵分三路,所以李良辅和李延成两路的各五万人实际面对的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天道军也就只有六万人,基本势均力敌,而在察哥这一路,察哥的十万人面对刘法的六万人甚至还占有优势!
但夏军的优势却还不止于此,此时的夏军已经被察哥洗了脑,他们对突围后高官厚禄的渴望,对察哥的信任,尤其是对被俘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让夏军具有一种古往今来所有战场上最可怕的气质,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
战斗一打响,夏军就疯了,所疯狂的程度甚至超出了察哥的预期。
一队又一队夏军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天道军的阵地发起冲锋,呐喊震天,战马嘶鸣,千军万马嗷嗷叫着向前奔腾卷起遮天黑尘,完全不在乎天道军已在阵前挖下的围城深壕。
天道军早已有所准备,瞬间箭如雨下,厉啸声起,数以万计的箭支发出着惊天怒啸落下,虽然夏军手中大多有盾牌,但每秒还是有数不清的夏兵中箭倒地,只是他们还是在冲,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就踏着他们的尸体往前冲,后面的人再倒下了,还有更后面的人瞬间补充上来。
在夏军的冲锋军中,有一些人受到了重点的保护,那是一队队扛着云梯的人,云梯竖起来可以用于攀爬城墙,放倒后自然也可以跨越极宽的沟渠,而为了越过天道军所挖的围城沟,夏军在城内已经把用皮绳把两个甚至三个云梯紧紧绑在了一起,以增加承重,还用木板等东西钉补在梯子上,让云梯摇身一变就成了板梯,这些云梯就成为了夏军突围的关键!
刘法等人在高处也很快发现了夏军的举动,他们立刻下令弓箭手集中往那些架着云梯的夏兵身上射,但夏军也早有预防,更多的夏军围绕着云梯举着盾牌前进,在云梯兵之前保护着他们,搬着云梯的兵倒下了,自有盾牌兵去补,盾牌兵倒下了,还有别的盾牌兵重新补充上来。
终于,夏军冲到了壕沟之前,弓箭手们把盾牌一扔,不顾危险举弓就射力图压制住天道军的弓箭,盾牌兵把盾牌撤去,让云梯兵可以把云梯架在壕沟上,但他们这一撤,云梯兵便失去了保护,如雨般的箭支射向他们,许多人瞬间成了刺猬,但饶是如此,许多已身中数箭、口吐鲜血的夏兵还是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些力气把云梯夹在了壕沟上。
云梯一架,挤在壕沟之上的夏军终于有了前进的出路,他们踏上云梯,嘶喊着杀向天道军的阵地!
天道军发动了最后一拨弓箭袭击,从云梯上中箭坠入壕沟的夏兵就像是雨点一样,但夏兵实在是太多了,终究还是被他们冲过了壕沟,踏上了土地!
两军相逢,勇者胜!
若是别的军队,看到如此拼命的夏军,又被他们突破了堪称天险的壕沟,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不战而退了,但天道军不会这样,此时的夏军恰恰激起了天道军的血性,不用刘法等人下令,天道军将士就地把弓一扔,拔出腰间的砍刀就呐喊着冲杀向了夏兵!
肉搏战,瞬间打响!
双方短兵相接,战斗的惨烈瞬间爆顶!
两军冲在最前面的人在给予对方最猛烈一击的时候,也遭到了敌军的恐怖一击,双方舍命相搏,不遗余力。
杀,杀,杀!只有杀,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
战斗进行的太惨烈了,双方都杀红了眼,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消失,但眼前还是无穷无尽的敌人,杀了一批,又上来一批,一批又一批,给人永远杀不尽的感觉!
杀到最后,杀得自己精疲力尽,连刀都举不起来,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敌人杀死,莫说抵抗,一点躲的力气也没有。
夏兵是人,天道军也是人,有的人终究受不了这种比屠宰场更可怕的场景,满眼的血幕与充斥着满耳的喊杀声、惨叫声、刀斧劈中肉和骨头所发出的声音所产生的恐怖的刺激让他们发了疯,发疯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抱头奥啕大哭,在恐惧到极点中无助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要么彻底疯了,眼中再没有敌我之风,只知道像个野兽一样疯狂砍杀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地狱!
半柱香……一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战斗仍在继续,无休无止,双方的伤亡都很重!
刘法与察哥分处战场两端的高地,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即便他们都经历过最惨烈的搏杀,但眼前多发生的一切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们,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疯狂的如同绞肉般的搏杀,因为在曾经的战场上,只要有任何一方能施展出今日这种战斗力,另一方很快就会被打压下去,继而逃跑,继而成为一边倒的屠杀,但今天的双方却像是两头同样发疯的猛兽,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刘法不准备求援,因为鲁智深、种师道、武松等人也在南、北方与夏军厮杀着,他们的情况不比自己轻松,东面虽然没有遭到敌军的攻击,但如今这种混乱的场景,也没人看得出夏军究竟还有没有后招,谁也不知道西、南、北这三面是不是佯攻,是要为东面真正的突围在牺牲自己,而且往东就是天道军的腹地,已经没有兵了,甚至连民兵都没有,夏军只要突围进去,便是困龙出海!
眼前的形势对天道军已经越来越不利,因为那十几万民兵!
733,蕃军(15)
那十几万民兵在帮助天道军围困博州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既帮助天道军快速的挖好了围城沟,又让天道军的总兵力看起来远远超过了夏军,成为察哥迟迟不敢轻易出城发动决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现在战斗一打响,他们却成为了天道军的破绽,他们虽然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但跟天道军比还是差得太远,尤其是面对这种连天道军都极少遭遇的惨烈级战斗,他们会很容易丧失勇气,也很容易出现溃逃,在当前的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关键时刻,他们如果逃跑,就会重创天道军的士气,并增长夏军的士气!
所以刘法等人从一开始就把十几万民兵放在了最后面,佯作援兵,实际上还是装装样子。
谁曾想到,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因为作为援兵,看到前面的友军陷入苦战,援兵应该去支援,就算不去支援,也应该往前挪阵,好随时能有所反应,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一点动作也没有,甚至还已经有零星的人在逃离队伍,而这就让正在高处时刻观察战局的察哥看出了破绽,他刚开始还十分担心天道军后方的那支援军会何时参战,但越往后看,他就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察哥推测那应该是一支由新兵组成的军队,新兵虽然也是兵,但就算是再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跟老兵比,尤其是跟久经沙场的老兵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纯粹硬碰硬的话,一支全部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组成的军队,他们完全有把握战胜一支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完全由新兵组成的军队!
这个发现让察哥欣喜异常,他知道,只要他能让那数万新兵溃散,将对敌军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震慑!甚至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当然,察哥也怀疑这是不是敌军设下的陷阱,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敌军现在根本就不用再设什么埋伏了,只要那四五万援兵一投入战场,夏军必败,既然如此,又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察哥立刻下令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道王牌,由八千骑兵组成的中军派了出去,直冲那些敌军!
夏军的这个举动立刻落在了刘法的眼中,刘法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被夏军发现了。
“传令,民兵突击,进入战场!”刘法毫不犹豫的立刻下令。
正在他身旁的其子刘正彦面色一变惊道,“父亲,他们是民兵,根本打不了仗!”
“不,他们最起码也受过训练!”刘法道,“他们有五万人,袭击他们的夏军只有一万人,只要他们[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表现得足够勇猛,夏军就会被再次吓住,不战而退!”
“可他们要是装的不像,甚至溃逃呢?!”刘正彦激动的急道。
刘法不容置疑的沉声道,“咱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现在要么逃,要么就往上顶,如果他们逃,咱们现在立刻完蛋,并且完蛋的还不只咱们,鲁帅、种帅、武帅他们全都会跟着溃败,但如果他们能顶上去,那咱们还有一线的希望!”
刘正彦明白了,现在成败的关键已经不是正在战场上厮杀的两军,而是被称之为“破绽”的这几万民兵的表现,他上前一步对刘法抱拳大声道,“父亲,仅靠负责管制那些民兵的十几个营长、团长根本无法让数万民兵有勇气冲上去,两军冲阵,先锋为重,请父亲从中军五百骑中分给我两百骑,我带着这两百骑冲在最前面给民兵做榜样,只有这样才行!”
刘法瞪大眼睛看着刘正彦,他知道自己儿子说得很对,但这么做,刘正彦实际上就等于置身于敌军数万骑的刀刃上,无论那几万民兵是否被激起了勇气,都绝对九死一生!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瞬间,他犹豫了。
刘正彦从自己父亲的眼中看出了什么,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刘法磕了一个响头,“父亲,将士们视您为希望,他们在拼命,我是您的儿子,理应冲在最前面,如果……,孩儿……,请父亲与母亲大人恕儿日后不能再于床前尽孝!”
刘法心头一震,伸出手将刘正彦扶了起来,看着他,似乎是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眼中尽是欣慰,然后用力的一点头,“好,五百骑中军我全都给你,你去吧……,为父,等你回来!”
刘正彦惊道,“全给我……,那谁来保护父亲的安全?”
刘法转身看向战场,看向正在拼死搏杀的将士,“为父不用人保护,如果此战失利,为父也没脸面再见统帅了!”
刘正彦也明白了自己父亲的心意,他用力的一点头,转身快步奔到马前翻身而上,拔出腰刀一扬大声喝道,“中军五百骑,随我走!”
早已被战场上的搏杀激得血脉翻涨的五百骑纷纷拔出腰刀,跟着刘正彦朝着民兵军的方向疾驰而去,此时,夏军的八千骑已经冲过了围城沟,正在从侧面越过战场也向民兵军冲去。
刘法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似要将这个场景永远烙记在心中,然后转身对身旁仅剩的十几名贴身亲卫说道,“去给鲁帅、种帅、武帅、李帅传话,就说这里一切正常,让他们不用担心!”
刘正彦率领五百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民兵军所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数万民兵已躁动不安到极点的慌乱场景。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被眼前这片真实的战场上所发生的血腥的一切震傻了,这才是真正的战场,一个就算用再多再丰富的词藻也描绘不出它最真实也最恐怖一面的战场!
刘法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察哥只以为这几万人是“新兵”,那也是由于察哥根本不知道‘民兵’这个概念,如果让他知道这几万人压根就是一群只进行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刚刚才放下锄头、木耙等农具还没几天的农民,他也许连中军八千骑也懒得派了,干脆就近从战场上分出一些人就足够了。
几万民兵躁动到了极点,若不是有十几名临时委派的团长、营长在极力维持着秩序,也许他们早已四散逃窜了,正在此时,刘正彦正好拍马赶到,他与五百骑浩浩荡荡的出现也瞬间吸引了数万民兵的注意力,全场瞬间一静。
刘正彦大吼一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时间紧迫,他也不准备等待民兵们的回答,随即又大吼道,“我是刘法的儿子,我叫刘正彦!”
民兵们一阵小小的哗然,他们当然不知道刘正彦是谁,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就知道刘法是谁,刘法是天道军在这一路的主帅,他既然是主帅的儿子,那这位小爷现在到这里是来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也是!”刘正彦嘶声大吼,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听到,“但害怕没有用,咱们的敌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党项人,如果今天让他们赢了,他们不但会杀了你们,还会杀了你们的父母孩子,奸。淫你们的老婆,抢走你们所有的一切!”
躁动瞬间平息,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刘正彦。
“此刻,正有几千名党项人朝这里杀来!”刘正彦指着前方正在快速逼近的一大团黑尘吼道,“我们的将士正在战场上跟敌人拼命,无法过来保护你们,现在能保护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父母老婆孩子的,只有你们自己!是个男人,就拿起手中的武器跟我一起去杀了那八千党项兵,我会跟我身旁的兄弟们始终冲在你们的最前面!要死,我们先死,要活,我们最后再走!”
说罢,刘正彦一声号令,五百骑很快就与他平齐,在几万民兵的最前面,组成了一道人墙,虽然这道人墙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但在他们身后的几万民兵眼中,却显得那样的雄壮!
“听我号令……”刘正彦将刀高高举起,“杀!”
五百骑瞬间与他一起冲出。
但……
他们身后的数万民兵竟只有几千人跟着冲了出去,剩下的大多数人还是纹丝不动,就连那已经冲出去的几千人中的大多数眼看更多的人没动,也都停下了脚步,或愣愣的不知所措,或灰溜溜的又返回了军中,只有四五百人义无反顾的跟在刘正彦身后往前冲去。
民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在抖,腿在抖,刀也在抖,他们很想跟着一起杀出去,但最真实的恐惧还是让他们下不了决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刘正彦与五百骑孤身冲向八千夏兵。
刘正彦没有回头也感觉到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失望到了极点,但他没有停下,仍旧嘶声大吼着带着五百骑往前冲,义无反顾!
他不能停,就算明知是死,他也不能停,虽然以五百骑迎战对方近万骑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还是要去做,就算只能为父亲和大军再争取哪怕一丁点的时间,也是有意义的!
刘法在远方看着刘正彦与五百骑,还有跟在他们身后零星的几百个身影,冲进了如惊涛巨浪般冲杀来的夏军,瞬间没了踪迹,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杀啊……”
“杀!”
“啊……”
……
正在此时,震天响的喊杀声突然传来,刘法猛地睁开眼睛,满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方。
只见刚刚还纹丝不动的民兵大军突然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大部分人都狂奔起来,冲向了正在围剿五百骑与几百名勇敢同伴的夏军。
刘法老泪纵横,自己的儿子做到了,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勇敢终于感动了民兵大军,激起了他们的血性!
734,蕃军(16)
察哥在远处瞠目结舌的看着敌军的“新兵”如潮水般冲向了自己的八千骑兵,一瞬间竟忘了有所反应。
那片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切他自始至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了一名不认识的敌军青年将领率领几百骑来到那些“新兵”的面前,他也看到了那名青年将领指挥着几百骑在“新兵”前面一字排开,摆出了一副要带领那几万新兵上阵冲锋的架势。
说真的,这让他着实紧张了一把。
但当他看到“新兵军”畏惧不敢上前,看到那名青年将领居然只率领着几百骑,还有零星的一些从“新兵军”中跟出来的人,几乎是以一种自杀式的方式冲向自己的八千骑兵时,他笑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直到这时他也才明白,那数万人竟连“新兵”都算不上,他们压根就没有上阵冲杀的勇气!
再一回想起这些日子所观察到的敌军的异常之处,察哥心中更是一阵懊恼,原来敌军之中竟有这么一大批人只是混饭吃、充场面的,就这还吓得自己在博州城中被围困了这么久!
但此刻,当看到那数万“新兵”居然开始冲锋了,察哥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恐惧,是会传染的。
勇气,当然也是能够传染的!
不过,在震惊片刻之后察哥就又放宽了心,因为他已经看出了那几万“新兵”的本质,就算他们是被那名不知名的青年将领激发出了勇气,敢于冲向自己的八千骑军,但在战场上,光有勇气是不够的,战斗力才是王道,数量再多的平民对抗一支从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正规军,也只有被屠杀的命运,那八千骑是自己手中的王牌军,虽然比不了“铁鹞子”,却也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
果然,漫天扬尘中,隐隐可见八千铁骑很快稳住阵脚,然后开始娴熟的组成各种阵型如一排又一排连绵不绝且无处可躲的巨浪,轮番绞杀着数万敌军。
察哥再度笑了,他知道自己赢了!而在高兴之余,他也不由对那名率先冲阵的敌军青年将领产生了一丝的敬佩,虽然是敌人,但那个人称得上是绝对的勇士!
久违的轻松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令他感觉是那样的舒服,仰天大笑中,他望向了远边,只见夕阳夕照,照映的云彩红彤彤的,是那样的美丽,令他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
但,突然……
他的笑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向远方的地平线,只见从地平线上竟突然升起了一股黑尘,这股黑尘越滚越大,越滚越宽,越滚越高,竟渐渐把云彩都遮挡住了!
他忘记了呼吸,耳中几乎已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那股黑尘,心中祈祷着,乞求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神灵,希望他们能降下神威,让自己看到希望看到的,而不是把自己彻底丢进无尽绝望的深渊!
此时的战场上,正在交战的天道军与夏军也停止了继续搏杀,就连那八千夏骑与数万民兵也一样。
在满地的死尸中,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靠着一把插在地上的长枪站了起来,他的头上、肩上、肚子上、腿上……,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伤,让他就像是一个血人一样。
是刘正彦,他还活着,就连他也努力睁开眼睛,与所有人着从远处快速逼近的滚滚黑尘,感受着来自脚下大地的颤抖,听着已经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轰隆隆……
蹄声如雷,惊天动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是要有多少匹马才能踏出如此地动山摇的气势?
一万?两万?乃至……五万!六万?!
更主要的是……是谁?来的人究竟会是谁?!
刘法也在暗暗祈祷着,他很担心,因为天道军中现在唯一还没有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马军就只有独立军,独立军若一起狂踏而来,确实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但这支马军来得方向不对,独立军现在正在东面配合王进提防宋军,可这支马军却是从北方来的!
北方,是高唐的方向,也是契丹军的方向,统帅为了博州战场,把一半的兵力又分往了两处,仅靠不到六万人在看守着二十多万辽军俘虏,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就觉得这非常的冒险,若被辽军抓住机会,什么后果都可能发生!
如果最不幸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来的人会不会是……?!刘法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北方,浑身因为激动甚至在微微颤抖着……
近了,近了……
察哥狂喜!
站在满场最高处的他第一个看到了,冲在前面的人明显没有穿天道军的黑色军服,而是穿得灰白色的军服,那是辽军!
这些日子就像是彻底消失了的辽军终于出现了,他们突围了,他们来救自己了!
但仅仅片刻之后,察哥就只觉如遭雷劈,呆立当场,浑身彻骨的冰凉……
因为,冲来的人虽然是辽军。
但……
他们所举的旗帜却是……
天道军的旗帜!
没错!在辽军之中,也有许多身穿黑色军服的天道军!
“快,快!鸣金收兵!”察哥如同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一把拉过身旁的一名亲卫,用嘶哑的声音狂喊道,“收!兵!”
金钲声响起,响彻全场,夏军如梦方醒,调头就往博州城跑。
与此同时,刘法激动的大吼一声,“是我们的人,我们的天道军!”
天道军的将士也终于反应过来,将士们激动的高举武器呐喊着。
“我们的人到了,我们的天道军到了!”
刘法一声令下,“吹号,追击,追击!”
攻击的号角瞬间响起,压过了夏军的鸣金之声。
所有的天道军将士,甚至包括刚刚已经被八千夏军铁骑杀得溃不成军的民兵们也都拿起武器冲杀向了溃退的夏军!
一边倒的屠杀,终于来到了……
残存的夏军终究还是退回了博州,并没有被围歼在城外。
并不是天道军做不到,而是在将夏军重新驱赶过围城沟后,天道军的金钲之声也响了,天道军放弃了追击,放弃了杀进城去。
刘法并没有立刻去管究竟是谁指挥着援军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这里,他甚至都忘记了思考为何辽军会举着天道军的军旗,他只是发了疯一般骑着马狂奔向第二战场,然后翻身滚下马,在满地的死人堆里找寻着自己的儿子。
直到,他看到几个民兵抬着一个担架走来,担架上已经成为了血人的刘正彦还能虚弱的呲着牙朝他笑了一下时,他才彻底长松了一口气,快步来到担架前,握住刘正彦的“血手”,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但刘正彦的手却动了一下,刘法抬头一看,只见刘正彦双目睁大看着自己的背后,他下意识的转头一看,不禁心头大惊,赶忙松开刘正彦的手对着身后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统帅!”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十几个人,有天道军,也有辽军,而在众人之中,正是郑飞,指挥着六万铁骑风驰电掣般杀来改变了战局。
郑飞对刘法点点头,又对刘正彦点点头,又看了看遍地一望无际的死尸,然后轻轻的摘下头盔,对着四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察哥站在城楼上,微微驼着背,伸手扶着墙壁,双目茫然如同走神般看着城外,天色已深,城外漆黑一片,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他还是要看,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再做什么。
他一瞬间就像是苍老了十几岁,这次是真的表现出了自己的苍老,因为就算他再想掩饰也已是枉然,早上出城的时候,三路大军共出去了二十万大军,到现在还能回到城内的,已不足十万,此时的博州城内,到处都有哀嚎呻吟的伤员,或者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人,每一个人眼中都已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就像是一具具只待敌人举刀来收的行尸走肉。
比起天道军的援军,尤其是辽军分明已经投降了天道军这个堪称恐怖到极点的状况,夏军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士气才是最令察哥感到绝望的,夏军已经彻底没有了再打一仗的勇气。
虽然敌军并没有乘胜追击,攻破博州,而是把夏军又驱赶回博州城包围起来的一系列举动都清楚的表明了敌军仍旧并不想歼灭自己,察哥也明白敌军是想做什么,但他仍然不准备投降,因为他是大夏的王爷,他不能投降,他也不容许自己的部下投降,以免他们在来日会成为引敌军攻夏的卖国贼!
所以,他已下令宰杀受伤的军马,让大军吃顿饱饭,明日……再一战!
哪怕,只是送死!
“王爷……”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城楼上太凉,您下楼去歇息吧。”
察哥慢慢转过身来,靠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原来是李延成,同时看清楚的还有李延成肩膀上的伤。
城南与城北战场,夏军的损失更重,大将李良辅甚至被流矢所中,已经殉国,李延成那一路也被杀得大败,其本人也受了伤。
察哥点点头,心中略感欣慰,就算大军再没有再战一次的勇气,可他们还是会听自己的,因为自己是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仅次于皇帝的权王,自己是这支军队的缔造者!
明日,就让自己,和他们,为大夏奉献最后一滴鲜血吧!
察哥越过李延成,走下楼梯,他身边的亲卫刚要跟上,却被一些人挡住了,原来李延成也要跟着察哥一起下楼,李延成的亲卫自然也要跟上,他们的速度更快一些,便挡住了察哥的亲卫。
察哥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此时李良辅一死,李延成就成了仅次于察哥的夏军二号人物,招惹不起,察哥的亲卫也只能无奈的跟在李延成的亲卫后面。
但就在这时,另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只见李延成的亲卫同时毫无征兆的拔出刀就朝后捅去,察哥的亲卫悴不及防,立刻就有数人中刀倒地,惨叫声乍起,察哥这才察觉,他震惊的回头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延成冰冷的目光……
735,蕃军(17)
(抱歉,有事刚刚才回家)
事发突然,李延成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察哥的亲卫先是被瞬间杀死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全被杀死,察哥当然也断无逃脱的可能,孤身抵挡片刻就被一群人一拥而上活捉了。
“为什么?!”黑暗之中,已被捆绑起来的察哥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一样怒视李延成。
李延成没敢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低着头说道,“王爷,我想活命。”接着,又伸手一指身旁所有的人继续说道,“大家都想活命!”
说罢,李延成一挥手,“堵上嘴,带下去!”
“李延成,本王……”察哥话刚出嘴,他的嘴中就被塞上了一块布,然后被几个人架进了旁边的屋内,任凭如何挣扎也已没用。
李延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想杀察哥,但现在还不行,他对身旁的人下令道,“以王爷的名义传令全部还活着的正副将、正副行将都来帅帐,说王爷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命令一出,半个时辰之后,各军还活着的主要将领都悉数到了,约有二十多人,在偌大一个大厅内显得稀稀疏疏的。
就在昨天夜里,这个大厅内还坐满了人,听着察哥开动员会,对所有人都许下了丰厚的奖励,但到了现在,他们中的一半人都再也没机会出现在这里了,甚至连个尸体也没留下,还活着的这些人都唏嘘不已,就算是再多的奖励,也要有命享受才行,他们全都耷拉着脑袋,满堂一片唉声叹气的声音,连他们这些做长官的人都这样,整个夏军又会是怎样就可想而知了。
众人又等了片刻,却还不见察哥露面,正在疑惑间,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一看都赶忙起身施礼,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延成,众人都已听说李良辅死了,那李延成就理所当然的是继察哥之后的二号人物了。
李延成朝着众人微微点头致意,走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坐下,同时,大厅内也咣当一声关上了。
这一关门,众人之中行事较为敏感的人随即觉察出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立刻都谨慎的缩到了一边,暗自观察。
“大人,王爷呢?”有人疑惑的问道,满堂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李延成的身上。
李延成看了一眼众人,淡淡说道,“我已经囚禁了王爷。”
……
满堂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延成,脸上写满了震惊。
片刻之后,满堂就像是炸开了锅,许多人都把兵器拔了出来怒视李延成,但随即就见从厅内四处冲出来了一大群刀斧手,将众人层层包围起来,众人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和察哥一样成了阶下囚!
“李延成!你想干什么?!”仁多浪遇怒道,“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延成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想救大家的命!”
“你要投降?!”仁多浪遇变色惊道。
李延成苦笑一声,“现在除了投降,咱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别告诉我你们觉得还有机会!”
众人面色都是一黯,确实,天道军的援兵到了,尤其是连辽军都已投降了天道军,大军士气全无,已经再没有突围的可能。
“今天诸位都看到了,敌军明明可以将咱们彻底围杀在城外,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一定是想降服咱们,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咱们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被困死在这里,二就是投降,”李延成继续道,“我了解察哥,察哥是不会投降的,他今天让咱们杀马吃马,就是要大军能饱餐一顿,明天跟敌军决一死战。而所谓的决一死战,其实就是送死!他就是想让咱们都去死,好为大夏免去一个后患!”
没有人回话,众人都知道李延成说的是事实,谁都不想死,如果察哥在,要他们去死战,他们也许会去,但现在察哥已经不在了,他们死战的理由就没了一大半,李延成深知这一点,他也没有再说话,他要等这些人自己做出决定。
“汉人……会接纳咱们吗?”终于有人问道。
李延成点点头,“一定会,契丹人已经投降了,还在帮着他们打仗,咱们也一样。”
“那……察哥怎么办?”说话的是仁多浪遇。
李延成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很聪明,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仁多浪遇目光闪烁,完全没有躲避李延成的目光。
“今晚请诸位来,就是这件事。”李延成沉声道,“如果把察哥交给汉人,汉人难说会杀察哥,而会选择继续招降他或把他当人质,日后,如果察哥投降了,他身份尊贵,一定会成为大官,咱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如果察哥成了人质,日后若被当作条件还给大夏,咱们的家人也会遭殃,所以……察哥必须死!”
所有人都明白了,搞来搞去,李延成是要他们一起做出处死察哥的决定,这个李延成真是好毒辣,如果他独自处死察哥,那责任完全都是他一个人的,众人顶多是受他胁迫,但如果现在大家一点头,那处死察哥就是所有人一起的决定,日后无论怎样谁都脱不了干系!李延成这是备下了一条绳,要把所有人跟他彻底绑在一起呀!
众人都犹豫了,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的,一旦做出这个决定,日后就断无回头的可能,可要是拒绝李延成,看看包围自己的这些刀斧手的架势,只怕顷刻就会被砍成肉泥。
李延成也不催他们,只是看向仁多浪遇。
仁多浪遇明白李延成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一个表忠心的机会,他心中快速计较一番,瞬间打定主意,他一把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抱拳对李延成道,“一切就听大人的意思,我赞成……处死察哥!”
有了一个表态的,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很快,一把又一把兵器被扔在了地上,所有人都选择了归顺。
李延成满意的点点头,对身旁的人说道,“王爷尊贵,就留个全尸吧,给他备下一杯毒酒和一条白绫,任他自己选择!”
夏军居然主动投降了,而且还说已经处死了察哥,郑飞很是吃惊,更令郑飞吃惊的是,率领夏军投降的那个叫做李延成的人,居然表示无条件投降,也就是不提出任何的条件,并且已在城内等候,随时准备出来投降。
事情能这样顺利的结束,郑飞当然求之不得,他立刻同意了李延成的投降请求,并决定要在军前亲自接见他,因为这个李延成绝对是个人物,能在这种形式下做出投降决定并不稀奇,惊奇的是他居然杀死了察哥,还提出了无条件投降。
杀死察哥是表决心,无条件投降则是聪明到极点的选择,在这种形式下,提出额外的条件只会引来郑飞的反感,免不了全被拒绝,还要落得个没脸,相反,大大方方的彻底投降,摆出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才是识时务的表现,说不定就能博得郑飞的好感。
李延成果然率领一干将领,不着铠甲,赤手空拳的抬着察哥的尸体来投降了,待郑飞命一些俘虏确认死尸就是察哥之后,郑飞随即接见了李延成,一番交谈,李延成应答如流,尤其是对夏国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令郑飞很是高兴,他之所以在昨日没有下令彻底剿灭夏军,就是想从夏军中找出这样的人,让他们成为自己日后出兵西夏的向导,他当即重赏了李延成等人,让他们稍作休整,来日便有重用。
接下来,用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了对城内近十万夏军的收编,至此,辽、夏两军共三十多万人投降了天道军,当然,为了招降他们,天道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自战事一开至今,共有六万多名天道军将士不幸牺牲,仅博州城一战,就有四万人牺牲在了这里,郑飞下令,马上开始善后工作,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名死伤的将士寒心!
同时,郑飞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工作要进行,那就是要如何尽快重组这三十万人辽夏降军,消化他们,让他们彻底成为自己手中的军队!
736,蕃军(完)
经过比较精确的清点郑飞已经得知,此次招降的辽夏两军降兵共三十二万余人,相比较下,天道军目前在前线的总兵力只有不到四十万人,可以说,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的加入,既让天道军的实力骤然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级别,却也给天道军带来了一场空前的危机,因为招降他们不同于招降宋军的降卒,他们不是汉人,是一群桀骜不驯并且战斗力很强的游牧民族的大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稍有不慎,他们就可能造反,一旦造反,祸起萧墙的危害往往大于纯粹的外部受敌,所以郑飞必须快点想办法彻底招降他们,让他们彻底归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郑飞先是连发了三道命令以定军心。
第一,下令天道军全军,谁都不可以做出丝毫侮辱辽、夏降军的言语举止,谁若敢抗令必严惩不贷。
第二,全力保障辽、夏降军的供应,最起码能吃饱喝足穿暖。
第三,保障辽夏降军中的在此战中致伤致残的士兵的救治。
这三条命令一下,辽夏降军中躁动不安的现象顿时缓解了不少,尤其是那些伤残的降兵,这些伤残的降兵自从跟着大军投降后,他们的恐惧要比别的降兵大得多,因为他们大多都已失去或暂时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有些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就是完全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若按照他们自己的习惯,在抓到像这种连苦力都当不了的伤残俘虏时,就算不是在战事特别紧张的特殊时期,他们往往也会选择杀掉这些俘虏,就算不杀掉,也会遗弃掉,任其自生自灭,这么做既省却了分出人手去看管俘虏,也节省了粮草与药品,在物资匮乏紧张的古代战争中是常有的现象,所以他们自从投降后就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时刻担心自己会被“处理掉”。
如今一看不但没被“处理”掉,还得到了良好的救治与照顾,对这些伤残的俘虏来说无异于天降隆恩,虽不至于说是感动的痛哭流涕,却也对天道军的好感骤然提升。
而这样的景象落在人数更多的健康降军眼中,也令他们安心了不少,试想,连一群废人都没有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们这些健健康康的,既可以帮着打仗,也能当苦力的还能亏到哪去?
紧接着,郑飞就将朱武、吴用、王进、庞万春、花荣等绝对信得过的人全都召集起来,连夜共商如何让这几十万降军彻底归降。
众人各抒己见,方案各有千秋,而最令郑飞动心的,则是花荣的想法。
花荣以他曾亲去辽国征战的所见所闻认为,解决辽、夏降军问题的关键还是要首先分化他们,淡化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同一支军队的感觉,让他们无法再形成合力,这样才好掌控。而要做到这一点的关键就是要让他们内部彼此之间形成制约力。
具体实施起来,首先,辽夏两军并不全都是由契丹人与党项人组成的,其中还有大量的汉人、吐谷浑人、铁骊人、渤海人、回鹘人、吐蕃人等等人种,这些人种在辽夏两国内都是二等甚至三等四等的人种,备受欺压,就算参了军为国效力,也改变不了这种命运,一般都是拿来当作炮灰使用,拿最少的军饷,干最要命的活,这些人早已是心存不满,对本为祖国的辽夏两国的感情也最薄弱,尤其是这些人的人数还不少,辽军之中除契丹人外就有近十万人汉人与其他少数蕃族等,夏军之中除党项人外也有四万汉人与吐蕃人等,若要分化辽夏两军,可以先从他们身上着手,利用他们迫切希望得到公平对待的愿望,和他们对契丹人与党项人的宿怨与仇恨,让他们成为制约契丹人与党项人的力量。
其次,契丹人与党项人都是传统的马上民族,根本不需要什么训练就可以当作骑兵来用,作用巨大,所以最好是别拆散他们,仍旧当作一个整体来使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制约他们,相反,这恰恰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是将他们彻底打乱编制,重新组合,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军队,人数不用太多,也不用太少,一万人就差不多,然后对他们单独计算军功,让他们在内部形成竞争,彼此制约。
花荣的想法得到了郑飞与众人的一致赞同,朱武也进行了补充,朱武认为,无论采用何种方法来分化与招降辽夏两军,有一个原则是必须始终坚持的,那就是两个字,公平!
也就是无论是天道军、汉人、契丹人,还是党项人、渤海人等等所有人种,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军规法度,谁都不能逾越雷池一步,谁若敢违反,就要秉公处理。
不只军法,任何事情都要公平处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并且赏罚的标准也要完全一样,绝不能因为他是汉人就能被高看一眼,是契丹人或党项人就要吃哑巴亏,不公平的对待就会激化矛盾,就像是汉人、铁骊人、回鹘人等在辽夏两国内的遭遇一样,公平的对待才能安抚人心。
并且公平的对待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因为这一次招降这几十万异族降军,也可以看成是统帅平定天下大计的最终目标,也就是实现民族大融合的一个先奏,若最终真的能实现汉胡皆平等对待,一视同仁,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模糊民族界限,为民族大融合提供条件!
庞万春也认为……
吴用补充说……
王进也说……
最终郑飞总结道……
就这样,经过众人的集体智慧,最终的实施方案出炉了。
首先,郑飞下令从辽夏降军之中不管种族,尽选精壮精锐,补充前线各军的损员,恢复各军的战斗力。
天道军各军的大佬们早就都在等待这一刻了,这些人高马大、强壮凶悍、尤其是骑术精良的胡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若能多捞一些到自己的手下,再加以严格训练,必能成为战场上一大助力。
武松、李逵、石勇等大佬就像是疯了一样带人狂奔到俘虏营挑选起了中意的人选,而等他们到了才知道,要不有的人就是聪明呢,人家刘法早就跟统帅打过招呼了,他连挑都没挑,察哥最精锐的八千铁骑被他一口吞下,连根皮毛都没给别人留下。
那可是最精锐的八千铁骑啊!众人都是眼红不已!不过也没人多说什么,博州一战,刘法的损失最严重,但他立的功也最大,若不是他关键时刻顶住了察哥最疯狂的反扑,连亲生儿子的命都差点搭进去,整个博州战场根本支撑不住统帅领兵来救,众人对他是心服口服。而且他作为察哥的老对手和死敌,可以说是对察哥的部下了如指掌,察哥的八千精锐给他,想必也能物尽其用。
不过,就算少了八千铁骑也没关系,剩下的可还有几十万人可以挑呢,众人随即又马不停蹄的开始选起了人,过程之中也不乏争抢。
“哇!这个不错,又高又壮,我喜欢,我要他……,”
“慢着兄弟,这个我已经看上了。”
“你早看上了?我还早看上了呢,先来后到,不给也不让。”
“呦,不给面子是不是?兄弟啊,你说我这眼最近怎么那么好使呢?前天晚上我可是看到……,看到什么来着……,看到军医院那个叫黄秀儿的女军医深更半夜钻进了某个人的帐篷里,这可奇了怪了,黄军医这么晚还给人看病?可我可记得某个人没受伤啊,兄弟啊,你说我要回去把这事告诉我老婆,就我老婆那个大嘴巴,用不了半天就得传到某人老婆的耳朵里,唉,你说这可怎么办?”
“……”
“哎?兄弟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姓刘的你个王八蛋,这个人给你了,快滚!”
“哈哈哈,多谢多谢!”
……
很快,除曾明义、耶律不古野、李延成等经过郑飞点明不准动的人的部下外,几十万辽夏大军中最精锐的六万人就被天道军诸军瓜分完毕了,诸人各自领人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军营。
接着,郑飞就下了第二个命令,将辽夏两军之中的汉人、吐谷浑人、铁骊人、渤海人、回鹘人、吐蕃人等等人种的兵全部单独分出来,成立三个军,共九万余人,再由这三个军按照天道军现有战斗序列成立第七集团军,集团军内各级正副军官既有花荣的老部下,如张四海等人,也有降军的长官,如汉人曾明义、铁骊人黄奴儿等人。并由花荣担任第七集团军的司令。
花荣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继鲁智深、邓元觉、晁盖、王进等人之后正式成为了天道军的一方大员,众人莫不眼羡,但也没有人说什么,花荣虽然入伙晚,但本事太大了,无论文武皆出类拔萃,而且他在蕃人中的名声也最大,他来当这个集团军司令确实是实至名归。
第三道命令随即也宣布了,由挑选出来的精壮十三万契丹军与党项军成立十三个蕃军,以骑兵为主,总称蕃营十三卫,各蕃卫之间相互独立,也与天道军各军一样互为平等,由郑飞亲自担任蕃营总司令。
第四道命令,辽夏两军中剩余的四万多不再适合打仗的老弱病残正式退伍,由郑飞派人带往各地,分给土地或给予工作,妥善安置。
第五道命令,郑飞对所有已经辽夏降军,无论是还在自己军中效力的,还是退伍的,都做出了两个承诺。
一,他日若攻汝之故国,定以仁义宽厚为先,绝不烧杀抢掠,祸害族人。
二,日后待自己重现汉唐疆域,必带着他们回家,让他们重归故土!
737,李纲来了
郑飞在风风火火的招降辽夏两军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始终观察着一方的变化,那就是东京汴梁,他很好奇,东京汴梁的那一场大变的最终结果究竟是怎么样的,是郑家战胜了赵桓,还是赵桓灭掉了郑家,亦或是双方两败俱伤?而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郑飞相信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细细算一算时间,距离派人把郑修年的亲笔信带去交给郑居中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按理说事情早就应该已经有了结果,但奇怪的是,东京城内却还是一片平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东京城内的密探仍旧与总部保持着联系,郑飞甚至怀疑是不是东京的密探们暴露了身份已经被宋国给一窝端了。
而且不但东京城一点消息也没有,对面的宋军也表现的很奇怪,他们原本陈兵在博州以东,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进攻,但在郑飞招降了夏军不久,他们就撤兵了,并且全线回缩到大名府一线,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能用宋军怕了来解释,但奇怪的是姚古居然一个屁也没放,断绝了跟天道军的一切联系。
郑飞感觉到,越是这样,大宋朝廷越有可能发生了惊天劈地的大事,而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有得到消息,肯定是因为宋廷史无前例的对这件大事采取了成功的保密措施,以致东京城的密探一直无法探得确切的消息。郑飞也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把张叔夜撤回来,应该让他继续潜伏在大宋朝廷内就好了。
终于,又等了几日,消息终于终于传来,但却是令郑飞无比的震惊,赵桓,登基了!
六天前,赵佶正式下退位诏书,宣布将皇位禅让给太子赵桓,自己当了太上皇。
同日,赵桓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宰相郑居中为国贼,罗列了郑居中与郑家的十大罪状,其中最大的三条就是“逼宫”、“胁君”与“胁储”,不但将此前发动政变,囚禁太上皇的责任全都给了郑居中与郑家,还说他其实也被郑居中挟持了,这一段时间皇帝下达的所有的一切命令其实都是郑居中所为,郑居中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乱贼!
而他赵桓则忍辱负重,表面假装屈服于郑居中,实际暗中联络忠于大宋的忠臣,终于寻找到良机战胜了逆贼郑居中,然后他与大臣们一起去宫中请太上皇重新执掌朝政,救国救民,但太上皇在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常思己过,痛定思痛,决定下罪己诏,并将皇位禅让给德才兼备,为国除贼的太子赵桓。
郑居中本人已在太子平叛中畏罪自杀,不过他的家人与同党基本都被一网打进了,赵桓宣布,将郑家全族与几十名主要同党皆斩首,郑皇后虽不是郑家乱国的同党,但也有诸多过失,本应与郑家一同受死,但太上皇念在其多年的侍奉之情,只是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唯一落网的就只有郑修年,也被定了死罪,日后一经捉拿,即刻处死!
总之,大宋国一场空前的危机,最终以赵桓的彻底胜利并如愿以偿的登上皇位而告终。
郑飞这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东京城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赵桓早就已经动手了,一个又一个疑问瞬间升起在郑飞的心头,按照自己原本的设想,早一些得到消息的郑家的胜算才应该更大一些,但怎么最后反倒是赵桓胜利了?赵桓究竟是如何战胜了郑居中与郑家的?他又是如何把如此大的一件事掩盖起来,这么久的时间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泄露出来?
抛开这些疑问不提,有一件事是可以得到肯定的,那就是赵桓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为了瞒住自己,好暗中平定朝廷内的纷乱,尤其是前线大军的危机。
从现在的形势看,很明显他做到了,大宋朝廷对他登基的反应看起来非常的平淡,表明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廷,而姚古与宋军也没有丝毫的动乱,姚古至今扔是宋军的主帅,并且还意图明显的全线紧缩退守在大名府一线,表明姚古擅自所为,尤其是导致辽夏两军被自己招降的严重后果也没有引起赵桓的反感,仍然得到了赵桓的信任。
也就是说,赵桓看穿了自己的计策,没有上自己的当!
郑飞真是大惑不解了,这赵桓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聪明了?一场空前的危机,居然就这样不但被他暗中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化解了,还成功的彻底掌控了大宋。
第二天,新的消息随即传来,郑飞的所有疑惑也都得到了解释。
赵桓“平叛”登基,有被治罪的乱贼,自然也得有应该得到赏赐的功臣,而这个消息,就是赵桓宣布大加封赏的功臣名单。
在一串串长长的“功臣”名单中,有几个人的名字格外引得郑飞注意。
首先是姚古,赵桓封姚古为北京留守,宣抚使,正式成为了前线宋军的主帅,这还没完,姚家也得到了封赏,姚古的两个儿子,姚平仲与姚友仲都封了大将,领兵来北京助姚古一臂之力。
父子三人同在前线领兵,完全体现了赵桓选择了继续信任姚古,而且还是更胜于前,因为在此之前,姚平仲与姚友仲都在京师任职,虽然职务不低,但大家都明白,他们其实是人质,就是提防着姚古会背叛大宋的人质,可如今他们却被赵桓派到了姚古的身边,岂不就是表明赵桓更信任姚古,一点也不提防他了吗?
除了姚家,更令郑飞心中一惊的是一个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字,李纲!
赵桓任命李纲为兵部侍郎。
李纲是政和二年的进士,此前只是一个朝廷一名小小的谏官,年初因为上书赵佶痛陈时弊,引得赵佶大为不满,将其贬出京城当了一个弹丸小县的税务官,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赵桓觉得李纲不是老皇帝的人,可以信任,便在兵变掌权后将他重新召回朝廷,如今又毫无征兆的被直接提拔为兵部侍郎,原因肯定只有一个,就是李纲立了大功!
李纲立了什么大功?
郑飞思前想后,感觉一个可能性最大,那就是赵桓目前所做的这一切卓有成效的行为,很有可能都是出自李纲的建议!因为就赵桓身边那一群草包,如果真有那个本事,这些年就不会被郑飞和朱武耍的团团转了。所以,李纲的嫌疑最大!
郑飞不禁一阵懊悔,自己百密一疏,居然就忘了提前对李纲下手了。
那李纲又是谁呢?
若说在北宋末年与南宋初年,在大汉民族危难之际所涌现出来的民族英雄中谁是领军级的人物,有三个人是绝对当之无愧的,第一个是宗泽,第二个是岳飞,第三个就是李纲,请注意,排名不分先后。
历史上,靖康之变时,金兵包围开封,宋钦宗在最危难之时,选择了信任主张对金作战的李纲,任命他负责开封保卫战,全面主持抗金。
李纲上任后果然是力挽狂澜,他率领开封军民及时完成防御部署,亲自登城督战,击退金兵。金帅完颜宗望见开封难以强攻,转而施行诱降之计,宋廷弥漫了屈辱投降的气氛,而李纲因坚决反对向金割地求和,被宋钦宗罢官,所幸由于开封军民愤怒示威才迫使宋钦宗收回了成命,李纲又被起用。
完颜宗望因无力攻破开封,在宋廷答应割让河北三镇之后,遂于靖康元年二月撤兵。开封守卫战在李纲组织下获得胜利。
谁料,金兵一撤,李纲即遭到宋廷投降派的排斥和诬陷。靖康元年五月,宋廷强令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实际上是驱赶他出朝。李纲就任后,宋廷又事事加以限制,使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李纲被迫于九月辞职,却又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贬夔州。
李纲被贬不久,金兵再次两路南下围攻开封。宋钦宗在被俘前夕又想起用李纲,任命他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但已无济于事。当李纲在长沙得知此命时,北宋已经灭亡。
北宋灭亡后,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另建朝廷,他为利用李纲的声望,起用他为尚侍郎(右相),李纲赶到南京,竭尽思虑,为高宗筹划重整朝纲,组织抗金,并同高宗周围的汪伯彦、黄潜善等投降派展开尖锐斗争。他反对投降,主张“一切罢和议”,严惩张邦昌及其他为金兵效劳的宋朝官员,以励上节。为加强抗金斗争的力量,他推荐坚决抗战的老臣宗泽出任东京留守,去开封整修防御设施;又力主设置河北招抚司和河东经制司,支持两河军民的抗金斗争。
李纲整顿军政的设施,有助于宋朝廷支撑局面,尚能为宋高宗所接受。然而,他主张坚决抗金及反对投降活动,却为宋高宗及汪伯彦、黄潜善所不容。因此,他们又设法驱逐了李纲。找借口先贬鄂州,再流放海南岛!而他虽然被排斥在外,但一直关心国事,一再上疏陈述政见,继续反对屈辱投降,支持岳飞抗金斗争。直至绍兴十年正月在悲愤的心情中去世。
李纲,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而且是一个绝对有能力力挽狂澜的民族英雄,可以说,如果历史上的宋钦宗与宋高宗都能坚定的信任李纲,也许,历史早就改写了。
如今,三大领军级民族英雄,宗泽已对宋廷彻底失望而归顺自己,岳飞虽还飘零在外,但最起码还没为宋廷所用,就剩下一个李纲还没搞定,可以说,只要搞定了李纲,大宋就彻底没啥希望了,而郑飞也是想过对李纲下手的,但还一直没有机会,他也以为李纲至少要等几年以后才会崭露头角,而那个时候宋国也已经被自己灭了,谁料,历史的改变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不知怎么地,李纲就被赵桓提前启用了!并且李纲也再度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一出手就帮赵桓化解了眼前这一场大危机!
又等了半天,坏消息再度来了,东京密探在上一道消息刚刚发出没多久又立刻发来了另一道消息,原来,赵桓上午刚刚任命李纲为兵部侍郎,下午又随即宣布任命李纲为监军,即刻奔赴大名府前线,与姚古一起抗敌!
郑飞的心,不由一紧……
738,赵桓的幸运
郑飞猜的没错,在幕后帮助赵桓实现了这一系列惊天大逆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纲!
那李纲为何会帮助赵桓?又是如何帮助赵桓的呢?这事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李纲是政和二年的进士及第,须知,大宋的科举制度,在殿试之后会三甲放榜公布最终的名次,一等进士及第,二等进士出身,三等同进士出身,所以说能位列进士及第那是相当了不起的,李纲也确实有旷世之才,并有谋略有胆识,但他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就是这个人很刚直,嫉恶如仇,有什么就说什么,并且敢于去说,这种正直的性格本是一种美德,但在朝廷官场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这种性格就特别容易吃亏,也特别容易得罪人,反倒成了缺点,尤其是他还是监察御史,为官这么多年来得罪的人那是海了去了,他却并不以为然,仍旧坚定的信奉自己的为人为官的信条。
后来郑飞起兵,天下大乱,朝中百官对皇帝赵佶只敢报喜不敢报忧,唯有李纲仍旧敢直抒实言,不但报忧,还上书皇帝痛陈时弊,尖锐的揭露朝政的过失,这下就惹恼了赵佶,要治他的罪,若不是大宋有国训不准杀进言的士大夫,只怕他的小命都难保,却也免不了被直接罢官,扔到剑州沙县去做了一个小税务官。
再后来赵桓政变掌权,赵桓为了显示自己励精图治的决心,显示自己与他老爹的不同,就将一些曾被他老爹和蔡京、童贯、梁师成等人打击报复过的名声比较不错的官员重新召回了朝廷,或官复原职,或提拔重用,其中既有张叔夜,也有李纲。只不过,此时的李纲还没有被赵桓发现。
再后来,赵桓暗中联络辽夏两国,以割地为条件求来援兵的事被郑飞曝光于天下,举国哗然,但哗然归哗然,赵桓刚刚把蔡京、童贯等人及其同党一网打尽了,杀得朝廷百官各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招惹赵桓,怕惹来杀身之祸乃致殃及家族妻儿,但还就是有不怕死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纲!
李纲义愤填膺的上书朝廷,痛斥这种割地卖国的无耻行径,言辞也是极度的尖锐难听,据说,李纲在写完这道奏章的时候顺带连遗书也写好了,摆明了下定决心要以死上谏!
赵桓本就因消息的走漏和举国的声讨而大为恼火中,一看这道奏章,更是又气又委屈,当时就要火冒三丈的治罪李纲,却恰巧被来看他的他的妻子--皇太子妃朱琏拦住了,朱琏对赵桓说,这个李纲是个硬骨头,根本不怕死,而且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是个正直的君子与臣子,如果治他的罪,天下人对你的误解会更深,所以,与其治他的罪,不如将他召进宫来,告诉他实情,他必然会感动于你为大宋忍辱负重所做出的牺牲,不但不会再指责你,还会帮助你,试想,连李纲这种正直的大臣都赞同你,朝中谁还会有异议?而且全天下也会看到你不杀士大夫的美德,何乐而不为呢?
赵桓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就把李纲召来见面。
李纲得到消息后本以为此去必是送死,他没有害怕,只是在交待了后事,又辞别了哭哭啼啼的家人后就义无反顾的去见了赵桓,却不料赵桓不但没治他的罪,还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下轮到李纲傻眼了,待他反应过来以后,虽然仍旧不赞同赵桓这种引狼入室的冒险举动,但也果然如太子妃所说对赵桓是异常的感动,也非常的高兴,至少从这件事上看,发动了政变的赵桓看起来要比以前那个只会吃喝玩乐、任用奸臣,把大宋国搞得乌烟瘴气致如今这种濒临灭国危险的老皇帝赵佶要强得多,而他李纲虽然耿直,却不迂腐,他忠于的是国家,至于谁当皇帝他才不管,只要还是老赵家的人,并能把国家治理好,他就愿意忠于他。历史上的大唐贞观之治,不也是从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逼迫他爹退位,自己当了皇帝之后才开始的吗?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赵桓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在嘱咐完李纲一定要对这件事保密后正准备让李纲回去,谁料,已经把他看作了“中兴之君”的李纲居然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把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以及如何帮助大宋走出困境的建议全都说了出来,这下又轮到赵桓听傻眼了,赵桓一听就知道这些建议的确都是挽救大宋的良策,当下是惊喜异常,全然没想到朝中人见人怵,人见人愁,人见人恨的李纲居然有如此的才能!
二人从上午谈到中午,又从中午谈到傍晚,相交甚欢,谈到最后,赵桓不禁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准备扳倒郑居中,但缺少可以信任的人,而眼前的这个李纲,不但有惊世之才,底子也非常干净,绝对不是郑居中的人,此人岂不就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赵桓当即决定,要将李纲彻底收为己用,就这样,当李纲说完了他的救国之策后,赵桓一面装得非常赞同,一面却又面色黯淡的直叹气。
李纲见状不由非常奇怪,这位太子爷刚刚还那么高兴,怎么突然又这个德行了?便问赵桓,“太子,您怎么了?”
赵桓唉声叹气的说,“唉,还能怎么了,你所说的我都赞同,也十分想实施,但现在却不是我说了算,郑居中与郑家把揽朝政,实际上已经架空了我,而他之所以会赞同我的计划,也是以我将前线大军的主帅位子让他的儿子郑修年来当才换来的,你想,郑修年一介书生,根本没领兵打过仗,把军权交给他会非常的冒险,我当然不愿意,可也没有任何办法,而他郑居中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要在把持朝政的同时也将军权握在手中,如今他都如愿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该篡权了,你给我说得这么多良策我却没有机会实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亡国,你说我能不惋惜吗?”
郑居中如今如日中天,党羽遍布朝廷,这些人良莠不齐,的确做出了一些专横之事,早就引得李纲不满,此刻一听赵桓的话,李纲顿时就是火冒三丈,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中兴之君,并且愿意施展自己的救国之策,岂能就这样错过?他当即表示,“太子,郑居中要敢造反,我就帮太子除掉他!”
赵桓等的就是郑居中这句话,心中暗自大喜,又装作感动的几句话下来就把李纲彻底变成了自己的人。赵桓命他继续隐藏在朝廷的暗处,为自己最终的行动做准备。
李纲全都答应了下来,还帮着赵桓又将计划更加完善起来,毫无纰漏。
就这样,自两个月前开始,李纲就已暗中帮着赵桓在朝中布下了对付郑家及其党羽的天罗地网,李纲虽说性格不好,能力却是没的说,各种准备做的滴水不漏!
按照赵桓与李纲原本的计划,他们是要等到姚古动手控制了军队之后再对郑家动手,谁料,郑修年却突然被俘了,这个消息一传到东京,李纲就敏锐的觉察到情况会发生变化,必须立刻对郑家动手,因为郑居中如此狡猾一人,面对身为三军主帅郑修年的诡异被俘,他一定会怀疑宋军之中有人出卖了郑修年,继而怀疑是太子做的,只怕他会先下手为强!
赵桓一听确实如此,他甚至怀疑郑修年的被俘是不是姚古干的?因为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算算时间,张叔夜应该已经到了前线,姚古也应该已经得到了密诏,然后恰巧又出现了一个机会,姚古为了把握机会,继而擅作主张出卖了郑修年。
赵桓当即同意了李纲的建议,决定马上动手,但李纲却又说,根据他这些日子的调查,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无论朝廷做出什么举动,贼寇总能先朝廷一步行动,他怀疑,朝中一定有贼寇的眼线,在不停的在给贼寇通风报信,而以贼寇素来的奸诈狡猾,他们一旦从郑修年嘴中得知太子你的真实计划,势必会加以利用,对大宋不利,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的所有行动,包括对郑家的行动,都必须尽可能的加以保密,不给贼寇以可趁之机!
赵桓深以为然,彻底将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李纲,李纲也没有辜负赵桓的信任,在他的指挥下,在一天深夜,赵桓的人成功的干净利落的将郑家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果然是一点风声也没泄露出去。
巧合的是,在行动的当晚,郑居中才刚刚收到郑修年的来信,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赵桓的人就已杀上了门来,而那封信也落到了赵桓的手中。
赵桓看罢真是冷汗直流,大呼侥幸,可以说,若不是李纲当机立断决定提早行动,哪怕只要再晚一盏茶的片刻功夫,现在人头落地的就不是郑居中,而是他赵桓了!
739,赵桓的,幸运?
赵桓由此更加信任李纲,视李纲为福将,对他是言听计从,还要立刻封赏李纲,但却被李纲拒绝了。
李纲说,“太子现在莫名其妙的封赏我,外界一定会看出端倪,不利于咱们接下来的行动!”
赵桓连连称是,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地,接着问李纲,“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李纲道,“从现在开始就要做两件事。第一,铲除郑家的事虽然做的隐秘,但由于咱们不知道朝中究竟谁是贼寇的奸细,无法确定这件事是否真的保密成功了,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假设此刻那些奸细还是得到了消息,并且已经去通知贼寇了,贼寇也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不过咱们也有一个优势,就是这件事刚刚才发生,就算是那些奸细派人骑着最快的马昼夜不停的去前线给贼寇通风报信,也至少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至少三天三夜的时间,一面继续在朝中铲除乱党,稳定朝廷,一面派人去通知姚古,让他保住前线大军!”
赵桓连连点头,“那第二件呢?”
李纲道,“请太子进宫面圣,请求圣上退位禅让于您!”
赵桓听了一颗心当即就狂跳起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不敢,因为无法确定这样做的后果会有多大,也无法确定他一称帝,忠于老皇帝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不过面对李纲,他却不能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故作大惊的坚决推托,连说绝不能做这不忠不孝之举,背上一个逼宫逼父的千古骂名。
李纲如此聪明一人,赵桓那点小心眼他当然看得出,现在讲不忠不孝了,你要又忠又孝当初就不会跟郑居中一起发动政变囚禁老皇帝了,不过赵桓既然装,那他也得耐着性子装一装,便道,“太子此言差矣,说句微臣大罪的话,圣上这些年任用奸逆,大兴土木,尤其花石纲一役,搞得天下民怨四起,如今天下大乱,贼军四起,虽不说全是圣上的责任,也与圣上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要挽救大宋,大宋必须另立明君,才能带给朝中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新的希望与信心!而您就是这个人。”
“您若称帝,好处有三,第一,郓王赵楷已被贼军挟持称帝,他本名不正言不顺,但因为圣上却已被郑居中囚禁,倒显得他名正言顺了,搞得天下各方迷惑不已,不知该效忠于谁,可您若由圣上禅让称帝,便可以合法的天子身份号令天下,粉碎贼寇挟伪帝已令天下的阴谋!”
“其二,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圣上已经被囚禁,但只知道是您和郑居中一起发动的政变,却不知道其实只是郑居中所为,连您也是受害者,如今郑贼既然已除,您称帝便可以把所有的责任统统都抛给郑贼,连圣上的禅让都可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朝中的文武百官,尤其是大宋的军队,此刻都在犹豫之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效忠的究竟是谁,如果效忠圣上,那要如何对待您?但如果效忠您,万一以后圣上重新掌权他们又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您必须立刻称帝,让他们彻底明白他们忠于的皇帝只有一个,就是您!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抛开一切顾虑,坚定的执行您的命令!”
“至于忠孝,为国是为忠,为父母是为孝,您称帝之后挽救了大宋,挽救了国家,才是最大的忠!您称帝之后弥补了圣上这些年的过错,让圣上得以以全身风光退位,还能在后世留下禅让明君的美名,才是最大的孝!否则,国破家灭之时,圣上也就成了亡国--之君,身为太子的您那才是最大的不忠,最大的不孝!”
“谁不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是他在玄武门杀了亲哥哥与亲弟弟,又派人把十几个亲侄子全部斩杀,最后派尉迟敬德提着血刀进宫去逼老皇帝,这才当了皇帝,简直是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若只论这两个行为,那岂不是古往今来最恶劣的行径?但那又怎样?后世只知唐太宗是千古明君,开创了贞观盛世,谁还斤斤计较他是怎么得来的皇位?甚至还认为李渊识时务,知大体,认为李建成,李元吉死得好!现在,您就面临了唐太宗的选择,要么,救国家于水火,享万世之荣光,要么……”
赵桓看着口若悬河的李纲都听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李纲这么说,岂不就是把他比作了唐太宗李世民?这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在又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辞之后,他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然后立刻屁颠屁颠进宫去见赵佶请求赵佶退位禅让给自己,当然,与其说是请求,那还不是他说了算,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没过多久,赵桓就从宫内回来了,事情一切顺利,他红光满面的握住李纲的手激动的说道,“伯纪,日后纵我负天下人,亦不负你!”
李纲恭恭敬敬的给赵桓行了臣子礼,认认真真的说道,“陛下纵然负我,只要不负天下黎民百姓,能光复我大宋国威,李纲亦万死不辞!”
说罢,李纲起身又道,“陛下,时间紧迫,我这就去安排了。”
赵桓连声称好,并亲自将李纲送出门去。
李纲出了东宫,骑着马走在路上,待来到皇宫外时,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皇宫高耸的城墙,似乎隐隐还能听到老皇帝凄凉的哭声……
随后,赵桓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为登基所做的准备中,赶制龙袍,修缮登基大殿,准备礼贺,忙得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反正他已将所有的大事都安排给了李纲,根本用不着他再操心。
只是他并没有高兴多久,一件事就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兴头,原来,李纲派出去通知姚古的人刚走没两天,他们就接到了姚古报来的急奏,在急奏中,姚古将前线的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道来,并说他已被迫答应了贼寇的条件,正在配合贼寇围歼辽、夏两军。
赵桓勃然大怒,怒的既是郑修年嘴巴不牢,将绝密计划泄露给了贼寇,引来如此一场大危机,也是怒得姚古擅自行动,居然跟贼寇合作!姚古是傻子吗?贼寇怎么可能好心的帮助宋国干掉辽夏两军?他们分明是准备在干掉辽夏两军后再进攻大宋!
赵桓当即决定要派人去取代姚古,再治他的罪,但却被李纲阻止了。
李纲说,“陛下请息怒,姚古是员悍将,有勇也有谋,他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我认为,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很明显,贼寇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试想,他们一面派人给郑居中通风报信,一面又逼迫姚古与他们合作干掉辽夏两军,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很显然,他们是想既引起您与郑家的内斗,引得朝廷大乱乃至分裂,还想借此给姚古背上一个必死的罪名,而无论最终结果是陛下您赢了,还是郑居中赢了,姚古都是死路一条,他若想活命,只能投降贼寇,这样贼寇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招降我大宋几十万西北军呀!退一万步讲,就算姚古犯了低级错误,但临阵换将也是兵家大忌,一旦为贼寇利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赵桓一听这话面色大变,禁不住冷汗直流,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惧怕那郑临风了,这群贼寇太狡猾了,他们无孔不入,诡计多端,自己简直稍有不慎就可能上他们的当!这种可怕的敌人,此刻又占据着如此的优势,自己能战胜他们吗……?
一时间,赵桓动摇了,愣在当场,直到李纲在一旁疑惑的连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
“伯纪,怎么了?”赵桓回神忙问道。
李纲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微臣是想问陛下,陛下现在想再怎么处置姚古?”
“嗯……,伯纪,你说说看。”赵桓心乱如麻,只得求助的问向李纲。
李纲等的就是赵桓这句话,当即回道,“陛下您看,姚古将军明知必死也要这么做,还派人火速来报信,正表明了他对陛下和大宋的忠心,所以微臣认为不但不能治姚古将军的罪,还要表扬他,封赏他,坚定他对您的忠心!同时也坚定前线将士的军心,不至于被贼寇乘虚而入!”
“哦?那应该怎么做?”正被强烈的不自信和恐惧感所笼罩的赵桓看着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李纲,不知怎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李纲并未觉察出赵桓的异样,继续说道,“微臣认为,第一,封姚古为大名府留守,宣抚使,大军主帅。第二,将姚平仲与姚友仲派往前线,姚古必感激涕零,更加忠于您。第三,给姚古发去密令,着他见机行事,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将在外,君令也可以有所不受。第四,请派微臣去前线,微臣要想办法击溃贼寇!”
赵桓想都不想便一点头笑道,“好,朕全准了,伯纪,有你,真乃朕之幸也!你速速去准备吧,做好准备,我随时下旨!”
“是!”李纲匆匆一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赵桓看着李纲的背影,轻轻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此时,一个人从屏风后闪出了身,来到了赵桓的面前。
“陛下。”此人施礼道。
“希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赵桓面色不变,竟在此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说道,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若说谁是赵桓自始至终最信任的人,那绝对非耿南仲莫属,耿南仲是太子詹事,入东宫十年,时刻陪伴赵桓左右!
“臣都听到了。”耿南仲道。
“你怎么看这个李纲?”
“臣……”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是,臣觉得,这位李纲李大人确有真才实学,不过就是太狂了些,他似乎忘了,究竟谁才是可以发号施令的那个人,而且,这样的人若不加以控制,只怕……”
“只怕什么!”赵桓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耿南仲太了解赵桓了,他随即一拜在地,用充满忧虑的声音说道,“只怕……将来又是一个郑居中!”
740,杀风口
历史就是这样,偶然中始终伴随着必然,正如现在李纲所遭遇到的。
李纲能被赵桓发现并重用,可以说完全是一场偶然,各种机缘巧合组合在一起,缺一不可。他的出现也立刻带给了赵桓直接而巨大的帮助,与曾经金军包围开封时,李纲被赵桓信任率领开封军民展开“开封保卫战”,抵抗住了金军有着出奇的巧合。
这,是赵桓的幸运,也是李纲的幸运。
但悲哀的是,历史的必然也在悄然无息的发挥着作用,它的必然在于,赵桓还是赵桓,他的身边也还是有一个叫做耿南仲的人,宋朝是最后一个将“士大夫”文化发扬到极致的朝代,北宋末年的士大夫就有不少,但他们大多无治国与救国之方,而只是精于玩弄权术,却又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耿南仲就是他们的一个代表!
耿南仲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他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他在东宫任职的时候选择了效忠太子赵桓,即便是在赵桓的皇太子之位最岌岌可危,连郑居中都还没有决定帮助赵桓的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或背叛赵桓,自始至终都坚定的陪伴在赵桓的左右,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段可以说是同甘共苦的经历让赵桓无比的信任耿南仲,在赵桓即位后,便封他为签书枢密院事(相当于军委副主席),后又升迁为尚书左丞,耿南仲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他正式发迹了,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位伟大英雄的不幸也开始了,这位英雄不是别人,正是李纲。
因为耿南仲在上位后最主要的“政绩”只有两个,一是排除异己,二是对金“主议和”,破坏抗金。
谁是他的“异己”?
横空出世、光芒照耀的李纲!
谁坚持抗金,与他的议和投降相悖?
还是李纲!
于是,他就成为了朝中打击、排挤李纲及诸多主战派大臣的投降派的领军人物,一味鼓动宋钦宗与金议和,驱除主战派大臣。
此两项劣迹不是在平时,而是在最危难的时刻,加之他对宋钦宗巨大的影响力,连宰相唐恪,聂昌等人都要“依附”他,那他的所作所为就不可避免的在北宋的灭亡中起到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及至现在,在历史“必然”的作用下,耿南仲从一开始也仍旧不喜欢李纲,因为他才应是赵桓最信任最喜欢最值得依靠的人,可自从这个李纲出现之后,他在赵桓心目中的地位便不可避免的下降了,赵桓甚至已将李纲视作了他能扳倒郑居中,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这是耿南仲无法忍受的!
所以,他才会对赵桓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他太了解赵桓了,知道赵桓最忌讳什么,在原本的历史中他能够扳倒李纲,在现在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这就是历史的必然,也是赵桓的悲哀,更是李纲的悲哀!
接下来的几天,李纲仍旧全心神的投入进了准备工作之中,并没有觉察出赵桓对他的态度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或许他已经觉察出了,但他就是毫不在乎,这就是他的性格,他就像是一个骄傲的战士,根本不惧怕小动作,我行我素,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何管身前身后事?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赵桓终于登基了,李纲也要正式启程赶往前线抗敌了,不过在走之前,李纲又给赵桓上了一道奏折。
在奏折中,李纲直言,大宋之所以会出现目前这种危难的局面,并不是因为贼寇多么的强大,根本原因就在于,第一,朝廷不修军已多年,军政腐败不堪,直接导致军队将领、士兵疲软不堪,在与贼寇对阵时,各军胆怯畏敌,士气低下,战斗力薄弱,毫无胜算可言,第二,老皇帝在位期间所施繁重的徭役与各级官员的贪污腐败搞得民怨四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只得投靠贼寇;如今的大宋正处于国力最寡弱,最危险的时刻,若想改变目前这种局面,除了要想办法击退贼寇,还要立刻改革,革除以往的积弊之策,以求能实现中兴。
“……亲信仁贤,以为腹心;驾驭豪杰,以为爪牙……明赏罚使当功罪;训练士卒,修治戎器;理财以义,使敛不及民,而用度足……,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才……爱惜民力……士卒乐战,用兵岂有不胜者哉……中兴之期,已在指掌之中矣!”
在李纲看来,对宋廷而言,面对贼寇的逼犯、国家危在旦夕的局势,只有改革弊政,端正朝纲,严肃军纪,同时在政治、经济、人才、军事等等各方面入手,多管齐下,才能实现中兴振国!而他李纲此去前线,会抱着以死殉国的决心,使劲浑身解数以求击败贼寇。同时也恳求赵桓,马上按照他所说的着手进行改革。两件事同时进行,皆刻不容缓!
应该说,无论是谁看,都能看出李纲是一针见血,无比准确的揭露了大宋目前的所有严重的问题,所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是高瞻远瞩,正中要害,乃救国之良方,而且他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坦诚直切,披肝沥胆,堪称当世之《出师表》!
如果李纲所写的这道奏章是呈送给郑飞的,郑飞一定会感动的无以复加,为自己能有此等能臣而高兴,但很可惜,赵桓不是郑飞,赵桓的身边也只有一群奸小,现在的赵桓已经被耿南仲蒙蔽了双眼,开始带上了有色眼镜看待李纲,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连这样的奏章,也被耿南仲等人从鸡蛋里挑出了骨头。
“陛下,您看李纲说了什么!他说,要想挽救大宋,就得他在前线抗敌,您在后方改革,两件事同时进行缺一不可,他这么说岂不就是把他和您放在了同等的地位,太狂妄了,他简直是太狂妄了……”
“陛下,您再看看李纲说的什么,句句不离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大宋,句句都要逼着您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否则就是灭国之危!他这分明就是威胁您听他的,而且也表明他极度的不信任您,不放心您,什么事都要替您安排,他是在拿您当小孩,而他当自己当做……”
“陛下,确实,这李纲的确有点才能,铲除郑居中这事做得很不错,可他真是有些狂妄的离谱了,他以为他是谁?他只不过是个臣子,您才是一国之君,您才是能挽救大宋的人,但他却越俎代庖,狂妄自大,他现在才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连兵部尚书都不是,日后若要再宠信他,让他成了宰相什么的,他岂不就翻上天了……”
“陛下,这李纲若不加以管教,杀杀他的锐气,他肯定会越来越狂,其之危害,恐怖亚于郑居中!”
……
在这样的诋毁下,赵桓不厌其烦,越看越觉得李纲不顺眼,这篇原本有机会改变大宋命运的奏章,也被他厌恶的丢到了一边。
这些事李纲自然都不知道,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大名府,践行自己对赵桓,对大宋的承诺。而且他赶到大名府的速度也够快,在更换了十几匹马几乎毫不停顿的连夜赶路后,他就赶到了大名府,居然只比东京城内的密探所放飞的给郑飞报信说他会来前线监军的信鸽才晚到了不到半天,也就是说,当郑飞得知李纲要来时,李纲几乎就已经来到了大名府。
郑飞接到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暗道一声坏了!
曾经金兵几十万大军包围了开封府,大宋眼看就要灭国了,李纲在最危难之际临危受命,很快就稳定了局势,率领军民抵挡住了金兵的进攻。
而目前的状况,虽然宋军的实力相比自己也处于较弱的一方,但他们的情况比之被金兵围城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宋军主力二十万西北军仍在,并已全线紧缩退守,如今又来了个有扭转乾坤之能的李纲,这仗不好打了!
郑飞原本是想抓紧时间一边训练刚刚完成收编的辽夏两军,让已经大战十几日的大军能得到一些喘息与休整的时间,一边按照原计划劝降姚古,但接连收到的这两件消息彻底将郑飞的计划全部打乱了,郑飞很快做出决定,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出兵攻打姚古,趁着李纲没来到之前击败宋军,最起码也要将宋军的士气完全的打下去!
于是,在郑飞一声令下之后,两个时辰内,大军就已完成了准备,跟着郑飞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博州,去往了大名府。
一路上,宋军在各地的小股军队一看从天际边杀来了几十万大军,连抵抗都没抵抗就全部逃跑了,天道军可以说是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郑飞与天道军的信心也是越来越满,看来宋军果真已认清了形势,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战,这是准备依靠大名府坚固的城墙跟自己打守城战呢!
而这也恰中了郑飞的下怀,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在大名府的外围跟宋军消耗时间与精力,越能快点杀到大名府才越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郑飞所率的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先锋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后面主力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当行至到距离大名府只有不到百里的一个地方时,一件事被前方的先头部队报告给了郑飞,说是前方有一个山谷,原本叫做“沙风口”,但不知是谁把刻有这三个大字的石碑上的“沙”字,改成了“杀”字,成了“杀风口”。
郑飞一听,心中不知怎地突然莫名一惊,杀“风”口……正在此时,只听震天响的喊杀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741,第一次惨败
“杀风口”一役在天道军平定天下的无数次大战中,仅论规模和参战的人数并不算大,但却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广为世人和后人所熟知,还衍生出了无数个艺术表现形式的版本,堪为传奇,因为这是大华王朝的建立者郑临风,由他本人亲自指挥的几十次大小战斗中仅有的几场败仗之一,也是最凶险的一仗,他本人就险些如那“杀风口”所暗藏的含义一样葬身于此,更主要的是,此役也是郑临风与李纲的第一次交手,是两位时代豪杰的第一次碰撞。
郑飞不知道李纲已经到了大名府,更不知道李纲已经开始指挥起了宋军,他只是急着赶到大名府,而这就恰恰中了李纲的圈套。
李纲赶到大名府后完全不顾几天几日连续赶路的劳累,火速就去见了姚古,并接连带给了姚古三个“惊讶”。
第一个是姚古对李纲居然能来得这么快非常的惊讶,他前几天才接到李纲要来当监军的消息,满打满算估计着李纲至少也要十天后才能到,没想到仅仅才过了三天就见到了李纲,当他从陪同李纲一起来的姚平仲那里得知李纲这一路是怎么拼命赶过来的过程之后,姚古瞬间就对李纲做出了三个初步的判断,一,疯子,二,不要命,三,不要命的疯子。
而除了对李纲的佩服之外,就是无比的感激之情,因为姚古已经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自己这条命,乃至整个姚家之所以能保住,可以说完全是得益于这位横空出世的李纲,如今终于见到了大恩人,姚古原本想好好的款待一番李纲,没想到刚一见面,还没寒暄两句,他就被李纲拉着又赶往了最前线视察情况,李纲这一路上也没闲着,还让他详细的介绍起了最新的战局形势。
经过初步的接触,姚古已经看出了李纲是一个高度负责的人,来到此地是一心要帮大宋和自己打赢这场仗,但有心归有心,打仗不是游戏,更不是纸上谈兵,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位年轻的、乳臭未干的、谏官出身的,连地方官都没当过,从这一点上来说比曾经的郑修年还不如的大恩人可以对战事有什么帮助,所以他对李纲的提问所抱的只是“应付”的想法,尽可能满足一下大恩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良好感觉,但随着在与李纲就战局形势的进一步深入讨论,他又被李纲着实惊讶了一回,俗话说,外行看架势,内行看门道,是不是真的懂,内行一试便知,而他就惊讶在李纲的话虽然不多,但却都正中关键与要害,三言两语间,敌我之间错综复杂的形势变化就已理得脉路无比清晰,姚古知道这是真碰见能人了,立刻收起轻视之心,转而用心的为李纲更加详细的介绍起来。这是李纲带给姚古的第二个惊讶。
第三个惊讶,则就是“杀风口”一役,当然,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震撼”来得恰当。
李纲在听姚古将为何联合贼寇进攻辽夏两军的前因后果都叙述一遍之后,他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贼寇的真实目的,并且判断贼寇在招降完辽夏两军后必然会大举来犯,目的就是要逼迫姚古投降。
这些姚古自然都已知道,他当即表示,且不论陛下已经赦免了他的罪,并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派到了前线,显示了对他的无比信任,皇恩浩荡。就算陛下现在要处死他,他也坚决不会背叛大宋,不但不背叛,还要给姚家上上下下下命令,谁若敢背叛大宋,就不是姚家的子孙。如今,他已经动员了全军,全军都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虽说贼寇现在兵力雄厚,咱们处于弱势,但咱们也还没到绝境,首先,自从辽夏两军逃跑开始,原本供应给他们的辎重就省下来了,那么一大批辎重,再加上原本属于咱们的,咱们现在根本不缺粮少钱,完全有条件死守相当长一段时间。其次,西北军也不是吃素的,贼寇若敢来,二十万西北军也能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纲听罢沉思片刻,却摇摇头说,“现在咱们最大的困难不是粮草,也不是兵力,而是军心!”
姚古一听赶忙道,“李大人不用担心军心,西北军都跟老夫一样,不会背叛……”
李纲再次摇摇头,“我并没有怀疑西北军对大宋的忠诚,我所说的军心,实际上是勇气。”
姚古疑道,“勇气?”
李纲道,“梁山一战,大宋数万大军全军覆没,错失了剿灭梁山贼寇的最佳时机,并直接导致丧失了京东西路。京东西路一战,大宋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帅高俅被杀,大宋被迫招安贼寇,并中了郑临风与朱武的双簧计。讨逆军一战,大宋三十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帅赵楷被俘,数路迅速沦陷,导致大宋彻底失去了主动,为了抵挡贼寇,甚至不得不引蕃军入朝。如今,贼寇更是行不可思议之举,将几十万辽夏联军击败招降。姚将军,听完这些,你有什么感觉?”
这些姚古都知道,但从李纲嘴中听来却再次让他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纲叹了口气继续道,“贼寇自起兵至今,只不过数年,却已侵占了我大宋半壁江山,如今举国上下,一听贼寇大军之名莫不闻之变色,如凶猛野兽一般。而在整个过程中,咱们跟贼寇打了十几次大仗,投入了近百万大军,但却未尝一胜!这,就是咱们最大的困难!不瞒姚将军,这几日我自出了东京,一边急行赶路,一边观察沿途状况,整个大宋都已弥漫着悲观与恐慌,而随着越接近大名府,这种恐慌也越来越明显,待来到大名府,您的西北军虽然仍在坚守阵地,但士气却已低落到了极点,我相信他们会跟贼寇决一死战,但在这种士气下,咱们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只能是白白送死!”
姚古的脸色非常的难看,作为主帅,他当然知道西北军目前的实际状况有多糟糕,但他却是毫无办法,因为贼寇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在这种强大面前,任何鼓舞士气的语言都是那样的苍白,没有任何作用。
“李大人……,您说怎么办?”姚古虽然不信刚刚才到前线还没半个时辰的李纲能有什么办法,但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李纲沉声道,“如今敌众我寡,咱们必须立足于防御!”
姚古失望的一撇嘴,防御?就这些?
却听李纲继续道,“但在全面防御之前,咱们必须要主动出击一次,这一次要击败贼寇,打败贼寇的不败神话!”
姚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主动出击?小爷你没开玩笑吧?你都明白大军目前的士气,也知道敌我双方的兵力是何等的悬殊,现在连防御都还来不及呢,你要让大军主动出击?你嫌我们活的还不够长吧?!
“这……,恐怕……,”姚古绞尽脑汁想着词汇想婉言劝说李纲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他虽是主帅,但李纲却是监军,李纲若执意要出兵他也是无可奈何,而且李纲还是他的恩人,这话怎么也得说得委婉一些。
李纲看出了姚古的疑虑,他微微一笑道,“姚将军请听我把话说完,我估计,贼寇很快就会来进攻咱们,他们如今气头正盛,必然骄傲自满,而咱们全线退守,已经摆出了一副哀兵姿态,莫说贼寇想不到,就连您都想不到咱们敢于主动出击,而我的计划就是……”
李纲的声音越来越小,姚古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待李纲把话说完,姚古面露惊骇的沉思许久,又抬头看了看李纲那张虽然满是疲倦,但也写满了坚强与果敢的面容,他终于一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李纲的指挥下,宋军最优秀的斥候不停的奔走于天道军和大名府之间,时刻不停的向李纲和姚古报告着天道军的动向,而当郑飞率领天道军一往大名府逼近,李纲和姚古没过多久就知道了。
从博州到大名府的几百里路上,沿途宋军一见到天道军就装出一副害怕溃逃的样子,引诱着郑飞和先锋军的行进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李纲并不知道率领天道军先头部队的人就是郑飞,当郑飞又行进到距离大名府不足百里的时候,李纲才得知来得人居然就是郑临风!
李纲大喜过望,贼首郑临风已经钻进了自己布下的口袋,此战若能杀死甚至活捉他,所带来的好处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只可惜,李纲最初的目的只是求得一胜,打破天道口不败的神话,以鼓舞宋军的士气,根本没想到一头扎进自己埋伏圈的人居然就是贼首郑临风,所以他并没有布下太多的兵力,只带来了八万人,否则,只怕他连全部宋军都敢派来围剿郑飞,如今虽然知道了,但再想调兵遣将已然来不及了,李纲只得下令全军出击,直击贼首郑临风,同时,他为了给天道军造成心理压力,还特意在埋伏地点把“沙风口”改成了“杀风口”,寓意杀死郑临风之地!
杀风口一战打响了!
郑飞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宋军的层层包围之中,而自己所带的兵力,只有独立军,可这一路来,也已将独立军中的三千骑分在了各处刚刚攻下来的空城中等待后面的主力到来,也就是说,现在郑飞手中,实际上只有不到七千骑!
这七千骑若在平原,莫说是面对八万宋军,就是面对十八万,也是来去自如,但现在他们却是在山区,骑军的威力骤降,而这也是李纲把埋伏圈设在这里目的,郑飞与独立军陷入了到了有史以来最残酷也最被动的一场山地战中,宋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独立军的伤亡越来越大,并被李纲指挥宋军有意图的驱赶上了了一座空山头。
但独立军就是独立军,即便无法依靠战马,战斗力也是惊人的,宋军发动了十几次冲锋,但都被独立军顽强的击退了下去。
而随着斥候不断来报,说后面的天道军已经发觉了异常,正在朝阻击他们的宋军发动猛攻,李纲的高兴劲也不得不开始消退下去,他没想到跟在贼首郑临风身边的那支部队的战斗力与战斗意志竟是如此的强悍,甚至连个活着的俘虏都抓不到,每一个人都是死战到底,终于,在全身而退与得不偿失的巨大伤亡面前,李纲选择了撤退,只能无比惋惜的下令撤军。
宋军撤走没多久,后面的天道军终于赶到了,郑飞躲过了一劫,但独立军却遭受了自创建以来最惨痛一次伤亡,七千骑中战死三千多骑,剩下的人几乎人人带伤,就连军长庞万春也被流矢所伤。
郑飞与李纲的第一次交手,以李纲的战略性胜利而结束。
742,进退之间(上)
独立军自以梁山泊百名精英为根底创建至今,屡立奇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乃郑飞手中的王牌部队,却在杀风口中了李纲的埋伏,死伤过半,遭遇了第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伤亡,郑飞简直心疼到了极点,同时也是无比的自责,都怪自己冒然突进,若不是后面的主力来得及时,宋军也没有不顾伤亡的再打下去,独立军很有可能会面临团灭,自己也将被宋军杀死甚至俘虏。
郑飞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在杀风口召开了军事会议,因为李纲既然已经到了大名府,还指挥着宋军设下了埋伏给了郑飞一记下马威,所以郑飞此前急于赶到大名府的初衷就已不成立了,再急着赶过去也没用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以杀风口一役的惨败为戒,吸取经验教训,重振士气。
在会上,郑飞向全员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说自己总是提醒大家凡事要胜不骄,败不馁,却没想到首先犯了骄傲自满错误的就是他自己,独立军的惨败,他负有直接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已写下了“罪己书”,命人去印发上万份,待印好后就通传全军,让全军引以为戒。
众皆惊讶万分,吴用赶忙阻止,说,“统帅万万不可,如此一来,恐影响您在将士心目中的地位!”
郑飞却不容置疑的坚决道,“难道我不说将士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难道我不说宋军也会不说吗?刻意的隐瞒与美化,只会让将士们不齿,甚至还会被敌军利用影响士气。相反,坦诚的承认错误,才能让将士们真正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并能从此事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相比所谓的地位,我更愿意让大家记住教训,在以后少死一些弟兄!”
众人听了皆感动不已。
有人提议将“杀风口”重新改为“沙风口”,去去晦气,但被郑飞否决了,不但不改名,还要立起更大的一座纪念碑,将“杀风口”三个字刻得更大一些,还要将三千多名独立军阵亡将士的名字都刻在上面,永远当作警示碑立在那里。
五日后,郑飞重新下令,全军继续前进,朝着大名府进发。
李纲率领宋军回到大名府,胜利的消息瞬间传遍各地,虽然所取得的只是一场小胜利,不过才杀敌数千,但战胜的却是贼寇的王牌部队,更是差一点就消灭了贼首郑临风,所以它所带来的意义实际上堪比一场大胜。
当然,李纲刻意的没有透露真实的伤亡,只说宋军阵亡了七百人,但实际上宋军的阵亡人数多达七千人,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撤退时一定要命人将所有宋兵尸体都带走的原因,这是宋军“输”不起的一战。
总之,无论怎样,李纲的目的达到了,宋军深受鼓舞,士气迅速回升。
姚古也是彻底服了李纲,虽然他知道此战实际上宋军是败了,但能以七千条性命换来宋军整体的士气回升是值得当,而且他也深知这一仗会出现如此大的伤亡也并不完全怪李纲,毕竟所碰到的是贼寇的王牌部队,其战斗力之强超乎想象,如果当时碰到的是别的一支军队,说不定真能全歼之!
但姚古却不知道李纲之所以一定要打这一仗的真正目的,李纲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打破天道军不败的神话,也不单纯是为了恢复宋军的士气和勇气,他的另一个重要出发点是想在此战中全歼敌军的先头部队,所谓的全歼,就是全部杀死,连个俘虏也不要,而且还要变着花样的杀,好以此来激怒贼寇,继而在令贼寇失去理智的同时也断绝姚古与西北军投降敌军的退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相信过姚古的话!任何忠诚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代价足够大。
不过,虽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但能将贼首郑临风的亲卫军杀死几千人,逼得郑临风险些丧命,也算起到了相同的作用,李纲认为贼首郑临风必然恼羞成怒,很快就会尾随而来对大名府发动猛攻进行报复,他便一回到大名府就立刻排兵布阵做好了准备,谁料,接下来的几天大名府外竟是风平浪静,连个鬼影都没来,李纲不由有些纳闷,暗道莫不是杀风口一战把那郑临风给杀怕了,贼寇已经撤兵了?而随着前线斥候的不停回报李纲才的得知,贼寇原来并没有撤兵,而是在杀风口一带驻扎了下来。
李纲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马上派出更多的斥候去刺探贼寇的情况,当他得知贼寇正在派人在杀风口雕刻一尊更大的石碑,还是命名为“杀风口”时,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而当他拿到一张据说是从敌军军营中被风吹出来的纸,看到纸上所印写的“罪己书”三个大字以及所有的内容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吃了只苍蝇般难看!
李纲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是碰见对手了,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那郑临风的可怕不在于他的兵力,也不在于他的狡猾,而在于他的冷静,他的一系列举动都清楚的表明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发现问题,并且有勇气和智慧面对问题的人,这样的人很难有弱点,你让他上一次当,无论这个当让他付出了多么大的损失,他也不会失去理智,而是会用比曾经数倍的注意力更加警惕你,绝不再上你的第二次当!
李纲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在杀风口就应该不顾任何代价的歼灭郑临风,但后悔药是没得卖的,他也没有时间再后悔,他一面抓紧时间继续组织宋军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一面发动百姓、集合城内的豪杰参与到守城中来。
在第六天的中午,在精神高度紧张数日的宋军已经不可避免出现疲惫的时候,黑压压的盖满天际的乌云突然从地平线上升起,轰隆隆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大名府城楼上的宋兵一看还以为是阴天了,快要下雨了,但等他们再仔细一看,每个人的心都不禁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紧接着,响亮的示警铜锣声响遍了整个大名府。
贼寇的大军终于来了!
郑飞率领五十万大军来到大名府城前,安营扎寨,排兵布阵,将大名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以为郑飞会立刻发动进攻,但郑飞并不准备这么做,若是在以前没有李纲的时候,他一定会发动进攻,威逼姚古与西北军投降,只是现在有了李纲,这件事就充满了变数,一旦开战,就极有可能会面临和西北军死战到底的情况。
不到万不得已,郑飞绝不想消灭西北军,从情感上讲,西北军是全是汉人同胞,世代为大汉民族戍守西北,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是一支值得尊敬的军队;从长远来看,西北军能征善战,尤其善于在沙漠戈壁跟党项人打仗,若能收为己用,日后一定会在征伐西夏时派上大用场。而且,跟西北军死战也势必会伤害到种师道与刘法以及近十万原西北降军的感情。所以,郑飞决定采取先劝降、再围城的策略,只要能逼降了大名府内近十万西北军,尤其是逼降李纲和刘法,则分散于别处的十余万西北军也就不攻自破,乖乖来降了。
对于郑飞的这个决定,大多数人都是非常的意外,唯有种师道与刘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担心经历杀虎口惨败的统帅会以何种的愤怒发泄到西北军身上,他们虽然都已是彻底的归顺于天道军,但要他们拿起手中的刀剑跟曾经的战友拼杀个你死我活,他们会遵从命令,却也会痛不欲生!而如今眼看郑飞真的遵守了当初对他们的承诺,种师道与刘法都是感动不已,二人一起跪拜在郑飞身上,代表他们所有部下向郑飞表达了最真切的感激。
郑飞则扶起二人,并将劝降一事交给了他们负责。
种师道与刘法不敢耽误,迅速的以二人名义写好劝降书,派人用箭射上了大名府的城楼。
但结果却是不出郑飞所料,李纲与姚古断然拒绝了投降,姚古还亲自在城楼上大骂种师道与姚古是卖国之贼,扬言必将他们与贼首郑临风挫骨扬灰!
种师道与刘法仍不放弃,继续不停的写劝降信,二人还亲自来到城楼前亲口劝说,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如雨点般的箭支。
在努力了十余次后,种师道与刘法终于无奈而悲凉的明白,劝降一路是行不通了,在这种情况下,天道军内部主张开战的呼声也愈发高涨起来,许多人都认为,就算是劝降,也要给宋军一点颜色看看,狠狠揍他们一顿,他们才知道疼,才知道好歹。
郑飞也不禁有些动摇,思前想后,他同意了,只可惜大名府前有天然的护城河,又宽又深,无法采取以往的办法挖地道炸城楼,他便命人在大名府外布下了上百架投石车,每天都往城内狂投石块,还夹杂一些火油弹。
自此,大名府内每天都是浓烟滚滚,甚至可以说,若不是郑飞心怀慈悲之心,不忍城内百姓受火灾所害,他完全有条件把大半个大名府变成一片火海!
但即便如此,城内的宋军仍在坚守,坚决不投降,也不出来死战。
一晃眼,天道军包围大名府已有月余,进展却和当初来之前没什么两样,天道军开始变得疲惫,更糟糕的是,天气也在逐渐转冷,形势看起来对天道军已经越来越不利,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些受不了。
郑飞的耐心已经开始在迅速流失,就在他逐渐倾向于发动进攻时,没想到,一个意外的情况突然出现了……
743,进退之间(中)
当大名府之围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只铁盒被专人从江宁府一路护送直接送到了潍州。
正在潍州处理情报的朱贵一看到这个铁盒就是大吃一惊!
因为,在天道军的情报系统中,这个看似寻常的铁盒却代表着最高的权限,它由天下最好的工匠合力所制,外设密锁,若无特制的钥匙根本打不开,内设机关,若有人暴力拆解,里面的东西必会被焚毁,自它被建造出来还一直没被使用过,这是第一次,此刻虽然摆在了朱贵的面前,却连身为天道军情报头子的他都没有资格打开,并且他也打不开。
朱贵不敢怠慢,赶忙带着铁盒连夜马不停蹄的从潍州赶往大名府,要将它亲手交到郑飞的手中,只有郑飞,才有资格打开它!
但当他赶到大名府时已是深夜,警卫团的将士说统帅已经休息了,而且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有事明天再说。
若是别的事朱贵也就罢了,但这个铁盒却让他连一个时辰也不敢多耽误,硬是要警卫进去通报,说有紧急的要事必须立刻禀报统帅,警卫只得照办。
郑飞从沉沉的睡眠中被人唤醒,睡眼惺惺的一听是朱贵连夜从潍州赶过来求见,他心中就是一动,知道肯定是有事,睡意瞬间全无,立刻将朱贵召唤进来。
当他看到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的朱贵手中抱着的那个不起眼的小铁盒时,他顿时明白了朱贵为何会如此紧迫的求见自己,随即命李三更取出特制的钥匙打开了铁盒,只见铁盒内只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
郑飞拿出纸展开看了起来,仅仅才看了两眼,在一旁的朱贵就很明显的看到郑飞拿着纸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
“三更,去把他们都召来。”郑飞眉头紧皱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三更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漆黑,“现在吗?”
“现在,马上!”
朱武、吴用、庞万春、花荣等人在接到信儿后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帅帐,迎接他们的则是一个惊天霹雳式的的消息天道军的粮草马上就要供应不上了!
那封信是远在江宁府的扈三娘与公孙胜联名写给郑飞的,他们说,自郑飞率大军北上之后没多久,南方许多地方就遭遇了水灾,淮东则遭遇大旱!
这些地方都是粮食主产区,所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但相比粮产锐减,更严重的是灾区百姓的生存问题,为了赈灾,扈三娘与公孙胜等人一面下令各地驻军与民兵投入救灾,一面下令各地广开义仓,救济灾民,但相比数量庞大的几百万灾民,义仓所贡献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而同时,扈三娘与公孙胜还要筹集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
须知,虽然前线的天道军总数,就算再加上招降了的几十万辽夏降军也不过才七十万,相比几百万灾民的确不多,但在战争中的粮草消耗并不只是要算上军队的消耗,还要算上给前线运粮的消耗,为了给前线运粮,仅是动用的运粮民力就多达几十万,他们在运输粮草的过程中也要消耗大量的粮草,所以总体算下来,供给前线所需的粮草总量并不比灾民所需要的粮草少。
这两个月来,扈三娘与公孙胜忙的焦头烂额,一直在苦苦筹措粮草,尽量同时满足前线与灾区的粮草。但时至今日,随着灾情的进一步扩大,他们已经越来越难以支撑了。
随之而来的现实的问题是,是要优先救济灾民,还是要优先保障前线的粮草供给?
于是,扈三娘与公孙胜在万般无奈下,只得向郑飞发来密书,等待郑飞的决定,之所以要用最高级别的铁盒传输消息,就是怕这件事被敌方知道。
众人对这个消息都是大吃一惊,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出现这种问题,简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们在此前也知道后方发生了天灾的事,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严重,因为以前郑飞也发书询问过扈三娘与公孙胜有关灾情的情况,扈三娘与公孙胜每次的回复都是问题不大,请统帅与前线将士放心之类的话,如今看来,定是他们不想郑飞与前线大军因为粮草而分心,所以一直在装作无事,实际上却是咬牙苦撑。
而除了粮草,扈三娘与公孙胜还在信中稍稍提到了另一件事,就是天道军目前的财政状况也是令人堪忧。虽然天道军所占领的地区都是大宋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收税极其丰厚,但天道军目前的支出也是巨大的,郑飞一直实行高薪养廉的政策,各地各级官员的开销很大,同时,郑飞对军队也舍得花钱,不但要养百万大军的吃穿住行,待遇极优,还要花费巨大的金钱制造先进的兵器与火器,这些加起来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些年,天道军的支出只是勉强平衡,现如今再打这样一场大仗,财政捉襟见肘,各种问题就都爆发出来了,只不过相比迫切的粮草问题,还不显得那么严重罢了。
朱武、吴用等人随即就展开了讨论,商议对策。
郑飞则陷入了苦思之中,思索的重点却不是粮草,而是财政以及隐藏在财政后面的诸多问题。
粮草的问题更多是意外所致,只能说老天不帮忙,或者说老天还不想看着大宋被灭掉,非要再给郑飞出一个难题,但财政的问题郑飞却早已是有所觉察的,他一直都很清楚,在自己的强军政策下,天道军的支出非常的庞大,这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北宋之所以在中后期会出现巨大的问题,除了皇帝的昏庸与奸臣当道之外,更主要的问题是三冗,既:冗兵、冗官、冗费。如果说贪官污吏是暗着吸食大宋的血脉,那三冗就是明着且合法的耗尽了大宋的力量。
而天道军的巨大支出虽然都是花到了正处,没有流进贪官污吏的腰包,但造成的问题却与大宋的三冗极为相似。
郑飞也一直都想解决这个问题,只可惜现实逼得他不能立刻着手去办,丰厚的待遇与保障是确保天道军强大战斗力的物质基础,现在也正是用兵之际,尤其是金军即将南下,更是不能轻易更改。
那要满足天道军庞大的支出,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获取更多的金钱。这也是他当初首先要往南进攻的根本原因,就是要将南方的富庶之地纳入手中。
但老天爷偏偏给郑飞开了一个大玩笑,在他攻克南方后,他随即发现,收获的地方更多的是已被大宋横征暴敛与花石纲役搞得基础经济濒临破产的烂摊子,所以实际上他并没有从南方获得太大的帮助,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还要往里倒贴钱。
于是,天道军的财政压力更大了。当初郑飞在发现这个问题后最佳的选择其实应该是暂时休战,大力恢复各地的经济,待南方元气恢复之后,可以为天道军提供强有力的财政支持时再起兵攻宋,抵御随后会到来的金军入侵。
但还是那个问题,现实让郑飞无法这么做,留给郑飞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赵桓还引来了辽夏两军,逼得郑飞不得不出兵。
所以实际上,郑飞如今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个粮草的问题,而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可以说,财政问题一旦失控,他辛辛苦苦所建立的基业很有可能会瞬间土崩瓦解,至少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根本无力在随后到来的金军入侵中有所作为!
想到这里,郑飞只觉似乎有些恍然,他觉得,这一次的粮草问题似乎不是老天爷给自己下的一道难题,而是一个机会,这是老天爷提前给自己敲响了一个警钟,让自己还有机会去挽救,否则,假如拖到最后与金军决战的时候再爆发,那才真是要命!
“统帅,您是怎么想的?”朱武见郑飞始终沉默不语,不由好奇的问道,满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郑飞。
郑飞抬起头,说道,“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先保灾民!不要忘记咱们天道军的立军之本,如果不管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咱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为天道军?”
众人都点了点头,深表同意,不过,众人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先保灾民就意味着撤军,如今的形势这么的好,正是灭掉宋国的绝佳时机,就这样白白放弃说不可惜那肯定是假的。
郑飞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也是一叹,他对此事的惋惜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因为他知道,现在放弃灭宋,就极有可能意味着自己无法在金军入侵前完成灭宋,但没有办法,为了更长远的大计,他只能这么做!
不过,就算要这么做,郑飞也不准备白白撤兵便宜大宋,他随即一笑道,“灾民,咱们必须救,这兵,咱们也要撤,不过,在撤之前,咱们也得捞一笔再走!”
许多人一听这话,眼中顿时一亮,朱武眨眨眼笑道,“统帅您的意思是……?”
郑飞大手一挥,“逼宋国议和,要走,也得他们请咱们走才行!”
744,进退之间(下)
郑飞一面给扈三娘和公孙胜发去消息,告诉他们首先确保灾民的生存所需,尽全力保住后方的安稳。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尽可能的想办法筹集一些粮草继续运往前线,不过运往前线的粮草已经不用太多,前线目前的存量可够支撑一个月,一个月内,大军就会回撤,所以能给前线再补充多少粮草就补充多少,实在没办法补充了也没关系。
同时,郑飞下令全军停止进攻,仍旧对宋军采取压迫之势,但却没有给李纲和姚古通报自己准备谈判的事,而是往东京汴梁放飞了最好的几只信鸽,传消息给东京城内的密探,让他们去告诉大宋,就说我们想和你们就停战展开谈判。
之所以把谈判的事越过了李纲和姚古,是因为郑飞以自己对历史上李纲的了解,他认为李纲不会同意议和,不但不同意,说不定还会破坏议和,告诉他议和的事纯粹是无用功。
退一步讲,就算李纲同意议和,也会向朝廷转达郑飞的意思,可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有些太慢了,大宋朝廷得到消息最少得五六天,做出决定又得五六天,再派出使者,再来前线,再谈判,整个过程没有个把月根本不够,而目前留给郑飞谈判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月,一个月后,就算谈判没结果郑飞也得撤兵,所以郑飞必须利用起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天道军突然毫无征兆的停止了进攻,大名府内的李纲和姚古都是大感疑惑,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首先反应是敌军是要暂时休战,继而准备更大规模的进攻甚至是发动攻城战,所以他们仍旧让大名府及全线各地的宋军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但又等了几天,天道军那边还是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李纲和姚古更加疑惑了,想来想去后,他们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敌军眼看无法逼降他们,这是要改变策略,与他们展开持久战,开始拼粮饷了!因为大宋缺粮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如今虽然因为辽夏两军的叛降为大宋节省了一大笔粮饷,但前线大军整体上的粮饷情况仍不容乐观,即便在李纲的亲自督管下将粮饷的使用进行了几乎最优化的配给,却也仅够宋军不到三个月的用量而已,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后,如果朝廷无法再挤出粮饷运往前线,宋军就只能不战而降。
反观天道军,历来摆出的就是“爷有的是钱和粮”的架势,拼消耗,天道军极有优势,但这还不是让李纲和姚古误以为郑飞是要和他们拼消耗的最主要原因,因为李纲认为,兵力处于压倒性优势的天道军之所以在这一个多月中始终不敢与自己展开正面对决,只是一味的用远程火力压迫自己,逼迫自己投降,最根本的原因恰恰是来自于他们的内部-----天道军刚刚才招降了几十万辽夏军队,这几十万军队用好了就是一支强军,用不好就会起到相反的作用,甚至反噬其身,而那郑临风定然是还没有彻底摆平几十万降军,所以他才不敢轻易的发动决战,一旦战事不利,辽夏两军就会造反,到时候他就全完了!
于是,在这两种惯性思维的作用下,李纲和姚古从一开始就误会了郑飞,而虽然他们自己的形势仍旧严峻,但天道军的停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给了他们一次难得的喘息之机,对他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李纲很快做出决定,命令全线宋军抓紧时间进行调整,修缮城墙,加强防御,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尽快调整好状态,随时等待他的进一步命令。而他则时刻关注天道军的动向,因为他知道,这持久战也不是说打就那么容易打的,持久的意思首先意味着很长的时间,这时间一长无论是谁都会出现懈怠与疲惫,只要出现了懈怠与疲惫,就有可能露出破绽,他等的就是就是这个破绽,只要抓住了敌军的破绽,攻击它,宋军就有可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正如三国时期的官渡之战,各方面都处于劣势的曹操正是在与实力远胜于他的袁绍在僵持中抓到了袁绍的一次破绽,烧毁了袁绍的粮营,瞬间扭转了战局!
只可惜,李纲做梦也没想到,郑飞已经越过他要与大宋展开谈判了,郑飞猜测的也没错,他的确是一名坚定的主战派,因为他相信自己在离开东京前留给赵桓的那道奏章一定能打动赵桓,只要赵桓能按照他所的要求去做,他在前线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到时候,这一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是主战派,并不代表别人也是,尤其是赵桓身边的那些亲信……
几日后,开封府,在一个寻常的早上,天色尚早,路上的行人刚刚才多了起来,只见一个寻常的男子挑着两筐炊饼在沿街叫卖着,不时出现在街上的巡逻兵在他的身边一队又一队的经过,却没有一个兵会多看他两眼,因为这个人已经在大名府卖了好几年的炊饼,他做的炊饼又香又厚实,分量十足,童叟无欺,已是远近有名的“炊饼张”,无论谁是贼寇奸细或者郑居中一党的余孽,他都不可能是!
炊饼张一边叫卖着,一边跟认识的街坊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开封府衙外,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把自己的担子与筐子往地上轻轻一放,又伸出手轻轻地如同是告别一般拍了拍已经伴随自己好几年的担子,然后抬起头看着“开封府”的牌匾微微一笑,便大踏步走进了开封府……
没过多久,就见从开封府内急匆匆的冲出来一队兵士与衙役,抬着一顶轿子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轿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府尹,又没过多久,赵桓就从他的嘴中得知了一个令他惊呆片刻的消息-----贼寇,要议和!
赵桓马上召集一干亲信大臣入宫仪式,半个时辰后,耿南仲、唐恪、吴敏、张邦昌等诸大臣就到了宫中,炊饼张也被从开封府带进了宫中,在经过彻体的搜身并捆缚住了双手后,炊饼张被带到了赵桓与众大臣的面前。
炊饼张一改往日小买卖人的谨慎与小心,面对赵桓与众大臣面色不变,昂首挺胸,将手中的绳索一扬首先问道,“这就是堂堂大宋对待使者的礼数吗?”
赵桓面色一变,皱了皱眉,命人为炊饼张解开了绳索。
炊饼张这才跪地朝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这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磕两个头就磕两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后,炊饼张就将天道军统帅郑临风的话一字不差的道出。
“天道军统帅郑临风宅心仁厚,心系天下黎民苍生,不想战火进一步燃起以致生灵涂炭,特命本使来问一问大宋新任皇帝赵桓愿不愿意议和?我天道军议和的条件很简单,只有三条,第一,大宋皇帝承认我国皇帝与天道军的地位,两国皇帝以兄弟相称。二,将我国皇帝之同胞弟妹,皇十二子赵植、顺德帝姬赵缨络、柔福帝姬赵多富与皇二十二子赵机归还我国。三,割让河北东路于我国。”
说罢,炊饼张又道,“我们统帅的话在下已经带到,请大宋快些做出决定,如果没事,我想先回使馆休息,对了,你们还没给我安排使馆呢。”
赵桓听了这话真想上去一刀劈了炊饼张那张欠揍的脸,但还是只能摆摆手,命人把炊饼张带了下去,先好生安置起来。
炊饼张一走,赵桓就与众大臣紧急讨论起了是否要与郑临风谈判,说实话,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会突然得到这个消息,前线最新的战况每天都有,他们都知道前线的形势有多恶劣,大名府及各地都已陷入了几倍于他们的贼寇大军进攻之中,虽然大名府并没有被攻破,但那也只是因为贼寇并没有发动攻城战,赵桓每天都被这些消息搞得茶不思饭不想,生怕那一天会突然接到大名府失守的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令赵桓彻夜难寐,那就是粮饷,国库真是已经空了,再没有办法挤出一点银两运往前线,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征一次税,但照现在这个形势,赵桓也不敢再征税,否则这个时候再逼反一伙什么人的话,那大宋可就真完了!
于是,谁都没想到,各方面都出于绝对优势的郑临风居然主动提出了议和,这可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无论怎样,这件事真的发生了,议和就意味着停战,停战就意味着能度过眼前这场甚至可以灭国的危机,不用灭国,那大家的权势就都还能保存,该发财的发财,该掌权的掌权,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几位大臣中的大部分瞬间就一边倒的倒向了支持议和,再说贼寇的条件也没那么不可接受,比如第一条,咱们承认他们,也就相当于他们也承认咱们,陛下与赵楷也本就是亲兄弟,继续互称亲兄弟也没什么大不了。比如第二条,赵楷的生母萧贵妃已经在去年死了,他那几个亲弟弟妹妹都还是小孩,而且咱们都知道,赵楷只不过是那郑临风手中的一个傀儡,咱们也根本没法拿这几个小孩威胁赵楷,还给他就是了。如此看下来,也就第三个条件较难接受,但不要忘记,河北东路与辽国接壤,辽国派大军攻击郑临风,郑临风又招降了辽军,他们实际上已经是死对头,让那郑临风与辽国接壤,就相当于让他跟敌人接壤,如此一来不但让那郑临风多了一个死敌,也能缓解来自辽国报复咱们的压力。
赵桓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更是心动,但他还是下定不了决心,除了因为仅有的两个主战派大臣,少宰兼中书侍郎欧阳珣与兵部尚书孙傅的极力反对,也因为他这些年已经被那郑临风给弄怕了,担心这次自己再度上了那郑临风的当。
没想到,犹豫了两天之后,一条消息就传到了宫中,贼寇在前线停战几日后再度行动,已经攻克了临清、博平等五个县!
赵桓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明知是威胁却也毫无办法,这就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这下他不敢再耽误了,随即决定按照主和派大臣的建议,接受议和的条件!
当然,也不能白接受,耿南仲等人也想出了一些看似对大宋有利的附加条件,要敌军也接受,大宋才会完全同意议和。
745,无力回天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赵桓派出以耿南仲为首的大臣赴大名府与天道军就议和展开最终的谈判,但当耿南仲还没出发时,这个消息就以极快的速度分别传往了前线的宋军与天道军,当然,首先得到消息的还是天道军。
对于这个结果郑飞与众人并不感到多么意外,至于大宋所提出来的额外条件,比如要求更改国号,不准再以大宋自称,比如归还一大批俘虏的官员及家眷,比如要赵楷以正式诏书的形式宣告天下永尊大宋为正统国,其以“弟皇帝”自称,称赵桓为“兄皇帝”,承诺两国永不再战,否则必怎样怎样,比如归还南方部分土地,比如……,郑飞与众人稍作讨论也决定有选择性的接受下来,随着郑飞下令,天道军已开始在为全面撤军及撤军后的后续准备行动起来。
几天后,由欧阳珣、李若水等主战派大臣派出的来给李纲送信的人终于到了大名府,李纲看完信后直若五雷轰顶,这才明白自己一直想错了方向,敌军根本不是在与自己拼消耗打持久战,而是越过了自己,直接去跟大宋议和了!
李纲连夜就给赵桓上了一道奏章,恳求赵桓千万不要上了那郑临风的当,李纲认为,郑临风素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大宋所上得他的当还不够多吗?吃得亏还不够大吗?如今他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主动提出议和,不是很诡异很古怪吗?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无外乎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有阴谋在里面,假借议和另谋奸诈之事。第二,就是他们内部出了严重的问题,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现在的进攻,却又要在撤退前再从大宋捞一笔,为日后的再度进攻创造条件。而且他们所提出来的议和条件也明显是在暗藏伏笔。
比如,他们要大宋承认赵楷与他们的合法地位,赵楷是谁?伪帝!他们是谁?叛贼!一旦承认了他们的合法地位,就等于公开承认大宋的分裂,从此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招揽利用天下英豪。
又比如,他们要求得到河北东路,表明上他们是与他们的仇敌辽国接壤了,但以郑临风的狡猾,他会做出自己挖坑再往里跳的白痴举动吗?他一定也在里面暗藏着算计!
最后,李纲用掏心窝子的话对赵桓说,现在的形势的确对大宋很不利,但大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仍然拥有着大半个天下,百姓几千万,军队几十万,天下忠于大宋的人也还在坚持着,只要陛下能再咬牙坚持一段时间,我们一定能找到破贼的办法,可如果现在接受了敌军的议和,那就等于作茧自缚,彻底没有希望了!
写完奏章,李纲便命人连夜送往东京,同时也给欧阳珣等人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观点又阐述一遍,恳请他们力劝皇帝改变主意!
然后,李纲把姚古请了来,把事情都告诉了姚古。
姚古大吃一惊,也非常同意李纲的判断,二人连夜商议,很快得出结论,敌军表现的太过诡异,相比他们是在拿议和做阴谋,更大的可能性一定是他们内部出了严重的问题,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几乎到手的胜利。
虽然不知道敌人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李纲认为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皇帝的身上,现如今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主动破坏议和!
姚古一听就吓了一跳,忙问李纲想要做什么?
李纲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姚古又是大吃一惊,李纲说,“贼寇主动停止进攻并议和,意味着他们不想再打了,所以,破坏议和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主动出去进攻贼寇,跟贼寇来上一场血战,打得贼寇恼羞成怒,就算耿南仲他们来了,也不会再跟他们议和!”
姚古心神猛地一颤,瞠目结舌的看着李纲,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知道李纲的胆子特别的大,常敢行他人不敢行之举,却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李纲的胆子究竟能大到什么程度,他竟然已经大胆到敢做这样的事!
“李大人,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已经给圣上上了奏章,表明你已知道了议和的事,你却又要进攻贼寇,这不明摆是抗旨吗?抗旨,可是要……”姚古回过神来,擦了擦汗道。
李纲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决然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挽救大宋的最后一个机会,若能以我之身换来大宋之存,那我愿意!”
姚古浑身一震,看向李纲的眼中已是充满了无比的敬佩与感动,他知道李纲绝对不是在对自己虚情假意的演戏,这个瘦弱的男人的身体里藏着一颗无比坚强且对大宋忠心耿耿的心!但即便他也很赞同李纲的想法,他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因为他与李纲不一样,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大大的姚家,他的一举一动都与姚家的荣辱甚至存亡息息相关,而李纲所要做的事,又是杀头的大罪,这让他无法抉择!
一时间,姚古脸上时而犹豫,时而痛苦,时而又焦急万分的看着李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却见李纲突然后退一步,拱手对着姚古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姚古大惊,慌忙上前扶起李纲。
“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李纲握紧姚古的手正色道,“姚将军,今晚叫您来,不是李某要逼您做什么,而是李某想托付您一件事!”
姚古疑道,“李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李纲道,“这件事事成之后,无论出现怎样的后果,我都会对别人说,姚将军之所以会与我李纲一起指挥大军对贼寇发动进攻,完全是因为我李纲根本没有告诉姚大人实情,姚大人根本不知道有关议和的哪怕半个字,是我李纲以监军身份强令姚将军听我的命令,姚将军只是听令行事!”
姚古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看着李纲道,“李大人,你……?”
李纲突然双手紧紧握住姚古的手,沉声道,“因为我知道我要做的这件事会有多凶险,我不忍心,也不能连累您,我今晚之所以找您来,不是要逼您和我一起做,而是希望您能答应我,事成之后,我若被朝廷治罪,希望您能坚决的划清和我一切关系,按照我所说的撇清您的一切责任,我已经出事了,您就更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只要您还在,那咱们大宋就还有一线的希望,您若也出事,那我所做的牺牲,也就白费了!”
姚古听得热泪盈眶,紧紧抓住李纲的手。
天地之间,两个男人,立下了生与死的誓言!
行动计划很快确定,李纲和姚古都认为,议和之事既然已经确定下来,贼寇此刻必然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此刻去偷袭他们,定然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至于行动的时间则越早越好,确定为今夜丑时,夜最深,精力最疲惫,睡眠最沉的时刻!
接下来,姚古就按照李纲的吩咐连夜去准备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离行动的时刻越来越近。
丑时一到,随着姚古一声令下,三万名早已做好准备的精兵在夜幕中齐聚,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连一具火把也没点,几万条沉默的汉子在夜幕中如一股黑色的涡流,悄悄地积聚着力量,等待着城门一开便如惊天巨浪一般冲杀出去!
李纲也换上了一身戎装,来到城楼前,姚古见他一到立刻上前道,“李大人,都准备好了,下命令!”
李纲点点头,翻身上马,拔出腰中的剑,往前一挥一声令下,“打开城门!”
但……,城门却是纹丝不动。
李纲一愣,再度下令。
可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李纲看了姚古一眼,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姚古也是满脸的疑惑。
姚古正要策马上前去一探究竟,正在此时,只见城楼前突然亮起了许多火把,数百人从城楼上冲下,来到城门前,挡在了李纲、姚古与三万士兵的前面。
姚古一惊,仔细一看,不禁朝着他们中一人怒喝道,“刘延庆,你干什么?!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李纲心动一动,这也才看清原来不开城门并且挡住去路的不是别人,乃是副都统制刘延庆。
刘延庆站在百十人的火把之前,背后的火光照映的他的脸上一片暗影,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竟一点也不慌乱,而是反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深夜带兵出城是要去做什么?”
姚古一愣,随即喝道,“我等自然领兵出城杀敌……,刘延庆你今天吃错药了?居然管到我们头上来了,李大人是监军,老夫是主帅,轮谁也轮不到……,”
“李纲,姚古,听旨!”
姚古话音未落,刘延庆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一举高声喝道。
李纲与姚古同时一惊,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无比的惊骇,但借着火光却又真的能看清,刘延庆手中所举的的确是一纸皇文,并且他们也知道刘延庆绝对没有冒着诛九族的大罪假传圣旨的胆量!
李刚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却也只能与姚古一起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紧接着,他们身后的三万将士也都跪倒在地上。
刘延庆这才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已决定议和,从即日起,除遇敌进攻而不得不反击外……休战……着刘延庆……若敢抗旨,严惩不贷,钦此!”
念罢,天地之间一片安静,只有姚古抬起来的目瞪口呆的脸。
刘延庆等了片刻,才又说道,“李大人,姚大人,还不接旨吗?”
“假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刘延庆眉头一皱,只见李纲已站起身子朝着他怒喝道,“你手中的圣旨,是假的!来啊,给我拿下这假传圣旨的贼子!”
李纲身后的十几名亲卫一听这话立刻就要上前。
刘延庆面色一沉,再次一扬圣旨道,“圣旨在此,尔等可知冒犯圣旨与钦差可是什么罪?是死罪!”
此话一出,那些人的脚步果然都停了下来,不敢上前。
李纲见状又嗖的一下拔出腰中的剑喝道,“刘延庆假传圣旨才是死罪,尔等与我拿下他,日后必是大功一件!”
他的亲卫听了这话再度开始往前冲,与刘延庆的人僵持在了当场,血战眼看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刘延庆再度一举圣旨高喝道,“本官再给尔等最后一次机会,谁若再敢抗旨,待到诛九族的时候,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
这话犹如一声霹雳,彻底震撼住了每一个人,李纲的亲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次是彻底不敢再动了。
刘延庆再度一指李纲喝道,“来啊,给我拿下李纲!”
一下子,刘延庆身后的人便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拿住了已是仰天长叹的李纲。
姚古心中勃然大怒,他刚把手摸向腰间的剑,却见李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并且暗暗的摇了摇头,那目光,似是绝望,又似是希望,他明白了李纲的意思,一咬牙,已经摸上刀柄的手松开了。
李纲被带了下去,姚古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觉得好累,好累……
一天后,耿南仲一行到达了一个叫做板桥镇的地方,此地距离大名府已不过一天的行程,在这个地方,耿南仲收到了一件来自大名府的消息。
他的儿子,耿延嘻手中拿着一封信对他满脸喜色的说道,“爹,您真是料事如神,那李纲果然要抗旨破坏议和,幸亏您请陛下提前准备了一道圣旨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去给了刘延庆,此刻那李纲已被刘延庆拿住,一切就待您议和结束班师回朝,就在陛下那里狠狠地参他一本!”
耿南仲哈哈大笑!
746,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李纲
大名府在那一夜所发生的事很快就被郑飞知晓了,
出于有备无患的心理,郑飞已设想过李纲也许会做出破坏议和举动的的可能性,但他却没想到,这件事竟会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形式结束,只是相比于赵桓等人早已派人带着圣旨来到大名府防备李纲的举动,更让郑飞感到震惊的是李纲破坏议和的决心,他为了破坏议和,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抗旨,说刘延庆手中所持的圣旨是假的,这可是罪无可赦的杀头的大罪啊!
如今李纲已经被下了大牢,只待议和结束就会被带回东京受审,当这个消息被天道军众将知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因为李纲就是重创独立军的罪魁祸首,独立军的将士一听到李纲这两个字莫不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此刻一听他已犯了重罪,离死不远了,大家当然都很高兴。
看着眼前众人开心的样子,郑飞心中不禁一阵感叹,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传说中的仇者快与亲者痛,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他也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难道他不痛惜独立军的伤亡吗?当然不是,郑飞对由自己亲手创建的独立军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三千多名独立军将士的牺牲也让他痛不欲生,他也曾不可抑止的憎恨过李纲!
但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一名来自未来的人,他知道真实的李纲是什么样的,他知道李纲曾为大汉民族做出过怎样的努力与牺牲,他知道李纲是一个真正的民族英雄,面对这样的人,他想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不但恨不起来,他还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我要救李纲!”郑飞在遣散众人只留下朱武与庞万春等人后沉声说道,
朱武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庞万春,他的脸上甚至破天荒的第一次对郑飞闪过了一丝充斥着不解与愤怒的神色!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郑飞沉默了片刻,他想对他们解释李纲是一个怎样的人,想对他们说是历史的局限性让李纲走到了咱们的对立面,但他却不能这么说,正如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其实是一个穿越者一样,而且就算他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只会认为统帅是不是发高烧了还是中邪了,怎么净说胡话?
所以郑飞决定从另一个层面进行解释,他说,大宋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纲对大宋忠心耿耿,尤其是几十万西北军也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李纲已经成为了忠于大宋的所有的人一个代表,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被大宋治罪了,离死不远了,当然,李纲若死,对咱们很有帮助,一来独立军的仇就报了,二来,忠于大宋的人也会对大宋很失望。但我想要的却不只是这些,大家想,只要能救出李纲,并且招降他,忠于大宋的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想,连最忠于大宋的李纲都离弃了大宋,大宋如此不得人心,残害忠良,那咱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此一来,等咱们日后做好了准备,再次进攻大宋时,岂不就事倍功半了!而且咱们还要考虑一点,这个李纲很有本事,他虽然获罪了,却还没说是必死无疑,等他被押回东京,大宋的有识之士必然会想尽办法解救他,一旦他真的被救出死牢,就意味着他还会被大宋重新启用的那一天,到时候咱们还是避免不了要与他一战,以他如今的表现看,到时候咱们就算能战胜他,恐怕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所以,我才决定要救他,虽然独立军的仇没法报了,却可以在日后避免更多的兄弟战死在沙场上,独立军兄弟们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朱武与庞万春等人将郑飞的话细细品味一番,还真是这个道理,朱武率先道,“统帅高瞻远瞩,弃私愤谋大义,朱武自叹弗如!”
庞万春也上前一步满脸懊悔的抱拳道,“万春罪过,误会了统帅,日后定以此为戒!”
剩下的人也都表示了同意,
吴用又问道,“统帅,您打算怎么救李纲?他现在被关在大名府牢中,要救他,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派人潜入大名府救他出大牢,但那样风险太大,二是攻进大名府,光明正大的救他,却又会破坏议和。”
郑飞摆摆手,“我既不准备派人去救,也不准备攻打大名府,而是准备把他从那个什么耿南仲的手里当作议和条件要过来。”
朱武一惊赶忙道,“统帅不可,从现在的种种迹象看,那耿南仲应该是个主和派,否则也不会被赵桓派来前线议和,李纲又是主战派,两人极有可能不对路,若您讨要李纲,必为耿南仲所猜疑,甚至成为他进一步治罪李纲的借口,到时候想救李纲只怕更困难了!”
郑飞一笑,“我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你们听我说,我准备……。”
耿南仲一行终于顺利的抵达了大名府,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牢房,见了见李纲,
由于耿南仲命令别人都不准在场,所以他们的谈话内容没有人知晓,只知道耿南仲离开牢房的时候脸上还残存着得意和痛快的笑意,只知道在他的授意下,李纲的牢房很快就由夸大干净且备有床椅被褥的“高干”牢房,变成了阴暗潮湿只有草芥的破烂牢房。
姚古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赶忙去牢房查看,目睹这一切之后姚古勃然大怒,接着就要去找耿南仲理论,却又被李纲拦住了,李纲又对姚古说了什么还是无人得知,只知道姚古一脸悲愤的离开牢房后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当夜大醉。
耿南仲在接见了大名府及周边一干大小官员,一番联络感情与觥筹交错后,他终于第一次登上了大名府的城楼,但见城内到处是残垣断壁与地上被巨石撞击后所留下的大坑,城外的天道军营地联营百里,延绵不绝,数百架投石车在阵前一字排开,散发着震人心肺的气势,战旗猎猎,军阵惊人,不由心底又惊又怕,心中直暗叹幸亏议和,也幸亏阻止了李纲的自杀式行为,否则一旦与贼寇彻底开战,大宋必不保矣!
随后,耿南仲下令,通知天道军,可以议和了!
接下来的议和进展的很顺利,由于郑飞他们早已知道了大宋的附加条件,并已有了完全的应对之策,双方在谈判上都是直接步入正题,讨价还价,并很快就有了结果。
耿南仲很高兴,虽然在一些曾被姚古认为地理位置非常关键,要求他必须要回来的州县上并没有与对方谈成,但却从对方手中比此前总的目标多要回了四个州县,这就是胜利,谁会去管这四个州县的是不是很重要呢,待他日后回到东京,这就是表明谈判大获成功的依据,
而眼看谈判终了,只待回报皇帝得到皇帝的肯定就算大功告成时,耿南仲却遇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他在谈判结束后正准备返回大名府,刚出了天道军统帅的帅帐,却被一个骑马的将军拦住了,
“此人叫做庞万春,乃是郑临风亲卫军的头子,也是他的心腹。”旁边立刻有人为耿南仲小声的说道,
耿南仲恍然,客气的对庞万春说道,“不知将军为何拦我去路?”
庞万春面无表情的说道,“末将想请耿大人借一步说话。”
耿南仲一惊,但想对方应该不敢怎样自己,而且自己是大宋的使者,若表露出怯意也是不妥,便点点头答应了庞万春的要求,
没想到他刚与庞万春来到旁边,就见庞万春压低声音对他说,“我奉我们统帅之命要请耿大人再答应一个条件。”
耿南仲一听心中就有些不快,有条件为何不在谈判桌上谈,谈完了又要加,是想出尔反尔吗?
“什么条件?”
庞万春的脸上突然狰狞起来,狠狠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李纲的事,我们统帅想要……李纲的命!”
耿南仲大惊失色的看了看庞万春,赶忙摆手道,“不行,李纲是钦犯,连本官都没有治他罪的权力,只能押回东京让陛下亲自治罪,这件事不……”
庞万春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两个月前,李纲派人设下埋伏包围了我们统帅,不但杀了我统帅三千亲卫,甚至差点害了统帅的性命,我们统帅对那李纲咬牙切齿,誓要将他挫骨扬灰!请耿大人务必帮这个忙!”
这下耿南仲明白了,他来到大名府后就听说了那件事,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想拿郑临风手握雄兵百万,却被一个初来乍到名不见传的无名小卒设下埋伏差点围歼,这确实是一大耻辱,这么迫切的想要李纲的命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耿南仲也想让李纲早点死,但他也知道这件事的分寸,万一败露,杀害朝廷大员的罪过也是他承受不起的,可如果再坚决的拒绝对方,他又担心惹恼了那郑临风,再给议和生出什么变数,于是他想了想便看了看四周对庞万春低声说道,“李纲犯的是死罪,绝无可赦,早晚是个死,你们又何必着急呢?请您回去转告郑……,”
庞万春却摇摇头道,“耿大人此言差矣,我们统帅认为,李纲现在虽然是大罪之身,却还没说是必死无疑,等他回到东京,他的亲朋好友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万一大宋皇帝开了隆恩赦免了他,那怎么办?”
耿南仲也皱起了眉,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李纲的同伙,比如欧阳珣,孙傅,李若水等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的确不是没可能的,而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才能将李纲彻底置于死地。
只听庞万春继续道,“我们也当然理解耿大人的难处,但也不是白让耿大人做的,耿大人只要答应,我们可以再割让给耿大人三个州县!”
耿南仲一听这话不由怦然心动,再加三个州县?那岂不是比预期的目标足足多得了七个州县?这要回去向皇帝和朝廷复命,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但即便如此,耿南仲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庞万春又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们知道耿大人下不了手,我们只求耿大人一件事,就是将李纲押回东京的路线告诉我们,然后安排一个地点,我们的人会装成山贼土匪袭击队伍,到时候,我们亲自动手……耿大人也就对朝廷有了交待。”
耿南仲眼中一亮,他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咬咬牙道,“再加一个,我要四个州县!”
庞万春沉吟片刻点点头,“可以,不过只能我们给,你不能挑!”
“还有,这件事必须保密!”
“呵呵,那当然,所以我们统帅才会让我私下跟您接触,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和我知,找个证人都不可能!”
“好……一言为定!”
“嗯,成交!”
747,重生(上)
耿南仲回到大名府,思前想后,又命人将参加过杀风口一役的一些人找来,从他们嘴中详细了解了杀风口一役的详细情况,确定了那郑临风的确有杀死李纲的动机。
就这样,在四个州县的诱惑,尤其是其本身也极想致李纲于死地的情况下,耿南仲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借郑临风之手杀掉李纲,永绝后患!
第二日耿南仲即宣布,李纲虽然犯得是重罪,但其身份特殊,自己虽是钦差却也没有权力审判他,而且自己还要在大名府待很长一段时间,再让他继续留在大名府深受牢狱之灾也多有不妥,所以自己决定即刻派人押解李纲回京,交由圣上裁决。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连姚古听了都是心中暗喜,所有人都已看出耿南仲与李纲十分不对路,让李纲继续留在大名府的话肯定还会受到耿南仲的折磨,若等到日后耿南仲亲自带他回京,一路上少不了又是一番折磨不说,还难保耿南仲会当面对皇帝再进什么谗言,影响了皇帝的判断,所以与其让李纲继续暗无天日的留在大名府受罪,真倒不如让他早日离开大名府,早日脱离耿南仲的掌控,也方便朝中的有识之士想办法解救他,为他洗脱罪名。
姚古当即去牢中向李纲报喜,并说自己已经派人去东京报信,准备联络朝中的许多大臣一起救他,却没想到李纲听罢沉默片刻,然后只是勉强对着姚古一笑,感谢了姚古对他的关照。
姚古哈哈一笑道,“李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于私,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得,自当竭尽所能报答你的恩情,于公,就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姚古也知道你李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要想尽办法为大宋救下一个忠臣!”
李纲听了眼珠竟有些泛红,他将双手从牢栏内伸了出来,姚古赶忙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竟发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姚兄,您大我足足二十岁,请容许我叫您一声姚兄!”李纲动情道,
“李老弟,我早就想叫你一声李老弟了!”姚古激动的说道,也是动了感情,
“姚兄,小弟能在……结交您,真是三生有幸!只恨……!若……!”泪珠在李纲的眼中打转,平日里沉稳干练的他竟也难得的露出了激动的神情,连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姚古听出了李纲话中的悲观之气,连忙劝道,“李老弟这是哪里的话,你且放心,有我和朝中诸位大人在,你绝对没事!实在不行我还会以死上谏,说什么也要……。”
“不可!”李纲摇摇头,更加用力的握紧姚古的手说道,“请姚兄答应我一件事。”
“李老弟请说。”
“请姚兄无论何时都要记得我那晚的话,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对我的承诺,就算是……,你若不答应我,我现在就碰死在你的面前!”李纲突然松开姚古的手,退后一步远离牢栏,然后对着墙壁做出了一个要用头去撞的姿势沉声道,
姚古大惊,赶忙道,“好好,李老弟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正在此时,一名姚古的亲卫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对姚古说道,“将军,负责押……带李大人回京的人就快到了。”
姚古一惊道,“这么快?”
李纲听了这话,对着姚古抱拳一笑,笑得是那样的洒脱,似是放下了一切的重担,“姚兄,你我便在此别过,若有来日,咱们兄弟再共饮一杯!”
姚古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李纲一眼,朝着李纲用力的一抱拳,然后转身往外走去,他还没走到牢门口却又听到李纲的声音响起,“姚兄,我的家人,请代为照顾一二。”
姚古心中无奈的一叹,实在不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纲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悲观,却也只能转过头安慰的说道,“李老弟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对待他们,等你洗脱罪名出狱之后,还你白白胖胖的一家人!”
李纲哈哈一笑,连道多谢,还真别说,经此一句话,刚刚还充斥在牢房内的沉重气氛瞬间为之一解,
姚古也一笑,这才终于走了出去,却没有接着离开,而是站在牢门口似乎是等着什么,过了没一会,就见一队约四五十人的军士正赶着由两匹马所拉的囚车往这边来,姚古见状随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些军士一看到姚古都是一惊,立刻在一人的带领下朝着姚古集体行军礼,
“你们是谁的部下?”姚古问道,“来牢房做什么?”
一名身穿军官校服的人立刻恭敬的答道,“末将等是京师第八将王麟大人的部下,此奉钦差大人耿大人之命押解李纲进京。”
姚古点点头,原来是京师禁军的人,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连忙恭敬的点头道,“末将知道。”.
“你们知不知道里面关着的又是谁?”
“这……末将也知道。”
“很好,别的我不多说,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李大人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刘大人说了不算,耿大人说了也不算,只有皇上说了才算,在没有皇上下旨之前,李大人仍旧是李大人,仍是前线大军的监军大人,假若皇上认为李大人是无罪的,李大人仍会回来,到时候连我也要听他的,这里面的分寸,不用我多说了。”
众军士心中都是一惊,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姚古话里的意思,那军官赶忙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心里有数,这一路末将只管把李大人平安护送到东京,别的不会多管,更不会让李大人吃半点苦头。”
姚古笑了笑,点点头,又围着牢车转了两圈,说了几句诸如“这天已经越来越凉了,牢车透风撒气的肯定会冷,要是能挂个布挡挡风说不定就好多了。”,又诸如“牢车的底板怎么这么硬,扑个棉被应该会舒服不少。”之类的话,这才扬长而去。
众军士面面相觑,那军官还能怎么办,顶头上司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得,军官一面继续去提李纲出牢,一面派人赶紧去城中准备物件,待远离了大名府就赶紧给李纲把牢车再归置一下,省的得罪了这位很可能会东山再起的大人物。
李纲坐着囚车出了大名府后不久,就被众军士不由分说的把囚车来了个大变样,虽仍旧不是很舒服,却已比曾经的冰凉透气要好上许多,别的不说,就这围着囚笼挂起来的一圈布就是极为难得的,这圈布一挂,不但挡风,更相当于一块遮羞布,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维护了李纲的尊严,
李纲知道这肯定是姚古的安排,心中对姚古更是感激,而眼看着众军士对自己自始至终都极为的尊敬,一点也不像是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李纲却又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暗道自己莫非是猜错了?难道那耿南仲这样安排真的只是想把自己送去东京受审?
原来以李纲之才智,他一听耿南仲的安排就觉察出了异常,以耿南仲那日在牢房单独面对自己时所表现的猖狂与得意,李纲压根就不信耿南仲会如此“好心”的要把自己先于他之前送到东京,他猜测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耿南仲是想借机加害自己,但即便如此,李纲还是不得不踏上此行,因为他已身不由己,耿南仲若真想害他,他根本无从防备,相反,若是极力反抗,他担心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以及姚古,尤其是姚古,姚古万一得知真情恼羞成怒或者彻底对大宋寒了心,那对大宋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李纲明知此行会是死路,也要义无反顾的勇敢踏上去,准备以最骄傲的方式直面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灾难!
但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困惑,李纲想了想,遂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且说他们又行了两天的路,已经距离大名府很远,一切仍旧十分正常,并无丝毫异样,李纲更加疑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突然发生的事就此彻底改变了李纲的命运!
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山路上,阳光明媚而温暖,是一个寒冬来临之前难得的好天气,李纲半坐在囚车中,依靠在棉被上,正在看着一本《左传》,
突然,伴随着几声某种东西破空而来所发出的嗖嗖的声音,几声沉闷的闷哼声从囚车旁几乎同时响起,李纲心中猛地一惊,这段时间在战场的经历让他一下子就听出刚刚那是射箭的声音,几乎在一瞬之间,慌乱的叫声、刀剑相碰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囚车外不停的响起,数道血水甚至还溅到了车布上,
李纲轻轻一叹,苦笑一声,暗道原来那姓耿的是这么安排的,让人在路上装强盗劫杀自己,果然是好安排,一了百了,就算事后有人怀疑他也不会有什么证据。
李纲并没有去掀布看看外面的情形,他只是轻轻的合上了书,甚至还习惯性的在刚刚看到的那一页夹上了一片树叶已作记号,然后把书放在一边,心中默默对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战友们道了一声别,便整了整衣冠,从容的面朝囚牢口,等待着最终命运的降临。
不一会,外面的打斗声与惨叫声都归于了平静,然后囚车的门被打来了,一只还沾着血迹的大手伸了进来,抓住布往边上一送,露出了一张英俊年轻的面容,
李纲心中暗道,此人如此英雄相貌,却跟了耿南仲那奸贼,真是可惜了,
“来了,”李纲淡淡道,就像是在跟一个等待多时的老友打招呼,
“李大人。”那年轻人不由一愣,随即点点头笑着叫道,
李纲也点点头,把眼微微一必,淡淡道,“来!”
748,重生(中)
两天后,一个消息传回,震惊了整个大名府及前线宋军-----押解李纲去往东京的队伍在半路安阳山遭遇强盗的袭击,所有人包括李纲在内全部遇害!
耿南仲听到这个消息后故作大惊失色,心中实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随即派人去往安阳调查详细的情况,明着是公事之举,暗着却是去看看李纲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姚古听到这个消息后直若五雷轰顶,若不是身旁有姚平仲两兄弟及时搀扶,险些晕倒过去,待清醒过来以后,已经六十多岁的姚古竟完全不顾形象的在军中嚎啕大哭,闻着莫不垂泪。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名府周边及整个前线宋军,有人暗自高兴,但更多的人则是非常的悲伤,尤其是来自军队的反应,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本领与荣誉的地方,李纲虽在前线仅仅两个月,却已征服了大部分的宋军将士,将士们本就为李纲的遭遇而不平,此刻一听李纲遇害,更是群情激愤,并且都把矛头指向了间接害死李纲的刘延庆,数千名军士自发的去找刘延庆算账,但被他事先得到了消息,跑出军营逃去了耿南仲那里,军士们再去找耿南仲算账,
耿南仲见刘延庆简直是屁滚尿流的仓皇而来就知出了大事,待听刘延庆说完,耿南仲大惊,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慌了神,刚要出府逃出大名府,却又听亲卫匆忙来报,说是府外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军士,将府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亲卫话音刚落,就听沸天震地的呼喊声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竟是要求耿南仲出去说话,
耿南仲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当然不敢出去,只是命人死死守住大门,又与耿延嘻、刘延庆等人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内团团转,却是无计可施,
府外,眼见大门紧闭,耿南仲根本不露面,军士们更加不满,已经开始在准备器具,准备攻破大门冲进去,
此时正是宋军一片躁动,眼看就是一场兵变在即!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解了耿南仲的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古!姚古与李纲一样,都深得宋军将士的爱戴和尊敬,他虽然只带了姚平仲与姚友仲以及寥寥数名亲卫来到,却一下子就震住了全场几千人,
姚古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的疲惫,但谁都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就像是一只衰老的猛兽,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却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亮出仍旧锋利的獠牙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面对几千名愤怒的士兵,姚古话不多,只是说道,“想造反吗?都给我回去!李大人的事,自有老夫在!”
军士们眼看老帅这么说,很快就散去了,一场危机瞬间化去,
府内的耿南仲得知后大喜过望,他这一次可真是彻底被吓到了,心中暗暗做出决定,谈判的事要尽快结束,结束完就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回东京,而在后怕之余他又暗自庆幸,今天的事总算是又给自己落了一条口实,足以证明自己当初要皇帝防备李纲的是正确的,李纲如此会收买人心,这才来了大名府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大批死忠,若不是有皇帝的圣旨及时制止他,日后定然会重蹈郑居中之祸,甚至比他更甚!
耿南仲正在思索间,又听人来报,说是姚古并不曾离去,正在府外等待要见他,
“有多少人?”耿南仲赶忙问道,刚刚的事着实吓到了他,让他害怕的不禁有些杯弓蛇影,
“除了姚大人,就只有姚平仲和三名随从,刚刚姚友仲原本也在,好像是去看着那些闹事的士卒回军营了。”
一听才五个人,耿南仲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道,“让他进来。”
旁边的刘延庆却苦着脸道,“耿大人,下官……想先回避一下。”
耿南仲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刘延庆也来自西北军,而且是出自于一个西北将门世家,只不过他们家并不算什么大家,跟姚家、种家之类的将门大家根本没法比,他本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而且这个人非常的怕死,在如狼似虎的一群西北大将中格外扎眼,一直就被许多西北军将领看不起,按理说无论是以他的资历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担任大军的副帅,而他这次之所以能当上姚古的副手,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姚古一样当初并没有跟童贯走得太近,便没被赵桓归结为童贯一派的缘故,但实际上他的情况却与姚古又极为不一样,姚古是不屑于与巴结童贯,他是想巴结,却没有被童贯看上所以没巴结成。偏偏就因此而因祸得福,此次西北军出征,赵桓在选中姚古担任主帅后却在副帅的人选上犯了难,左挑右选,都因选中的人曾经跟童贯走得太近而放弃,这个时候,有个人向赵桓推荐了刘延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因为刘延庆走了“儿子路线”,他的儿子叫做刘光世,与耿南仲之子耿延嘻关系非常不错,刘光世去求耿延嘻,耿南仲心道在前线大军中留个自己的人也不错,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待给赵桓一推荐,赵桓一看发现这个人确实跟童贯不是一伙的,又听耿南仲添油加醋的说他当初因为反对童贯如何被压制,累立战功却不得升迁,当下就同意了耿南仲的建议,下令让刘延庆当了副帅。
刘延庆自然是对耿南仲感激不尽,不过他本人也知道自己难以服众,自来到大名府后一直以来还算老实,对姚古言听计从、服服诺诺,姚古虽然也看不起他,但见他如此听话也就没为难他,可刘延庆真实的想法却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不但讨厌姚古,讨厌西北军的其他人,甚至连已死的童贯他都非常讨厌,因为那些人都看不起他,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想找机会飞黄腾达,然后威风的挺起腰杆,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后悔万分!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自李纲来到前线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耿南仲的信,耿南仲要他时刻监视李纲的动静,随时向他汇报,
耿南仲是谁?那可是赵桓的大功臣,堂堂国家军委副主席,刘延庆一看这不就是机会吗?巴结好了耿南仲,日后好处还不是大大的?当下就遵从耿南仲的安排,当起了耿南仲的眼线。所以,此次耿南仲请赵桓下旨防备李纲,这道圣旨才会秘密交给了刘延庆。
刘延庆的差事原本办得不错,干净利索的拿下了李纲,耿南仲非常的满意,但今天办得这事却很不地道,因为耿南仲认为那些闹事的军士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是因为被逃到自己这里的刘延庆给吸引过来的,而且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刘延庆虽顶着一个副帅的名号,实际上却是狗屁不是,被几千名士兵追得满城跑如丧家之犬,简直是颜面扫地,再看看人家姚古,一来几句话就把几千人说走了,几千名恶卒面对姚古两个屁都不敢放,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些都让耿南仲觉得刘延庆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人,不堪大用,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一落千丈。
但话虽如此,自己很快就要回东京了,眼前在前线还找不出个人替代刘延庆,耿南仲也不好对他翻脸,只得点点头道,“好,你去避一避。”
不巧,耿南仲刚刚表情的变化虽然只在一瞬之间,却被敏感的刘延庆捕捉到了,那种表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让刘延庆心中很不舒服,他猜到了耿南仲很可能会放弃自己,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因为李纲一事他已经得罪了几乎整个西北军,如果再被耿南仲遗弃,那他就等于里外不是人,莫说飞黄腾达了,连现有的一切还能不能保存都很难说。
刘延庆瞬间打定主意,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再挣扎一次,而挣扎的方向,就放在了即将来到的姚古的身上!
主意已定,刘延庆一面走进了内屋,一面却又藏在门后仔细的观察外面的情形,只见没过多久,几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姚古,
耿南仲热情的迎了上去,连说道,“姚大人啊,今天是多亏了你,本官……,”
却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姚古突然粗暴的伸断了他的话,冷冷说道,“耿大人,将士们爱护李大人心切,请你理解,下官此来就是想问耿大人一句话,李大人的事,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
在姚古冰冷而充满杀气的目光下,耿南仲心中猛地一颤,竟让他亲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才慌忙道,“姚大人何出此言?当然是……意外,要不呢?”
姚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耿南仲心下狂跳,面上仍旧故作镇静,片刻之后,姚古才慢慢点点头说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卑职都会去查个究竟,若是意外,卑职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些强盗全部杀死,若不是……,就算舍弃了这颗人头,卑职也要为李大人讨回一个公道!”
说罢,姚古转身就走,只留下耿南仲气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又不敢多说半个不字,只是浑身气得发抖的看着姚古的背影,直到姚古没了踪迹才伸出手指着姚古消失的方向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他竟敢……!”
正在此时,刘延庆突然从屋内闪了出来,快步来到耿南仲身边扶住他,将他扶到椅边坐下,对耿南仲好一阵安慰,
过了一会耿南仲气色稍稍顺了些,刘延庆又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一阵细语,直听得耿南仲面色又惊又疑,
“你说得……都是真的?”
刘延庆连连点头,“卑职怎敢骗大人您?卑职在他身边设有一个眼线,从他在李纲被捕那晚回到住所的表现看,李纲肯定对他说过议和的事!”
“嗯……!”耿南仲点点头,然后对着刘延庆一笑,就如同以前一样,“你做的很好,以后要替我再好好地看住他!”
“是!”刘延庆精神一振赶忙道。
又三天后,更加详细的情况传回了大名府,李纲与五十七名押送他的军士在安阳县境内过安阳山时,在山路遭遇不明身份的强盗袭击,强盗残忍的杀死了包括李纲在内的所有的人,还抢走了所有的财物、马匹甚至兵器、甲胄与鞋靴,简直是洗劫一空。
现场遗留几十具尸体,一个也不少,只不过尸体在被人发现前遭受过野兽的啃食,许多都已面目全非,其中一具的脸都被啃烂了,但从身穿的衣服与随身的物品以及身材体型上可以看出,定然是李纲无疑!
耿南仲在得到消息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随即又出城与天道军谈判,
郑飞遵守了承诺,果然又多割让给了他四个州县,耿南仲高兴的回到大名府要给东京再发喜报,但他却没想到,他刚走,庞万春就从外面走进帅帐对郑飞道,“统帅,人已经带回来了。”
郑飞道,“他怎么样?”
“别的都好,不过他一路上都在寻找机会自尽,连头都撞破了,我们没办法只能绑了他,但他……他绝食了。”
“绝食?”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李纲啊李纲,性子果然如此刚烈!
“老办法,”郑飞接着道,“对他说,他要不吃饭,我马上斩杀[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俘虏的五千名宋军!”
“是!”
“然后,按照计划,让张叔夜、宗泽、种师道、刘法四人一起去劝他!”
“是!”
749,重生(下)
没过多久,耿南仲的奏章送到了汴梁,赵桓基本同意了最终的议和方案,而对“李纲”之死,虽然在朝中引起了一场极大的轰动,但赵桓除了下令将安阳县令革职查办、命令全力侦破此案与缉拿凶手外就没有了什么下,既没有为李纲平反,也没有确定李纲是否有罪,仍按李纲现有的官职操办后事,等于说是承认了李纲确实死于意外,并且一切功罪皆不再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于这个结果,李纲的政敌用沉默表示了同意,反正李纲已死,主战派元气大伤,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结果。
朝中的主战派大臣却不满意,他们要为李纲讨个公道,一定要彻查死因以及公开为李纲恢复名誉,可还没等他们行动,几位主要大臣就被赵桓诏进了宫,赵桓严令他们谁都不准闹事,他质问这些大臣,李纲是怎么得知朝廷正在议和的?是谁在给他通风报信?如果不是因为他前得到消息,他会做出抗旨的事情吗?而且他抗旨也是事实,查到最后,就算他现在死了也免不了要被追罪,可能还会祸及家人,这件事要闹大了,谁都逃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大宋现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若因为这件事搞得朝中大乱,继而引得天下大乱,到时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几位大臣都明白了赵桓的意思,赵桓恐怕也知道李纲出事出得极为蹊跷,但他已不愿去深究,因为他刚继位没多久,才刚刚掌控了朝廷,立足还未完全稳住,这个时候要彻查这件事的话只会越搞越大,搞不好就会在朝中引起一场混乱,甚至影响到他的帝位,所以他才会这么安排,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处理办法,不再追究李纲的抗旨之罪,不再追究谁在给李纲通风报信,也不再追究李纲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一个谜来换取大宋目前的安稳太平。
面对这已经不可更改的事实,主战派的大臣们都选择了屈服,因为也确实没有别的道可以走了,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做无谓的挣扎就等于跟皇帝对着干,大宋虽然有不杀士大夫的组训,但此时已不比从前,大宋还规定不准政变,不准谋反,不准囚禁皇帝呢,但那又怎么样?这位新任的皇帝还不是囚禁了他老爹,先从杀蔡京、童贯、王黼,再到杀郑居中一路杀过来的,惹急了他,威胁到他的统治,他肯定还敢杀!
就这样,因李纲之死而起,并极有可能会在大宋内部引起一场最猛烈的政治风暴的事件便就此终了了。
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李纲在那晚写给赵桓的奏章打动了他,还是他的死触动了赵桓,赵桓决定修改一下停战协议的有关条件,他下圣旨给耿南仲,协议的别的内容可以不变,但河北东路不能全给对方,具体给对方多少由耿南仲做主,但底线是一半,绝对不能超过一半。
又几天后,圣旨送达大名府,耿南仲在两天前就已得到了信儿,出现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太了解赵桓了,而且李纲才跟了赵桓几天,哪比得上他耿南仲患难与共、不离不弃近十年的陪伴!
现在对耿南仲来说唯一的威胁就是来自于姚古,但姚古却对这个结果表现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强令前线宋军坚守驻地,谁都不准再闹事,
耿南仲得知后心中更加得意,暗道这姚古也不过是个懂得识时务的人罢了,前两天还威胁自己,此刻一看皇帝都不怪罪自己这不也老实了?
但对赵桓临时更改的条件却让耿南仲犯了难,明明已经答应了对方,这又临时反悔,对方要是恼了,不再议和了怎么办?
耿南仲忐忑不安的派人出城去向天道军传达了这个改变,
郑飞得知后自然是大怒,但没办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谈判,粮草越来越少,根本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郑飞想了想,便派出吴用去往大名府,明着质疑大宋出尔反尔,摆出一副议和不用再谈的架势,实则打探大宋的底线,
耿南仲原本就在担心天道军不谈了,正在焦虑不安中,单论心眼儿也压根不是老油条吴用的对手,结果被吴用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所有的底线,
吴用回去给郑飞一说,郑飞一看原来如此,反正只要能跟辽国接壤就行,一半就一半吧,立刻铺开地图与众人一番算计,很快就敲定了要哪几个州。
再派人给耿南仲一说,耿南仲没想到这件事还真成了,大喜过望,马上派人去通知天道军可以完成谈判的最终步骤了,生怕天道军再反悔。
第二天,在大名府外,吴用代表天道军与代表大宋的耿南仲在大名府前正式交换国,达成了停战协议。
随后几天,根据协议的内容,天道军如约开始了分批的撤离,并首先将临清、博平等地归还给了大宋,当然,归还给宋国时这几个地方的姓基本上都撤走了,留给大宋的只是一座座空城。
在天道军完全撤走,将与宋的边境线基本上恢复成战前的状态,双方相互释放了俘虏后,停战协议第一方面的内容宣告完成,
眼见天道军如此守信,耿南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下令开始实施第二方面的内容,准备将河北东路东部沿海一线的数个州割让给对方,而按照协议,天道军将给大宋七天的时间,以让这些州内的大宋各级官府与宋军能够撤离到大宋一边,
这些都有朱武、吴用、王进等人负责,分批将大军或安排在前线继续戍边,或撤往内陆及南方的事也有鲁智深、花荣等大集团军司令负责,郑飞也没多操心,自己去办另一件他认为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招降李纲,
招降李纲的事进展的很不顺利,可以说是毫无进展,虽然因为郑飞的“威胁”,李纲不再绝食了,但他仍旧坚决不降,
郑飞简直是把能使的办法都用上了,
张叔夜、宗泽等人轮番上阵对李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拿自身的实际经历为例,李纲却不为所动,
他斥责张叔夜卖主求荣,大宋能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跟他在朝中当奸细,不停的出卖大宋,尤其是出卖了一些极为关键的情报有直接的关系。
他斥责刘法贪生怕死,就是他开了一个朝中大将叛敌的极坏的头,也是他们父子造成了高俅大军的覆没,逼得大宋被迫招安了贼寇,由此开始了一系列的被动局面。
他斥责宗泽与种师道在事后明知了赵桓的真实计划却仍选择背叛大宋,由此可以证明他们背叛大宋的理由都不过是借口与遮羞布,实际上就是怕死,
而对四人的辩解他也一一进行了驳斥,张叔夜说自己是为民而判,他驳斥说,大宋的姓这些年过得的确不好,皇帝也确实有很多过错,但身为臣子应该做的是更加努力的想办法唤醒君主,让君主重新振作起来重施明政与仁政,这才是忠,如果君主稍有过错就背叛君主,那还算什么忠?
刘法说自己是被迫的,是他先被赵桓与郑居中暗算,当时他与几万将士被逼入绝境,要粮无粮,要援无援,甚至连逃跑的路都没有,他是被逼反的,而且是被自己人逼反的,李纲则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说,刘法你在西北打了多少仗?有多少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多少次面对的状况要比你所说的还要危险?你向党项人投降了吗?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当时什么都没有,你能拼,你也敢拼,而你之所以投降了贼寇,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有了,尤其是你儿子还和你在一起,你怕死,你更怕你儿子和你一起死!
种师道和宗泽的解释自然也被李纲驳斥了个底朝天,
在等待大宋给出最终回应的这些天里,张叔夜等四人轮番上阵,却全部败退而归。
郑飞来到关押李纲的地方,听了张叔夜等人的汇报,也是头疼不已,他已料到李纲不会那么容易投降,却没想到他竟是固执到如此的程度,对大宋的死忠简直比那令自己无比讨厌的周侗还严重!
郑飞决定亲自会一会李纲,并特意换了一身布衣,他来到李纲的住处,进了屋,就见一个生摸样的人正在看他,他也看着这个生,
“你是郑临风?”
“李先生见过我?”
“没有,阁下虽一身布衣,但那股权倾天下的威严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李先生过奖了,这些日子您还过得好吗?”
“还行,你不让我死,那我只能好好活了。”
二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的场景竟是如此自然,
“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李纲道,
“先生请讲。”
“我李纲何德何能,竟让阁下如此坚持?”
“郑某仰慕先生济怀天下之心、韬略四海之能已久,自然如此。”
“阁下真会说笑,我李纲数月之前就不过是个小小谏官,莫说整个东京城,连朝中知道我的人都不多,阁下又如何得知?”
郑飞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他的样子看在李纲眼中,却令李纲心中一动,似乎觉得他并没有说假话,只是不愿道出原因而已,
二人沉默了片刻,郑飞道,“我也想问李大人一个问题。”
“阁下请讲。”
“赵桓何德何能,竟也能让先生如此坚持?”
“赵桓无德无能,但我是个大宋人,这就是我坚持的理由。”
郑飞一愣,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他叹了口气决定结束今天的见面,转而问道,“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
“但求一死。”
郑飞心中不禁一怒,他冷冷的看向李纲,李纲也毫不示弱的回看于他,
“难道先生的眼里,就真的看不出这天下谁才是对姓好的仁主吗?!”
“不满阁下,我知道,阁下所做,比之赵佶、赵桓父子确实强上许多许多倍。”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
“大宋再变,还是大宋,便是如今的破败大宋,百姓的日子也比历史上任何一朝一代的所谓盛世还要好,因为这就是大宋,以治国的大宋。我观阁下尚武,以军代政,阁下日后建国,必施武政,连年征伐,阁下之后世子孙自然也会尚武,天下姓必然深受其害,所以,大宋如今之衰,姓之苦,只是暂时,假若真让阁下夺了天下,姓之苦才是延绵无绝期!”
郑飞听得,目瞪口呆……!
“阁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郑飞长舒了一口气,“我一定会证明你是错的!”
“哦,呵呵,那可能需要很久。”
“无论多久,我都会!”
750,燕云风雨(上)
短短几句话间,郑飞终于发现了李纲与张叔夜、宗泽等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同样的爱民如子,但李纲真正忠于的不是赵氏王朝,也不是大宋帝国,而是忠于的治天下的制度,也可以说忠于的一种信念,
大宋在与辽休战的余年间,赵氏皇权实行重抑武的国策,也就是在这种国策下,虽然大宋的军事实力不断降低了,但整个社会的发展却迎来了从古至今最黄金的一段时期,单论经济实力的话,毫不夸张的讲,北宋自澶渊之盟后任何一代的经济规模都要强于历史上汉唐时期的所谓盛世的水平,中原地区的富足水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也就成为了李纲坚持忠于这种制度和实行这种制度的大宋的最根本原因,
这种忠诚也是最难被更改的,尤其是要招降他的就是崇尚武力、立志重振已沉睡于大汉民族血液中几年的彪悍之风,要带领大汉民族重现汉唐之风的郑飞时,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念就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了一起,
李纲一眼就看穿了郑飞的本质,他很清楚,郑飞的雄心绝不仅仅只是灭掉大宋,而一旦真被郑飞做到了,重燃尚武之风的大汉民族在郑飞的带领下必然要走汉武帝的老路,征伐天下!
虽然历史上的汉武帝完成了心愿,北击匈奴,解除了中原地区来自外族的威胁,但他的穷兵黩武与连年征战也将景二帝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国库消耗一空,国家疲惫不堪,姓负担沉重,汉朝从此开始了走下坡路,国力日渐衰败。
而这也是李纲最担心的,赵氏王朝就算再昏庸,只要他们能继续坚持他们祖宗定下来的国策,再稍加改良的话,姓还有再过上好日子的希望,但如果真让大汉民族跟着郑飞走上了尚武的路子,历史的教训告诉李纲,大汉民族也许可以风光一时,但隐患却极大,姓的日子不会再像在大宋时代一样舒适,而且万一郑飞失败了,大汉民族就可能迎来新一轮的悲惨命运,甚至重蹈五华乱华的惨状。
郑飞完全没有想到李纲的出发点竟是这些,原来阻碍李纲投降自己的不是因为他不爱民,也不是因为他看不清当今天下的形势,而是因为他看得太“清”了,这让郑飞在惊讶的同时还不禁生出了一种敬佩,朱武曾对自己举例说明过何为小恶而大善,又何为小善而大恶,李纲现在所追求的,不正是一种小恶而大善吗?无视当今天下姓的疾苦,是为小恶,但为了能让大汉民族避免一番穷兵黩武的未来,却又为大善,当真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不禁轻轻一叹,只可惜,李纲所设想的还是有些理想化,他也不是神仙,无法看透未来,他根本不知道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北宋也逃脱不了被灭国的命运,北方的无数姓也将陷入被外族蹂躏的苦痛深渊。
郑飞始终认为,“重”并没有错,但过度的“重”而导致的“抑武”却不可取,甚至还是灾难性的,毕竟,再好的制度与化,也需要足够的武力去保护它,所以,最好的国策应该是武并重,掌握平衡,这样才能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与国家富足。郑飞所追求的尚武之风就是出自这一点,大汉民族在宋代安逸的时间已经有些太久了,是时候为大汉民族重新注入一丝尚武的风气!只是他的所为却被已经过惯了大宋重抑武日子的李纲视为了重武抑,他真是有些冤枉。
不过,李纲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也给郑飞了一个醒,那就是郑飞若想实现自己心中的目标,重现汉唐之图的同时也避免走汉武帝的老路,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国力进行支撑,否则不但会欲速而不达,也可能会正中了李纲的预言,不但救不成大汉民族,反而会帮了倒忙。
郑飞暗暗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的首要目标是暂时偃旗息鼓,全力发展国力,为未来积蓄力量!
至于现在,郑飞决定暂时放弃招降李纲,因为他也确实再没有办法继续招降他,连他视作招降忠臣清官的不二法宝----让他们去自己治下的民间社会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在谁治下的姓活得更好更有尊严的办法也已没有了实施的必要,李纲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郑飞思前想后,遂令李三更从自己的警卫团中分出一些人专门负责保护李纲,自己去哪里,就让他们也将李纲带去哪里,对李纲绝对善加款待自不必说,李纲的存在也要立刻升到天道军绝对机密的程度,郑飞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一来将李纲带在身边他才放心,二来,郑飞已经说了,他会证明给李纲看,所证明的方式就是让他看一看一个武并重,姓安居乐业,国家富足强盛,且又尚武彪悍,军事实力强横的国家能不能真的存在!
他会为此而努力,并要让李纲看到自己成功的整个过程。
那个叫做郑临风的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但不知怎地,李纲的心却始终安静不下来,他的脑海中一直都在不停的回放着那郑临风在临走之前所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怎样一个眼神?
充满着自信与坚定!就好像这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一样!
李纲不禁深深一叹,他是多么希望同样的目光可以在赵桓的眼中出现呀……。
同时,李纲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与那郑临风的见面带给他了极大的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郑临风居然是这个样子,世人都说那郑临风是个杀猪的出身,是个强盗土匪,但李纲却觉得那郑临风比赵佶和赵桓都更像是一个君主,而且那郑临风真是一个怪人,睁眼说瞎话却又说得理直气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得到自己。
只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那郑临风说什么要证明给自己看之类的话,他是什么意思呢?
突然,李纲心中一动顿感不妙,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那郑临风真的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了,把他的力量真正发展起来再对大宋动手,那大宋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李纲长叹一声坐回位上,懊悔的摇了摇头,但如果此时有人在他的面前可以举着一把镜子让他看一看自己真实的表情和目光,李纲一定会吓一大跳,
隐藏在懊悔之下的,分明是一双期待的目光……。
七天后,大宋在河北东路约定之数州完成了撤离,
而在这七天中,前线天道军大军也已重新完成了部署,
其中,十万大军仍旧留在京东西路防宋军,所需粮草由京东西路与京东东路给,
三十万大军正式南归,各回各自原本的驻地,
郑飞并没有南归,他亲自率领独立军、第七集团军和蕃营十三卫越过边境进入河北东路,正式接收德州、棣州、滨州与沧州,然后直达沧州最北边,屯兵于与辽边境,把目光洒向了辽国的大地。
此时的大辽国内,正陷于与金一场苦战之中。
数月前,完颜阿骨打按照与宋之约,趁大辽三十多万大军离国之机,他任命忽鲁勃极烈完颜杲为内外诸军都统,完颜昱,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欣,完颜宗盘为副都统,突然撕毁了与辽和约,派出三十万跨越国境线对辽再次展开了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完颜杲任命了辽国降将耶律余睹为先锋,在金军最前面冲锋陷阵。
耶律余睹本为辽国的大将,对辽国自然了如指掌,而且前线许多地方的驻军和将领都是他以前的老部下,老战友,老朋友,如此一来,这仗对辽国就没法打了,
在耶律余睹的引路下,金军毫无阻拦的长驱直入,每次进攻都能打到辽军的七寸上,辽军或退或降,整个战线一片溃败,
更要命的是,完颜杲采纳了耶律余睹的建议,在耶律余睹的引路下,完颜杲率军日行里日夜兼程,直奔辽都城上京,
辽国皇帝突闻金兵就要到了,连夜仓皇逃出上京去往中京,他只带走了宗室,城内的军队、官员和姓一点也不知情,没多久,金军抵达包围了上京,完颜杲亲自督战,指挥大军猛攻上京,
辽上京留守耶律挞不也匆忙进宫去找皇帝,这才发现皇帝和宗室不知何时都已经跑了,耶律挞不也大惊,消息随即走漏出去,很快,满城就都知道皇帝已经抛弃他们自己先跑了,
耶律挞不也重返城楼只见外面金军攻势凶猛,再看手下将士因皇帝逃跑而毫无士气,此战绝无胜算,只得率众出城投降。
就这样,号称铜墙铁壁且城内至少有五万京师精兵守卫的上京城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天就落到了金军的手中,消息传出,大辽举国震惊,各地人心惶惶,士气全无,金军的进攻更是势如破竹,逢战必胜,没过一个月就攻占了偌大一个上京道,至此时,堂堂大辽已有近三分之二的国土沦于金国之手。
如今之大辽,只留下还处于辽国皇帝控制的中京道与西京二道,以及由耶律淳控制的南京道尚在。
不过,上京的沦陷却意外给一个人带来了好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淳。
751,燕云风雨(中)
一个月前,当金军还没进攻上京时,一个消息先从南方传到了上京,消息说,大辽派往宋国的几十万大军与夏军一起中了宋国的计,两军深陷重围,最终辽军主帅萧察剌杀死了副帅耶律大石,带着辽军投降了宋国!
大辽举国震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难怪金国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撕毁和约再来进攻,这一切竟都是一场阴谋,可笑大辽自以为可以乘机将宋国一分为二,没想到到最后自己竟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皇帝耶律延禧大怒,第一反应是首先将当初鼓动自己答应宋国求援请求的一帮朝中大臣,基本上也是主和派的大臣全部下了大牢,尤其是他原本的宠臣萧奉先,
直到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的耶律延禧终于明白了自己身边谁才是最大的奸臣,这个人就是萧奉先!
萧奉先可以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坚持与金议和,让自己上了金国缓兵之计的当,也是他诬陷晋王等人谋反,逼死了妃,逼走了耶律余睹,前些日子他甚至还对自己说,耶律余睹之所以会带着金军来攻,目的就是要抢走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晋王,再立晋王为帝,让自己马上杀了晋王,耶律余睹自然就会退兵,可恨自己居然听信了他的话……!
耶律延禧简直恨透了萧奉先,马上下令捉拿萧奉先父子及其全家,没想到却被萧奉先事先得知了消息,萧奉先带着全家连夜逃出了上京城,只不过恶人自有恶报,萧奉先逃出上京没多久就碰到了从前线溃逃回来的一些辽兵,其中有人认出了萧奉先,这些辽兵正愁未来没有出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萧奉先及他全家杀了个精光,抢走了他们家所有的财富后就一哄而散了。
这个消息传回上京后,姓竟拉鞭放炮进行庆贺,足可见如何痛恨此等奸臣。
耶律延禧余怒未消,又将泄愤的枪口对准了萧奉先的妹妹元妃及她的两个儿子秦王与许王,可以说,萧奉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耶律延禧立他的外甥秦王为太子,
耶律延禧下令处死元妃,并将秦王与许王贬为庶人,永久囚禁。
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几天后,有关几十万大军投降又有更加详细的消息传来,原来辽军投降的并不是宋国,而是那个郑临风,宋国与郑临风还真不是一伙的,双方在对付完辽夏两军后又打上了。
耶律延禧这次没有再发怒,而是把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南京道的耶律淳,
如今在看,这件事的前前后后竟是显得那么的诡异,那郑临风是耶律淳的女婿,耶律淳肯定明白派出南京道大军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削他的兵权,他也知道去进攻的还是他的女婿,但他却又答应的那么痛快,几十万辽军莫名其妙的说降就降了,而且还是基本上被他的女婿给招降了,这些未免都有点太巧合了吧?
于是,在将这些事连接起来之后,一件让耶律延禧不信都不行的阴谋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这一切一定都是耶律淳与他的女婿所设计的阴谋,耶律淳之所以这么做,乃是要假借他女婿之手为他保全他的大军……,
好一个耶律淳!
想通了这些,耶律延禧又想杀人了,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下旨将耶律淳拿到上京碎尸万段,可他忍住了,因为即便耶律淳已经将他的精锐都派走了,南京道现在的兵力非常的空虚,但他还是不敢对耶律淳轻易下手,试想,耶律淳老奸巨猾,其敢这么做,一定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道他暗中藏了多少军队,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下一步的圈套等着自己钻进去,如果现在跟他翻脸的话,东边自己正被金国进攻着,北面他要再起兵,那自己不就腹背受敌了吗?
不行,这件事必须要慎重!
所以,耶律延禧思虑再三,遂一面派人去给耶律淳传旨,要他立刻进京议事,共商如何抵挡金军。一面又派人秘密潜入南京道,调查耶律淳的底牌。
但实际情况却是,耶律延禧完全误会了耶律淳,
自从消息传来,耶律淳最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宋国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一次低估了自己那个女婿创造奇迹的能力,而这个错误对他来说也许将是致命性的,
耶律淳懊悔万分,正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圣旨到了,
耶律淳如此聪明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这次的上京要真去了就别想再回来了!可要不去,就等于真的给了皇帝一个治他罪的危险,而他现在手头的兵力,只有亲卫军两万人与怨军八营两万余人,总兵力不过五万人,
结果,就在耶律淳焦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消息传来,上京居然被金军攻克了,皇帝及一干宗室已经逃到了中京!
耶律淳得知后简直又惊又喜,惊的是金军好快的速度,这才开战没几天就把大辽的国都攻破了,喜得则是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机会,上京道一丢,皇帝的实力大损,再加上金军随时还会继续南下进攻中京,只要皇帝没疯,他就不敢对付自己,至少现在绝对不敢。
于是,大辽目前虽还保留有三京,但实际上已经形成了分裂,耶律延禧掌控着中京与西京,兵力十余万,耶律淳掌控着南京,兵力五万,
耶律淳表明上仍奉耶律延禧为皇帝却已不听号令,耶律延禧恨极了耶律淳,却也已拿他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淳与耶律延禧先后又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郑临风来了!
耶律淳虽然暂时解除了来自皇帝的威胁,但他知道这不是长远之计,而且他的处境可以说是最凶险的,皇帝已不容于他,时刻想着置他于死地,金国因为曾经的东京之围也恨透了他,据说已下令金军谁的投降都可以接受,唯独不准接受耶律淳的投降,而无论事态往哪一个方向发展,是皇帝再度与金议和后可以腾出手对付他,还是皇帝终被金所败,金国再进攻他,结局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这段时间耶律淳一直在苦寻解决办法,他甚至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派人去秘密接触金国想要以南京道为金国的附属国存在下去,但从金国得到的回应却只是自己派去送信的人的人头,金国用这种方式来证实了他们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传言。
就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宋国与郑临风已经达成了停战协议,宋国还将他们的河北东路的一大片地盘割让给了郑临风,这个消息令他喜出望外,在他面前,一扇脱困的大门已经豁然在目,
耶律淳认为,虽然自己与郑临风有过不痛快的经历,自己还背叛了约定派军去攻打他,甚至还软禁了来劝自己的女儿耶律采洁,但自己与他还是曾经有过愉快的合作经历的,再者说了,国与国之间哪有永恒的友谊或仇恨,只有永恒的利益,自己现在毕竟还掌控着南京道,对他来说还拥有着很高的合作价值,
除了这些,耶律淳还有一个信心,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自己曾经软禁了她,不让她再跟郑临风在一起,但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而且采洁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一定不会忍心看着自己和她的娘亲陷入危机之中而不顾的。
只是话虽如此,耶律淳的心底其实也很没底,他决定先暂时不动,观察一下那郑临风来到后会有何动作,
又过了一段日子,郑飞率领大军来到了沧州边境,耶律淳的心顿时到了嗓子眼上,但接下来一连半个月,郑飞居然毫无任何动作,只是每天指挥着大军在沧州附近展开训练,既没有来兴师问罪,也没有来给老丈人问声好,
耶律淳明白了,自己这位女婿是在等着自己先去找他,给他赔礼道歉,耶律淳为此暗暗恼怒,却是无可奈何,他可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大军也被自己的女婿带来了,那几十万部下就像是几十万只小蚂蚁,挠的他的心奇痒无比,只要南京道大军能重归自己,管他什么皇帝与金军,谁都别想再算计自己!
罢了罢了,忍得一时,海阔天高,耶律淳决定忍,他先是亲自给郑飞写了一封信,委婉的承认了自己当初的错误,但也不忘醒郑飞自己当时的被逼无奈与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然后他又找到自己的夫人萧王妃,首先向她诚挚的为她私自放走女儿时对她发的火道了歉,然后又将当前的严峻形势说给了萧王妃听,让萧王妃马上给女儿写一封信,要她帮自己劝说一下那郑临风,将自己的南京道大军还给自己,至于条件,一家人嘛,什么都好商量。
面对自己的丈夫,萧王妃无可奈何只得照办,信很快就写好了,派人越过边境送去了沧州。
两天后,郑飞将两封信放在了桌上,对着朱武等人一笑道,“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了。”
752,燕云风雨(下)
耶律淳派人去往沧州送出信,又苦等几日后终于得到了消息,自己的女婿派人来了,正在边境等待进入,他赶忙下令放行,并派军队一路护送来到燕京,
郑飞派来的人是吴用,吴用首先代表郑飞和耶律采洁对耶律淳及萧王妃请了安,奉上了耶律采洁亲自为耶律淳夫妇准备的礼物,这还没完,吴用告诉耶律淳,齐王殿下与耶律采洁公主本想亲自来燕京探望,但因公主有孕在身,不便远行,还请王爷体谅。
说郑飞要亲自来当然只是客气话,但耶律采洁怀孕的消息却令耶律淳惊喜异常,他不仅是为要当外祖父而高兴,更是高兴的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如此一来更能牢固与女婿的关系,缓解矛盾,别的事情也就更好谈了,
耶律淳非常的高兴,盛情款待了吴用,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款待,
吴用明白耶律淳的意思,心中暗暗偷笑,看来统帅猜的没错,这位燕王的日子过得十分不好,竟要以此来向天下证明他还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女婿,提醒别人不要轻易的惹他。
晚宴上,耶律淳数次想向吴用暗示自己南京道大军的事,想探一探吴用此行的真实目的,却都被吴用巧妙的回避了,整场晚宴上都只听吴用向与会的南京道各大小官员与将领宣称齐王郑临风是如何的雄武,如何从一位江湖豪杰白手起家创立了这番雄伟的霸业,在他的率领下天道军又是如何的强大,如何屡次不可思议的以少胜多,如何把大宋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心惊胆战,听着吴用口若悬河的话,一位文韬武略、威震天下的当世雄主赫然形象的出现在了眼前,
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是放在多年以前,乃至一直追溯到辽国的建立者耶律阿保机的时代,如果有谁对着一群辽国人如此称赞一个汉人英雄,就算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在汉地,辽国人都肯定只会对此嗤之以鼻,汉人的确很强大,但那是曾经,燕云十六州都被我们拿下了,你们汉人还有什么可吹嘘的,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那个叫做郑临风的人已经成为了燕京的一个传说,他派来的花荣与几千士卒在辽金战场上大杀四方,力挽狂澜,他娶得是大辽的掌上明珠采洁公主,更可怕的是就在全天下都以为他要完蛋的时候,他竟一口气把辽夏几十万大军吞了下去,逼得大宋割地求饶,他现在在所有人心中都像是一个怪物
尤其是在座的几乎占到一半的汉人官员,每个人都是听得如痴如醉两眼放光,自从燕云之地的汉人被契丹人统治以来,他们一直都以为典籍中的汉人英雄都只不过是传说,或者说只是汉人中的英雄,矮个里的巨人,跟外族一比就不算什么了,可如今却有一位活生生的来自母族的大英雄横空出世在了眼前,而他们虽已与母族割裂百余年,但流淌在身体中的与英雄同样的血肉还是令他们无比的激动和自豪
就这样,在吴用的吹嘘下,现在在座之人已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如果不是这位郑临风是燕王耶律淳的女婿,他随时都可能杀过来,夺了南京道,而以南京道目前的形势,燕王想保住南京道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耶律淳看着吴用那张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只怕连死人都能给说活的嘴,心中不禁一阵苦涩,他本想用今天的晚宴来向皇帝和金国示威,告诉他们不要觉得本王已经要任你们宰割了,本王的同盟来了但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怕是又给自己的女婿做了嫁妆,经这个大嘴吴用如此一说,整个南京道就都知道了郑临风是如何的厉害,这对士气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而且也将会在接下来必然要进行的谈判中使自己落了下风。
耶律淳决定阻止吴用,他已让亲信数次找机会想打断吴用转移话题,但都没用,吴用那张嘴就像是启动了无敌模式,无论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他都能重新扯回来,耶律淳明白了,看来今晚想让吴用闭嘴看来要么杀了他,要么灌醉他,杀了他不可能,那就只能灌醉他了,
终于,这个办法稍稍有了点作用,至晚宴结束,吴用“大醉”而归,耶律淳一眼就看出吴用是装醉,但面对此等“滑头”耶律淳也是无可奈何,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跟吴用摊牌,尽早把该谈的事情都谈完,别再着了这个可恶的汉人的当,
谁料,第二天一早,他首先得到的消息却是吴用来告辞了,
耶律淳大惊,这怎么行,我想谈的可一个也还没开口呢,忙问吴用为何如此急着回去
吴用把手一摊,统帅派我来就是向王爷夫妇请安并赠送礼物以表孝心的,我请安的话也说了,礼物也带到了,没事我当然得回去了,对了,忘了告诉王爷,如今统帅已经顺利的接收了半个河北东路,各地一切太平,没什么事的话统帅和公主再过些日子就要离开沧州返回南方了,我也得早胸去准备准备好跟着一起回南方,离家大半年了,想老婆和娃啊
耶律淳又是一惊,他当然知道吴用这又是在满嘴放炮,他真想现在就上去撕烂了吴用那张挤满“无辜”与“迷茫”的表情的脸,但没办法,他也明白自己目前在谈判中已经处于了极为被动的地步,自己女婿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件事要么不谈,要么就放低一切身段去求着他谈,
耶律淳只得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又问道,“我那贤婿……没有说过别的什么吗”
吴用一拍脑袋,大惊失色,“哎呀王爷您看我这脑子,都是昨晚喝多了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在来之前我们统帅还让我问王爷一句话呢,”
耶律淳想吐血,“什么……话”
吴用正色道,“我们统帅问您,您还要不要当大辽的皇帝”
耶律淳赶忙把已经升上喉咙口的血又咽了回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您要准备当皇帝,我们统帅愿全力帮助您。”
耶律淳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当皇帝自然是他的梦想,就算当不了皇帝,能得到那郑临风的帮助自保也绝对没有问题,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但他明白,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本王有困难,本王需要兵,许多许多的兵本王希望贤婿能把本王的南京道大军还给本王。”耶律淳直接问道,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吴用毫不犹豫的一摆手,“抱歉王爷,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南京道大军,只有我们天道军的第七集团军和蕃营十三卫,并且他们只会听命于我们统帅。”
耶律淳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视吴用,
吴用面不改色,回视耶律淳,
“本王一称帝,耶律延禧会进攻本王,金国也会进攻本王,本王拿什么去对抗他们就凭你们一句话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悔,到时候又有没有实力帮助本王”耶律淳无奈,语气一松又道,
“在下已经说了,我们统帅会全力帮助您,会派出大军帮您抵抗一切准备对付您的敌人”
“你们要在南京道驻军”耶律淳面色陡然大变,终于明白了自己女婿的真实目的,
吴用不置可否,用沉默来表示了肯定,
“你们当本王是傻子吗”耶律淳冷笑道,“要你们进入南京道,本王随时会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你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南京道,我那贤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吴用叹了口气,“王爷,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若真想得到南京道,以目前的形势,有必要跟您玩这一手吗我们几十万大军一起北上,王爷自付能抵挡几日实话跟您说,能有现在这个结果,全凭公主为您向我们统帅求情求来的,统帅感动于公主对他的真情,这才答应下来。否则您今天所面对的就不是在下一个吴用,而是几十万大军”
耶律淳心中一颤,厉声怒道,“你敢威胁本王”
吴用一笑,“非也,只是给王爷说明一下实情,我们统帅对南京道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只是需要在我们与金国之间创造一个缓冲带,而您就是最佳的人选,您称帝,以附属国存在于我们的身边,我们帮您抗金,就这样简单。”
这话说到了耶律淳的心坎上了,他不久前才刚刚联络金国想以金之附属国存在下去,但被金国拒绝了,如今自己的女婿则主动要求接纳自己为附属国,相比较下,成为女婿的附属国肯定要好过当金国的附属国,并且这件事也非常的合情合理,郑临风的确非常的强大,但金国也非常的强大,两强相争必有一伤,郑临风刚刚占了半个大宋,立足未稳暂时不想跟金国接触也是自然,他也的确非常需要一个帮手帮他抵挡金国南下的脚步,
同时,吴用的话在耶律淳听来也确实是“事实”,以自己目前的兵力,要抵挡那郑临风的确非常的困难,
难道那郑临风此举……真是自己的女儿为自己争取来的耶律淳不由有些心动,他想了想终于说出了他的底线,“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吴用点头道,“王爷请讲,您讲完了,在下也还要说一个条件。”
“本王要求……将本王的,哦不,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第七什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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