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合,扈三娘一刀脱手!
这一切自然都在郑飞的预料之中,郑飞呵呵一笑,拍了拍旁边吴用的肩膀,吴用满脸那叫一个佩服,暗道敢情统帅早就知道这扈三娘的底细了,所以这才顺手推舟的派出林冲吃定这小妮子,唉,自己真是多虑了,跟了统帅这么久,他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场上,扈三娘呆呆的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左手……
自己的刀……被击飞了?
刚刚那一击,自己分明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霎那间,一股发自肺腑的恐惧升起在扈三娘的心头,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自己输了……那扈家庄……?!
不!我不能输!我绝不能输!
扈三娘咬咬牙重新抬起头来,想用力攥紧右手中还剩下的那一把刀的刀柄,却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正在这时,她的眼角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她微微转头一看,目光及处就看到了一个人,是他!是那个“无耻淫贼”!他……他居然在笑,而且脸上还挂着那个无耻的“淫笑”!
不知怎的,一看到郑飞的笑容,扈三娘心中顿时大怒,只觉得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一般,但她刚想发怒,心头却突然一跳,一个大胆的计划立刻升起在了心头……!没想到一有了主意,原本因为恐惧而有些虚弱的身子竟又瞬间充满了力量,她右手攥紧刀柄,同时左手极为隐蔽的往马鞍旁一探……
扈三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比的坚定!既然打不过这林冲,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扈家庄!
正在此时,林冲已再度拍马杀到,却见刚刚还信心满满的扈三娘突然面露惧色,然后调转马头就朝一边躲去,林冲则紧追不舍!
所有人都以为扈三娘怕了,其中既包括寨楼上已看得面色惨白的扈成,也包括正在以看戏的心态等待林冲击败扈三娘一幕发生的郑飞……
渐渐的,扈三娘“逃”到了天道军之侧,林冲也即将追上她,两者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三五步,扈三娘即将落败!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扈三娘突然从马鞍旁拿起一物便朝天道军中郑飞所处之地扔去,那是……那是一条绳索!
说时迟那时快,郑飞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竟已被那绳索给套住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牵引力自绳索上传来,郑飞只觉身子一紧,整个人便如飞一般飞了出去,旁边众人根本来不及拽住他!
此时,飞在半空的郑飞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草……我怎么忘了扈三娘还有绳索套人这项绝技了?!
扈三娘有两个最拿手的本领,一是一对日月双刀使得极为不错,其兄扈成在她手下也过不了三五十招。第二个拿手本领就是一手飞绳套索绝技,十五步内指哪套哪,百发百中,平日轻易不示人,只做关键时刻的绝技使用。
郑飞飞在半空中心里那个后悔,别人不知道扈三娘的本事,你自己还不知掉吗?刚刚扈三娘哪里是往这边“逃来”,分明就是故意往这边来想用套绳绝技“擒贼先擒王”呀!如今倒好,自己阴沟里翻船被她给套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边扈三娘一看自己一击得手用绳索擒住了郑飞心下顿时大喜,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那个郑临风好重啊!刚刚在拽飞他的一刹那,自己若不是用两个手使出浑身的力气死死拽着绳索,别说是能否将那郑临风拽飞了,连自己都差点从马上被拽下来!
就这样,扈三娘把单刀往马鞍上一插,两只手死死拽着绳索就调转马头往扈家庄的方向急驰而去,意图将郑飞擒于扈家庄内!
这可苦了郑飞,在地上被一路拖行,吃了几口土不说,衣服瞬间被坚硬的山石划破了许多口子,身上也火辣辣的,肯定是不知哪里已被划破了,心中不由大骂扈三娘这小娘们真是蛇蝎心肠,没信用还这么狠毒!
郑飞正想破口大骂,却是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原来刚刚正好有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撞到了郑飞的脑袋上,把郑飞给撞晕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天道军大乱,却又不敢放箭射扈三娘,唯恐误伤了郑飞,众将只得一窝蜂的策马开始狂追,其中林冲自然距离扈三娘与郑飞最近,林冲眼见郑飞落入敌手,急得两眼冒光,拼命就追!
这边扈成一看扈三娘擒住了对方统帅,一愣之后也是大喜,立刻明白了扈三娘的意图,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声令下,扈家庄的人也开始拼命往这边奔来,想要接应扈三娘。
扈三娘虽骑着马拼命的跑,但毕竟马后还拖着一个巨重的郑飞,马儿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很快就被离她最近的林冲追上了。
林冲拍马赶到,他二话不说一枪就刺向绳索,想要刺断绳索救下郑飞,只是他这一枪虽然准确的刺到了绳索上但绳索却没断,只见在被已被刺破的麻绳内竟露出一片银白之物,林冲这才明白原来这绳索竟是特制的,外面环包麻绳,里面是铁质的,难怪竟能被扈三娘又快又准的抛出那么远!
林冲一看无法用枪挑断绳索,身上又没带刀剑之物,双腿急忙猛夹马腹,坐骑一痛便加快了速度直朝扈三娘追去,若无法弄断绳索,那就只有挑落扈三娘了,最起码也要先逼她松开绳索!
扈三娘顿有所感,转头一看,就见林冲的长枪已至,扈三娘心头暗暗叫苦,为了躲避这一枪只得一拉缰绳使坐骑改变方向,林冲一枪刺空再度又紧紧追上重新又是一枪,扈三娘无奈,只得再度改变方向,如此一来,扈三娘奔跑的方向已渐渐偏离了扈家庄。
正在此时,又有一骑拍马赶到,乃是王进!
王进眼看郑飞被从地上拖拽而行,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他拼命的抽打坐骑,坐骑剧痛之下也是拼命的跑,很快就被他追了上来,林冲一看王进到了急忙一指绳索呼道,“快砍断绳索!”
王进手持大刀一刀砍下,绳索却还是没断!
原来这绳索乃是传授扈三娘这手绝技的师父的传家宝贝,里面的钢芯绳是用最好的西域精钢打造,寻常刀剑根本难伤他分毫!
王进不再犹豫,继续狂追一刀就朝扈三娘的背后砍去,此刻别说什么怜香惜玉了,只要能救下郑飞,便是一刀将扈三娘给劈了也难解王进心头之恨!
扈三娘只听耳旁风声呼啸而至,转头一看一刀将至,吓得又是花容失色心胆俱寒,现在她却骑虎难下了,不松开绳索,梁山泊这些人就像是疯了似地追砍自己,小命眼看就要难保。放开绳索,扈家庄就肯定完了,而且自己此举定是已经彻底惹恼了梁山泊,只怕就算扈家庄想投降人家也不接受了,非得将扈家庄杀个血流成河才满意。
罢了罢了,反正怎么都是死,扈三娘心底一叹,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如今唯有拿住这郑临风才可用他为人质要挟梁山泊退兵!否则……!
想及此处,扈三娘用尽全身力气,双腿突然猛地一夹马腹!扈三娘的坐骑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若不是后面拖着郑飞,此刻就算载着扈三娘逃回扈家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扈三娘这一夹又力度十足,它突遭巨痛之下一下子就迸发出了一股蛮力,居然硬生生的一下子就载着扈三娘拉开了与王进的一点距离,恰恰就在这一刻,王进的那一刀也终于到了,这一刀几乎就是贴着扈三娘的后背划了过去,扈三娘死里逃生!
只可惜……这一刀虽然没有砍中扈三娘,却依旧砍在了扈三娘坐下马儿的屁股上!那马儿只觉一股巨痛从屁股上传来,立刻一声嘶鸣便开始发了疯的狂跑起来,它这一疯跑倒把自己全部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顿时一下子就超出了王进和林冲很远!
王进和林冲大惊,急忙猛夹猛抽坐下马儿,却是于事无补,双方的距离瞬间远了起来,扈三娘大喜,只要坐骑能始终保持这个速度便可以安全的逃回扈家庄了!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坐下的马儿居然不再听她的指挥了,原来这匹马遭了王进那一刀,剧烈的疼痛已经使它兽性大发,完全失去了对外界命令的反应,只知道拼命的跑啊跑来转移疼痛……
很快,扈三娘就不只是笑不出来那么简单了,因为她更加惊恐的发现……现在自己所冲去的方向竟是……悬崖!
扈家庄依山而建,当初选择建在此处就是看中此处旁边就是一个极度陡峭、深不见底的悬崖,如今马儿拼命狂奔,却恰恰是朝着悬崖的地方奔去了……
扈三娘吓得面色惨白,拼命的拉缰绳,但马儿却是丝毫不听指挥,说时迟那时快,就只见马儿飞身一跃直接跳下了悬崖,带起扈三娘一声尖叫,后面的郑飞刚刚缓过神来,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着身子下面一空,他也随着扈三娘的绳索拖进了万丈悬崖之下……
王进与林冲惊呆了,天道军惊呆了,扈成与祝家庄也都惊呆了……
“统帅……统帅……”
“小……小妹!”
462,三夫人驾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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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飞在半空中,耳边除了风声的呼啸就只有扈三娘的尖叫声,还有就是迅速远去的来自悬崖上众人的惊呼,已经搞明白怎么回事的郑飞此刻并没有丝毫的害怕,他只是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自心间涌起。
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吧,天道军大业刚刚起步,自己却就要死在这万丈深渊之下,再见了,清照、洛灵,我最爱的爱人。再见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再见了,王哥、万春、鲁大哥、林大哥……,所有的好兄弟。再见了,我的理想……!哗啦啦……
砰……
只听耳边又是一阵乱响,郑飞两眼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疼……好疼……
郑飞闭着眼,只觉浑身上下都是疼的要命!
我已经死了吗?怎么做鬼了身子还这么疼……?!
不对!郑飞心中一动猛地反应过来,疼……疼就说明我还活着!
郑飞艰难的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绝美的容颜,那是扈三娘,只见她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不足半米,距离近到甚至都可以树清扈三娘的眼睫毛,甚至还可以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体温,自己与她都在半空中轻轻随风摇晃着,只见这个美丽的女子紧闭着双眼,眉头还微微皱着,白皙的脸上有几处浅浅的划痕,应该是刚刚在坠落过程中被峭壁上的树枝所划伤的,除此之外就是还依稀可见的害怕的表情,表明她在刚刚的坠落过程中是何等的害怕,不过,她还活着,还好!
郑飞看着扈三娘,心底一叹,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将自己拖累着坠下悬崖的女子,郑飞却一点恨意也提不起来,是因为她的美貌吗?应该不是,虽然这的确是一个让郑飞也不由怦然心动的绝色女子,但郑飞也有自己的原则,自从李家姐妹一起怀孕后,为了不让正“血气方刚”的郑飞“独守汉房”,她们曾不止一次的劝郑飞再纳个妾,如今的世道便是寻常小富人家纳上几个妾也是很平常的事,以郑飞的权势,妻妾成群根本不算什么,但她们越是劝,郑飞却越是不愿那么去做,对他来说,能拥有李家姐妹已是此生足矣,夫复何求?所以他不想也不忍去伤害她们姐妹,不想再有人可以分享自己对她们的爱。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自己熟知这个美丽的女子原本会遭受的一切而对她产生的同情吧。再者,两军交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追求胜利也无可厚非,若换作自己,只怕再阴险的手段也使得出来,与之相比,阵前灵机一动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扈三娘一介女流却敢于将解救扈家庄的重任挑起来,即便所用的办法有些胡闹和冒失,但这份精神也是值得敬佩的。
若怪,就只怪自己明知历史进程还装模作样的故意派出林冲想一口吃定扈三娘吧,唉,这真是咎由自取!难道冥冥之中真有报应?所以老天爷才给自己这样一个教训,教训自己欺负人家扈三娘?
郑飞苦涩一笑,赶紧收起思绪往四下看去,他很好奇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和扈三娘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却都没死,还有就是现在自己到底身处何地,接下来又该如何开展自救!
很快郑飞就搞清楚了,原来自己和扈三娘之所以都没死,完全得益于扈三娘套住自己的那根绳索,此时,那绳索的一端依旧绑在自己身上,将双臂与身子紧紧的绑在一起,绳索的另一端则挂在扈三娘腰间腰带的一个明显是特意制作的挂钩上,郑飞推断,刚刚应该是扈三娘为了防止拽不住郑飞将绳索脱手,所以才将绳索的另一端挂在了自己腰上那个特制的挂钩上,结果恰恰是这个举动使得郑飞与扈三娘通过绳索连接在了一起,当他们从高空坠落时十分幸运的被一棵突出在悬崖峭壁上的侧柏树的树干挂住了绳索,才使得他们避免了直接坠落崖底摔成一滩肉泥,而更加幸运的是,他们此时距离崖底已不足四五尺,简直就是在最后一刻才幸运得救!而扈三娘的那匹马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已在谷底摔成了……
郑飞抬头看看天,只见夕阳夕照,太阳已快落山,如此推断,自己在山上被扈三娘用绳索套住时大约是未时末,此刻大约是酉时初,也就说自己昏迷了大约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中在山上还发生了什么?天道军有没有在大怒之下攻破扈家庄?有没有血洗扈家庄?他们现在也应该在想办法搜救自己,最起码也在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尸体吧?
郑飞收回思绪,先不考虑这些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自己和扈三娘放到地面上,并及时找到水源,先把命保住才能支撑到搜救自己的人发现自己的时候!
郑飞努力试着动了一下双手,还好,虽然被绳子勒的有些发麻但还能动,也没有剧痛传来说明并没有骨折,他咬咬牙,使劲曲起右臂往怀间抹去,怀中有一把匕首,这是郑飞的一个很“好”的习惯。
通过一番艰难的挣扎,匕首终于摸到了,郑飞心头一喜,甩掉匕首外鞘,开始用锋利的匕首割起了绳索,但割了几下郑飞就傻眼了,我草!他也才发现这绳索里面居然是铁质的,匕首根本割不断它!
郑飞无力的白了扈三娘一眼,姑娘家家的玩这么高端的武器作甚?这可好,割不断绳子怎么下去?万一等过会这姐妹再醒了,她会不会先解开自己腰间的绳索再……再杀死自己?!
这个念头让郑飞心底不由一寒,自己同情扈三娘,不舍得杀她,她可不见得对自己有好感,若她认为此刻山上的扈家庄已被天道军攻破了,说不定真会杀了自己报仇泄愤!
郑飞想及此处赶紧又朝扈三娘看去,想看看她是否有清醒的迹象,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直让郑飞大吃一惊!因为他突然发现,此刻正有一条绿色的小蛇正从侧柏树上顺着挂在扈三娘腰间的绳索往扈三娘的身上爬去!
郑飞对蛇没什么研究,但他听说过,野生蛇虫菌菇一类的东西,颜色越是鲜艳的毒性就越大,用于警惕别的动物不要轻易招惹它们,此刻这条蛇的颜色是那么的翠绿,十有八九就是一条毒蛇!
郑飞脑门子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虽然担心扈三娘过会醒了会不会杀了自己,但那也只是假设,也不能因为假设而看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自己面前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
但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呢?唉,只可惜自己双手被敷什么也做不了,如今只能期盼扈三娘这个时候千万不要醒,只要她不醒那就无法刺激这条蛇,这条蛇就可能不会攻击她!
郑飞瞪大眼睛紧张的一会看看那条蛇,一会看看扈三娘,心里一个劲的默念,妹子啊,别醒,千万别醒!
一会功夫,绿蛇已经爬到了扈三娘的身上,郑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过还好,绿蛇顺着扈三娘的腰又爬到了腿上,又从腿上爬回腰上,似乎并没有将扈三娘看成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它来此只是来“探路”的,一看没路了,就要原路返回,郑飞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可偏偏事与愿违,就在这个时候!“嗯……”一声轻轻的呻吟声突然响起……
是扈三娘!她居然醒了,并且刚刚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过来……
郑飞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扈三娘在迷茫的看了看郑飞后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猛地瞪大眼睛看着郑飞喝道,“是……是你!”
郑飞急忙又是使眼色又是叫道,“姑娘别动……千万别动……”
扈三娘不由一愣,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手臂上一凉,她低头一看,就见……一条绿色的长长的东西刚刚从自己右手间滑过……
“啊……”一声尖叫响彻山谷,扈三娘面色苍白、极度惊恐的拼命大叫起来,并开始剧烈的扭动身体,两只手也往身上乱拍,想将那条蛇从身上拍落。
郑飞心底一沉……那条蛇此刻正在扈三娘的右腿上,扈三娘这一乱动似是激怒了它,也似是吓到了它,郑飞很清楚的看到,绿蛇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扈三娘的小腿咬了一口,同时也终于从扈三娘身上滑落,掉在地上后很快就不知钻到了何处……
而扈三娘还不知道蛇其实已经掉了,似乎也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蛇咬了,两只手又开始摸向腰间,欲图解开绳索,她也很快做到了,绳索一开,她立刻掉了下去,而郑飞也随之从另一侧掉了下去……
下面的谷底乃是一个陡坡,郑飞还好,刚才就仔细观察过地形,早已选好了落脚点,他一掉落地面立刻就地一滚稳住了身子,但坚硬突起的石头地面还是让郑飞禁不住疼哼了一声,而扈三娘就没那么幸运了,慌乱之中一落地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同时一声清脆的响声也接着传来,郑飞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指不定哪里摔骨折了,他来不及解开身上的绳索立刻转头一看,就只见扈三娘已经躺在了不远处没了动静……
463,三夫人驾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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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三娘既已松开绳索,二人又落了地,来自绳索上的牵引力骤然消失,郑飞再稍稍一用力终于使套住自己的绳索松动开来重获自由。
不过他来不及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臂就赶紧朝扈三娘晕倒的地方跑去,来到近前一探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只是扈三娘的脸色非常的苍白,白的简直就像是纸一样,并且白中似乎还隐隐带着一点暗灰色,郑飞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朝她刚刚被绿蛇咬过的地方看去,只见小腿附近白色的丝裤已被浸染了一小片血迹,并且那血迹还是暗红色的!
完了,郑飞一看这血的颜色就知道刚刚那条绿蛇肯定是条毒蛇!只有毒液才会让血液变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
郑飞在这方面真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他只知道被毒蛇咬伤的人必须尽快注射相应的解毒血清,但现在这古代又往哪里摸血清去?!就算没有解毒血清,如果安道全此刻在也行啊,可现在在这悬崖底部别说安道全了,便是个寻常郎中也没有呀!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
正在此时郑飞心中突然一动,他想起穿越前似乎看过一个电影,里面有个情节似乎也是某人被毒蛇咬伤,也是没有解药,她的同伴为了救她就用嘴拼命的朝着伤口吸啊吸,尽可能的把毒液给吸了出来,好像里面的人还说,毒蛇往往会在可以解自己蛇毒的东西附近活动……罢了罢了,死马且当活马医吧,只盼那个早就忘了名字的电影别是骗人的,郑飞打定主意后立刻行动起来……
如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郑飞稍稍一用力就将扈三娘小腿上被毒蛇咬伤部位的裤布撕扯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伤口,只见如葱似玉的白嫩肌肤上是两个触目惊心的微微红肿的正在流出丝丝暗红色血液的小伤口。
郑飞长呼一口气低头就用嘴含着伤口用力的吸.允起来,昏迷中的扈三娘似有所觉,身子一颤还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血液一入口,郑飞就只觉舌尖一麻,赶紧将那口血吐在了地上,依旧是暗红色的!
郑飞又使劲吐了几口唾液便重新又去吸.允伤口,如此周而复始,等吸吐到第十口的时候,伤口中流出来的血中的暗红色终于变淡了一些,血液也恢复了几分鲜红的色彩。
郑飞一看心中一喜,从这些症状看,吸出毒液似乎还有点作用,他又重新低头对着伤口吸.允起来,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扈三娘此时正在逐渐恢复意识并悠悠醒来……
扈三娘轻轻睁开眼,只觉浑身酥麻、软绵无力,同时还有一点恶心和眩晕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对了!蛇!”
扈三娘猛地想起了刚刚那可怕的一幕,她浑身一颤抬起头便往四周看去,结果虽然没再看到那一条刚刚差点吓得她魂不附体的小蛇,却看到了令她更加恐惧的一幕!
只见一个黑影正在抱着自己的腿“又亲又啃”……是他!是那个无耻淫贼、梁山贼首郑临风!
他……他居然敢……!扈三娘羞愤难当,直起身子就要朝郑飞打去,可她的拳头刚刚伸出就无力的垂了下去,扈三娘更加肯定自己定是着了这个无耻淫贼的“道”,不是被他下了迷药就是施了诡术,虽然身子没有力气,但自己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个淫贼得逞!
郑飞也终于发觉了扈三娘的异动,他赶紧将刚刚吸出来的一口毒血吐掉,正准备回过头看看扈三娘的情况,可他一回头,迎接他的却是扈三娘无比愤怒的目光,郑飞一愣,扈三娘已像是疯了一样挣扎起来,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一边还喊道,“放开我,你这淫贼!”明白了……郑飞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被“黑锅”了,他急忙道,“姑娘……姑娘你听我解释!”
一开口郑飞才发觉自己的嘴和舌头居然有点不听使唤了,说出来的话也含含糊糊的,唉,肯定是受了毒液的侵蚀所致!“淫贼……我要杀了你!”认为自己清白受辱的扈三娘已完全处于暴怒的状态,根本不听郑飞那也听不大清的解释!郑飞心下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声大吼道,“住手!”
没想到这一吼居然起了作用,扈三娘竟被这一吼给吼愣了,郑飞赶忙借着这个机会努力控制着肿胀起来的舌头和嘴道,“你……别动!你被……毒……蛇咬了,我正在给你吸……毒,你越动身体里的血……液流动越……快,毒……液就扩散的越快,等你毒……发了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扈三娘这才注意到郑飞的嘴角正挂着丝丝乌黑的血迹,旁边地面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一片“黑血”,而且……郑飞的两个嘴唇怎么肿的跟两根……嗯……蜡烛似的?再一联想刚刚那条毒蛇,扈三娘心下一动,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自己真的被刚刚那条蛇咬了?他真的只是在给自己吸毒?
扈三娘还没想明白,就只觉一股发自肺腑的无力感再度袭来,使得她再次无力的躺在了地上,只能发出阵阵的喘息声,郑飞知道,这定是毒液刚刚趁着扈三娘激动的活动又扩散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这个女人就真完了!他看向扈三娘,发现扈三娘也正在看着他,郑飞试探性的往下弯了弯身子,同时看着扈三娘的表情,只见扈三娘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似是默许!
郑飞不再犹豫,马上低头又重新开始吸.允起伤口……
扈三娘隐隐感觉到一个湿滑的喷着热气的东西在自己腿上某个部位吸.允着,只觉羞涩万分,但她毕竟是江湖儿女,也想的通此刻自己若想活命也只有任他如此,只是……这个梁山贼首为什么会救自己呢?可是自己将他拖下悬崖的呀!扈三娘的心中不由对郑飞产生了几分的好奇,郑飞又吸.允了十几口,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终于完全的变成了鲜红色,再小心的一看扈三娘,只见扈三娘的面色虽然依旧惨白,但气色中的暗灰色已经明显淡了许多,看样子,毒性定是弱了许多。
郑飞暗暗放了放心,这才发觉自己的舌头和嘴唇已经彻底肿胀起来,唉,只希望这是临时反应,老子都当了回好人了,老天爷你可别再害我自己也中毒。
目前毒液既然已经吸完了,那就应该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草药可以进一步去去毒了,郑飞立刻站起身来朝山壁上那棵侧柏望去,刚刚那条蛇就是从那棵侧柏处钻出来的,那里会不会有解药呢?郑飞想定马上朝着侧柏走去。
扈三娘只听身边一响,睁眼一看只见郑飞已起身离开了这里,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这阴风阵阵,周围尽是无尽黑暗的悬崖谷底,扈三娘禁不住打了一个深深的冷颤,就算她本事再高胆子再大,也毕竟只是个女孩子,此刻不知怎地,她突然很希望那个原本令自己无比厌烦和恶心的梁山贼首不要离开这里、离开自己,但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飞往边上走去,“他去做什么了?”一个疑问升起在扈三娘的心头。
在月光的照映下,扈三娘依稀可见郑飞似乎是在沿着峭壁往上爬,“难道……他是想爬上悬崖离开这里?这怎么可能?”
正想着,就见郑飞刚刚爬上两三尺高就一下子从上面划了下来并重重的摔在地上,耳边也接着传来郑飞含糊不清的声音,“我……草……这毒液……麻了老子的舌头……怎么连脑袋也开始有点……发晕?”
郑飞再度站起身来,长舒两口气重新努力顺着山壁往上爬,结果再次在三四尺高摔落下来,郑飞含含糊糊的再次骂了两句后立刻又爬了起来,直看得扈三娘大惑不解,心中暗道这个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摔了这么多次还要爬?
终于,郑飞再连摔数次后终于爬上了山壁上的那棵侧柏,他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却是一头雾水,即便有草药自己也不认得呀?该怎么办呢?
算了,还是用老办法吧,古有神农尝百草,今天老子也尝尝!郑飞立刻开始揪起树叶、长在侧柏上以及侧柏旁边的草叶尝了起来,果然,在尝过一株草后原本酥麻肿胀的舌头和嘴唇立刻有了一丝清爽的感觉!
哈哈!应该就是它!
郑飞赶紧借着月光将这种草揪了几把,然后顺着山壁重新划落地面并朝扈三娘走去,扈三娘只见郑飞再次来到身前看着自己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这……草……可能……解毒……你……试试……”
说罢,郑飞便将草塞入嘴中咀嚼起来,待嚼成碎末便覆在了扈三娘的伤口之上。顿时,一股无比清凉的感觉从腿上传来,原本酥麻的腿部一阵淡淡的清爽,扈三娘愣愣的看着黑暗中郑飞的身影,她是个一个特别喜爱整洁的女子,放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洁癖,郑飞用嘴咀嚼药草还要敷在她的腿上,这原本是令她会感到无比恶心的事情却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不适,不止如此,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流居然还流过了她的心头,“他……刚刚那么费劲的去爬树,就是为了给我找草药吗……?”
正在此时,突然见黑暗之中郑飞猛地抬起头来警惕的看向四周,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呜——
那是……狼啸!
464,三夫人驾到(5)
(文首括号内的这些文字都是每章更好后临发布前所写,正文字数已是2000或3000,不会因它而增加VIP字数使您多花订阅钱的,请放心,以后不再提示。大家以后可以多留意一下讨论区,我会在那里为大家关于本文进行答疑和解释,也会把自己的一些写作思路说一说,大家对文章走势有什么意见或建议也可以发到那里,老读者都知道,我很善于接纳好的建议。^^.)
是狼!
独龙山上虽没有虎豹等猛兽,却自古就有狼群出没,几十年前三庄未兴之前狼群常害附近百姓性命,百姓出门皆需数人结伴而行,后来三庄陆续在独龙山兴起,为了除狼害便和官府以及百姓开展了一次浩大的灭狼运动,将狼群成功驱赶进了独龙山深处山脉之中。
此后虽每隔几年还会听说有落单行山路的百姓被狼袭击,但大的狼患再未出现过,附近百姓也常常拿狼吓唬不听话的小孩,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去!
扈三娘小时候和扈成没少被吓唬,留下了深刻的童年阴影,长大了后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狼,没想到此时在这悬崖下竟听到了狼啸,而且听动静似乎离此并不远!
彻骨寒惧瞬间笼罩扈三娘全身,使她禁不住打了一个深深的寒颤!
郑飞心中也是暗道一声不好,这真是祸不单行,好不容易在悬崖下保住命却又遭遇了狼,只是会有多少狼呢?
很快,如黑洞一般漆黑的四周就给了郑飞一个答案,只见一双又一双亮着幽绿色寒光的眼睛在四周接连出现,那是……狼瞳!
这些狼瞳就像是鬼火一样在四周忽上忽下,但都始终盯着郑飞和扈三娘这个方向!
一…三…九…,郑飞数到十几个时就放弃了,便是如今已经练得胆大似天,于千军万马之前尤面不改色的他也只觉浑身一阵发寒……
很明显,这是一个狼群,而且是一个很大的狼群,少说也有几十匹狼!
只是狼群怎么会这么巧的来到这里?难道……是被那匹摔死的马所流出来的血的血腥味将狼群吸引过来的?!
郑飞也立刻感觉到了来自扈三娘的颤抖,此刻她那惨白的面容在微弱的月光下更加的明显,郑飞二话不说马上低头加快了敷药的速度,待将药敷好后又立刻从自己衣袖上扯下一截布为扈三娘绑住伤口,然后他马上起身就朝旁边跑去。
他的这个举动看在扈三娘眼中直让她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还以为郑飞是要丢下她逃跑,一想起可怕的狼吻与群狼噬身,扈三娘只觉如同窒息了一般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你……你去哪……?”
郑飞脚步不停,努力控制肿胀的舌头含糊不清的回道,“马……刀!”刚刚郑飞在被绳索吊在半空时已经发现那匹摔死的马的马鞍上插着一把刀,此刻必须尽快拿到那把刀防身!
扈三娘也想起来自己的确把仅剩的一把刀留在了马鞍上,她努力平整呼吸鼓了鼓劲,似乎是草药真的发挥了作用,刚刚那股无力感与恶心感已经降低了许多,身上又有了几分力气。
扈三娘刚想挣扎着起身却是痛叫一声又躺回了地上,那股剧痛就来自受伤的右腿!
郑飞此刻已经找到了刀,刀柄在手心下安稳不少,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扈三娘的一声尖叫直吓得郑飞大惊,还以为就这么一会功夫扈三娘已经遭到了群狼的袭击,他赶紧转身举起刀就朝后跑,待来到近前才发现扈三娘并没有遭到袭击,只是正在痛苦的双手掐着自己的右大腿呻吟着。
郑飞赶紧蹲下急问,“怎……么了?”
扈三娘已是痛的满头大汗,但不知怎地,一见到郑飞反而让她有了几分心安,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她带着哭腔道,“小腿……痛!痛死了!”
郑飞明白了,联想起刚刚他们二人落地时自己听到的那一声清脆的响声,肯定是扈三娘的右小腿哪个部位骨折了,刚刚她这条腿被毒液弄得酥麻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毒消了些她才开始感觉到疼痛吧!
唉,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啊!狼群来了本该是逃命的时候她却又骨折了,不过看她的腿并没有发生异状,情况也许好一些,但也最起码是骨裂了!
这可如何是好……对了,树!郑飞心中灵机一动,如今唯有峭壁上那棵侧柏可救二人性命,只要爬上树才可躲过狼群!郑飞刚刚打定主意,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从背后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那是……那是野兽疯狂的进食才会有的声音!
是了……那定是狼群正在疯狂的分食那匹死马!
在这无比沉寂的悬崖谷底,狼群撕咬分食的声音格外清楚,直听得郑飞心底阵阵寒意,浑身寒毛竖立,这尼玛要是个人被狼群扑住,还不得……
扈三娘也听到了,即便她功夫再高胆子再大,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听到这个动静浑身立刻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似乎已经快被吓哭了,不过恐惧反倒是吸引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来自腿部的痛疼倒是减轻了些。
“姑……娘,树……咱们上……”郑飞一指上面那棵侧柏说道,扈三娘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不再像个女将军,已经把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本性完全的暴露了出来,她现在只知道眼前这个曾令自己唾弃的男人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哆哆嗦嗦的连连点头,“好……好!”
郑飞试探性的伸手去扶扈三娘,扈三娘刚开始还缩了一下身子,但随即顺从的抓住了郑飞的衣服,郑飞稍一用力正准备扶起她,但扈三娘却又浑身一颤忍不住痛呼一声,显然是她的腿现在根本无法用力,稍一用力就会触发骨裂的钻心疼痛,郑飞只得重新将扈三娘放下,他想了想,终于弯下身子试探性的将两只手分别探进扈三娘的背后及腿下,既然扈三娘无法走,那就只有抱着她走了。
扈三娘只觉身子一轻,这才发觉郑飞想抱起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莫说是被异性抱了,便是像刚刚那样被一个除父亲和大哥之外的男人搀扶都是头一次,但扈三娘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救自己的法子,在被群狼乱嘴分身与被郑飞抱起来之间,扈三娘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郑飞抱得很小心,尤其是抱起扈三娘的腿部更是格外小心,扈三娘并未觉得腿部有多疼就已被郑飞抱了起来,她被郑飞粗壮有力的身体抱着,一股雄性的气息又扑面而来,直让扈三娘有了一股眩晕的感觉,一颗心就像是小鹿一样狂跳个不停,郑飞怀抱美人,只觉香气扑鼻,这是处子所特有的体香,直让郑飞心底也一颤,身体居然有了反应,郑飞心中苦笑一声,怪不得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都尼玛生死边缘了还能有反应!
郑飞赶忙收起邪念就抱着扈三娘往边上走去,但待来到树下一个新的问题却又来了,怎么把扈三娘弄到树上去呢?她现在连路都没法走,就更别说爬山上树了,自己抱着她也爬不上去呀!
正在此时地上一个东西引起了郑飞的注意,那是绳子,那条捆缚自己的绳子!对了!郑飞立刻有了注意,他赶忙先将扈三娘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就在扈三娘疑惑的目光中捡起地上的绳索并将其中一头递给了扈三娘,“像刚才……挂……你腰上!”
话音刚落,山谷中突然一静,那种狼群撕咬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郑飞心中一惊,与扈三娘对视一眼,然后他们两个一起往边上看去,只见在那个方向突然重新出现了几十双闪着寒光的狼瞳!
郑飞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狼群这分明是已经分食完了那匹马,而且它们还像是没有吃饱,正准备……!天哪,那么大一匹马,才这么点时间就被……,这得是多少头狼!
郑飞赶紧道,“快!”扈三娘也明白了狼群的意图,听了郑飞的话立刻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现在也顾不得考虑郑飞想做什么了,只是下意识的赶忙颤抖着将绳索挂在了自己腰上的挂钩上。
郑飞站起身拿起另一端绳索用力往上面扔去,绳索准确的扔到了侧柏上。
郑飞小心的将扈三娘扶起来站好,看着扈三娘那极度惊恐的表情想了想说道,“别怕!”说罢,郑飞立刻顺着山壁朝着侧柏爬去。
扈三娘愣愣的看着郑飞的背影,那种发自肺腑的恐惧竟减轻了许多,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感动的暖流,暗道自己害得他落得如此境地,他却……
郑飞很顺利的爬上了侧柏,并将绳索的另一端也拿在了手中。正在此时,周围的狼群突然一阵骚动,咆哮声不止,原来狼群发现其中一个“猎物”爬上了树觉得少了一份食物很是愤怒!
扈三娘往边上一看禁不住尖叫一声!她发现狼瞳距离自己比刚刚更近了,显然狼群正在往这边聚拢!
郑飞也发现了狼群的异动,不敢耽误立刻开始拉绳子!
扈三娘的身子被绳索拽着开始往上起。
狼群一看另一个猎物也要“逃”走了,都是愤怒的嘶吼一声终于冲向了扈三娘!
扈三娘只见狼群全都冲了过来吓得又是一声尖叫,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郑飞大吼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了命的就拉绳子,扈三娘的身子猛地往上起了一大截,冲在最前面的一头跳跃起来欲图咬住扈三娘的狼的血盆大口几乎是贴着扈三娘的脚落了下去!
扈三娘再度睁开眼,只见脚下已尽是发出愤怒不甘咆哮的狼群,而在上面,郑飞正拉着绳索咧着肿的像两根香肠的嘴朝自己笑着,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霎那间,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充斥了扈三娘的全身,她看着郑飞的傻样,忍不住噗哧一笑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两行热泪却是盈眶而出……
465,三夫人驾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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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终于将扈三娘完全的拉到了侧柏树上,这棵树并不算太粗壮,留给两人的活动空间并不大,加之扈三娘腿上有伤,郑飞废了好大的劲,弄得满头大汗也没能让扈三娘坐在树干上最稳的地方。
最后郑飞索性只得再度像刚刚那样抱着扈三娘才将她放好。郑飞还好说,脸皮老厚了,却苦了扈三娘这个黄花大闺女,她一辈子未曾被异性触碰的身子今日却被郑飞又扶又搀又抱了个够,幸亏天色已黑才显不出她那已经红透了的俏脸。树下的群狼还依旧不甘心离去,都还在树下等着,郑飞与扈三娘分别坐在树干上也一时沉默下来,郑飞是思索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扈三娘则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与羞涩中回过神来,她偷偷的看着前面郑飞的背影,一颗心不知怎地就是稳不下来……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白天还好,气候舒爽宜人,但昼夜温差却很大,一到晚上还有几分凉意,刚刚二人身处险境还没感觉,此刻夜风一起,扈三娘只觉浑身一凉,禁不住打了一个小喷嚏,她刚柔了揉鼻子,就见一个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穿……上吧,你……刚解毒……身子弱。”耳边接着传来郑飞含糊不清的声音,原来他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扈三娘,扈三娘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谢!”郑飞点头一笑,重新转回身子。
扈三娘将衣服披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但这衣服上残留的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却又让她心底微微一颤,禁不住好奇的打量起了郑飞的背影,这是一个特别宽厚雄壮的背影,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尤其是刚刚经历的那一幕……,扈三娘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不再讨厌这个人,相反,她还对这个连救自己两次的男人感到了无比的感激,只可惜他却是带兵来攻打自己家园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里,扈三娘禁不住身子一颤,她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不知自己坠崖后山上发生了什么……,自己害得梁山泊的大头领坠崖,梁山泊的人会不会大怒之下进攻扈家庄?会不会将扈家庄杀个血流成河?
扈三娘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刚刚有了几许血色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你怎……么了?”郑飞正在观察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无意间正好看到扈三娘的异状,还以为扈三娘是蛇毒复发立刻问道。扈三娘沉默片刻终于泪眼婆娑的说道,“你的人会不会已经……”
郑飞明白了,立刻回道,“这个……应该不会!”
扈三娘一愣,就像是在绝望中又抓到了一线希望,急忙问道,“为什么?”
郑飞回道,“我……天道军有军法……只要投降……就不能杀……所以只要你大哥……投降……就肯定没事!”
扈三娘曾仔细看过天道军的律法书,明白郑飞指的是什么,她以前对此并不相信,但此刻从它的最高统帅嘴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就算她明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却也多少得到了一丝的安慰,让她怀抱了一丝希望!
“但愿吧……如果真是那样……谢谢你!”扈三娘激动的说道。郑飞轻轻一笑,重新转回头来,直到这时他的脸上才显露出几分的担忧,的确,根据天道军的军法只要扈成投降了就不会使得扈家庄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天道军从成立之初能一直遵守军法的主要原因就是有自己在!自己在,谁也不敢不遵守!军法是自己所制,也因自己的存在才具有最高的法纪效力!
但现在自己不在了,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失去了自己的天道军会发生了什么变化郑飞心里也没有底,而害得自己落入悬崖的扈家庄会不会成为天道军发泄的对象,天道军众将会不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
郑飞也无法肯定!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暂时安慰一下扈三娘罢了。
夜渐渐深了,折腾了一天,郑飞与扈三娘都是饥肠辘辘身心俱疲,但树下的群狼就是不离开,周边还都是陡峭的山壁,二人只得继续待在树上,渐渐的郑飞有了几分困意,在连打了三个哈欠后就听身后传来扈三娘的声音,“嗯……你……往后坐坐吧……”
郑飞回头一看,只见扈三娘慌忙低下头躲过自己的目光,同时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棵侧柏的根部是最粗最宽的,旁边还有一些分支的树干,正好形成一个较为宽敞的树窝,坐于其中依靠山壁比只坐在树干上无论是舒适度还是安全性都要高许多,刚刚郑飞就是特意让扈三娘坐在此处,自己则跨坐在前面的树干上。
“你过来坐吧,在那里……不小心睡着了掉下去就遭了。”扈三娘的声音如蚊细语,显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一个异性紧挨着自己坐在身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郑飞想了想便道,“嗯……多谢!”说罢郑飞便坐了上去,原本挺宽的地方顿时变得拥挤起来,郑飞赶忙又使劲往边上挪了挪,扈三娘始终低着头,两只手紧张而用力的摆弄着衣角。
沉默……尴尬的沉默……
“那个……咱们……把腿绑上吧!”郑飞打破沉默比划着说道,扈三娘想了想就点了点头,只有用绳索绑住腿才能防止不小心掉下树去。郑飞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就用绳索将自己与扈三娘的腿绑在了树上。
沉默……重新开始尴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感觉困意袭来,慢慢的都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
郑飞只觉眼前突然一亮,他睁开眼,原来天已经亮了,太阳升起来了,不过随即看到的一幕却让郑飞禁不住有种窒息的感觉,只见……他和扈三娘已经不知何时紧紧的依靠在了一起,而且扈三娘还蜷缩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温顺的像个小猫一样,他自己的左臂也不知何时已搭在了扈三娘背后,紧紧的搂抱着扈三娘。
郑飞闻着从扈三娘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体香,感受着怀内如温似玉的美人,一颗心不由狂跳了起来,口感舌燥,他突然有了一种欲望,感觉这个女子是那么的娇弱,这种欲望让他想怀抱她,保护她!
但他却不知,扈三娘其实刚刚也醒了,原来她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胸,他的心跳一加速就已让扈三娘醒了过来,待她发觉自己与他正这个样子后脸早就红了,但她也不敢动,因为只要一动就会更加的尴尬,而且……她也觉得这个怀抱居然还……蛮舒服的,给人一种坚实依靠的感觉。
就这样,两个人都在装睡,在这孤寂的幽谷之中彼此给予着,又相互慰藉着……
直到一声动物的惨叫突然在下面响起,二人一惊再也无法装睡下去,他们赶忙分开往下面看去,只见下面的狼群大乱开始四散跑开,一条狼倒在血泊中,它的身上插了三支箭!三支箭……?!
郑飞心头一喜,紧接着就听远处传来有人兴奋的大叫,“在这里!我们找到统帅了!统帅!”
466,三夫人驾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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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顺着声音望去心下顿时大喜,只见远处正有一群人往这边赶来,那一身统一的黑色军服是那么的亲切!
而为首一人不是王进又是何人?!哈哈,兄弟们果然连夜来救自己了!
郑飞激动的一把抓起旁边扈三娘的手,“我们得救了!”咦,直到这时郑飞才发现一夜之间自己的舌头和嘴唇都消了肿,说话也利索了,看来那草药还真是对症。
扈三娘也激动的连连点头,但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抽回,只是脸上除了一片娇羞外还有一抹担忧和紧张的神色,因为她已经发现来者全是天道军的人,心中不由一紧,大哥呢?扈家庄呢?他们没有来救自己该不会是……
郑飞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下也是紧张起来,其实从两人受惊一下子分开郑飞就已知道扈三娘刚刚也在装睡,心下不由暗暗窃喜,二人历经一夜凶险,患难与共,尤其是刚刚那一幕,身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男人,郑飞难免已经动了心思,但此刻一看扈三娘那担忧的表情郑飞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如今摆在二人面前最大的一个问题不是别的,正是天道军有没有对扈家庄怎么样,万一扈家庄和扈家庄内上上下下已经被……那可就糟了!
郑飞迅速解开绑在两人腿上的绳索对扈三娘说道,“姑娘,你先在树上待一会,我下去,别担心,应该……嗯!”
扈三娘知道自己与郑飞想到一起去了,也明白郑飞现在下去的目的,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只觉一股无比窒息的紧张,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朝着郑飞点了点头。郑飞迅速从树上跳下去,此时王进等人也已来到近前。
众人齐齐跪倒拜道,“拜见大头领!”
只有王进直接来到郑飞身前首先激动的抱住郑飞,然后上上下下将郑飞看了个遍,发现郑飞只是衣服刮破了,皮肤也有几处擦伤和刮伤这才放下心来,紧接着一下子跪倒在地激动的拜道,“王进有罪,害得统帅摔下悬崖,请统帅治罪!”
原来昨日扈三娘的马正是因为被王进砍伤这才发疯带着扈三娘和郑飞跳下了悬崖,王进总觉得是自己害死的郑飞,从昨天到此刻他连夜带人发了疯的下山寻找,早已打定了主意,若郑飞没事还好,若郑飞……他定要以死谢罪!
郑飞扶起王进笑道,“王哥,我不怪你,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哈哈!”
王进激动的连连点头,又满脸惊讶的问道,“统帅,这么高的悬崖,您怎么……啊!是她!贼妇!我杀了你!”他正比划着抬头一看悬崖正好看到了树上的扈三娘,此刻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便要拿刀去劈了扈三娘。
郑飞心中大汗,暗道我的王大哥啊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我要真恨她不早杀了她了,还会容许她与我一起躲在树上吗?郑飞赶忙拉住王进压低声音紧张的问道,“慢!那个王哥……山上的情况怎么样?我坠崖后你们有没有……攻破扈家庄?!”
王进一愣,接着摇头道,“昨日您坠崖后,兄弟们都愤怒万分,大家确实想要血洗扈家庄,但吴军师和朱贵等人劝住了大家,说当务之急是全军赶紧下山救您,不可因为攻击扈家庄而耽误了时间,反正扈家庄也跑不掉,待找到了您再做打算。我们便只留下四千人继续围困扈家庄,剩下的一万多人,连同攻击祝家庄与李家庄的总共三万人全部进山搜救您来了!哈哈,却没想到还是我先找到的您!”
郑飞听了心中大喜过望,大笑道,“如此就好!哈哈!如此就好!”
说罢,郑飞立刻抬头朝着正在树上焦急等待的扈三娘一笑。
扈三娘一看郑飞的表情就知道扈家庄没事,霎那间无比的惊喜涌上心头,激动的她瞬间热泪盈眶。
王进这才发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郑飞接着急问道,“可带来了药品等物?”
王进一惊,“您受伤了?带了带了,不只是药品,军医我也带了!”
说着王进就从身后唤过一个背着草筐的人。
郑飞一把拉过他,“可带了治疗骨折的夹板等物?”
那军医赶忙道,“带了带了……”说着就卸下草筐从里面取出夹板等物。
郑飞一把接过然后快速的重新爬上侧柏开始为扈三娘用夹板固定起了骨裂的右小腿。
扈三娘真是羞得满脸通红,现在跟昨夜可不一样了,昨夜只有他们两个,现在下面可是有上百个人正看着呢……,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给自己固定夹板的郑飞,心中不由一番思绪,说实话,若论相貌,这个人跟自己理想中的郎君还差的很远,但经历了昨夜那一系列凶险后,自己竟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真是太幼稚了!相貌?相貌有何用?便是生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又能怎样?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品格才是最重要的,此人不计前仇,危难之中对自己不离不弃,尽心尽力施以援手,绝对是一个好人!再加上自己以前听说时并不相信但此刻却已确信无疑的种种天道军的传闻,更加证明此人的不凡之处!
此生若能托付于这样一个与自己共患难中见真情的男人,也便无几多遗憾了……!
郑飞为扈三娘固定好夹板,看着下面一声叫道,“王哥,你上来!”
王进一愣,赶紧爬上了侧柏,他也不傻,又是“过来人”,一看扈三娘的样子心中终于明白了几分,现在他可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我勒个去,统帅真是牛人啊,兄弟们连夜搜救你,你居然已经把连累你坠下悬崖的小娘们搞定了,我真是笨的要死,刚刚居然还骂未来三夫人作“贼妇”?!
郑飞将那根绳索一端重新挂在扈三娘腰上对王进说道,“王哥,过会小心些往下顺绳,扈姑娘腿受了伤,不能用力!”
王进抱着赎罪的心态连连点头,“是是,统帅放心!”
郑飞又对扈三娘道,“姑娘,那个你要下去,我得……”说着,郑飞试探性的伸出双手。
扈三娘知道郑飞的意思,脸色又一红,索性闭上眼睛似是默许。
郑飞便轻轻抱起扈三娘朝着王进点了点头,王进立刻用力提着绳子,郑飞则小心的将扈三娘抱离侧柏往下顺,待扈三娘往下顺了一尺后,郑飞这才松开扈三娘然后一下子跳下侧柏,双手举起来准备接下扈三娘。
就这样,王进一点点往下顺绳,不一会郑飞终于接到了扈三娘,他重新将扈三娘抱住,扈三娘也自然而然的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所有在场的天道军将士都一脸的恍然大悟,看向郑飞的目光中那叫一个钦佩……
紧接着就有人将带来的担架抬了过来,郑飞又小心的将扈三娘放在担架上,众人这才开始顺着原路返回。
在路上,当着扈三娘的面,王进高兴的对郑飞禀报说,在祝家庄内内应的接应下,庞万春和花荣以很小的伤亡代价顺利攻克了祝家庄,斩敌一千,俘虏四千,杀祝彪并顺利解救栾廷玉等人!
扈三娘听在耳中,不知怎地,这个对她来说原本应该是一件坏事的消息却让她心头莫名暗暗一喜……
返回的队伍一会就放一支响箭,然后就能从远处也听到响箭一支接着一支的响起,这是搜救大军事先商量好的信号,谁找到了统帅谁就放响箭!
待郑飞等人回到山上时,得到消息的搜救大军已经回来了大半。
众人一看郑飞居然还活着,并且只是受了轻伤都是又惊又喜,连呼统帅真乃神人,定有天神庇佑!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则是郑飞对待那个害他坠下山崖的扈三娘的态度,在王进的连连暗示下众人都反应过来,明白天道军很快就会再多一位统帅夫人了!
郑飞先是安排安道全为扈三娘查探伤情,结果是扈三娘的确有轻微的骨折,但体内蛇毒已无大碍,只要再喝两副药就可痊愈,郑飞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扈三娘便对郑飞提出了一个请求,她要郑飞放她回扈家庄,她答应郑飞,她会劝扈家庄投降的!
467,三夫人驾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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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对扈三娘返回扈家庄的请求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并对扈三娘说,“请小姐转告扈公子,扈家庄若愿降,天道军可保扈家庄上上下下平平安安,而且,扈公子若愿从军,还可继续统领扈家军!”
同时,郑飞为了表达诚意,还将在上山过程中俘虏的三百多名扈家庄士兵也一起释放,让他们护送着扈三娘重返扈家庄,又下令大军全部后撤三里,投石车等攻城武器全部当场拆除!
眼见郑飞如此,扈三娘更是感激不已,随后就由三百多名扈家庄俘虏护送着朝扈家庄而去,郑飞则一直送出营门外,一路上扈三娘频频转身望向郑飞,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扈三娘并没有让郑飞等待太久,在她进了扈家庄的寨门后约莫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扈家庄寨门大开,数骑冲出朝着天道军方向而来,为首者乃是一名青年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扈成!
原来扈成也以为扈三娘已经死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沉寂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他也认为扈家庄即将遭到梁山泊血雨腥风般的报复,即便是现在想投降人家也不会接受了,就在他刚刚做好要率领扈家庄与梁山泊决一死战的决心不久,他却突然接到报告说大小姐回来了,而且是活着带着三百名被俘虏的士兵一起回来的!
扈成大喜过望,急忙出来一看果然看到了完好无损的扈三娘,兄妹这一重逢只觉如同跨越生死天际之般,这些年因扈三娘婚事而产生的隔阂也瞬间消散。
扈成急忙问扈三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扈三娘简短的叙述了她与郑飞坠崖后所发生的种种,直言若不是梁山泊统帅不计前嫌相救,自己现在不是死于蛇毒就是已葬身于狼腹之中!
整个过程听得扈成是又惊又楞。
扈三娘又道,祝家庄已被攻破,祝彪也已战死,李家庄李应根本没有与梁山泊交战为敌,如今独龙山上只剩下一个扈家庄孤军抵抗梁山泊四万大军!
扈成听了更是大惊!
最后扈三娘便道,“大哥,如今咱们已没有了任何继续抵抗下去的必要,咱们还是投降吧,梁山泊承诺只要咱们投降便不计前嫌,还可在独龙山上做个太平庄园,如果大哥你愿加入梁山泊,则还可统领扈家军!”
扈成思索片刻便同意了,扈三娘原本想和他一起向梁山泊投降,扈成眼见扈三娘骨折便没有同意,却引得扈三娘有点失落,脸上遗憾的表情分外明显。
扈成可是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眼见扈三娘如此心下不由万分奇怪,却也不好发问。
扈成率众来到天道军阵前,他立刻翻身下马朝着郑飞拜倒,“扈家庄扈成携全庄来向天道军投降,此前多有冒犯之处扈成愿一力承担!还要多谢统帅不计前嫌救我小妹性命,我们扈家上上下下永远铭记统帅大恩大德!”
郑飞笑着扶起扈成,“救人不过徒手之劳,倒是扈公子如此深明大义,使得扈家庄免去了一场生灵涂炭呀!”
一边说着,郑飞一边不自觉的往扈成身后众人看了一眼,一看没有扈三娘的身影脸上也显露出几分的遗憾,扈成一看心下又是一动,再联想起小妹刚刚的表现,这下心里顿时算是全明白了,不由暗暗惊讶,难道说自己的小妹居然跟梁山泊的统帅……
若放在从前,以扈成犹犹豫豫的性子定然还要傻楞一会,但从昨日到此刻,扈成如同经历了生死两重天一般,对他的心性也是一次难得的磨砺,使他看待事物的眼光和角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此刻他虽然无比惊讶于小妹与这天道军统帅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化的关系,但转念一想,如今祝彪已死,那份婚约自然就作废了,眼前这人拥兵十余万坐阵数州实乃当世枭雄,小妹若嫁他,虽意味着从此扈家庄就要与梁山泊彻底绑在一起,但对扈家庄来说,却也不异于一次难得的振兴家族的机会!
扈成打定主意当即又拜倒道,“扈成愿加入天道军,从此甘为驱使,还乞收留!”
扈成愿入伙郑飞当然更高兴,大笑着扶起扈成,“好!扈公子放心,扈家军以后还归你统领!”
祝家庄已灭,扈家庄已降,如今就只剩下老狐狸李家庄的李应了。
郑飞随即又率领天道军直扑李家庄而去,扈成为表忠心,也带了两千扈家兵一起跟了去。
那李应昨日正待坐山观虎斗,虽然庄外来了数千梁山军但并未发动任何攻击,李应明白,这是梁山泊给了自己一个大面子,意思是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别出来捣乱,且看我如何收拾你那两个联盟。
结果等了半天,寨外的数千梁山军突然急匆匆的撤走了,李应对此颇为吃惊,不由暗付,难道是梁山泊在攻打祝家庄和扈家庄那遇到了麻烦,所以只能调走这些人马去支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办?是现在撕毁与梁山泊的协议率兵攻打梁山泊呢,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待在庄中再观察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杜兴说话了,杜兴道,“庄主,小人去山下送信时沿途所见梁山泊兵强马壮,如狼似虎,帐内更是猛将如云,断然没有败给祝扈二庄的道理,庄主切不可轻举妄动,且先再观察一下为妙!”
李应采纳了杜兴的建议,但也下令庄内全军同时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继续固守李家庄,二便是随时做好出庄大战的准备!
此刻梁山大军一到,李应在寨楼上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扈家庄的庄主扈成,一个就是自己数月前第一次请降时见过的郑临风!
李应一看他们两个居然一起来了更是大吃一惊!一连串疑问瞬间升起在心头,难道扈成和扈家庄已经降了?难道昨日寨外梁山人马的突然撤走只是梁山泊想试探一下自己是否是真心归顺?!难道祝家庄已经?!
李应的后背一阵发凉,连连庆幸幸亏自己听了杜兴的话,没有贸然行动,否则……!他正在庆幸着,只见从梁山军那里飞奔而来一骑,马上是一个英俊威武的年轻将军,此人来到寨楼下便是长枪一指寨楼一声高喝。
“李家庄的人听着,我乃天道军花荣是也!本将特奉天道军统帅之命前来告诉尔等,祝家庄已被我们攻破,祝彪已死,扈家庄已归顺我们,尔等此刻是战是降快快拿定主意,一炷香后若不开门归顺,我们便要发动进攻了!”
说罢,花荣调转马头重回阵营,李应看着他的背影已是令汗淋漓……
约莫只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李家庄的大门便开了,数骑直朝天道军阵前而来,正是李应率众而出来到天道军阵前表示愿降。
郑飞自然又当众褒扬了李应一番,但跟对待扈成不同,郑飞并没有承诺李应还可继续统帅李家军,只说李兄你若不想下山,还可好好待在独龙山上做你的富家翁。当然,你若愿加入我们,我也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李应放下心来,又是跪拜谢恩,然后他转身朝着李家庄的方向一摆手,留在李家庄的杜兴轻轻一叹,立刻下达了命令,所有李家兵放下武器走出营寨正式向天道军投降。
至此,独龙山三庄终于被顺利平定!
468,郑飞的烦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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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军也立刻开始了清点战利品、整编三庄人马等工作。
此番大战,战斗最惨重的就是祝家庄一战,由于是攻城战,伤亡在所难免,其中作为进攻主力的阳谷军阵亡两百余人,伤两百余人,整个团伤亡近半,负责策应的独立师稍好一些,阵亡五十余人,伤百余人。
乍一看阳谷军的伤亡似乎有些大,但请看他们的战果,他们与独立师一起共歼敌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
如此一比较,天道军的伤亡似乎还不大,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胜,完全得益于阳谷军与独立师的通力配合,此战阳谷军主攻,而独立师则利用断魂驽,黑漆弓等对祝家庄实行压制,打得祝家庄根本无法抬头,一抬头就被射,那叫一个惨,仅此一法便杀伤敌人数百人。
待攻破城门,花荣身先士卒一马一枪率先杀入城去,于数千祝家军中如入无人之地,大显神威,而阳谷军众将士眼见长官如此,更是精神大振,奋勇杀敌,几个回合便将祝家兵杀的节节溃败,全无士气,待独立师也投入城中战,天道军攻城总兵力瞬间达到近八千人,大胜自在情理之中!
同时,此战还缴获了大量钱粮,仅钱币一项便达几十万贯,粮食多达两万担!
而扈家庄与李家庄两战仅在上山过程中发生了小规模交战,天道军共阵亡六十余人,歼敌则有三百余人,两庄共投降归顺六千余人。
在随后对待两庄的态度和方式上也各有不同。
在对待扈家庄上,经过郑飞的授意,扈家庄一切照旧,并没有被查封家产资军,扈成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懂事”的主动交出了二十万贯钱与一万担粮作为归顺见面礼。
郑飞早已摸清了扈家庄的底细,知道扈成这次是下了血本,心中也颇为满意。
李家庄就没这么幸运了,根据李家庄内情报局卧底的反映,郑飞已知道李应在张清率众离开李家庄后他曾动下令对天道军做出发动进攻准备的命令,可把郑飞气的不轻,好你个李应,假如老子真的被祝家庄击败你还会落井下石不成?!
郑飞由此更加认定此人三心二意反复无常,遂决定好好惩罚他一下,于是硬逼着李应交出了四十万贯钱与两万担粮。
李应虽然心疼的要命,但他明白的确是自己背信弃义在前,也知道能有今日的结果已是幸运至极,钱再多有什么用?你也得有命花不是吗?
待一切统计工作结束,自然也少不了论功行赏,全军上下根据战功皆有嘉赏,其中有几个人得到的嘉奖和提拔颇为引人注目。
首先是花荣,花荣在此战大放异彩,刚刚组建才两个多月的阳谷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令人叹服,花荣得首功当无异议,他被郑飞官升一级,授旅长,从投降的李家军中选出的体格达标的两千人也全部划给了新成立的阳谷旅,并依旧派花荣率部镇守阳谷。
花荣自是感激,承诺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阳谷旅训练出来!
接下来是扈成,扈成及时归顺,避免一场大战,也属大功一件。由于扈成明确表示愿做武将不做文官,郑飞就履行承诺,从扈家军中选出体格达标的两千余人组成步兵旅,由扈成担任旅长,旅内各级军官则从独立师内提拔一些军官担任,此旅编于王进麾下。
扈成对这个任命也是非常的满意。
出人意料的是,扈三娘也被任命了职务,却不是在扈家军内,而是被任命为独立师骑兵旅下辖骑兵三团的团长,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骑兵团可是常年跟随在郑飞身边的亲卫部队之一。
据说在家中养伤的扈三娘听到这个消息后真是又惊又喜又羞,如此直白的“暗示”,让一个大闺女怎么受得了?
天道军上上下下也都明白统帅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平心而论那扈三娘的本事大家也都见过,授个团长也不算过分。
李应此次聪明反被聪明误,差点犯下大错,加之家产被狠狠宰了一刀,李应几近心灰意冷,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重用,但结果一出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居然也被授予旅长衔,入统帅府新成立的“商务部”,协助杜迁管理天道军钱粮,原来李应虽然贪生怕死,老奸巨猾,却有着丰富的钱粮管理经验,而郑飞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重新给了他一个机会!
李应喜出望外,欣然接受。
杜兴也有功劳,尤其是劝住李应一事直接避免了李家庄走错路,他被破格提拔授予团长衔,进参谋部任职。
栾廷玉在此战中虽未直接立战功,但他武艺高强,又在祝家庄俘虏中威信极高,郑飞便在祝家庄俘虏中挑选出两千余人组成步兵旅,由他担任旅长,受辖在他师弟林冲麾下。
栾廷玉又惊又喜,连连拜谢。
祝龙与祝虎虽已查明的确没有参与祝彪私通朝廷的罪行,却也难辞其咎,尤其是这些年祝氏三杰在独龙山上横行霸道,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本该受到重罚,但郑飞还是履行承诺赦免了他们,让他们带着祝家一家老小迁居巨野,从农从商悉听尊便,祝家兄弟眼看能捡回全家性命已是非常幸运,并且也怕极了天道军,不敢再有丝毫报仇打算,从此果真定居在了巨野。
同时,郑飞还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安顿独龙山上下及周边百姓,将祝家庄与李家庄两庄良田分给他们,扈家庄所拥有的良田也以极低的田租租给了他们,赢得百姓交口称赞。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天道军各部先后离开独龙山各回驻地,郑飞也要重返了郓州城了。
只是这场大战虽然取得了大胜,但郑飞却开始有点头疼了。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扈三娘了。
郑飞直到这时才觉出自己如此任命扈三娘似乎太过草率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该怎么向李家姐妹交待?
当初李家姐妹劝自己纳妾时自己拒绝了,如今人家不提了,自己反倒找回来一个,这叫什么事?这简直就是没有节操嘛!
即便自己与扈三娘还未真正捅破那层窗户纸,依旧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但不可否认,自己将扈三娘任命为亲卫部队的团长的确有私心的成分在里面,因为自己必须先想办法让扈三娘跟李家姐妹多接触一下,以后再顺其自然的那个啥,而想跟李家姐妹多接触,除了给她们当丫鬟就是当护卫,扈三娘当然绝对不可能当丫鬟,于是也就只有在亲卫部队任职才行得通了。
但谁料,自己草率下命后才发觉问题所在,此举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很可能是还没等扈三娘见到李家姐妹,这件事就已经通过潘金莲,林娘子,还有花小玉那几个大嘴巴小娘们传到了李家姐妹的耳中。
李家姐妹辛辛苦苦身怀六甲,这个时候却出来一个扈三娘,即便她们再“深明大义”,再“理解体谅”,她们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很……
这……唉!郑飞真是后悔死了,心里满是对两位夫人的愧疚,只叹自己跳了一次悬崖把脑袋摔坏了,这么性急干嘛?怎么也得等李家姐妹生完了孩子再行动吧?
只是任命扈三娘的军令已经公布,此刻断然再没有朝令夕改的可能,如今也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就这样,郑飞怀着愧疚的心情重返了郓州,临行之前郑飞原本想去看看正在家中养伤的扈三娘,但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郑飞打点主意,此事且先拖一拖吧,如果李家姐妹真的知道了扈三娘的事,自己既然没有接着带她回去或许能多少给两位夫人一点安慰。
于是,他只是让安道全再去为扈三娘诊治了一次,留下许多上好的疗伤药并告诉她,统帅要她先养好伤再去郓州赴任。
扈三娘接到郑飞的消息后心中却是甜蜜蜜的,此刻扈三娘已经完全处于终于找到心上人并情窦初开的甜蜜之中,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总会给自己编织出最美丽的梦,也会从最好的方面去看待所有的问题进行自我安慰。
就像对于郑飞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她就给了自己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他是三军之主,公务肯定繁忙,这才抽不出空来看自己吧?
而对于这一次郑飞让自己养好伤再去郓州赴任,她又觉得这是郑飞心疼自己的一种表现。
总之,我们的扈大小姐就这样在甜蜜的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中等待着,等待着……
469,郑飞的烦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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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回到郓州就直奔统帅府看望李家姐妹,待穿过前院来到后院,郑飞一进门就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李家姐妹正被丫鬟搀扶着流泪前来迎接自己。
原来当日郑飞坠崖之时众人虽都觉得郑飞此次恐怕是九死一生,但为了一点仅存的希望,为了避免引起各州的震动,也为了避免惊吓都已怀胎六甲的李家姐妹,王进、吴用等人下令全军上下绝对不可将统帅坠崖的消息散布出去,一切都待大军搜救出郑飞或他的尸体再做打算。
但即便如此,这么大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仅仅一日一夜之间,大半个京东西路都已得到了消息,而统帅府自然也不例外,李家姐妹都是悲痛欲绝,几番昏厥!
好在仅仅小半日之后就接着传来了郑飞获救的消息,李家姐妹这才放下心来,这两日情绪刚刚平复了些,没想到再见到郑飞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刻郑飞一见李家姐妹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定然已经知道自己曾经坠崖的事,心中除了愧疚又是大大的懊恼,直怪自己粗心大意,获救后竟没有接着给两位夫人写上一封信报个平安,让两位夫人白白受到一场惊讶,再回想起坠崖那一刻对她们姐妹深深的留恋,郑飞也禁不住热泪盈眶,赶忙快步上前抱住两位夫人。
三人迎到一处紧紧相拥,虽才分别五日,却有恍若隔世之感,满堂温情也感动的丫鬟下人们流泪不已,直叹统帅与两位夫人的感情真是情比金坚,天下难寻!
过了一会待情绪稳定了些,郑飞突然想起一事,赶忙问道,“清照、洛灵,你们的肚子没事吧?”
李清照擦擦眼泪温柔的抚摸着肚子说道,“夫君放心,孩子没事,今天早上还踢我呢。”
李洛灵则泪眼婆娑的的说道,“我里面那个也没事,唉,若不是为了他们两个,我和姐姐昨日就……”说着说着又要落泪。
郑飞赶忙劝道,“好了乖,不哭,我这不没事吗?本夫君吉人自有天佑,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都……”
说着,郑飞又想起了扈三娘,心头不由一颤,赶忙闭上嘴了搀扶着两位夫人重新坐回位上。
郑飞接着问几个丫鬟两位夫人这几日的饮食和睡眠状况,众丫鬟都老老实实的一一作答,最后却是林翠儿突然冒出来一句,“两位夫人别的还好,就是肚子大了太不方便,每天都是累得腰疼,整晚都……”
“翠儿!”李清照打断了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郑飞一愣,这才明白原来怀孕这么不容易,看着两位夫人瘦弱的身躯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郑飞心中的愧疚更重了,直叹自己这事做得真是不厚道,两位夫人辛辛苦苦为你怀胎,你却要……!
不行,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伤害两位夫人的心!哪怕一点也不行!
此刻,郑飞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心底一叹暗道,扈三娘之事……还是算了吧……或许那日在崖下的情动一刻不过是一时冲动,或许人家扈三娘也顶多只是感激自己救了她而已,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既然如此,既然它还没有开始,那就不要让它开始吧……
郑飞心中默默对着那个美丽的身影说了一声再见,但心中却不知怎的就是一痛,他赶忙稳定心情继续陪着二女说起了话。
接下来郑飞就简短并有所保留的说了说自己坠崖及获救的过程,虽然郑飞刻意的轻描淡写许多,但也听得两位夫人心惊胆战,直道真是老天保佑,二女一心疼郑飞眼圈又红了。
郑飞赶忙转移话题说起了此次大胜的经过,这才好歹让二女的心情又平稳了些,正说着,李四更突然来报说朱贵前来求见,正在书房等候。
郑飞不假思索的回道,“嗯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再……”
李清照却道,“夫君你去吧,我和洛灵见到你就心安了,我们也没什么事,公务绝对不可耽误。”
郑飞想了想便点头起身道,“好吧,你们先歇着,我忙完再来看你们。”
说罢,郑飞便走出了屋。
等郑飞走了,李家姐妹又聊了起来,没聊两句,李洛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让丫鬟下人全都退了出去,然后她才对李清照说道,“姐姐,你说夫君他……什么时候会告诉咱们?”
李清照摇头轻轻一笑,“我不知道。”
李洛灵大眼睛眨了眨,“姐姐,你不伤心吗?”
李清照又一笑,“为什么要伤心?”
李洛灵撅撅嘴,“咱们都这么不容易了,他还在外面……哼!”
李清照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丫头,夫君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想,自从咱们下山后,各地的财主大户抢着给他送美女,其中比咱们姐妹漂亮的不知有多少,你几时见他接受过?咱们想让翠儿等人去给他陪床大丫鬟,他又何曾答应过?作为一个手握大权的人,他能为咱们姐妹洁身自爱到现在已是极为难得了。”
“其实我也知道,”李洛灵有些失落的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别扭,咱们以前劝他找他不找,咱们不提了他却又找了一个……”
“这也不怪他,他与那女子一起坠下悬崖,共同经历生死磨难,产生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从前咱们姐妹不也如此吗?”
“可是,找就找吧,还瞒着咱们,难不成还怕咱们跟他闹不成?哼,把我李洛灵看成什么了?我才不会那么泼妇呢。”
“你又错怪他了,他此次没有把那个女子也一起带回来,应该就是怕咱们姐妹伤心。”
“姐姐你……就会帮着他说话。”李洛灵不服气的嘟囔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清楚的表明她其实也已经想通了。
“唉……”但到了这个时候,李清照却又叹了口气。
李洛灵一愣,“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李清照道,“我既是为夫君,也是为那个女子。我太了解夫君了,他这人处处都为别人着想,刚刚他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满眼都是愧疚,只怕他眼见咱们姐妹如此辛苦就更不会把那事说出来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女子……这相思之苦,咱们姐妹可都知道其中滋味呀。”
郑飞走进书房,只见书房内已经有一人站着垂手等待,但他却不是朱贵,而是一个……蒙面之人?!
待郑飞落座,也不需他开口问,那蒙面人已恭敬的将一叠小纸条双手摆放在郑飞面前桌上,同时说道。
“各地皆无异状,除了……宋江!”
郑飞伸向纸条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瞳孔也是一缩!
470,郑飞的烦恼(3)
此次郑飞虽然从坠下悬崖到被救起才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却是自从郑飞上梁山后天道军第一次处于不在郑飞掌控之下的权力真空期,在这一天一夜里,分处京东西路的天道军上上下下都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
郑飞很清楚,即便自己是天道军的缔造者,即便自己对天道军而言几如信仰般存在,即便自己对天道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但不可否认,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在自己存在的情况下,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自己有如神明般敬佩并且死心塌地的始终忠心,哪怕自己突然有一天不在了也不会改变!
就像那周世宗柴荣,以他仅仅在位五年就取得的成绩看,他绝对有继大唐后平定天下,复兴汉业,成就绝世伟业的圣主潜能,若非英年早逝,赵匡胤也永远不过是他手下一员大将而已,但即便像他那样的威望,不也照样在死后便被赵匡胤简简单单夺了天下?
因为,没有人会永远对一个死人忠心!
郑飞从没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达到柴世宗的高度,他只是很好奇,好奇假如自己真的不在了,自己手下的这些人中会不会也出现个“赵匡胤”呢?哪些人又会露出他原本的面目并且蠢蠢欲动的想做些什么呢?
结果此次郑飞的坠崖恰恰满足了这一条件,目睹郑飞坠崖的每一个人恐怕当时都明白,统帅绝对是九死无生了……
当郑飞重返天道军的那一刻,他便秘密对眼前的这个蒙面人下达了一个命令:出动全部密探,将天道军内凡是团级以上的将领军官在自己坠崖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全部调查清楚!
此时的调查局已经处于了半公开的状态,像信鸽就已推广到全军进行使用,许多人也都知道了朱贵手中掌握着一支直接听命统帅的秘密情报军,所以朱贵与调查局的作用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自从天道军占据京东西路以后,又有一个新的调查局成立了,一个彻底隐藏在地下的完全独立于老调查局的情报部门,这个新部门的隐秘程度之高甚至连朱贵和庞万春这两个调查局元老也不知道,因为它的任务只有一个:监视各地将领!
从它成立的那一天起,几乎在所有团级将领的身边都有一到数名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他们小到丫鬟家丁,大到这名将领身边的心腹部下,他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帮助郑飞牢牢的掌控着天道军的一切!而它的管理者就是此刻站在郑飞身前的这个蒙面人,他是谁只有郑飞一个人知道,郑飞多数时候只叫他,影子。
至于那个新的调查局也有一个很怪异的名字,“预防局”。
预防局?
被预防局监视的将领既包括呼延灼、张清等原朝廷降降,也包括晁盖、吴用等梁山元老,甚至还包括像鲁智深、邓元觉、林冲、王寅等郑飞直到现在还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
郑飞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看惯了历史的尔虞我诈,郑飞很清楚,为了利益,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为了利益,有些人连父母都敢害!再信得过的兄弟身旁,也难保会有奸猾小人作祟!
不要怪郑飞多疑,也不要怪他腹黑,即便郑飞依然深爱着这群兄弟,他也必须这么去做,就像“预防局”的名字一样,他只是想在不好的事情即将出现之前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干涉它,使它不再发生,而不是非要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出现的时候才流着泪举起屠刀!
我既不做柴世宗,也坚决不会做朱元璋!
郑飞略一停顿后继续拿起那些小纸条看了起来。
影子则继续低声道。
“四月七日戌时末,宋江得知统帅坠崖,大惊失色,闭于屋内数刻后突然命人备马,仅带其弟宋清连夜出城不知去向。直到第二日酉时方归!”
“去了哪里查清楚了吗?”郑飞手中翻阅不停,冷冰冰的问道。
“查清楚了。不过……”影子有些犹豫。
“说!记住,在我这里,你只需要汇报,不需要思考。我只要过程,不用你给我结果。”
“是!据晁盖处探员报,四月八日一早有两人来到兖州晁盖府外求见晁盖,恰晁盖昨夜在军营待了整整一夜,他们便等在府外,一直等到午时晁盖才回来,晁盖一见其中一人便惊喜道‘公明,你怎么来了?快快随我入府,我正好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此人问道,‘晁盖哥哥有何好消息?’”
“晁盖回道,‘我昨夜接到消息,统帅率兵攻打独龙山不慎坠崖,我是又惊又急赶忙召集部下让他们提高警惕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敌情。谁料今早又传来消息,说统帅已被救起,而且是仅仅受了轻伤,哈哈!统帅就是统帅,果然自有天佑!此乃我天道军之大幸也!’”
“然后那人面色一变,又随口与晁盖谈了两句便告辞了,连晁盖府门都没进!”
影子娓娓道来,尤其是在叙述晁盖等人的一言一行的时候,他就像是亲眼所见并一字一句全部记在了脑中一样。
“确定没进晁盖府门?!”郑飞放下手中纸条,抬头紧紧盯着蒙面人露出黑色面巾的眼睛问道,霎那间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屋中,直让影子禁不住浑身一颤。
影子赶紧低下头,“确定!”
“你去吧。”郑飞背靠在座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是!”影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两眼终于小心的快速看了郑飞一眼,目光谨慎而虔诚,就像是在看自己奉为信仰的一尊神像,随后只见他也不走正门,而是来到书房的一角伸出手将书架上一处空空如也的架壁往里一按,那片木壁居然一下子就被按了进去,紧接着就见旁边一个书架缓缓移动了一边露出来一个地洞,影子又朝着郑飞的方向弯腰抱拳一拜便钻进了地洞,那书架再次缓缓回归原处挡住了地洞,同时书架上那处木壁也重新恢复正常,与整个书架和为一体,一丝一毫异样也没有。
屋内又静了下来。
郑飞依旧在闭着眼睛,似在沉思,又似已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张开眼睛。
“宋江啊宋江,我刚出事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行动了吗?!”
“找晁盖?!你想让晁盖做什么?你是想劝他拥兵夺权吗?!”
“难道无论怎样都无法让你放弃那份野心吗?!”
……
“呯!”
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茶杯的破碎声。
守在门口的李四更一惊连忙冲进书房,只见地面上一滩水渍,那个郑飞平日最喜欢的纯白无暇的茶杯已被摔碎在地面上。
李四更心中更惊,他跟了统帅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统帅发这么大的火,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多大的凶险也不曾令统帅变色过,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个怪怪的蒙面人究竟跟统帅说了什么竟惹他发了这么大的火?
李四更赶忙弯腰收拾起了茶杯的碎片,结果他刚捡了两片就听到……
“四更,不要捡了,去把安道全找来。”郑飞的声音低沉,似是有无尽的落寞在里面。
李四更赶忙起身道,“是!”
独龙山大胜的喜讯很快传遍诸州,各地军民倍受鼓舞自不在话下。
一个月后,五月十二日午时刚过。
一队由十几骑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郓州城下。
郓州城作为天道军的政治军事中心,又是统帅府驻地,守备级别自然最高,无论是进出城都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虽然这些骑兵都是身穿的天道军军服,但守门的军官还是例行公事的拦下了他们,“停!兄弟们是哪个部的?进城何事?”
行在最前面的一名骑士笑着一指那军官笑道,“耿营长,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得兄弟我了?”
那军官一愣,再一仔细看那人才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张老弟,可是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你怎么胖了?胖的兄弟我都认不出来,你这是……?”
姓张的骑士脸色一正道,“我等护卫独立师骑兵旅一团团长重返军中,请耿营长让开让我们进城去。”
那耿营长一惊,再仔细往骑兵队中一看这才发现行在众骑之中竟有一员女将正在抬头打量着高耸的城墙,笑容绽放,绝世的容颜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471,郑飞的烦恼(4)
经过一个月疗伤,扈大小姐的小腿终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这是扈大小姐活到二十岁所经历的最漫长的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她天天盼着自己的伤能好的快一些,天天盼着能早日出发去郓州,即便现在无法跟郑飞在一起,她也想法设法的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郑飞,而天道军派来护卫她的十几名骑兵团士兵便被她下令,要他们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统帅的一切故事都说出来!
这十几名士兵中恰巧就有一人乃是当初郑飞上梁山后所带的第一批兵,此人叫张鲁德,如今已是独立师骑兵一团的一名连长。
张鲁德见证了梁山泊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强盗山头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的整个过程,与绝大多数天道军士兵一样,他视郑飞如天神一般敬仰,对郑飞的故事那更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结果郑飞原本就很精彩的故事经他那张大嘴一说,再添油加醋一番,直听得扈大小姐是如痴如醉,流连忘返,小妮子一看自己的如意郎君果真是一位顶天立地、雄经铁胆、受人爱戴的不凡英雄,心中的欢喜那更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
但她却始终未再收到来自郑飞的任何一点消息,别说是书信了,哪怕是一句问候也没有,只是每隔五六天就会有一名叫做韩立的自称是隶属于独立师的军医来给扈大小姐查看腿伤,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说没有失望与失落那是假的,但扈大小姐并不气馁,她坚信自己的直觉,坚信那一天在崖底下的心动一刻,坚信与郑飞分别时她从郑飞眼中看到的深深不舍,坚信郑飞安排她进入亲卫部队的“坏心思”。
所以她也坚信情郎并不是遗忘了自己而是他太忙了!
就这样,扈大小姐在憧憬与期待中度过了这一个月。
当然,她也早已知道郑飞已婚,家中有两位夫人,而且这两位夫人还是亲姐妹,据张鲁德等人说她们还都是万里无一的大美人,对此,扈大小姐虽然有点失落却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觉得像郑飞那样的大英雄,又是那么好的人,若到现在还没个妻子才是不正常的。
恰恰相反,对那两位已经捷足先登的“大小夫人”,扈大小姐不但不害怕还充满了熊熊的斗志,她扈大小姐可是个骄傲的女子,她对自己的美貌与智慧都绝对有信心,她相信凭借自己的魅力一定能彻底完全的俘虏郑飞的心!
尤其是她在听说那两位夫人都是文弱女子后就更有信心了,她认为像郑飞那样的人,在他身边陪他开疆扩土的应该是像自己这样能陪他一起在战场上拼杀,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将军才对,那种只会舞文弄墨,只能留在后方享清福的娇弱碧玉女子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
今日,扈三娘便辞别父母仅带着两名贴身丫鬟来到了朝思暮想的郓州。
郓州,我扈三娘来了。
临风,我来了……
扈三娘等人很顺利的就进了郓州城,接着便由张鲁德引路去了独立师大营。
待来到大营不久,得到消息的庞万春带着几名独立师将领前来欢迎扈三娘,然后便带着扈三娘去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宅院。
令扈三娘惊喜的是那宅院居然布置的跟自己在扈家庄的闺房非常的相似,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闺房直接从扈家庄搬到了这几十里之外的郓州城。
扈三娘心中更是甜蜜,除了他,又会有谁对自己如此用心?
随后庞万春等人就告辞了,但他刚刚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却被扈三娘叫住了。
庞万春犹豫了一下便让其他人先走,他则翻身下马问向扈三娘,“扈团长还有什么事吗?若有其他需要尽管开口。”
扈三娘略显羞涩的问道,“嗯……师长,咱们……咱们统帅现在正在哪里?何时才会现身?”
庞万春回道,“按照惯例,统帅每隔几日就会去郓州城周边几大军营检阅部队,距离下一次来独立师应该就在后天。”
“真的?谢谢师长!”扈三娘满脸兴奋的朝着庞万春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
庞万春略带尴尬的点头一笑回了一个军礼,这才重新上马疾驰而去。
处于极度欢喜中的扈三娘并没有察觉庞万春的异常,只是哼着小曲高兴的便回了屋。
庞万春策马而行,却是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夜无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扈三娘早早便换上铠甲骑着战马往操练场而去,这是她就职的第一天,她要努力,她要积极,她要证明自己并不是靠着情郎才当上的团长,而且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让郑飞丢面子!
对于扈三娘,大多数独立师将士还都只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独立师任命了一个女人担任骑兵一团的团长,而且这个女人的来头可不小,就是她大战林师长,又孤身一骑于天道军严密守卫之中将统帅一绳擒获,拖着统帅逃跑了数里,最后被王进与林冲两大猛将逼得她与统帅一起坠入万丈悬崖,但随后二人却又奇迹般的共同得救,后来统帅不但没有治她的罪,还因她而不费一兵一卒劝降了扈家庄,接下来更是任命她为骑兵一团的团长,顶替了刚刚被提拔到别处任旅长的老团长。
光听这番故事就够吓人的,这一个月来独立师上上下下可没少谈论这位女团长,都对这位独立师历史上第一位(天道军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早已有人,就是“母夜叉”孙二娘,此刻正与其夫张青共同任职于鲁智深的第一军)女将军充满了好奇心。
而扈三娘任团长的骑兵第一团也没少被别的团取笑,说他们以后就得被个小娘们管了,一团的兄弟们以后可别也变得娘娘腔哦诸如此类。
骑兵一团八百多条汉子气的鼻子都歪了,却也无可奈何,直叹自己真是倒霉,独立师这么多团,怎么就偏偏挑中俺们这个团呢?唉!
就在昨日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独立师,那位女团长扈三娘终于来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整个独立师居然比平时的集合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刻钟就集合完毕,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搞得庞万春等人哭笑不得,不过他们也都明白这群大老爷们是啥意思。
而满场的焦点也都集中在了扈三娘的身上,顿时只听尽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赞叹声。
漂亮!简直是太漂亮了!
大家都没想到扈三娘竟是这么漂亮一个人!真的是她擒获统帅并害他坠入悬崖的吗?不会是传言有误吧?
不过惊讶归惊讶,大多人看向骑一团的目光还尽是戏谑的味道,战场上漂亮有什么用?漂亮能杀敌吗?军营是讲究实力的地方,这里永远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来添什么乱?
骑一团的八百多条汉子也都垂头丧气的,一个个像得了鸡瘟的鸡一样。
扈三娘看在眼中不由皱了皱眉头,心中已有点点不满,但为了郑飞的“面子”,她还是忍了下去。
人数既然已经都到齐了,庞万春随即一声令下早训正式开始,无非是些诸如跑步、队列、阵型演变之类的训练,这些训练对天道军每一名士兵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但对扈三娘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的团长都是指挥着手下有条不紊的训练,唯有她茫然的跟着自己的手下进行训练。
张鲁德则始终跟在扈三娘身边给她做“导游”,引着扈三娘完成了全部的训练。
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更是引得阵阵哄笑,当然,天道军的老少爷们们也并不是非要寻扈三娘的不痛快,只不过他们作为天道军的精锐部队,战功卓著,这些年真是骄傲惯了,总觉得自己高出别的部队半头,如此骄傲的一支部队却突然来了一个女将,多少让他们的大男子心理受到了一点的损伤。
结果这一下却点毛了扈三娘的脾气。
扈三娘是谁?扈家庄内从小到大说一不二的大小姐,素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她?她刚刚已经在忍了,此刻再一听那哄笑,大小姐脾气终于犯了,只见她突然勒住马朝着满场爷们大喝一声。
“笑什么笑?!哪个不服气的敢出来跟本姑娘过几招?!”
472,郑飞的烦恼(5)
(今日有事,两更一起发吧,第一更)
随着扈三娘一声怒喝,整个训练场上瞬间沉寂下来,八千多条汉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柳眉剔竖、杏眼圆瞪的扈三娘。
站在观训台上的庞万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朝着旁边三个旅长狠狠的瞪了一眼,我昨天真是白嘱咐你们了!三个旅长都赶紧把头一低,谁料到这小娘们脾气居然这么大?
别人不知道扈三娘是什么身份庞万春却一清二楚,这哪里是给自己任命了一个团长,分明是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姑奶奶嘛,庞万春看着那群好事的老爷们真是气的鼻子都歪了,平时真是练的你们太轻了,你们闲的蛋疼招惹谁不行非得招惹她,这下可好,这可如何收场?!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赶紧想办法补救吧!无论是扈三娘伤了还是败了,自己都没法向统帅交待!
庞万春快速思索一番随即朝着扈三娘正色道,“扈团长,操练之时不可喧哗!我念你初来军中不懂规矩且不追究,还不速速回归阵中好生操练!”
说罢,庞万春又朝刚刚带头哄笑的那两个团故作生气的吼道,“二团三团无故喧闹扰乱训练纪律,待早训结束之后全部加罚越野跑二十里!以后如有再犯,定严惩不贷!”
顿时,二团与三团一千多个人都苦着脸咧了咧嘴,娘啊,加罚二十里,原来这小娘们是招惹不得的啊!
庞万春心中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扈大小姐啊,我是既给你台阶下了又为你惩罚了刚刚对你不敬的那些人,你现在可以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谁料,扈三娘却一下子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观训台前朝着庞万春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师长,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兄弟们对我当团长都不服气,但我既然敢来当这个团长就不是来混日子的!请师长允许我对二团和三团的团长发起挑战,我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这个团长我是没法再往下干了!”
扈三娘眼圈微红,脸蛋也红扑扑的,显然是动了真怒,原来她虽是女儿身,却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比男儿差,做什么事她都非常努力,以至扈成虽比她大几岁也早习武几年,但仅仅在她习武三年后就已不再是她的对手,这里面既有天赋的原因,也有她更加努力的成分。
此次她之所以动了真怒,既是她非常反感看不起女人,尤其是看不起她的行为,那二团三团正好触动了她的尊严底线!
同时,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护郑飞的“面子”,自己这团长可是郑飞任命的,自己要是做不好,被人耻笑,岂不是证明郑飞不会用人?!
所以,她必须战,而且必须现在就战!
庞万春一愣,他万没想到扈三娘的脾气竟这么倔,自己都给她这么大一个台阶了她居然也不要?!庞万春虽然没看到扈三娘与林冲交战过程,但他也听说扈三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本事高的也有限,而自己手下这群人各个都是刀口上舔着血过来的,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主,大小姐你跟他们比武可是不一定能捞到便宜的呀!
但此刻,七八千名独立师将士已都在看着庞万春,满场寂静,等待着庞万春的决定。
庞万春眼见如此心中终于无奈一叹,无论是独立师还是作为它前身的独立团,独立营,独立连,这支部队之所以一直都是天道军最精锐的部队,靠得并不只是精良的武器装备,也不是靠得其尽选能才入军的组军策略,它真正靠的是这支军队一直传承的不惧生死,不惧任何困难与挑战,无所畏惧的勇气!
独立师面对任何敌人,哪怕是比他多出几倍的敌人,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独立师上到师长旅长下到普通士兵都敢拔出兵器嗷嗷叫着往上冲,靠得就是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如今二团与三团触犯了扈三娘的底线惹恼了她,扈三娘的话又岂非是同样触犯了独立师的底线?!庞万春知道,他不能再明目张胆的维护扈三娘了,自己再这么维护她,那就是伤害了独立师的军魂!伤害了这支骄傲的部队的尊严!好,你既然对独立师发起了挑战,想证明你自己,那便来吧!
独立师没有一个孬种,想赢得我们的尊敬与认同,那便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庞万春点点头,“好!本师长同意你的请求!扈团长请起!”
说罢,庞万春又看向二团和三团,“谢老六,彭刚,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谢老六与彭刚都是独立连从成立之初便在的老兵,一步步靠着战功提拔起来直到成为的团长,虽然是两个大老粗,却也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二人来到近前抱拳道,“末将在!”
庞万春道,“扈团长要向你们两个挑战比武,你们敢不敢应战?”谢老六大嘴一咧,“当然敢,只不过……扈团长是女的,俺就怕……”
彭刚也笑道,“我也怕手上没轻重万一……”
庞万春听了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群混蛋真是越来越狂了,是该找个机会杀杀他们的威风了!此时庞[奇`书`网`整.理'提.供]万春心中竟有些希望扈三娘能赢。
他又看向扈三娘,“扈团长,二团长谢老六兵器是一条铁棍,擅长近战。三团长彭刚的兵器是一柄长枪,三十六路泰山枪法使得出神入化。他们两个武力相当,你跟其中任何一个比只要胜了就可以认作……”
却还不等他说完,扈三娘已露齿一笑道,“师长,不用这么麻烦,两位团长我都要挑战,那就先谢团长吧!”
庞万春眼中一亮,此女倒真是好自信!
谢老六与彭刚两个人却是眼珠子一瞪,这个小娘们倒是好大的口气,我们两个居然都敢挑战?!
扈三娘笑着看看谢彭二人,“两位团长,咱们怎么比?是地上比还是马上比?”
谢老六满不在乎的回道,“扈团长是女人,你选好啦,我谢老六都可以!”
彭刚也笑道,“一切以扈团长方便。”
扈三娘点头一笑,“好,咱们既然是骑兵团,那便在马上比吧!”
谢老六与彭刚又相视一笑,他们都是马上来马上去的行家,跟他们在马上比不是自讨苦吃吗?
比武地点就在训练场上,七八千名将士眼看比武成形都兴奋的围拢在训练场四周,给比武留出来一块方圆五六十步的空地。
谢老六在西边,扈三娘在东边。
谢老六提着铁棍抱拳道,“扈团长请!”
扈三娘也不客气,拔出日月双刀便驾马冲来,谢老六见状也开动迎上。
二骑很快冲到一处,谢老六铁棍长,首先一棍挥下,当然,谢老六只使了六分力,对方毕竟是女人,好男不跟女斗,没必要使出全力,但谢老六却犯了轻敌自大的毛病,这一棍后竟是前门大开全无留手。
扈三娘眼中一亮,举起双刀一举迎上,一声巨响,兵器分开,谢老六不觉一愣,他终于发现此女力气居然也不小,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惊讶的又发现两道刀光已交替着朝自己袭来!
在刀光的后面,是扈三娘一双坚定的眼睛!
原来扈三娘竟两刀架开长棍又顺势直扑而来!
谢老六大惊,此时长棍尚未收回,这两刀来势凶猛不留余力,大有直取自己人头之势!
谢老六慌忙往后一躺躲过这两刀,同时单手持棍往下一点再一用力正待再度直起身子。
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扈三娘竟双手同时一松刀柄,两手用力往马头上用力一按,同时双腿再一用力蹬起,她整个人竟自马鞍上凌空而起翻身一脚正中谢老六胸口!
这是扈三娘的绝技之一,名叫“蝎子摆尾”。
然后扈三娘便稳稳落在地上笑着看着谢老六。
谢老六直起身子一摸胸口,发觉只是被踢了一脚沾了点土,顿觉面子有损一指扈三娘道,“扈团长怎不打了?刚刚老六我轻敌,咱们再……”
“还打个屁!你输了,下去!”庞万春没好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老六急忙道,“我又没……”
庞万春伸手一指扈三娘的脚,“看清楚再说话!”
谢老六顺着方向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扈三娘的那只鞋的前头竟有一柄三寸长的短锋!她脚上穿的竟是藏匕鞋。
谢老六额头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刚刚她若在踢自己胸口那一脚时就把匕锋伸出,自己现在岂不早就……?!
谢老六也是率性汉子,虽然自己败在轻敌,但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话说,他当即翻身下马朝着扈三娘抱拳道,“扈团长绝技,谢老六甘拜下风!”
扈三娘抱拳一笑,“承让!”
满场顿时一片欢呼!
473,郑飞的烦恼(6)
(第二更)
精彩!简直是太精彩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以威猛而著称的二团团长谢老六竟然被扈三娘瞬间击败!
尤其是一团的汉子们更是兴奋异常,大有扬眉吐气之感,新团长果真了得,狗日的二团再让你们得瑟!
二团的一帮人则都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小娘们……哦不,这扈团长还真了得呀!
庞万春心中也不由暗赞一声,谢老六的本事他很清楚,一条铁棍使得刚猛无比,后来.经过师父王进的点拨更是又上一层,加上他又力气奇大,后劲也足,无论冲锋还是缠斗都属高手,此次他之所以落败就是太大意轻敌了,但即便如此也难掩扈三娘在刚刚电光火石间所表现出临机应变的反应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关键时刻找准时机步步紧逼,撒手双刀毫不犹豫,那一脚更是孤注一掷,若得手,自己就胜,若没有得手,自己便将落得个既无兵器又以下马的劣势,终将逃不过谢老六的疯狂反击!
扈三娘既是赢在对机会的把握上,也是赢在勇气上,这两种精神又何尝不是行军打仗时最需要最珍贵的两种精神?!
庞万春心中终于放下心来,看来统帅将此女安排在独立师中叶并不全是出于私心,此女也确实极为了得!
现在就连庞万春自己也不禁有些期待接下来即将开始的扈三娘与彭刚的对决了,彭刚本事不比谢老六差,有了谢老六的前车之鉴,彭刚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那扈三娘又该如何应对呢?
场上,扈三娘重新捡起双刀翻身上马回到东边,对着已经在西边就位的彭刚抱拳笑道,“彭团长请!”
彭刚现在已经完全收起了刚刚轻视的目光,谢老六已经载了跟头,自己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当小心应对!
“扈团长请!”
二骑几乎同时开动冲向场中并缠斗在了一起,只见彭刚的长枪有如长蛇一般攻守兼备,扈三娘的双刀也是灵动飞舞密不透风,双方眨眼就毫无保留的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打的那叫一个精彩,众人看得叫好连连。
庞万春看着也是禁不住连连点头,彭刚确实没有轻敌,全力以赴,但即便如此扈三娘亦不落下风,守中有攻,此女看来不禁机智,真功夫也确实不弱。
不过……照这么打下去最后应该会对扈三娘越来越不利,因为彭刚曾在林冲手下干过,枪法多得林冲点拨,彭刚将泰山枪法与林家枪法融会贯通,已初步有了自己独创的彭家枪法的雏形,此枪法越打变化越多,加之彭刚是男人,天生就从力气以及耐力上要比扈三娘强,随着扈三娘体力的下降,落败应该是迟早的事。
但扈三娘已经证明了自己,便是败也是傲败,经此两战,独立师再无人敢轻视于她了!
果然,彭刚与扈三娘又交手五六十个回合后扈三娘的双刀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也逐渐沉重了起来,反观彭刚却是越战越勇,枪法变化层出不穷,扈三娘已露败像。
二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突然,一把刀飞起插在了地上,原来扈三娘一个不留神竟被彭刚将右手的刀击飞了,扈三娘一惊,便要侧身去捡刀,彭刚哪会给她机会,几枪逼退扈三娘,扈三娘掉转马头就跑,彭刚紧接着就追了上去,他满脸得意,因为按照规定只要跑出比武圈便算输了,这场比试自己算是赢定了!
但他却没发现,扈三娘的嘴角却露出来一抹得意的笑意……
彭刚刚追出十几步,扈三娘突然一转身紧接着一个东西便朝彭刚飞来,那是扈三娘仅剩的那把刀,彭刚长枪一抖便击飞了此刀,哈哈,扈三娘还想打个回马刀反败为胜?真是笑话,太小瞧我彭刚了,我可是一直在防着你这手!
可他却得意的太早了……他直到击飞了那把刀后才发现刀的后面还有一物,那是……一条绳索!
彭刚大惊,连忙用枪去挑绳索,可那绳索竟然绕着长枪一转再度冲向彭刚,说时迟那时快,绳索准确的落在了彭刚身上,彭刚只觉身子一顿,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被绳索拽着腾空而起重重落在了地上。
扈三娘一下子勒住坐骑,一手持绳笑吟吟的看着被绳索捆缚着躺在地上的彭刚。
静……满场一片寂静!
紧接着就是欢呼声四起。
扈三娘又赢了!那条绳索在她手中简直就像是活物一般,居然还会借力变向?!
天哪,简直太神奇了!这就是她用绳索擒住统帅的那个绝技吗?!
一团的八百多条汉子都乐得发了疯的嚎叫,二团则同情的看着已经看傻了眼的三团,得,今天丢人真是丢到家了,不但没了面子还要被罚二十里越野跑。
庞万春瞪大眼睛看着扈三娘,禁不住连连惊叹,如果说上一场扈三娘胜谢老六靠的是反应与勇气,那这一场便是她实力与智慧的体现!
那一刀的脱手真的是被彭刚击飞的吗?不,那分明就是扈三娘故意脱手再假装落败,又用飞掷的一刀吸引彭刚的注意,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那一下绳索套人的绝技做掩护!
精彩!简直比上一场还要精彩!
扈三娘翻身下马来到彭刚身前为他解开绳索,“彭团长,得罪了!”
彭刚羞得满脸通红,“彭刚甘拜下风。”
扈三娘一笑,“我不过耍了个计,若真一招一式较量,我已撑不过三十招了。”
彭刚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赶忙又抱拳道,“非也,两军交战哪有傻乎乎的只比蛮力的,彭刚败得心服口服,有幸见识扈团长绝技,也败得不冤!”其实真没什么,她这一招连统帅都被她擒获过,自己能跟统帅一个待遇说出去也不丢人。
彭刚又转身朝庞万春抱拳道,“师长,彭刚服了,甘愿受罚。”
谢老六也赶忙抱拳道,“老六也甘愿领罚。”庞万春哈哈大笑一声,“以后还敢不敢嘲笑女人了?”
谢老六与彭刚都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地。
庞万春点点头,看向全场正色道,“你们都记住,我们是一支骄傲的部队,拥有着无上的荣誉,但我们绝对不能做一支骄傲自大甚至是狂妄的部队,一支总觉得自己老子天下无敌的部队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是!”独立师八千将士齐声高喝。
庞万春大手一挥,“早训结束,全体吃饭去,二团三团再跑二十里越野跑,跑不完不准吃饭!”
……
扈三娘骑着马昂首而行,身后是抬头挺胸的八百多条汉子,她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写满了自信与……期待。
……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扈三娘的身影出神,目光之中是赞许,是欣慰,也有深深的思念以及伤感。
“四更,走吧,该回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骑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今天一大早扈三娘便早早起身了,并开始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精心的梳妆打扮起来。
因为今天就是郑飞按照惯例检阅独立师的日子!
她要将最美丽的自己展现出来,呈现给自己的心上人去看,女为悦己者容。
一个多月的等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久别重逢,你也在期待这一刻吧?
幸福写满了她的脸上……
474,郑飞的烦恼(7)
所谓的检阅其实很简单,就是郑飞现场检阅一下独立师的早训,或许还会在早训后再讲上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天的检阅也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在半个时辰的早训中,郑飞只是站在观训台上观看,时不时与庞万春说上几句话,最后甚至连对独立师的讲话也省略了。
但统帅的到来还是如往常般鼓舞了独立师,作为统帅的亲卫军,独立师八千多人都是拿出了最佳状态认认真真的进行早训,以对得起这份荣誉。
而在八千人之中,扈三娘更像是万点绿中一抹红那般耀眼,合体的铠甲衬托着她优美动人的曲线,大红色的披风,脸上虽是略施粉黛却也是经过精心的点缀,令原本绝世的容颜更添上了令人窒息的美丽。
但……错愕却写满了她的面容,无数次想象中的开场白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含情相视也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和关心也没有,他唯一一次看向自己的时候就是自己带着部队经过观训台下时,他似乎只是朝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似水如常平平淡淡,看着自己与看着任何一名独立师将士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扈三娘惊呆了,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所等来的结果?
不,不是这样的!
难道……对,当着这么多人他又怎么跟自己亲近?他毕竟是统帅,他要注意影响……对,一定是这样!
扈三娘心下终于稍安,只是一种令她心颤的担忧却怎么也无法从心中驱散,令她的心情似是笼上了一层乌云……
郑飞似乎很忙,早训没结束就急匆匆的走了,扈三娘愣愣的看着郑飞在众人簇拥下远去的背影,如行尸走肉般完成了接下来的训练,途中还失误了几次。
接下来又是几日漫长的等待,扈三娘整个人就像是失了神一般茶饭不思,焦虑不安,每天总会不自觉的看着房门发呆……。
在终于又熬过一个七天后,终于又到了统帅来检阅早训的日子。
才短短七日扈三娘整个人就很明显的瘦了一圈,但她依旧用心的再次梳妆打扮一番然后早早来到了操练场,只是今天的操练注定又要注定是一场无比的失望。
郑飞依旧如上次那般仅仅用平常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唯一不同的是郑飞这一次讲话了,但内容也无非是鼓励大家继续刻苦训练,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扈三娘呆呆的看着远处郑飞的身影,面色苍白……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事到如今她不可能看不出来,难道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难道自始至终自己都生活在梦中?难道?
郑飞的演讲简短而直接,很快,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惊醒了扈三娘,她回过神来一看,原来郑飞已经讲完了,他正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骑马穿越训练场,而他行进的路线恰巧就在扈三娘的身前!
扈三娘重新燃起了一丝的希望,她痴痴的看着他,攥着缰绳的手因为太过紧张和用力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一眼,她只需要一眼,只需要郑飞经过她身前时能转头看她一眼,只需要这一眼扈三娘就能再找寻到一丝的希望。
但郑飞却再一次让她失望了,扈三娘几如失魂落魄般回到了住处……
梦醒而破碎!
那一夜,扈三娘的房间传出了隐隐的哭泣声……
从第二天一早开始,无论是扈三娘的两个贴身小丫鬟还是张鲁德等她的部下都觉察出扈三娘变了,变得那么的冷若冰霜,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只是不停的练武,训练,每天第一个到底训练场,又是最后一个才走。
短短时间独立师就送给了扈三娘一个新的外号,“疯将军”!
统帅府后院。
李洛灵撇着嘴一脸的无奈,“姐姐,还真让你给说中了,郑郎他……唉!”
李清照摇头一叹,“郑郎他是太心疼我们姐妹了,为了不让咱们伤心,宁可自己伤心,而且还连累了那位扈姑娘……我的心里也很不安。”
李洛灵道,“姐姐,那位扈小姐好可怜啊,咱们帮帮她吧?”
李清照戏谑的看着李洛灵,“小妹这是心软了?我怎么记得前几天还有个人整天喊着什么小狐狸精啥的?”
李洛灵俏脸一红,“这……这不是我可怜她嘛,唉,这相思的滋味,咱们姐妹又不是没尝过,但扈小姐却是郑郎就在眼前却远如在天边,这种滋味只怕比咱们更难受,最起码咱们还明白郑郎心中一直有咱们。”
李清照点点头,“是呀,可是怎么才能帮她呢?难不成咱们还能当面去跟郑郎说,夫君呀,我们知道你喜欢扈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快点把……”
刚说到这里李清照心中突然一动,“有了,我有主意了。”
李洛灵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李清照神秘一笑,对李洛灵压低声音说道,“郑郎不是以为咱们一直不知道吗?咱们就……”
李洛灵眼中一亮,笑着点了点头。
“将军请进。”一名笑容满面的军士推开一扇门对扈三娘说道。
扈三娘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她的手上还提着郓州城有名的甜酥行做的上好的两盒点心。
这是离独立师驻地不远的一处民房,不久前,结束了训练的扈三娘刚刚回到住处就见到了这个军士,此人对扈三娘说他是韩立的手下,说韩军医听说扈三娘回来了,担心扈三娘的腿伤没好利索留下病根,想为扈三娘再确诊一下,只是韩军医前几天不慎受了伤不便亲自来,特意命他来请扈三娘去他家,他在家中等候扈三娘。
扈三娘虽觉得自己的腿伤肯定已经痊愈了,但眼看韩立如此负责,自己都受了伤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再说自己的伤能好的这么快也有仗韩立每隔几天辛苦往返郓州与独龙山给自己诊治,现在他受伤了自己也应该去探望一下,这便跟着这名军士来到了这里。
扈三娘刚刚进屋,就只听身后一声响,她回头一看,门竟被关上了,扈三娘心中一惊,上前一拉门。
嗯?!门居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闪过扈三娘心头!
她将两盒点心往旁边桌上一放,立刻自怀中拔出了贴身的匕首,然后警惕的慢慢往里屋走去,她立刻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站在里屋对着自己笑。
是他,是那个叫韩立的军医!
只是他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满面红光一看就是活的很滋润。
韩立一笑对着扈三娘抱拳一礼,“扈团长好久不见,欢迎扈团长光临寒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扈三娘将匕首往下微微一沉,冷冷道,“韩立,你什么意思?!”
韩立道,“扈团长莫紧张,不是在下想见将军,是有人想见您。”
说罢,韩立一侧身对扈三娘做了个请的姿势,“扈团长请随在下来。”他接着就转身往里走去。
扈三娘心中一动,不知怎地竟是一阵微微的激动,自己在郓州城举目无亲,又有谁会用这种方式见自己?难道是……他?!
扈三娘迟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待跟着韩立穿过了两个房间,韩立又推开了一扇门,“扈团长请进。”见扈三娘满脸戒备,韩立一笑自己先走了进去,全身毫无防备的等着扈三娘。
扈三娘心中快速一算,如此近的距离,便是这韩立耍花样自己也有把握将他一击击杀!
想毕,扈三娘终于还是进了屋。
直到进了屋扈三娘才发现屋里屏风侧竟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朝着扈三娘欠身一礼,“奴婢给小姐行礼了,扈小姐请。”
扈三娘更加的糊涂了,她跟着那丫鬟走过屏风,眼前的一幕令她大吃一惊。
只见屋中竟坐有两个女子,只是她们却像是都怀着孕,只能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
更令扈三娘感到惊讶的是此二女的美貌,扈三娘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是很有信心的,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自己漂亮的话那是一点也不夸张,但今日却见到了,而且是一次就见到了两个!
尤其是左边那位,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成熟之美,挺着的大肚子非但没有减低她的美丽,反而更加给她增添了几分伟大的母性的光辉,令人不由心生崇敬之感。
她们是谁?就是她们如此大费周折的想见自己?
“是扈小姐吗?我身子不方便,没法起身相迎,还请扈小姐见谅。”左边那位美丽的女子笑容满面,“终于见到你了,我叫李清照。”
475,甜蜜的惩罚(上)
李清照?!她就是李清照?!她就是统帅的大夫人?!
扈三娘无比惊讶的看着李清照,竟忘了反应,她简直是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在祝家庄养伤时,每次从张鲁德他们那里听到有关统帅的两位夫人时,张鲁德他们总会浮现起一种无比尊敬的表情,他们常说,梁山泊能出一位像统帅那样的领导者已是大幸,但更幸运的则是梁山泊居然还能有两位伟大的统帅夫人!
他们还说梁山泊的所有元老,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无论是将士还是后方的家眷,谁不是对她们有着发自肺腑的尊敬?!她们不只是统帅的夫人,更是梁山泊仁爱的化身!
对此,扈三娘当时总会在心中嗤之以鼻,伟大?仁爱?能有多伟大和仁爱?不过是张鲁德他们怕说不好听的传出去招惹麻烦罢了,不可信,绝对不可信!
但……此刻一见,扈三娘终于信了几分,她的美丽很特殊,竟让人不自觉的对她产生出一种亲切感。
扈三娘又朝另一个女子看去,既然其中一人是李清照,那她旁边这位同样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二夫人李洛灵了,看着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却既有一种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恬静之美,又有一种自己所不具备的狐媚之美,也是不可一世的尤物。
李清照见扈三娘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轻轻一笑道,“扈小姐?你怎么了?”
扈三娘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将匕首收回身上并单膝跪倒,“末将拜见大夫人,二夫人。”
苦涩,扈三娘心中一片苦涩,原来他的两位夫人竟都是如此天姿国色又充满着魅力,也难怪他对自己毫无感觉了……扈三娘啊扈三娘,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竟还妄想着取代她们,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扈小姐快请起,我们两个没有军职,也不担任任何职务,扈小姐不必如此。”李清照轻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扈三娘听了不知怎地心中竟又一酸,这个声音好温柔好熟悉,就像是娘亲的一样……。女孩子家受了委屈最想倾诉,最想寻求到安慰的对象就是母亲,扈三娘的眼睛已不自觉的有些泛红,但她立刻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自己需要面对,那就是他的两位夫人为什么找上自己?她们想做什么?难道……就连她们也误会了他对自己有意思?所以她们要对自己提前下手?!
这个念头令扈三娘禁不住心底一颤,大户人家后院争宠的事她可没少听说,其间的残酷在某种层次上根本不亚于男人们在战场上的拼杀,而这种争宠之战在王侯将相家中更是惨烈,你死我活的结果亦不少见!
这两位夫人虽然无论谁见了都会觉得亲近,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们背后是什么样的?!而消灭一个潜在的对手比对付一个已经上位的敌人更加容易的道理可是连路边小孩都很清楚的!
“多谢二位夫人。”扈三娘站起身来,抬头一看只见李家姐妹都正在打量自己,她赶忙又低下头去,内心一阵紧张与戒备。
“姐姐,这位扈小姐还真是很漂亮呢。”李洛灵笑道。
“那是当然,郑郎看上的自然是最好的。”李清照也一笑。坏了!扈三娘心中暗暗叫苦,她们果真是误会他对自己有意思了,今天恐怕就是给自己准备的鸿门宴哪!自己倒是什么都不怕,就怕她们会不会也对大哥和全家下手!如今祝家庄可是已经完全依附于天道军了,便是想逃也逃不了的!
扈三娘赶忙道,“两位夫人你们误会了,其实……”“扈小姐,我只问你,你喜欢统帅吗?”李清照笑吟吟的看着扈三娘打断她。
扈三娘的脸腾的一下就变红了,全然没料到李清照竟会如此直接,但她依旧急急的解释,“我不……我不……两位夫人你们真误会了,我……”
李清照突然一叹,“唉,扈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你不要怕,我们并无恶意。”
正在此时旁边韩立也低声对扈三娘道,“扈团长,在下不是什么独立师军医,在下乃是天道军总军医安道全的大弟子,专门任职统帅府负责两位夫人的健康,在下去祝家庄为将军诊治就是由两位夫人特意派去的,就连统帅也不知情。”
扈三娘顿时愣住了,韩立竟是她们派来照顾自己的?!哎呀,对了,自己当时每次见到韩立都逼问他有关统帅的所有消息,莫非……
扈三娘的脸更红了,她这些日子已经“想通了”,认定这一切肯定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但也有一丝庆幸自己并未将这份感情对别人说过,却没料到其实早就有人知道了,而且还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妻子!这可如何是好?!
扈三娘几乎已经联想到了自己家族即将遭受的“打击”,慌忙道,“多谢两位夫人关照!末将不知天高地厚,心生奢念,还请夫人赎罪!”说着,扈三娘又单膝跪在了地上,人家既然已经知道了,再狡辩也没用,不如痛快承认多博取些好感才好免罪,但她刚跪下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喜欢一个人却是错,天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清照见状一叹,“扈小姐请快起来,我们姐妹又怎会怪你呢?相反,还是我们姐妹对不起你才是。”
扈三娘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李清照,犹是梨花带雨。
李清照命翠儿扶起扈三娘,又让她坐在了位上这才说了起来,从自己姐妹与郑飞的相知相识到结合,再到郑飞之所在这么做的缘由。
扈三娘直听得心中是又喜又气又感动,喜的是他果然喜欢自己,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感动的是他与李家姐妹的情深似海,他为了自己的妻子不但洁身自爱,更宁可自己伤心也不伤自己妻子的心。气的则也是这一点,他居然为了不让自己妻子伤心却狠心让自己伤心!女人都是醋坛子,扈三娘也不例外。
“所以,应该是我们姐妹要向你说一声抱歉。”李清照与李洛灵一起朝着扈三娘微微一低头以示歉疚。
扈三娘赶忙道,“末将不敢。”虽是李家姐妹害的他不敢接近自己,但扈三娘此刻却是一点也不恨她们,相反,她还对她们心生感激,唉,难怪梁山泊人人尊敬她们,这样的女子谁不尊敬?李清照正色问道,“扈小姐,我现在再问你,你还喜欢郑郎吗?”
扈三娘愣住了,是啊,如今已经知道一切的自己还喜欢他吗?他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说实话,自己知道这一切后其实更喜欢他了,能把终生托付于这样的男人也不枉此一生。但……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失落与难过呢?是因为他那么狠心吗?为了维护自己的妻子而狠心的对待自己?这是不是也间接证明他对自己的喜欢远远低于对自己妻子的喜爱?所以才愿意牺牲自己的感情?
“我……我不知道,我甚至连他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扈三娘落寞的回道。
李清照却与李洛灵相视一笑,李洛灵道,“扈小姐,大家都是女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怪你,若换做是我,我说不定真狠狠心一走了之了,他对我狠心,我就对他更狠心,我要让他愧疚一辈子!”
扈三娘被说到伤心处,眼圈又红了。
“所以……我们姐妹给你报仇好不好?”李洛灵满脸狡黠。
扈三娘一愣!李洛灵故作生气的说道,“哼,他找了你,若说我们姐妹没点吃醋是不可能的,我们又不是圣人什么都想得开,所以本夫人很乐意帮你这个忙,既是惩罚他对我们姐妹不专心,也是惩罚他对你这么狠心,同时还可以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扈三娘愣愣的看着李家姐妹,心中快速一番计较后不由怦然心动,如果真的能证明……她摇了摇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能问为什么吗?为什么两位夫人会这么做?让我走对你们岂不是……更好?”
李清照坦然一笑,“因为……他都可以为了我们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放弃那无所谓的所谓争宠?我们信他爱他,这就足够了。”
扈三娘呆呆的看着李清照,一股暖流流过心田,似乎是学会了什么。
“好,小女答应两位夫人。只是……你们会怎……嗯……惩罚他?”
李洛灵调皮的嘿嘿一笑,“这个嘛……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三里之外。
“阿嚏!”郑飞打了了喷嚏,他揉揉鼻子看了看外面,只见艳阳高照。
嗯?这天不凉呀,怎么感冒了?
476,甜蜜的惩罚(下)
(扈三娘这段写的有点多了,还是快点结束情感戏转入正题吧,本章可能会不尽如人意,把妹先给诸位朋友说声抱歉啦。)
“什么?!扈三娘失踪了?!”郑飞大吃一惊,急问向站在书桌前的庞万春。
庞万春也是满脸的焦急,“是!今天一早她的两个丫鬟急匆匆的来找我,说扈三娘从昨日上午跟着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士兵走了后就再没回来。我立刻带人找遍了军营,又问遍了营地所有人,但都无人见过她。然后我又派人找遍了郓州城所有酒楼饭庄客栈,还是没有她的任何线索!”
“一名士兵?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我已亲自问过昨日执勤的士兵,他们昨天只见到扈三娘坐着一辆马车出了军营,无人认得那车夫是谁。”
“祝家庄去找过没有?”
“不只祝家庄,扈成那里我也派去了人,他们都没见过扈三娘!昨日在城门执勤的人我也问过了,他们也都没见过扈三娘出城!唉,到现在距离她出营已经快两天了!”
郑飞皱起了眉头,紧张与担心写满了脸上,“万春,独立师全部出动,将郓州城所有大街小巷全部排查一遍!”
庞万春迟疑了一下,“统帅,对外什么理由?”
郑飞想了想,“就说是……治安演习!”
“是!属下这就去!”庞万春想了想接着道,“统帅,您也别太担心,扈团长武艺高强、机智过人,应该没事,也许就快回来了。”
郑飞木然的点点头,庞万春又敬了个军礼便快步走了出去。
郑飞仰头靠在座椅上,只觉一阵混杂着后悔与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在这两次检阅独立师时又何尝没有感觉到扈三娘那炙热的目光,他又怎会不知扈三娘在自己走后落寞孤寂的身影。
他真的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了,他想用同样发自肺腑的炙热目光与她对视,他也想毫无顾忌的走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但他还是都忍住了,长痛不如短痛,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心软!
但直到此刻郑飞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扈三娘,你在哪里?千万不要有事!
“四更!”郑飞将李四更叫进屋,“去把朱贵找来!快!”
太阳刚刚落山庞万春就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独立师几乎快将整个郓州城翻了个遍但依旧没找到有关扈三娘的任何消息!
稍后不久,朱贵也前来禀报:调查局设在全城及周边的所有密探也都没有查到有关扈三娘的任何消息!
统帅府的上上下下随后就听到了统帅的书房中破天荒的第一次传出了统帅愤怒的咆哮声。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你的独立师不是我天道军最精锐的军队吗?!最精锐的部队警惕性为什么这么低!值守的怎么不调查清楚就任陌生人带走一个团长?!”
“还有你!老子每年投给调查局那么多钱,关键时刻你们的作用呢?!你不是吹嘘郓州城谁家每天吃了几两米你都知道吗?!怎么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再找!”
“不知道去哪找?!有人没人的地方都要去找!”
……
影子看着郑飞略有些铁青的脸色,老老实实的垂手而立,如立针毡。
“扈三娘身边可设有密探?”
“没有,属下记得您的吩咐,独立师内仅庞师长与扈团长身边没设密探。”
“唉,早知道应该配一个的……发布命令,命整个郓州所有密探上报消息,查清楚有没有谁跟扈三娘有过接触,尤其是扈成那里。”
“是!”
“去吧!”
“……”
“还有什么事?”
“统帅……两位夫人哪里是不是也要……?”
“影子,你记住,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我不希望我说过的几个人身边出现任何的密探!”
“是是!属下知罪!”
郑飞怎么也想不到,此刻扈三娘竟然与他的距离不过只有几步远,就在他身后房间的房门后,他现在只需要站起身走过去推开门就能见到正在偷听的她。
他现在却只能坐在外堂心不在焉的陪着李家姐妹说话。
“郑郎,你吃过晚饭没有?”
“嗯嗯,吃过了。”
“吃的什么呀?我和姐姐今晚都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好。”
“嗯嗯,吃过了。”
“郑郎?你有心事?怎么答非所问的?”
“啊?哦不,因为……今天有点累了,哈哈……嗯哈哈!”
“对了,我刚听下人说郑郎你发火了,是谁因为什么事惹的你?”
“哦……是因为一点军务,没什么要紧的事,呵呵……”
“那就好,对了告诉你个好玩的,今天小家伙又踢我了。”
“哦好,呵呵,好。”
“好什么好?!你到底怎么了?心事重重的,讨厌,不理你了,我睡觉去了!”
“洛灵……为夫抱歉哈,我……”
“砰!”回答郑飞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清照,我……”
“没事夫君,洛灵最近的情绪不太好,你别在意。”
“那就好……”
“只是夫君,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让夫人挂念了为夫不好……”
“夫君,我也要睡了,翠儿,扶我进屋。”
“清照,哎,清照……”
“砰!”
“姐姐,咱们是不是太残忍了?夫君他其实一天都没吃东西,你看他急得……”
“哼,刚刚我原本也心软了,但这个家伙……还是瞒着咱们,坏蛋!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两位夫人……要不算了吧,统帅他……”
“扈小姐没事,少吃几顿饭饿不着他,我们都没心软你也别心软,想想他是怎么狠心对你的,想想你为他流的泪。不过,怎么样?现在信了吧?我可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方寸大乱,他心里会没你吗?”
“嗯……”扈三娘细语蚊声的回道,满脸羞红,心中更是甜蜜,“可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我真怕统帅他太过担心……”
“那就明天吧,但今天咱们必须挺住,给他个教训。”
天亮了。
“统帅……”影子小心的轻唤道。
郑飞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找到没有?!”
“没……没有。”影子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郑飞再度闭上眼,只觉浑身上下筋疲力尽,扈三娘,你到底在哪里?我已经动用我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去找你了,你究竟在哪里……?!
“统帅,两位夫人请您过去吃早饭。”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好,我这就过去。”郑飞对外回了一句,朝着影子摆了摆手,影子一施礼便消失在了书架旁。
郑飞又立刻命人打来热水,让他好好洗了洗脸,又刮了刮胡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些这才去了后院。
李家姐妹已布置了一桌清淡却不失可口的早饭,正在等着郑飞。
因为昨夜的不愉快,郑飞连连讨好两位夫人,又是给李清照盛稀饭又是给李洛灵拿鸡蛋的,自己却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但还是勉强吃了一些装装样子。
终于,一顿味同嚼蜡的早饭吃完了,郑飞记挂着庞万春和朱贵两方面的消息,正要告辞离开,却听李清照突然说道,“郑郎,听说独立师来了位女将军?”
郑飞心中一惊,“啊?对……是有一个……”
“那太好了,这后院都是女人,男护卫终究有些不便,不如把那位女将军调来这里吧。”
郑飞心虚的的道,“这个……”
“怎么了?”
“她……最近……正巧军务缠身……”
“郑郎……唉!你究竟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你们……”
“郑郎,我和姐姐早就知道了,姐姐甚至早就猜到你会因为怕我们伤心而故意放弃这段感情,你这是何苦呢?你越是这样,我们才会越觉得对不起那位扈姑娘。”
“我……对不起。”
“郑郎,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对不起的应该是扈姑娘。”
“我知道……可是她失踪了,唉!”
“呀?!怎么会这样?!她会不会出事?!如果她出事了我们姐妹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这就派出更多的人去找她!”
“找到她之后呢?”
“娶她!”
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面羞红的美丽女子……
477,大战将至(1)
一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东西路和天道军,统帅要迎娶第三位夫人了!
而且这位三夫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初那个害统帅坠入万丈悬崖的扈家庄大小姐扈三娘!
与此同时,统帅与扈三娘在坠入悬崖后发生的事也迅速传开并广为人知,所有人这才知道原来统帅那日与扈三娘一起坠入悬崖后,二人一起大难不死,随后统帅竟不计前嫌,连续两次救扈三娘于蛇毒和群狼之下,用一个男人宽广的胸怀赢得了美人倾心,扈三娘为了报恩主动劝降了扈家庄,为天道军和自己的家族避免了一场流血冲突,也为天道军平定独龙山划上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结局。
他们的这份感情来得如此奇幻、惊险,又是那么的感人、温馨,既有着共患难的感动,又有着英雄救美的精彩,这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缘!
顿时,各地将领恭贺的文书如雪花般飞入郓州城,各地的许多百姓也都自发的拉鞭放炮庆贺带给他们新生活的天道军统帅的人生大喜之事。
政和六年五月六日,婚礼如期举行,郑飞以正式的明媒正娶形式迎娶了扈三娘,郓州城内一片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样。
而这一次婚礼也起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作用,朝廷如今已在京东西路四周布下了重兵,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的天道军都投入进了紧张的备战之中,这场婚礼恰如及时雨一般为充满着紧张氛围的京东西路注入了一份难得的轻松,极大缓解了将士们的压力。
大婚之后不久,五月十日,一个来自汴梁的绝密情报被送到了郓州城,情报说,朝廷针对京东西路的东征准备工作已正式进入了即将完成的阶段,短则半月,长不过一个月,东征必将开始!
郑飞与天道军又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备战之中。
大战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后方,并完全摸清自己的实力,于是随着统帅府一个令出,各地的将领官员们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地的军政事务情况报入郓州城,供郑飞与幕僚们参考,京东西路各地目前的真实情况也展现在了郑飞等人眼前,郑飞也根据这些情况发出了一个又一个命令,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社会政治方面,经过这半年多的发展,依靠着天道军严明的军纪,依靠着百姓的广泛支持,可以说天道军已经完全在京东西路站稳了脚跟,各地虽在前期偶有小规模叛乱但都被迅速平定,如今各地社会稳定,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可以说绝大多数京东西路百姓都已接受,或者说是习惯了天道军的统治。
但也有许多地方上报说民间已经有谣言兴起,说朝廷已经备下了百万大军即将前来收复京东西路,天道军惶惶不可终日已要弃城逃跑,引得许多地方人心惶惶,许多隐藏在地下的反天道军势力又有抬头的征兆,这应该是朝廷派来京东西路内的间谍所为,目的就是扰乱各州的民心!
对此,经历过未来高度繁荣发达的网络社会的郑飞很清楚,谣言之所以兴起,跟正面消息的流通不畅、发布不及时,以及政务不公开有很大的关系,出了事,当权者越是刻意的隐瞒,越会给谣言创造条件。
所以,郑飞当即下令各地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就叫做新闻院,每天派人在各地张贴文书,加大天道军的宣传,宣扬天道军的实力以及抗击朝廷军队的必胜勇气,及时通报各项准备工作,此举果然极大的稳定了各地的民心。
军事方面,天道军目前的总兵力也达到了五个军外加一个独立师和一个水军旅,总共十二万余人,经过半年的训练,十余万新兵和原朝廷降军都已被天道军顺利消化,经过系统而严格的训练后已经形成了十分不错的战斗力,武器装备也较为充足。
对此,郑飞下令全军再接再厉,拿出所有劲头开展最后一次大规模集训,整顿军备,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做好准备!
与社会和军事方面不同,经济方面着实经历了一场危机,那便是朝廷的包围给京东西路造成了许多的困难,便是别的物资暂且不说,仅仅一个粮和盐就给郑飞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因为这片土地历来就不是什么太肥沃的土地,粮草往往需要在自产的同时再从外面输入一些才够用,盐就更不用说了,几乎全部依靠进口。
而随着朝廷的包围,粮草与食盐瞬间成了大问题,在天道军控制京东西路的初期,许多奸商抓住机会囤积货物高价惜售,一时间引得粮盐价格疯涨。
还好郑飞连出了几招,他先是颁布命令制定了官方物价,规定任何物品的买卖都必须以官方物价为准,任何扰乱物价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结果还真有顶峰作案的,关键时刻郑飞毫不手软,处决了几名囤积粮盐卖高价的奸商。更多的奸商一看不能卖高价干脆就不卖了,没想到郑飞又出了一个狠招,他下令各地的粮盐商人必须在几日内上报自己手中货品的准确数字,对于瞒报的、或者偷偷将货物藏起来的,日后一经查实不但货物全部没收,还将与哄抬物价罪同等惩治!
奸商们可是都见识过了天道军的雷霆手段,只得乖乖就范,以天道军规定的物价出售粮盐,虽然赚的少了,但最起码不赔钱,而且更关键的是不用担心掉脑袋。并且郑飞为了安抚他们还从财政中分出一些钱以补贴和返税的形式返还给他们,也多少算是一份补偿。
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反正天道军现在有的是钱,留着也是没什么用,郑飞便以巨额的回报鼓励商人们从京东西路以外走私粮草和食盐进来,凡是走私来的粮盐,天道军都会已超出它原本价值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进行收购!
在如此巨大利润的刺激下,商人们重新找到了发财之道,更有许多外面的商人也投入其中,其中就包括“小旋风”柴进,因为他本来就是全国最大的走私盐商之一。
于是,这些人开始不惜代价的大把把钱砸向朝廷的官员,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许多朝廷将领官员被买通后,柴进与商人们打通了几条走私之路,将粮盐等物资源源不断的从外面运了进来,甚至据说连一些朝廷大员也有参与其中,但不管怎样,总算暂时缓解了粮盐压力。
不过,走私毕竟只是走私,贡献终究有限,京东西路的粮草总量依旧在不可逆转的大量减少中。
但好消息还是有的,那就是京东西路的自产粮食即将就要成熟了,并且时间不会太远,就在六月末就能完全成熟!而今年又是个风调雨顺之年,顺利的话小丰收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相信随着这一次粮食的收获,粮草问题就能瞬间得到解决!
不过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尴尬,因为这个时间正好处于朝廷发动东征的预计时间前后,朝廷不是傻子,他会放任自己收获粮草吗?当然不会!他们肯定会抢在粮食成熟之前发动进攻!
所以,一场粮食保卫战看来是不必避免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趁着大战未起再多准备一些粮草,郑飞很清楚一旦大战兴起,那几条走私通道也会随之关闭,他立刻召来杜迁、李应等人询问他们如今天道军的财政状况,在得到天道军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回答后,郑飞随即下令将这些钱留足军饷等必备开销的部分后其余全部砸出去,想尽办法尽最大可能提高走私粮草的能力,不惜代价收购粮草!
六月十日,又有情报传来,朝廷已经完全准备充分,东征马上就会开始!
六月十六日,赵佶任命童贯为京西宣抚使,全权负责东征军务,东征正式开始!
这个消息在一天后也传到了郓州城,果然,朝廷要在收获粮食的这个关键时刻发动战争了!
随着郑飞一声令下,五大军都做好了准备,誓要抗击朝廷的进攻,保卫天道军,保卫粮食!
但紧接着就在一天后又有一个消息传来,震惊了整个天道军!
东南大乱,朱武起兵了!
478,大战将至(2)
当朱武与岐山起兵的消息传到郓州城时郑飞正与众将制定着作战计划,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众人大吃一惊!
那朱武是谁,统帅又是怎么来的梁山,他们之间有何恩怨在梁山泊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梁山原班人马都知道其中的故事,待梁山泊起事后,这个故事又经过老兵们的嘴迅速传播,如今也已是天道军人尽皆知。
而自郑飞占据梁山泊之后,梁山众将,尤其是邓元觉、王寅、厉天闰等实际经历过那场反叛事件的将领就从来没绝过要找朱武报仇的念头,郑飞也是数次公开表示朱武乃是他的死仇,此生必杀其方得解恨。
就在梁山泊打败曾头市将兵力发展到三千人不久,就由邓元觉、王寅等人请命,郑飞派出了独立营一个班秘密前往岐山调查岐山的情况,只待摸清了岐山目前的情况就伺机派出千余人化整为零远征岐山,但调查回来的结果却令人十分沮丧,原来自从郑飞离开岐山后,依靠郑飞在位时为岐山打下的坚实的基础,岐山在朱武的率领下也迅速的发展了起来,兵力已由郑飞刚离开岐山时的千余人发展到了四千余人,已经成为了江南东路势力最大的好汉山头!
虽然报仇很重要,虽然邓元觉等众将都有信心带着三千梁山好汉也能踏平岐山,但毕竟岐山与梁山泊相隔千里,横跨四路十几州,而且人家也有四五千人马,郑飞等人若想报仇只能舍弃梁山泊倾巢出动远征,这一路还要提防官兵的围追堵截,显然太不现实,这报仇一事只得暂时搁置。
随后梁山泊占据了京东西路,兵力达到了空前的十几万,貌似灭掉一个小小的岐山已不在话下,但随着朝廷包围京东西路,远征岐山之事再次成为空谈。
没想到如今却突然传来了朱武带领岐山起兵抗宋的消息,而且他们居然也跟当初的梁山泊一样,短短时间就占领了歙州!
邓元觉、王寅、厉天闰等人都是听到朱武的名字便恨得牙痒痒,郑飞也是脸色铁青,一时间满堂尽是对朱武破口大骂的声音。
“朱武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居然还活着,好!他没死便好,我早晚要他死在我的手上!”
“对,我也天天做梦恨不得将这狗贼碎尸万段,他要死在别人手上倒还便宜他了!”
“定是这厮见咱们起兵强大了,担心咱们早晚有一天会找他算账,这便也学咱们攻城掠地对抗咱们!”
……
众人正骂得起劲,却听一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恭喜统帅,这真是天佑我天道军呀!”
满堂瞬间静了下来,众人惊讶的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吴用。
邓元觉微微怒道,“吴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用对着郑飞抱拳笑道,“统帅,刚刚厉师长说朱武之所以起兵是担心咱们有朝一日会去找他算账,在下也是深表赞同,但朱武却不知,他此时起事却很可能会帮咱们一个大忙!”
郑飞面色一动,沉思片刻便道,“继续说下去!”
吴用点点头继续道,“根据可靠情报,朝廷已在京东东路,河北东路,大名府,应天府分四路集结了不下二十万大军,而咱们的总兵力是十二万人,总兵力处于劣势……”
吴用说到这里却问向了石勇,“请问石师长,面对这种情况,对咱们来说如何出兵才合适?”
石勇那万年不变的石头表情沉思片刻便回道,“正面交战肯定不行,虽然咱们不怕他们,但咱们跟朝廷不一样,朝廷死一个还能从别的地方再调兵,咱们死一个就真是少一个,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运用统帅教给大家的游击战,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逃我追的策略,集中优势兵力,尽可能在最小的伤亡代价下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原则,利用合理时机和地形对敌人各个击破,在敌人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再发动总攻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一番话却说得吴用不由一愣,他本想听出了名的愣头青石勇说出一番极度冲动的言论,自己再以此为对比继续说出自己的观点,谁料石勇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清楚冷静且句句在理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吴用心中不由感叹,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就连石勇这等粗人如今都能有如此进步,可想而知天道军上上下下各级军官已是具有何等的战术素养了!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他,梁山学院、土地改革、游击战术……就是靠着这些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实践与理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壮大着天道军,想及此处,吴用悄悄看了郑飞一眼,只见郑飞也在看着自己,目光中似笑非笑的显然也是看出了自己刚刚发问石勇的目的,那样子极像是在说,“小子,怎么样?还敢瞧不起我这些手下大将吗?”
吴用赶忙逃避过郑飞的目光,心中却莫名一跳,从刚刚到现在他始终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让他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算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统帅与满堂众将可都在等着自己,吴用赶忙收起思绪继续道,“没错,石师长说得很对,我们的确应该那么做。但朝廷不是傻子,他也怕咱们会故意不跟他正面交战,再躲到暗处给他突施冷箭,所以他们才会瞅准咱们目前正处于粮草最紧缺,而夏粮的收获也即将开始的这个关键时刻发动攻击,用即将收获却还未收获的夏粮牵制咱们,如此一来,就逼得咱们不得不为了保住即将收获的夏粮跟他们做正面交战!”
“这群狗官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邓元觉一拍桌子怒喝道,“所以咱们要么放弃夏粮,饿着肚子跟他斗,要么必须为了夏粮跟他们打,是不是这个意思?!”
吴用点点头,“就是这样!不过……那朱武此时兴兵却正好给了咱们一个机会!依在下看,那朱武带领岐山贼众能用短短一天便攻陷了歙州,战斗力应该不错……”
“那是当然不错!”王寅咬牙切齿的一声怒喝打断吴用,“那支军队可也是经过了统帅的精心训练,我等兄弟也把各自所学精心传授于他们,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这些年来只要朱武那厮脑袋没坏掉依然按照统帅给打好的基础继续训练他们,他们如今的战斗力肯定不会比咱们当初的梁山泊差多少!”
“王寅,让吴军师继续说。”郑飞朝着王寅摆摆手,王寅只得怒气未消的重新落座。
“吴军师,请继续。”
吴用感激的朝着郑飞一抱拳,“王师长刚刚说得也很对,假如那岐山军也能有很强的战斗力,以朱武的野心,他会只满足一个歙州吗?绝对不会!虽然最新的东南军情还未可知,但我估计朱武此刻正在疯狂的继续对歙州周边的州县发动着猛攻,那歙州距离苏杭都不过一天的路程,江浙一带又是我大宋粮仓所在,江浙若失守,朝廷必将陷入恐慌,他们也必将竭尽全力去平定朱武,相比较之下,咱们这个已经在京东西路老老实实待了半年多的反倒不那么紧迫了,朝廷很可能会暂时放弃进攻咱们。当然,凡事都要从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但即便朝廷仍旧不肯错失夏粮收获良机继续进攻我们,试想,他短时间内从哪里筹措那么多钱粮兵力?还不是要从征讨咱们的钱粮之中分出来?如此一来势必影响东征军的实力。所以,无论怎样,朱武都相当于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郑飞笑了,很满意的笑着连连点头,满堂众将也都是恍然大悟,一想,可不正如吴用所说,那朱武确实是无意间正巧帮了自己一个忙。
吴用此刻心中很是得意,但目前的这个效果却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只见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突然又对郑飞抱拳道,“统帅,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飞大手一挥笑道,“吴兄有话但讲无妨。”吴用咬咬牙终于道,“您曾经对我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而咱们能否顺利在朝廷大军发动进攻之前完成夏粮的收获如今已完全取决于朱武他们能把事闹得有多大,他们搞的越大,留给咱们的时间也就越多,既然如此,所以……我想请统帅暂时放弃前仇,派人与朱武取得联系,大家一起共同对付大宋,最后……三分天下!”
静,满堂瞬间静了下来,惊讶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三分……天下?!
479,大战将至(3)
吴用的话直如平地一声雷惊得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满堂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用,郑飞也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此时谁也不知道吴用心中正是怎样的激动!这个计划他是直到刚刚听到朱武起兵占领歙州的消息后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虽然从想出这个计划到此刻才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但他却对这个计划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而给予吴用这种信心的理由只有两个。
第一,既然梁山泊可以一举击溃官兵,在短短时间内便横扫整个京东西路,那为什么朱武与他的岐山军就不可以呢?别忘了岐山也是统帅一手打造过的!很有可能一个如同天道军的势力就要在东南出现了!
第二个理由就是朱武这个人。吴用自从当了天道军的军师后就一直对那个将统帅一脚踢出岐山的朱武充满着浓厚的兴趣,他真的很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玩得过统帅,而且还是逼得统帅狼狈逃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岐山。
而随着了解的深入,吴用愈发感觉到朱武这个人很不同寻常,此人被统帅以类似“三顾茅庐”的方式亲自登门求贤,随后追随统帅行走天下,一路同甘共苦创立了岐山大军,统帅甚至在外出时将整个岐山交给他管理,这是何等的信任?任何迹象都表明此人绝对是应该像与王进、庞万春一样最忠心于统帅才对,但恰恰就是这个人以最令人想象不到的方式、毫无征兆的背叛了统帅,最后若不是裴宣及时出手,只怕统帅与王进、邓元觉等人早就死在岐山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天道军?
吴用最佩服统帅什么?最佩服的就是统帅的识人认人之能,但如此一人居然被朱武给坑了,还坑的如此彻底与惨烈……
终于有一天,吴用忍不住借机会问了郑飞,这朱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郑飞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不亚于你。”
不亚于我的意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最少也是比我强?
对此吴用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的这是统帅在调侃他。
但直到刚刚在听到朱武起兵的消息后,吴用心中猛然一动,他自付以自己的才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带领岐山军此刻占据歙州,他定能一鼓作气再继续攻占更大更多的地盘,那以那朱武的才智又怎会做不到呢?
只要他能做到,那对天道军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顿时,这样一个大胆的计划便产生在了心中!天道军目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是天道军乃是大宋在国内目前最大,也是唯一的一个敌人,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虽然天道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了京东西路,但那终究是个奇迹,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在于它很难发生第二次!一旦朝廷缓过劲来,天道军所面临的就是一个疆域、人口、军力等等所有东西都是它十几倍的敌人的疯狂反击!
天道军目前最需要的恰恰就是一个可以分散朝廷注意力的敌人,这个朱武出现的就恰是时候!
虽然他是统帅的仇敌,但那又怎样?成大事者怎能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敌人的敌人虽然不一定会成为朋友,但为了共同的生存目的一起去对抗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难道不比你我拼个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那个最强大的敌人重要吗?
天道军需要朱武,哪怕是在培养一个未来强大的敌人也要让朱武强大起来!
而等朱武强大起来后,这个天下也许就可以形成一个如同三国魏蜀吴般的局面:大宋、天道军与岐山军的三分天下!也只有那样天地军才会真正得到充足的时间壮大自己!
吴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诸葛亮在世,正在为如刘备一般的统帅规划着未来几年必将出现的一个天下三分的局面!
如今……就看统帅会不会同意自己的计策了……
“吴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邓元觉一脸阴沉的说道,打断了吴用的思绪,“跟朱武那个王八蛋合作?和尚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还跟他合作?和尚我坚决不同意!”
话音刚落,王寅也一拍桌子起身怒喝道,“对!邓军长说的对!我也坚决不同意!不要忘了当初这厮是怎么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抢班夺权将我们赶出岐山的!跟他合作早晚还是会被他给卖掉!”
“我也是!”厉天闰也站了起来,随他一起站起来的还有王石、厉天佑、石勇等人,“跟他三分天下?军师太看得起他了,他也配跟咱们平起平坐?!”
顿时,原先跟随统帅来岐山的十几人中已有一大半都明确表示了反对意见。
吴用不免有些失望,他真是想不明白邓元觉等人为何将仇恨看得如此之重,究竟是报仇重要还是生存重要这些武夫怎么就这么想不明白?
吴用又把目光看向了另一边,在那里正坐着王进、庞万春、裴宣、武松与林冲,他们是当日亲身经历过那件事的十几个人仅存的还没有表态的人,尤其是王进和庞万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统帅最信任的人,只要他们能支持自己,必将给统帅做出支持自己的决定增加重重的砝码!
这一眼望去顿时令吴用心头一喜,与邓元觉等人的冲动不同,王进等人明显是在沉思,在考虑,但紧接着却见他们都微微摇了摇头,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只是纷纷将目光看向了统帅,那意思很清楚,他们只听统帅的决定。
吴用再看向满堂众人,只见各个都与王进等人一样,他的心中不由一叹,他当然明白众人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朱武是统帅曾经最信任的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要比被仇人所带来的伤害还要严重无数倍,统帅肯定也是恨那朱武入骨,万一真是这样何必去触犯统帅的霉头?
不过还好,最起码他们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吴用接着就将目光看向了郑飞,谁反对都不要紧,谁沉默也不要紧,只要统帅能同意就行!
郑飞抬起头,迎上了吴用的目光,他的目光似水平淡,看不出任何的喜与怒。
“吴军师,本帅决定……”
吴用霎那间只觉一颗心紧张的都快蹦出了嗓子眼一般,几近窒息!
可就在此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
“统帅,属下有事禀报!”
郑飞声音一顿,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原来是朱贵正从屋外走了进来,咦?他的脸色怎如此难看?铁青着,就跟天下人人都欠他两百文钱一样。
不知怎的,一看朱贵如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闪过吴用的心头。
郑飞问道,“什么事?”
朱贵上前一抱拳忿忿不平道,“属下刚刚接到消息,东南朱武称王,号岐王,而且……他已发布江湖令,要用……要用三十万贯……买统帅的人头!”
哗……满堂暴怒!郑飞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只听他咬牙切齿的冷笑道:“才三十万贯?这个朱武也太小气了吧!”
吴用终于无力的垂下了头……。
480,大战在即(4)
统帅原本想要对吴用说出的决定是什么已经没法知道了,大家只知道,朱武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彻底激怒了统帅与满堂众将,也彻底断绝了吴用想要联盟朱武的计划。
众将大怒,纷纷大骂朱武无耻至极,而郑飞也下令,天道军要悬赏一个铜板来买朱武的项上人头,以示对朱武的蔑视,满堂众将哈哈大笑,再次纷纷起誓,誓言定要先击败朝廷大军,再挥兵南下直取朱武人头!
于是,虽然吴用的计划最终没有被实施,此事却意外变成了一个动员会,满堂众将都被朱武此举激得义愤填膺,士气高涨。
随后,朱武之事暂且放到一边,郑飞与众将继续进行军事会议。
郑飞道,“虽然吴军师的联盟朱武之计没有被采纳,但吴军师还是说到了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吴用正在饱受着计策被否的苦闷中,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看向郑飞,眼中一片感激,他明白这是郑飞在给自己挽回颜面。
只听郑飞继续道,“第一,就是朝廷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吴军师的确一针见血,他们的目的就是……”
说到这里,郑飞突然停住了,并命令所有旅级以下的军官暂时都先出去,众人都明白,接下来郑飞就要宣布很重要的事了。
待众人都出了门,会堂所有的门窗都关闭后,郑飞才对吴用点了点头。吴用面色沉重的开口道,“今天统帅将大家从驻地紧急召来这里,除了是要告诉大家朝廷即将兴兵来攻之外,还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便是……顶多再有一个月,也许只需要二十多天,咱们的粮草就要耗光了。”
众将一听这个都是大吃一惊,都睁大眼睛看向郑飞,只见郑飞也点了点头表示吴用说的的确是实话,众将面面相觑,满脸震惊,他们只管领兵训练,从没在粮草上操过心,虽然都知道京东西路粮草不足,却没想到竟已严重到这个程度!大战来临之前若无粮草,这对任何一支准备战斗的军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难怪统帅会如此紧张的让别人都出去,这个消息的确太严重了,一旦传扬出去,军队的士气必将受到打击,民间也会陷入恐慌之中。
吴用继续道,“这些日子统帅与我们每天都在担心此事,却不料朝廷偏偏就选在这个时候开战,唉,看来朝中也并不全是贪官污吏和庸俗之辈呀,他们就是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治咱们于死地。统帅昨日还说过,他现在很是怀疑咱们之所以能打通几条走私粮草的通道,很可能就是朝廷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咱们吃不饱,也饿不死,既不把咱们逼到死路逼得窜入周边州县去抢他们的粮草,也不让咱们可以有充足的粮草准备大战,同时他们还能有充足的时间调集军队、准备粮草。幸亏咱们一个月前在独龙山缴获了大批的粮草,这才让咱们又多了十几日的口粮,否则此刻只怕京东西路早已乱了!”
众将直听得面惊心骇,如果这真的是朝廷有意为之,那朝廷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此刻早已准备充分的他们估计就等着开战了!
“军师,末将想请问,假如朝廷真的会利用夏粮对付咱们,他会怎么做?”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王石问道。
吴用点点头回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打仗时最怕的就是攻城战,为了攻下城池,攻城方只能不惜代价的毫无防御的发动进攻,而守城方却可以在高高的城墙上躲在垛口后利用各种武器居高临下的展开反击,甚至是路边随便捡起来的石头也能给攻城方造成很大的伤亡,根据古往今来的无数战例都表明,只要守城军方法得当,往往可以牵制住几倍于自己的敌人,即便攻城军最终战胜了守城军,他们也要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于守城军伤亡的代价!”
“东征军虽然有二十万大军,但他也不想傻乎乎的一个城池接着一个城池的跟咱们打,如果真那样的话只怕他还没攻破几个城池这二十万人就打没了!所以他要想办法把我们逼出城池,逼着咱们跟他在广阔的土地上展开决战。如果我是他们,待到大战开始之后,我不会去攻击任何一个城池,我只需要当着城池上你们的面,给城外的即将收获的夏粮点上一把火,就能把你们逼的冲出城池来跟我一边拼命一边救火。”
王石等人听得面色也是一沉,这的确不是耸人听闻,大家都没饭吃了,城外即将到嘴的饭又要被人给烧掉,继续守下去早晚会饿死,还真不如冲出去抢饭吃算了。
郑飞点点头接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切不可轻视朝廷,朝中像高廉那样的蠢材虽然不少,但学富五车,聪明绝顶的能人也有很多!此番大战已完全不同于上次,咱们所面对的也不再是几个兵力空虚、毫无防备的州县,而是一个准备充分,无论兵力、财力、粮草都远胜于我们的庞大帝国!”
众将齐声道,“是!”
郑飞继续道,“所以这一次的夏粮对咱们来说就是救命粮,夏粮到手,咱们就能有充足的粮草跟朝廷打下去。夏粮若不保,根本不需要朝廷动手,咱们自己就饿死了!”
“现在距离夏粮的收获还有不到十五天,再加上收割的时间,总共还有不到二十天左右,这二十天是咱们天道军自成立以来最险恶也最关键的二十天。大家回到驻地之后,一要抓紧时间继续完善军备,加固城池,二要发动所有百姓,为即将开始的夏粮收获做好准备,不惜代价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抢收夏粮。三要牢牢守住这个消息,对外要坚称咱们粮草还很充裕,对散播咱们粮草不足的,无论是谁必须严惩!第四……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大家有信心吗?!”
“有!当然有!”邓元觉一拍桌子起身道,“和尚我自从跟了统帅,从十几个人夺了岐山开始,一路到现在,哪一次不是踩着比咱们强大几倍甚至上百倍的敌人的尸体才有得今日?!怕个鸟!统帅放心,别人我不管,我邓元觉的第二军没一个孬种,一定会死战到底!”
“邓秃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天道军就你第二军一个不怕死的军队吗?洒家的第一军也没孬种!”鲁智深一拍桌子指着邓元觉道。
邓元觉回骂,“还骂老子是秃驴,你不也是顶着个大光脑袋壳?!”
“邓秃驴!”
“鲁秃驴!”
郑飞与众人顿时都摇头苦笑起来,这两位堂堂的大军长以前常见面时就好斗嘴,如今分开分驻两地了,见面斗嘴反而像夫妻小别胜新婚一样斗的更凶了,真是颇让人头疼……,但大家都明白,这两位军长今天的斗嘴却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大家能在如此险峻的形势面前放松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两个人差,都是既能谈笑间同赴生死的真兄弟,也是谁也不让谁的超级大损友。
晁盖也起身道,“统帅放心,有第三军在,大军东面可保无忧!”
呼延灼随即起身道,“呼某虽是朝廷降将,此心却已永归我天道军,第四军已做好迎接任何挑战的准备!”王进起身道,“第五军誓与天道军共存亡!”
霎那间,在座众将全部起身高声道,“誓与天道军共存亡!”
郑飞看过一张张坚定热血的脸庞,起身动情道,“郑某也誓与诸位生死与共,若违此誓,必天诛地灭!”
众人重新落座。
郑飞一笑继续道,“除了这个夏粮,吴军师还有一点也说到了关键地方,那便是朱武,虽然咱们不会跟朱武合作,但不可否认,朱武起兵此举不但出乎了咱们的意料,更给朝廷下了一个大难题,甚至可能已经破坏了朝廷对咱们的用兵之计。”
“军师推断的没错,朝廷为了保住东南粮仓,必不会放任朱武在东南肆虐,如今就只看这个朱武能闹到什么程度了,他闹得越欢,对咱们还真就越有利,别的不说,粮仓一失,对付咱们的东征军的粮草供应就会出现问题。”
说到这里郑飞突然一笑,“说实话,我还真希望朱武能打败朝廷大军占领东南,如此一来朝廷必将实力大损,而且,大家都不是小孩,都明白朱武的三十万贯买不走我的人头,我的一文钱也动不了他的人头,彼此这么做都不过是想激怒对方,我真心希望我与他都能战胜朝廷大军,日后,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481,大战在即(5)
六月二十二日,这一天,郓州城统帅府一共收到了三个消息。
其中两个都来自汴梁,分别是,一,童贯被任命为宣抚使,率众前往东南平叛。二,朱武率众已攻克睦州。
听到这个两个消息后,郑飞心中不由一阵感叹,虽然历史的车轮已经改变了它原本应该前进的方向,但在某些细节上却还是与原先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就比如这次居然还是童贯去平叛东南。只是不知,那方腊如今又在何处,是不是已经被朱武干掉了呢?亦或是已经被他收为己用了?
仅仅过了小半日,便又有一个消息紧接着传入统帅府,郓城县县长宋江因病逝世!
原来宋江自一个月前已经病了一场,连发了几天高烧,但请了郎中看了后吃了几副药就好了,众人只当是偶感风寒并未放在心上,谁料从那以后,宋江的身子就每况愈下,精神也是大不如前,但无论是郓城县的郎中还是天道军的军医都查不出是什么问题,那些日子晁盖、吴用等人都听到消息去探视过,就连郑飞也写去了几封信以示关心,并派安道全去为宋江看过病,可却连安道全也是束手无策。
结果,就在今日上午,下人们一早进宋江的房间就发现宋江整个人早已凉透了,人自然也已归西。
唯一值得安慰是宋江的表情很平常,就像是还在睡觉一样,显然他走的很平静,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归去的,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
据说吴用听到这个消息当即落下泪来,统帅也是叹声不止并随即下令按旅级规格为宋江操办后事,又命其弟宋清接替宋江的职务担任郓城县县令一职。
随后这个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各州县,此时各地都在抓紧时间备战,与宋江关系较近的许多人都无法亲自去为宋江吊唁,只能派出手下代表自己前去,而经过请示郑飞,晁盖也是唯一一个脱离驻地去为宋江吊唁的军长。
待大办了七天丧事之后,宋江被安葬在宋氏祖坟之中,一代江湖枭客至此终于落土为安,从此江湖上只留下了“及时雨”的一些传说。
六月二十七日,又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传来了,东征军宣抚使高俅已抵达了应天府,见到了早已等候在应天府的东征军各个高级将领,高俅紧急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会议内容不详,只知道会后众将都连夜赶回了各自驻地。
由此证实,朝廷果然没有放弃趁夏粮收获之际进攻京东西路的计划,看来一场事关夏粮的争夺战已经不可避免的要进行了。
郑飞随即给各地各军传去命令,要求各地提高警惕,做好战斗准备。当天晚上,济州城城楼之上,几十名官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他们或打着瞌睡,或小声的说着话,或瞪着眼睛麻木的看着城楼下无尽的漆黑,周围虽有军官,但他也没有对懒散的众人提出任何的呵斥,是啊,还有必要呵斥吗?甚至……还有必要进行这毫无意义的守城吗?
他们已经被困在济州城半年多了,往日的一切,都已被时间消磨殆尽了,梁山贼寇只是将他们围困在城中,既不进攻他们,也不招降他们,就这么包围着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还派人将一车车的粮草卸到城门口,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任由自己打开城门将粮食搬进城去,就这样,满城将士的心便从刚开始时的恐惧与勇气,逐渐松懈,松懈,再松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有的只是对生活完全失去希望的茫然……
嗖——
突然,一声响划破了夜空的沉寂!紧接着就听城楼上一根旗杆上“叮”的一声响,众人往那一看,就见旗杆上居然钉着一支箭!
众人一愣之后赶忙拔下那支箭,这才发现箭支的上面居然还插着一封信,那军官将信拆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张叔夜大人亲启”!
此信也被迅速交到了张叔夜的手上。
张叔夜在拆开信看了之后久久无语,连叹三声之后将此信用烛火点燃,化为了灰烬。
第二天夜里,张叔夜是夜突然率领六百多军士带着近百名逃到此处被他收留的原各地州县官员悄悄潜出了济州城,他们趁着夜色一路悄悄南下,小心的避开了天道军各地驻兵,寂静的夜里只响起过一段小声的对话。
“张大人,咱们……咱们要不回城吧?万一被贼寇抓到,只怕……”
“刘大人莫怕,只要咱们往南再走几十里就能回归大宋!”
“真的?太好了……咦?张大人怎如此肯定?!”
“这个……实不相瞒,这正是贼寇告诉我的。”
“啊!张大人你?!”
“唉,京东西路各地尽皆被攻破,为何就偏偏咱们济州城能始终不被攻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了,其实……这是本官与梁山贼寇早就达成的协议,他不破我济州城,容我收留诸位大人,而代价则是,我要为他们做一件事。”
“什么……什么事?!”
“这个请恕本官暂时不能说。但有一点张某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是背叛朝廷、背叛皇上的事!”
“张大人你……你可知私通贼寇乃是死罪!你这一回去,可是死路一条呀!”
“本官何尝不知……但有些事确实需要有人去做!”
“张大人……呜呜……张大人为了我们的命……,张大人请放心,待回归朝廷,我等必舍身相救以报大人救命之恩!”
“张大人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
六月二十八日,岐山军攻克杭州的消息也传来了,这个消息再度震惊了整个统帅府,吴用的推测果然没错,那岐山军果然势不可挡,像极了半年前的梁山军!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带给统帅府太久,因为紧接着就有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也传来了……
七月一日,数只信鸽从四面八方经过长途飞行后终于飞进了统帅府,它们虽分属各地调查局分部,却在同一时间传递来了一个类似的消息,将这些消息合而为一后……今日一早,东征军分四路,每路约五万人,分别从京东东路的青州、河北东路的德州、大名府、应天府总共二十三万兵力向京东西路推进!
朝廷的东征军终于行动了!
此时距离夏粮成熟仅剩两三日,东征军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其心何为已是显而易见!
郑飞立刻与吴用等人展开地图根据官军的兵力部署研究了起来,不久,数只信鸽飞出统帅府,直冲数个方向飞去!
高俅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中军正中央,他转头看看四周,只见天地之间尽是浩浩荡荡的朝廷官军,顿时,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哪个男人不梦想着自己能有这样一刻?
但紧接着,那种自豪骄傲的表情迅速褪去,转而换上了无尽的杀意,他想起了此刻正远在东京汴梁太尉府的那个已经发了疯的身影,令他的心骤然一痛!
还有已经身死的高廉……还有这半年来自己所遭受的压力与折磨!
梁山贼寇……林冲……鲁智深……郑临风……我定要将尔等斩草除根!
482,生死五日(1)
禹城高大坚固的城墙上,浑身铠甲的鲁智深接过一名军士双手捧上的小信筒,他拔出筒塞自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看了起来,棱角分明的面容随即一动,旁边史进急问道,“军长,统帅有何命令?”
鲁智深没有说话,只是将纸条递给了史进,自己则转身看向了远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尽是无边无际的烽火连营,朝廷的东征军德州分路五万人马在两个时辰前刚刚踏过齐州边界,来到了处于齐州最西北角的禹城城下,大战一触即发!
史进接过纸条,旁边武松和黄松两位将军也赶忙聚了上来,三人一起看向纸条,只见纸条上只写了这样一句话,“不惜任何代价阻击敌人于战线之外五日!”
史进惊道,“统帅的意思是?”
“估计此时邓秃驴和晁盖等人也都收到了相同的命令!”鲁智深转过身来,表情肃穆,“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将所有敌人阻击在整个京东西路的外围,五日,只需要五日!为咱们身后的州县争取时间完成夏粮的收获!统帅只给咱们下达了命令,却没有做出任何安排,他就是要咱们放开手脚去做,无论采用何种方式,也无论……何种代价,只要求咱们能坚持住五天的时间!”
周围的气氛似乎瞬间凝固了,这个命令看似简单,因为古往今来对任何守城的军队来说,莫说是坚持五天,只要人员齐整,军备完善,城墙坚固,守个十天半月也是常事。
但此战却不一样,如果官军放弃攻城,而只是从城外饶过,那守军根据这个命令就必须打开城门主动出城拦下敌人,放弃最强大的防御依托,与敌人在城外展开肉搏战,更何况敌人足有五万多,而整个第一军才只有两万人马,还分散驻扎于各地!只有坚持到五日之后,他们才能重新回到城池展开防御战,当然,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回来的话……
史进、武松与黄松三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对鲁智深抱拳道,“是!”
武松接着道,“那末将回高唐了!”
黄松也抱拳道,“那末将也回博州了!”
鲁智深道,“不急,喝碗酒再走。”说罢,他朝旁边一挥手,“拿酒来!”
旁边立刻有亲卫上前摆上四个大海碗并往里倒满烈酒,众人都端了起来。
鲁智深的目光缓缓看过三个部下的脸庞,“统帅没有给洒家下作战计划,洒家也不给你们下计划,战场瞬息万变,你们见机行事就是了。洒家只嘱咐你们三点,一,各自回到驻地之后,将所有能打仗的全部调往最前线,这一战咱们只有进攻,没有防守!二,彼此时刻保持飞鸽联络,哪一处防线出现了漏洞,友军必须无条件支援!三,死战到底!”
“请军长放心,有第一师在,高唐就在!高唐若不在了,就说明第一师已没有一个人还会喘气了!”
“第二师誓死守住齐州!”
“第三师也没的说,敌人想通过博州,除非从俺黄松的尸体上跨过去!”
鲁智深哈哈大笑一声,端起酒碗,“三位弟兄,今天咱们只喝这一碗……待此战结束,哥哥我再请你们好好喝一顿庆功酒,到时候咱们不醉不休!干!”
“干!”
与此同时,远在京东西路最西南方的金乡县城墙前,邓元觉全副铠甲的骑着马对着几十名第二军大大小小的军官高喝道。
“统帅的命令大家都清楚了,别的和尚我不多说,我只给大家说说统帅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尚我原本是歙州城一个大和尚,吃喝不愁,衣食无忧,每日里花天酒地好不快活!可以说若不是碰见了统帅,说不定歙州城早就出了一个真正的“花和尚”,哪轮得到鲁智深那个秃驴的事?”
众人都是哄堂一笑。
“我为什么跟着统帅闯天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个人仗义,真诚!所以我才跟着他从歙州到岐山,又从岐山到梁山,一直走到今天!并且每一次冲锋陷阵和尚我都抢在最前面!为什么?因为我相信统帅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他的兄弟,他绝不会做出任何在兄弟背后捅刀子的事,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他,和尚我放一百个心!”
“统帅这个人……在座的所有原梁山老弟兄们都知道,爱兵如子,义气冲云天!他虽然位居高位,却从未轻视过哪怕任何一个小士兵的生命!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绝对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你们不要觉得统帅和天道军把咱们当成了肉盾,恰恰相反,和尚我觉得这是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誉!只有最勇敢,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才会被托付这样的命令!”
“统帅把这份信任交给了和尚我,和尚我也愿意把同样的信任交给你们!虽然过一会你们就要各自回去驻地了,但你们记住,你们的背后有我邓元觉!我也和统帅一样,我绝不放弃任何一名兄弟,我也绝不会在任何一名兄弟的背后捅刀子,就算你们倒下了,和尚我是绝对是第一个往前冲守在你们的尸体旁边继续战斗的那个人!”
“死战到底!”邓元觉一拳向天。
“死战到底!”众将齐声高喝!
与此同时,远在京东西路最东边的莱芜城城楼内,晁盖正与苏定和杨志围站在地图前安排着军事部署。
一名军士突然冲进屋内满脸喜色的报道,“报军长!公孙胜师长回来了!”
三人听了顿时大喜,公孙胜几个月前以回山寻师为名离开了京东西路,他那一师一直由晁盖代管着,大战当前,晁盖等人都以为公孙胜是不会回来了,却不料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还是回来了,公孙胜足智多谋,不亚于吴用,有他在,第三军的胜算又要高出几分了!
果然,紧接着就只听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一身道袍的人走进了屋内,正是公孙胜。
晁盖迎上前去抱拳喜道,“公孙兄,你可回来了,你回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公孙胜朝着晁盖、苏定和杨志一一抱拳才道,“公孙胜差点回来晚了,还请诸位兄弟见谅。”
“哈哈,回来就好……,罗真人他老人家可好?”
“不瞒诸位,公孙胜此次回来正是奉了我师父之命。”
晁盖一愣问道,“哦?罗真人可有何指示?”
公孙胜摇摇头,“师父没有任何指示,他只对我说,民心所向,天命不可违,徒儿你该去了。”
晁盖等人皆是一愣,民心所向?这是什么意思?再看公孙胜,公孙胜也是一脸的茫然无奈,显然他也领悟不透其中的含义。
几人也不再多费心思去领悟,立刻拉着公孙胜研究起了军情。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又见刚刚那名军士跑进了屋里,只是这次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惊讶与慌张。
“军长,大事不好!”
晁盖抬头急问,“何事如此慌张?!”
军士一指外面,“人……全是人!”
晁盖等人赶忙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往城墙下一看,顿时,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只见莱芜城下已经聚满了百姓,将目光所及的大街小巷全部都挤得满满的,若不是几百名士兵拼命拦着,只怕他们早就冲上城楼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要民乱吗?外面可已有四万朝廷大军即将到达,这个关键的时刻爆发民乱可不是好事!
晁盖等人赶紧下了城楼,百姓一看他们几个出现了,顿时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都往这边挤来,士兵们眼看就要拦不住了。
晁盖等人及周边亲卫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脸的警惕。
正在此时,只见百姓最前面一个老者朝着晁盖摇手喊道,“晁盖将军,晁盖将军,老朽有话说。”
晁盖一挥手,士兵便将那名老者放了进来,后面的百姓也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晁盖客气的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
老者很认真的说道,“将军,我们知道朝廷大军就要来了,我们要帮你们守城!”
晁盖等人一惊一愣,“你们要帮我们守城?”
老者点点头,“天道军是怎么对我们的,朝廷又是怎么对我们的,百姓心里都有杆秤,我们不傻!将军别看老朽年老,但老朽也还有劲,就算没办法帮你们拿刀杀敌,老朽为你们搬搬东西,送送水还是干得了的!”
“将军,我们家兄弟五个都来了,我们年轻力气大,多重的东西我们也搬得动!”
“将军,老妇我会做饭,我帮你们做饭!”
“将军,你别看我是个瘸子,可我胳膊还好好的,我能帮你们擂鼓助阵!”
“将军……”
……
数万百姓人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晁盖等人。
晁盖与公孙胜、苏定、杨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斗志与希望。
民心所向,有何惧哉?!
483,生死五日(2)
(感谢书友“骑之风”对夏粮有关细节的指正。另外今天突然发现我的均订是108,狂汗,莫不是书友中的一百零八将一直在为我订阅。。。。谢谢这一百零八位朋友。)
政和六年七月二日,郓州城统帅府。
郑飞正在李四更的协助下将铠甲穿于身上,但在他的面前却有一人不停的唉声叹气着,郑飞一边紧固着胸甲一边忍不住笑道,“行了吴兄,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便是天真塌下来了也有我替你顶着。”
吴用抬起头,只见他满脸的焦急和担忧,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统帅,您再考虑下吧,您的安危可是事关整个天道军的存亡,前线那么乱,刀剑无眼,您何必去涉险?留下来继续在统帅府运筹四方决胜于千里之外岂不是更好?”
郑飞又一笑,手上却没停,“此战不同于往日,乃我天道军下山后第一战,十二万将士中除了原梁山老兵及一部分官兵降军外,大部分将士虽然经过了半年多的严格训练,但都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依然算是新兵蛋.子,而他们的这第一战就要既在缺粮少兵又要在放弃城池的保护等诸多困境下进行,他们需要鼓励,而我作为天道军统帅,没有什么比我亲临战场与他们并肩战斗更能振奋他们的士气了!所以,我必须去,而且必须立刻去!”
吴用其实很清楚郑飞说的的确是实情,京东西路境内的大部分粮田在未来两至十日内就要陆续成熟了,无论是夏粮还是什么粮的收获,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哪里的粮食成熟了就立刻收割哪里的,收完再脱粒,脱粒完成后再经过几日的晾晒,完事后才可入仓存储成为真正可以食用的粮食,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晚收割几日也没关系。
而收获时最忌讳的就是早收,早收的粮食因为太嫩,既不容易脱粒,也不容易保存,难于脱粒,晒干之后也尽是小虾麦,直接造成减产,可以说收的越早,减产越严重,甚至早收个七八天的话减产一半都有可能!
但留给天道军的时间却不多了,朝廷东征军分成四路同时进攻,主攻的地点又都是京东西路内最重要的粮产区,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毁掉京东西路的救命粮!
所以,就算是减产也要收,毕竟减产后的收获也比什么也收不了强!
于是,统帅府经过派出许多人手深入各地产量区展开大量的调查、研究、计算以及听取许多经验丰富的农民的建议,根据各地粮食的成熟程度,推算出如果天气合适的话,在两天后全面开始各地粮田的收割,并用三天的时间一边收一边等更多的粮田成熟,就可以将减产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
这便是为什么郑飞给鲁智深等人发去要他们不惜代价将官兵阻击在边界至少五天的原因,五天之后,天道军就不用再担心夏粮的安危,就可以从容的在城池内进行粮食收割后的后续步骤。
所以,这是要第一、二、三军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未来更多生命存活下去的机会,天道军未来的成败也在此一举!
以天道军目前的情况,身为最高统帅的郑飞亲临战场,也的确是,并且是唯一一个能在最大程度上振奋各地将士的选择!
但吴用很担心,天道军没了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没有他郑临风,战场上刀剑无眼,统帅若万一有个闪失,只怕……如今的自己可是已经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不行,他绝对不能出事!就算自己拦不住他,也要想办法确保他的安全!
想及此处,吴用赶忙又问道,“那……统帅打算带多少人去?”
“带独立师一个骑兵团去足矣。”
“不行!必须把独立师全部带上!”吴用一听这话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猛地自位上弹起来急道,直把郑飞吓了一跳。
郑飞看了看似乎有些反应过头的吴用,“独立师机动性最强,他们镇守郓州才可以随时支援四方,这可是吴兄前几天刚跟我说过的,这么快你就忘了?”
吴用急忙摇头道,“战场瞬息万变,计划自然也要随之应变,郓州城还有第四军与第五军,他们也早已做好随时支援第一、二、三军的准备。统帅既然是去前线,有独立师在既可以保护您的安全,也可以形成有效的力量震慑敌人,还可以让边界的将士们在目睹我天道军最强悍的军队后生出更多的信心,所以,独立师必须去!”
郑飞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好吧,那就带着独立师吧。”
吴用终于松了一口气,独立师的实力他很清楚,有独立师保护统帅,便是真的出了事也应该能保护统帅安全返回,“对了,不知统帅要去哪个地方的前线?”
“都要去。”
“啊?都要去?”
“我要围着整个京东西路的边界转上他大大的一圈,要让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都看到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统帅始终在与他们并肩战斗着!”
郑飞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李清照与李洛灵都正挺着大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门口,她们知道今天是自己出发的日子,正在等着与自己道别。
郑飞快步走上前去,“清照、洛灵,你们好好注意身体,别太担心,为夫不会有事的!”
二女眼圈微微泛红,显然刚刚曾经哭过,但她们还是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郑郎放心的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正说话间,只听旁边一声门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正是一身轻甲,披着大红披风的扈三娘,扈三娘快步走过来拉起李家姐妹的手轻笑道,“两位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郑郎的。”
李清照紧紧握住扈三娘的手一笑道,“幸亏现在有妹妹你了,那郑郎就交给你照顾了,早去早回,我们姐妹等你们回来。”
扈三娘用力的点点头,三女之间温情脉脉,显然关系极为融洽。
郑飞见状心中一阵泛美,虽然自己前些日子被捉弄一场,却也因此让李家姐妹与扈三娘意外变得亲近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接下来四人又说了会话,郑飞担心前线战事,便与扈三娘告别李家姐妹走出了后院。
李家姐妹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两人相视一眼,将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苍天保佑,保佑我郎君与三妹平安归来……”
统帅府外,庞万春早已率领独立师一支骑兵队等在了门口,就等着统帅出来便可以出城会合此刻已经等在城外的独立师骑兵三团一起开赴前线了。
可还没等统帅出来,却见一人首先气喘吁吁的慌忙跑出大门。
庞万春定睛一看,居然是吴用。
“吴军师何故如此慌张?”
吴用一把抓住庞万春的手腕,“庞……庞师长,统帅已同意带着独立师全部人马一起去前线,你速去准备!”
庞万春一愣立刻点头道,“独立师早就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我只需一个命令,半炷香后全师就能集合完毕等在城门外!”
说罢,庞万春伸手唤过一名亲卫,“速去大营传令,所有人火速赶往西城门集合,护卫统帅出征前线!”
那亲卫一声应,立刻翻身上马朝着独立师大营的方向急驰而去。庞万春再回头看吴用,却是一愣,原来吴用正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表情很是奇怪。
“吴军师你……还有何事?”
“庞师长……我以个人的身份请求你,务必尽全力保护好统帅的安全,千万不能让统帅涉险……必要时刻便是绑也要将他绑回来!无论统帅发多大的火,吴某一人承担!天道军可以没有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没有统帅!”
庞万春惊讶的看着吴用,用力的点了点头!
484,生死五日(3)
郑飞与扈三娘一起走出统帅府,立刻有亲兵将两匹高头大马牵来,二人翻身上马,郑飞朝着站在门口的吴用等人一抱拳,随着庞万春一声令下,几十骑便护卫着郑飞与扈三娘往城西方向而去。
一路上,沿途道路两边早已一步一岗站好了一名天道军的士兵,而在他们的背后则也早已站满了无数百姓,郑飞等人所到之处,士兵昂首敬军礼,百姓也无不肃立以示尊敬。
待来到城中央广场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见庞万春从队首骑马来到郑飞近前报道,“统帅,前面有百姓拦路,喊着要见您。”
郑飞往前一看,只见前面广场上竟以聚集了数不清的百姓,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不过百姓人数虽然多,但并未有丝毫的异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士兵们的阻拦圈以外。
“去看看。”郑飞毫不犹豫立刻策马前行,庞万春与扈三娘紧随其后。
待郑飞一出现,顿时引起百姓一阵小小的躁动,人群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前涌,几百名士兵赶忙手拉手努力组成几层人墙才好歹挡住了人群。
郑飞伸出了手朝着人群摆了摆,结果就像是被他施了魔法一样,人群立刻又安静了下来,郑飞这才朝着四方人群抱了抱拳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请问大家有什么事?”
此时人群中挤在最前面的一个白发老者大喊道,“梁王,您还记得我吗?”自从那次阳谷百姓第一次喊出“梁王”这个称呼后,这个称呼便很快传遍了各地,民间早已开始称郑飞为“梁王”,但郑飞还从来没承认过,同时也下令全军不准跟着瞎起哄,故天道军内部也依旧称郑飞为“统帅”而不是“梁王”。
郑飞定睛一看接着笑道,“我当然记得你,当初我初入郓州城时,就是你代表全城百姓来对我说,父老乡亲们愿意给我全军将士提供热食与住处,不要再让将士们在天寒地冻的屋外受苦了,是吗?”
那人赶忙道,“统帅真是好记性,今日小老儿不才,再次被全城百姓推举出来想跟统帅说几句话。”
郑飞一笑,“老先生请过来,不过请不要再叫我‘梁王’,本人无意称王。”
士兵们立刻松开手将那人放了进来,郑飞也翻身下马迎了上去,那人来到近前接着就要下跪,郑飞抢先一步扶起他道,“请问老先生百姓对郑某有何诉求?可是没有粮吃了,亦或是受了什么委屈?”
老者满脸恭敬的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梁王……统帅与天道军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哪里还会有什么诉求,百姓只是想让小老儿问统帅一句,我们听说朝廷已派了大军即将攻来,请问是真的吗?”
郓州地处京东西路最中心远离边界,大战的氛围还不是那么明显,最近两日只是在民间疯狂传言朝廷已派大军前来进攻,而新闻院也还在等待整个天道军兵力部署完全到位后才会向社会发布这个最新的消息,故百姓们还不知道真实的军情是怎样的。
不过既然百姓都问到面上来了,郑飞也不准备再隐瞒下去了,故意的遮遮掩掩只会带来更多的怀疑与猜测。
“没错,朝廷二十万大军正在朝咱们攻来!”郑飞点头回道。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那老汉的脸色也是大吃一惊,但却迟疑了一下才又小心的问道,“不是……不是五十万吗?”
郑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声,不答反问道,“老先生还听说过什么请都说出来。”
“这个……我们还听说济州和濮州都已经……失守了,天道军被杀了……,听说咱们的粮草已经快吃完了,大家就快要挨饿了,还听说有三万天道军的人临阵倒戈投降了朝廷,还听说……统帅您……您准备……准备向朝廷投降,抛弃您的军队和我们……”
郑飞心中不由一叹,没说的,这肯定是朝廷派来的密探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让整个京东西路陷入恐慌之中,还好自己早有应对,设立了新闻院等部门,经过前期的密集宣传才让这些百姓在这新一轮的谣言面前多少保持了一点理智,没有盲目的陷入恐慌之中,既然今日正巧让自己碰上了,那就让这些谣言终止于今日吧!
“就这些?”郑飞面色不变,犹然微微含笑,根本不像是在听一个个能让人气炸了的谣言。
“就……就这些。”老汉眼见郑飞似乎没有生气,小心翼翼的回道。
“老先生,我若说这些都是谣言,请问你信不信?”
老汉一愣,立刻用力的连连点头,“我信我信!别人说我还不信,但统帅您说什么我都信!您给我们地种,给我们的孩子书读,给我们看不起病的免费看病,给我们……您就是活菩萨呀,您说什么我都信!”他越说越高兴,就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样越说越兴奋。
然后他立刻转过身对着人群举起手臂大喊道,“父老乡亲们,统帅说了,那些都是谣言啊!都是谣言!”
所有百姓顿时都是喜形于色,满场一片欢呼。
郑飞摆摆手再次让他们都安静下来,“父老乡亲们,没错,朝廷已经派了大军前来进攻,虽然不是五十万,但也有二十万,而且,咱们的粮草的确出了些问题,但大家不用害怕,如今我们的将士正在前线英勇的官兵进行着战斗,我们的夏粮也即将成熟,而我现在也即将奔赴前线去和将士们一起上阵杀敌!”
“从今往后,请父老乡亲们再也不要相信任何的谣言,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让新闻院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大家,请父老乡亲们相信我们,做我们最坚实的后盾!”
“我和十二万京东西路的子弟兵会用血和肉筑起新的长城,保护你们和你们的父母、孩子、妻子、丈夫,保护你们的土地、房屋、粮食、学堂,保护你们再不会受到贪官污吏的压迫,保护你们再不会受到土豪恶霸的欺凌,保护你们可以世世代代安全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百姓们直听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我们相信梁王!”人群中一人突然大喊一声。
人群瞬间被点燃了,所有人都开始大喊。
“我们相信梁王!”
……
大喊的声音刚开始是乱七八糟,渐渐的就形成了统一的口号,而且只有两个字,那便是响彻天地的……
“梁王!梁王!梁王……”
郑飞再度翻身上马,骑兵队重新朝着西城门而去,人群自觉的让出来一条路,让郑飞在“梁王”的欢呼声中继续前行。
终于,郑飞等人来到了城门外,独立师三千骑与五千步兵早已整装列阵于城外,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并带足了五天的口粮。
“出发!”随着郑飞一声令下,天道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开始向着西边的前线阵地冲去。
此次朝廷为了确保东征的胜利可谓是下足了本钱,驻守在北京大名府的禁军七个“将”(注:王安石变法后将禁军分为了系将和不系将,北方禁军成立了一百多个“将”,为一独立部队编制,长官称作正将,副长官为副将,领兵数千至万不等)就派出了四个,总兵力约四万人组成了东征军的西路军,西路军又分成四路,其中一路首先抵达了阳谷县。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原本是要先烧毁阳谷县外的粮田,可等他们到了才发现,阳谷县外的粮田居然在一夜之间都收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光秃秃的土地。
这也是花荣在接到命令后连夜动员全县百姓,并派出全团士兵一起抢收的结果,此刻阳谷县的全部百姓也已经带着全部值钱的家当以及粮食进入了阳谷县中。
官兵颇有些恼怒,经过前期派出的密探调查,他们知道阳谷县只是个小县城,只驻扎了两千多梁山贼寇(朝廷直到现在还称呼天道军为梁山贼寇)。
这一万禁军的正将是个典型的将门世家子弟,武艺不错,饱读军书,但却也是个“书呆子”型的将领,纸上谈兵是行家,带兵打仗却是人生头一遭。
此番出征他信心满满,就准备着如何“一战成名”,结果他一听阳谷县中只有两千人,心头一喜,这便想先拿这两千贼寇开刀,来个旗开得胜!
485,生死五日(4)
这名正将的名字叫做姚启功,今年刚满二十七岁,虽然他能在如此年轻的岁数就当上了正将乃是多靠得家族势力,但也不可否认此人的确是同辈的其他豪门后代中公认的佼佼者,至少他从六岁就开始了系统的武技训练,十三岁时他的两个比他年长四五岁的哥哥都已不是他的对手,十五岁时所有稍有名气的兵书他都已能倒背如流,十七岁时整个大名府已无人能在沙盘军演中胜过他,他是公认的当世最杰出的几位世家子弟之一,所以当他在去年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正将时很多人反而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可惜,这个“很多人”只是大名府以及各地的世家大族,并不代表全天下的人,再加上他的的确确、货真价值的“官二代”背景,有关他全是靠着家族势力才能当上正将的传言还是被一些嫉妒他的人经过刻意宣传而不可避免的流传了起来。
姚启功是谁,他是一个自信到甚至有些自恋的人,他是天子骄子,他是追求完美的人,他容不得这种卑鄙的诋毁,他需要一次正大光明的机会来证明自己,所以当他听说朝廷在组织东征军要讨伐梁山贼寇收复京东西路的时候,他是整个大名府里最开心最兴奋的人,因为他知道证明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随后再次通过家族的运作,他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东征军西路四将之一。
此刻他就骑在一匹宝贵的名驹之上,英俊的脸庞,自信的双目,身穿铮明发亮的军甲,一手持缰绳,一手按在宝剑的剑柄上,一边打量着阳谷县的城楼,一边侧耳倾听着斥候对敌情的禀报。
待听完了他才颇为惊讶的说道,“什么?这阳谷县中的贼寇守将是个朝廷叛将?”
斥候立刻回道,“正是,此人姓花名荣,乃是原京东东路青州清风寨武知寨,五个月前杀死那里的文知寨后带着部下叛逃梁山贼寇,随后就一直驻扎在了阳谷县中,领兵两千三百人。”
姚启功点点头,这一点倒真是挺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自己第一战就是面对一个“叛将”,不过这样也好,第一战就既能攻城杀敌,又能为朝廷雪耻除判,一举两得!
姚启功想毕便看向了旁边,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军官也正骑在马上,他叫薛朔,乃是姚启功的副将,相比姚启功显赫的背景,他的出身简直寒酸的可怜,辛辛苦苦一辈子打拼才好不容易升到了这个副将的位子,去年在老正将致仕之后,他本来是最有希望可以接任成为正将的人选,结果却横空出世出来一个姚启功抢了正将之位,虽然薛朔一直没说过什么,但大家其实也都猜得到薛朔心中的感受,但无论是薛朔忌惮姚启功的家世,还是他有“自知之明”,抑或说是他只是在隐忍着等待着机会,反正他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很“老实”,也让二人到目前为止一直保持着面上的友好。
“薛将军,此战您看该如何打?”姚启功很客气的问道。“您来决定就行,在下只管听命。”薛朔也客客气气的回道。这已经第几次相似的场景了?姚启功心中一笑,如此最好,只要你能始终如此,我是不介意日后上报军功时给你留足一份的,姚启功继续道,“那好,这花荣既然是叛将,我认为就没必要去劝降了,咱们一鼓作气攻破阳谷县如何?”
薛朔却反常的面色一顿道,“这个……自然是好,只是咱们有命令,头几日不可恋战,以焚毁敌人粮田为主,这……?”
姚启功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无妨,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咱们现在有一万精锐,所有攻城器械尽皆齐备,拿下这座只有两千人的小镇简直易如反掌,再者咱们也的确需要一座城池贮存粮草。”
薛朔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姚启功的目的,但他能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混到如今,靠的就是“听话”,听上司的话,尤其是更听上司的上司的话,姚启功急于立功虽也没错,但万一耽误了焚田大计……,日后被追责怎么办?
“这样吧,我分兵两千给你,你去焚田,我留下攻城,你事成之后再回来与我会合如何?”姚启功退了一小步。
薛朔眼中一亮,这岂不是把最简单的一个功劳给了自己?当即点头道,“好!属下领命!”
在薛朔领了两个部(将以下一般为“部”,每部千余人左右)约莫两千人特意在阳谷县的西、北与东城门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转了一圈后才直奔东面而去。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城上的人看清楚他们的去向,意思就是你若不出来阻拦我,我可就要去东边烧你们的粮田了,只要你们打开城门出来阻拦,我们留在这里的八千人就能借机攻杀你们!
但令姚启功和薛朔失望的是,阳谷县的城门始终紧闭着,城墙上的人也只是目睹着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产生什么反应。
姚启功无所谓的摇摇头,暗道这些贼寇不过各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可能出来送死?并且他其实一直怀疑着,他怀疑贼寇其实根本就看不透朝廷此时来攻的目的,真是白白枉费了朝廷一番辛苦算计。
不出来就不出来吧,我便光明正大的攻进去好了,姚启功一声令下,八千大军迅速行动起来。
禁军的确不愧为大宋的精锐所在,尤其是此军在姚启功这名本就钱财无忧且胸怀远大志向的世家公子的统领下更是杜绝了许多诸如吃空饷、荒军备的军队恶习,此军的确比一般的禁军要强上一些,于是,随着姚启功的一声令下,就见八千大军迅速分成三个部分,于阳谷县的西、北、南三个城门前数百步远摆下阵型,并用最快的速度将投石车、床弩、攻城锤、攻城架等攻城武器整装完毕。
之所以要留个东门,也是姚启功多年修习兵法书的心得之一,正所谓攻城先“攻心”,留下一个没有被包围的城门,就是要借此瓦解守城方的斗志,让他们觉得实在受不住了还能有个地方可以逃跑,避免他们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的拼死抵抗。
姚启功眼见大军准备完毕,他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激动,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传令,投石车首先发动进攻!”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随着传令兵离开不久,就只听震耳欲聋的巨响声接连传来,就连地面似乎也在微微的颤抖着,这是投石车所投出的巨石砸中城墙又落在地上的声音。
但一阵猛烈的巨石攻击之后,令姚启功微微有些惊讶的一幕却出现了,虽然看不到城墙后面被飞过的大石砸过的场景,但阳谷县的城墙却并未出现多么严重的损伤,这说明城墙建筑的非常坚固。
同时,城墙上的人也未出现慌乱、哀嚎的现象,反而战旗依旧飘飘,人影攒动却乱中有序,显示出极高的作战素养。
姚启功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自己倒是有些低估了这群贼寇,不过,对手越强,却越是能激起我姚启功的斗志!
“传令,床弩发射!”姚启功再度下令。
随后不久就见几十台床弩将几十根巨大的弩箭射出,呼啸着飞向阳谷县城。这些床弩与投石车不同,它的作用是杀伤为辅,将粗大的如人的大腿一般粗的弩箭像钉子一样钉进城墙才是它的主要目的,待将城墙上钉满这种粗大的弩箭后,攻城方就可以借助这些箭支攀爬上城。
虽然阳谷县坚固的城墙再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许多粗弩箭被它弹开了,但经过几轮的攻击后,在城墙上还是被钉进了许多,“传令,神臂弓队于两百步外掩护,黑白漆弓手于一百步外掩护,大军正式攻城!”
随着姚启功发布总攻的命令,禁军步兵立刻冲出了无数小队,每队二十余人,这些人一手提着云梯,一手持着盾牌挡于身前开始朝城墙奔去;在他们背后,剩下的步兵也紧随其后;再往后,又有数百名手持黑漆弓和白漆弓的弓手跟着在跑,但他们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步时就停了下来,并开始搭弓往城墙上射去;而在他们的背后则还有百十名手持神臂弓的弓箭手一直排开,将神臂弓对准了前方,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上百支箭瞬间飞起直朝城墙上射去!姚启功目睹此景,立刻满意的连连点头,看来自己费劲心血的每日督训效果果然显著,军士们都将平日的训练成果发挥了出来,如此一来,攻下此城更是易如反掌了!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随着官兵发动了猛攻,已经沉寂在阳谷县城墙之上许久的梁山贼寇就好像瞬间活过来一样,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只见无数的箭支从城墙上飞起,飞向了远在两百步外远的神臂弓队。同时,巨大的石块也从城内越过城墙飞起,呼啸着砸向正在冲向城池的官兵!
就这样,仅仅才完成一次齐射,正在重新装箭的神臂弓手便被尽数射倒在地;而由于冲向城池的官兵实在太多了,几乎每一块巨石都能直接将几人砸倒后又滚动着将后面的人砸倒或者撞飞,待停下来时也早已变成了一个大血石。
这还没完,从城墙上所齐射出的那种超远距离的箭又开始朝着黑、白漆弓队发动了攻击,黑白漆弓队瞬间又被射翻了一大片。
姚启功惊呆了,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有能射出这么远的箭?!
486,生死五日(5)
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姚启功的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起来,他原本认为的以最精锐的禁军对阵一群如蝼蚁般的贼寇所应该有的势如破竹的场景不但没有出现,反而举目望去,眼中尽是城楼上的梁山贼寇各式各样的守城战术。
他们会用密集的弓弩攻击城下的官兵,并且已经被他们将几乎整个神臂弓队,与大半个黑、白漆弓队干掉了,失去了箭支掩护的禁军步兵更是成了城上弓箭手的靶子,几乎每分每秒都有官兵中箭倒地。
他们会用带着铁钩的长棍将云梯往外推,令云梯上已经爬到半空的官兵在惨叫声中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们会用布置在城内的投石车精准的将投出的大石越过城墙再重重的砸向外面的地上,在站满禁军的城墙下,几乎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都能夺走几名禁军的生命。
他们会将火油从城墙上倒下,浇洒到官兵的身上后只需再往下扔一个火把就能瞬间将几名甚至十几名官兵变成火人。
巨大的攻城锤虽然猛烈的撞击着城门,但却是在已牺牲掉近百名士兵的前提下依旧撞不破城门,哪怕是用火烧,对方也会不知用什么方法可以从城门的缝隙中瞬间涌出大量的水将火浇灭。
即便是有些英勇的禁军士兵依靠云梯以及钉入城墙内的粗大的车弩之箭攀爬到城墙上,他们也会迅速被梁山贼寇拼杀掉,他们的尸体还会被当作重物从城墙上抛下,无论砸中下面的谁都是非死即伤。
这些守城的方法姚启功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不过既然对方的守将是个原朝廷叛军,那他懂得这些守城之法也并不奇怪,令姚启功真正震惊的则是城墙上梁山贼寇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他们分工明确,不惧生死,毫不退缩,有的贼寇为了能将已经攻上城墙的禁军官兵击退,甚至敢于抱着官兵硬是一起从城墙上跳下,与官兵同归于尽!
并且姚启功还清楚的看到城墙上不停穿梭的人群中居然还有许多身穿平民衣服的人,这些人为贼寇搬运着武器,运送着伤员,搬着大石头拼命的往城下官兵的身上砸去,难道说这城中的百姓也在帮着梁山贼寇守城?
这些贱民是不是疯了?我们是朝廷的王者之师,是来解救他们于贼寇祸害之下的正义之师,他们理应协助官兵打开城门才对!姚启功怎么也想不明白!
渐渐的,姚启功那英俊的脸上已再难寻一丝一毫的自信,转而被无限的焦急所取代,此刻攻上去的六千禁军已经死伤了近千人,但城楼上的贼寇却一点溃败的样子也没有,官兵的伤亡还在持续增加着,空气中到处可闻浓浓的血腥味,这股味道更多的是来自官兵。
不知怎的,往日里在与别的将领讨论军情时的滔滔不绝与挥斥方遒都不见了,姚启功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里也一阵空白,他突然发现了真正的战场与营房内几同游戏的沙盘军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沙盘军演走错了可以重来,甚至输了也没关系,但真正的战场却是你死我活,毫无退路!
已经有好几个部将上前来请求停止攻城了,如此攻下去,能不能攻破此城尚且不说,巨大的伤亡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但姚启功还是拒绝了他们。他不信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血训练出的八千禁军居然还攻不破一支由一个小小的知寨叛将率领的两千贼寇驻守的小县城?!
如果自己首战在付出极大的代价后却毫无战果,此事要传扬出去的话自己的脸还能往哪搁?!
不行,这一战自己绝不能败!
姚启功咬咬牙,一声令下,“让后军一千人,中军一千人也上阵,全部主攻西门!”
众部将一听都是大惊,赶忙抱拳急劝道,“大人不可!后军一千人要护卫粮草,中军一千人要护卫您的安全,千万不能动啊!”
姚启功不顾一切的狠狠摆了摆手,“贼寇如今都已退守在城内,粮草放在后方绝对没事。此刻贼寇已拼杀了两个时辰,早己筋疲力尽,此时派上生力军定可一举攻上城去,咱们不能给贼寇以任何喘息之机!”
说罢,姚启功朝着传令兵连连挥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令!”
传令兵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向外奔去。
于是仅仅过了一会,就见从姚启功等人的身后冲出来一千人,会合一直护卫在姚启功身前的一千人,都喊着震天响的喊杀声如潮水般冲向了距离最近的西城门。
果然,这两千人投入攻城战之后,随着云梯以及攀爬城墙的人数的骤然翻倍,官兵的攻势立刻成倍的体现出来,城楼上的贼寇也似乎为之一乱,短短一会功夫就有五把云梯上的军士成功的爬到城墙顶端跳入垛口后与贼寇在城墙上展开了肉搏战,虽然他们迅速被梁山贼寇再度消灭,但也令姚启功心头不由一喜,他也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时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禁军就快要成功占领城墙了!
但他却不知道……距离此处数里外的一片密林中,一名凌空翻身下马的骑手对着一名骑在马上的英气逼人的铠甲军官抱拳道,“报旅长,官兵已将所有兵力全部投进攻城战中,此时他们后方护卫粮草的兵力已不足百人!”
“好!”那名军官脸色大喜,随即对着四周一声令下,“行动!”
瞬间,就见三百多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天道军士兵都翻身上了马,原来这片密林中竟然藏着三百多名骑兵?!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座下的每一匹战马的马蹄上都缠着厚厚的布,懂马的人都知道,这是降低马蹄声的有效手段!
那名军官调转马头面朝这三百名骑手,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将士们,守城的兄弟们拼命坚持到现在才给我们赢得了这样一个机会,此战的成败在此一举,虽然咱们的任务同样凶险,也肯定会有兄弟无法再活着回到城中,但我向你们保证,我花荣会是最先一个冲进战场的人,并且也将会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人!”
“死战到底!”花荣举起刀一声低吼。
“死战到底!”三百名骑士都拔出武器齐齐低声怒吼。
“随我……冲!”花荣调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早已按耐不住的坐骑瞬间冲了出去,三百多骑也紧跟着冲了出去,他们冲出密林,直朝姚启功的后方冲去!
包了布的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果然减小了许多,他们狂奔了三里路,很快就抵达了这支禁军的后方,果然见到在一车车的粮草处只有零星几十个人。
花荣率领众人更加急速的冲了过去,待他们来到距离粮草车只有不到五百步时才被那些官兵发现,官兵们大吃一惊,有的立刻大喊着就往前面跑去报信,有的慌张拔出武器刚迎着天道军跑出几步便发现自己这样根本就是送死,也慌忙调转方向开始往阳谷县的方向跑。
他们跑啊跑,终于跑到了前面。
姚启功正在观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惊恐的喊声,“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粮草被劫!”
姚启功待一听清楚,只觉如同被一碰冰水从头灌到脚,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调转马头一下拦在一人身前急道,“怎么回事?!”
那人赶忙跪下慌张回道,“从后面……突然冲来了几百骑……他们直冲着粮草就来了……”
还没等他说完,姚启功抬头一看,只见一大片黑烟自后方腾空而起。
哎呀!姚启功大叫一声不好,慌忙下令,“快……快随我去救粮草!”说罢便带着一百名亲卫与十几名部将往后方奔去。
远处,城楼上的天道军也看到了黑烟,顿时所有人都齐声大喊起来:
“官兵粮草被烧喽,官兵粮草被烧喽……”
正在攻城的官兵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往后再一看,只见后方远处浓烟滚滚,而军官们也早已不在原处,正都慌张往后跑去,没错,那个方向的确是粮草所在的方向!
所有的官兵都傻了眼,惊恐的表情瞬间升起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487,生死五日(6)
没错,那团团升起的浓烟就是官兵粮草被烧的结果!
原来,花荣率领众骑终于冲到了粮车处后,仅仅几轮冲杀就很快解决了四十来个留下来抵抗的官兵,随后不用花荣下令,只见他与每名骑手都立刻把手往马鞍后面摸去,都摸出来了几个装得满满的水囊,然后就见他们马上拔掉水囊的囊塞开始把里面的液体往所有的粮车上倒去,待倒完了里面的“水”,接着又见他们掏出火折子点燃后仅仅只是往粮车上面一扔,所有的粮车居然瞬间都猛烈的燃烧起来!
原来他们刚刚从水囊中倒出来的竟是火油,那整车的粮草与木车本身就是易燃之物,又得遇火即燃的火油助势,大部分粮车顿时都成了一个个大火球,翻滚起浓浓的黑烟!
花荣等人刚刚把粮车点燃不久,就只听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从东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接着就见有一百多骑官兵正从东方拼命的奔来,正是姚启功率人赶了过来。
姚启功一看大部分粮车都已陷入火海之中,心胸顿觉如同被一记铁锤砸中一般,痛的他险些从马上掉落下来,完了,这下是真完了,自己这一次的任务明明是焚毁贼寇的粮草,但贼寇的粮草还没看到,自己的粮草反倒先被烧了,粮草就是军队的命.根子,再强大的军队也离不开粮草,如此一来军心必将大乱!
一瞬间,无数可怕的后果闪过了姚启功的脑海,且不说日后作为主将的自己必将遭受重罚,自己的声望,自己的前途,自己所有的一切……也许都将毁在这一次的粮草被烧上!
姚启功接着就看到了依旧在放火烧粮三百多个人影,无比的愤怒瞬间充斥了他的胸间,都是这群贼寇,是他们干的!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姚启功直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忘了此刻在自己身边只有仅仅不过一百多骑,人数足足比对方少了一大半,他只是发疯一般狂喊着提枪朝前冲去,而眼见主将往前冲,那一百多骑亲卫与部将也只得跟在后面冲了过去……
这边,花荣的计划本是烧完粮草就走,但他一看对方居然仅仅冲来了百余骑,心中不由一动,正所谓机不可失,花荣瞬间改变主意高喝一声,“兄弟们,随我杀啊!”然后他一骑争先,手持长枪率先杀向了官兵,三百多骑也纷纷举起武器跟着杀了过去!与此同时,但见阳谷县城城门大开,阳谷军的将士们一边喊着“敌人粮草被烧,我们援军已到!”的口号,一边如潮水般冲了出来,冲杀向了已处于群龙无首、茫然不知所措的官兵们……
与此同时……“万春,此地距离阳谷还有多远?”郑飞问向骑在自己身边的庞万春。
“此地已属阳谷县域,再到城应该还有十里。”庞万春略一估算便回道。
郑飞点点头,“传令大军加快速度,阳谷县地处直面大名府的最前线,只怕此时已与官兵交上了战。”
庞万春应了一声刚要去下令,但他目光一看前方却是一惊,只见从前面大路上正有一骑拼命奔来,正是先期派出在前面探路的一名天道军斥候。
郑飞也同时看到了那人,他与庞万春随即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这名斥候来势如此急匆,莫非是探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那斥候直接策马狂奔到郑飞与庞万春二人马前才猛地一拉缰绳停住了坐骑报道,“报!前方五里山下发现有数百名我军将士正与数千名官兵展开激战!我部将士从战旗上看应该属于阳谷军。”
战斗果然已经打响了,而且居然是在前方五里处,那十里外的阳谷县如今又是怎么样了?是已经被攻破了还是被包围着?郑飞心下一沉,不暇思索立刻下令道,“传我军令,骑兵旅全速前进,步兵旅在后面急行军!”
随后随着庞万春传下命令,独立旅两千多骑立刻开始在那斥候的引路下冲向前方交战之处,两个步兵旅也撒开了丫子拼命的追。
待骑兵旅策马狂奔了五里路,果然见前面有一片山脉,山下空地上正是一片混战,而且官兵的人数明显比天道军要多很多,郑飞现在已经完全把吴用的嘱咐忘在脑后了,他拔出腰刀就是一声大喝,“随我杀去!”便率先冲了过去,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也是一骑冲出,跟着自己夫君一起杀向敌人,骑兵旅得令也是都拔出兵器跟了上去。
庞万春却立刻想起了吴用的话,眼见郑飞已经冲出去了再想拦也拦不住了,接着也拔出腰刀一边狂追着郑飞与扈三娘一边对自己和郑飞的几十名贴身亲卫狂喊着,“快追上统帅,不可离他半步!”李四更等人赶忙拼命驱赶坐骑,好歹越过郑飞将他和扈三娘护在了中间。
两千多骑一起狂踏土地该是何等的震撼,就连大地也开始了微微的抖动,这个动静自然也被正在山下拼杀的阳谷军和官兵发觉了,他们都震惊的不约而同的停止交战看向了远方,当他们发现正有数不清的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杀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来的是谁?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紧接着,阳谷军的将士们从战旗以及军装上首先认出了来者就是自己人,他们以区区五百人对抗两千官兵,人数虽比对方少数倍,但却硬是靠着更强的个人以及团队战斗力与这两千官兵打成了平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少的劣势开始不可避免的显露了出来,官兵也逐渐开始有意识的将自己人分割开来逐个击败,但大家并不害怕,此一战在出发前大家就都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结果就在大家准备按照原定计划便是全部战死也要与这两千官兵同归于尽的时候,却从天际边杀来了自己的一支骑兵!
而官兵们听着敌人兴奋的欢呼,也终于认出了来者也是敌人,几乎在一瞬间恐惧便写满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自己两千人都很难奈何敌人区区数百人,如今敌人又来了这样一支骑兵,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官兵正是薛朔所率领的两千人,此刻他也已是面无血色一片苍白,因为此处正是平地,自己的人几乎全是步兵,对方又是骑兵,在平地如果没有任何防御和保护措施,步兵只有任骑兵宰割的份!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他立刻一声令下,“上山,快上山!”还好,旁边就是一个叫做景阳岗的小山坡,地势陡峭,山路崎岖,骑兵无法上山,自己这两千人上了山才有活路!
官兵们虽然都听到了他的命令,可阳谷军的众将士也不是聋子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众人都明白统领这些官兵的那个军官的目的是什么,想上山?没门!
“大家拦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上山!”
一瞬间,还能战斗的四百多名阳谷军立刻重新杀向官兵,在山前形成一道防线死活不让官兵越过防线上山。
官兵顿时大乱,骑兵旅也终于冲到了近前,挥刀杀向了敌人,只见到处都是血光四溅、残肢乱飞、哀嚎不断,一场杀戮上演了!
薛朔目睹此景心如死灰,脸上写满了绝望……
488,生死五日(7)
花荣率领三百骑与姚启功的百余骑战到一处,双方瞬间各有伤亡。
姚启功真是恨透了天道军,一枪在手疯狂的左挑右刺,将自己的全部实力都展现了出来,不得不说,姚启功的功夫的确很强,一会功夫就有三名阳谷军骑兵死伤在他的枪下。
在他不远处,花荣也如杀神一般,率先冲入敌骑当中如入无人之地,仅仅片刻便挑落了一名敌将与三名敌兵。
随后二人似乎心有所感,立刻发现了彼此的存在,虽不认得彼此是谁,但都从对方的穿着上猜出了对方在各自阵营中不凡的身份,也从对方对己方部下的攻杀上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顿时,就像是发现了真正的对手一样,两人同时调转马头一边解决着沿途敌人一边朝着对方逼近,在二人又各自挑落三人后终于相遇在了一处,二人随即毫不留情的使出了浑身解数战到了一起,二三十个回合之后竟然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姚启功十分惊讶敌将之中竟有此等高手,他奋力举起枪柄顶回花荣一计劈枪便喝道,“汝乃何人,敢否报上名来!”
花荣大笑一声喝道,“吾乃花荣是也!”
姚启功心中大惊,他就是花荣?那个叛逃贼寇的小小知寨?!他怎如此厉害?!不过……,姚启功心中又一动,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擒贼先擒王,若能擒获此人,则阳谷县就能不攻自破,里面若有粮草,也可补缺一些被烧的粮草……,原本绝望的姚启功终于又找寻到了一丝的希望,他立刻又重新与花荣战到了一起。
不过,二人又在战了三四十个回合后,花荣的优势却慢慢显现了出来,姚启功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逐渐开始有些抵挡不住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一边勉强防守着花荣的猛攻,一边焦急的看向旁边,想招呼几名手下过来帮忙合攻花荣,但他却发现自己那一百多名亲卫和部将早已陷入了对方三百多人的围攻之下,如今已是阵亡受伤了一大半,莫说是来给他助阵了,自身能否保住都是个未知数,姚启功真是又急又悲,难道今日真是天要亡我吗?在这一恍神之间,他的动作立刻慢了半分,花荣瞅准机会一枪刺出正好正中他的左肩,姚启功的左肩随之喷出大片鲜血染满了左侧战袍,姚启功心中大骇拼命的一枪击退花荣后掉转马头就往东面跑,那里还有自己的数千大军,去了那里才有活路!
但花荣却紧追不舍,不过还好,姚启功虽功夫不如花荣,但马下坐骑却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奔跑的速度比花荣座下那匹只能算是不错的战马要快一些,花荣竟追他不上。
虽然堂堂一名统领万人的禁军正将,骄傲如天之骄子的姚大将军居然不敌一名小小的知寨,还被敌人打伤了追着逃命,实乃其人生从未有过的耻辱,但该逃的还是要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不想死。
一会功夫,二骑就已奔出了数里远,并渐渐远离了粮车所在之地,姚启功回头一看,只见那花荣依旧是穷追不舍,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原来花荣也认定了他绝对是官兵中高级将领的身份,也早已打定主意誓要擒获他。
但就在此时,却听从东边传来了阵阵轰杂之声,飞鸟惊起,尘土飞扬。
前面逃的姚启功与后面追的花荣都是一惊,二人坐骑不停同时抬头望东看去,这一眼望去,二人都是大惊,只见从东边竟突然冲来了数不清的官兵。
姚启功一惊之后心头顿时大喜,心道定是自己正在攻城的部下赶来救粮了!真是来得正好,自己有救了……不对,正好还能借机擒获后面那人。
姚启功回头一看,果然发现那花荣不追了,此刻正重新调转马头往粮车的方向返回,想逃?!姚启功心中冷哼一声,也赶忙停下马调转马头一边朝花荣追去,一边对着那些官兵大喊,“随我杀敌,捉住前面那人!”
但他很快发现,数千官兵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不变方向的疯狂往西跑,个别跑的快的明明已经到达正在燃烧的粮车附近了居然也不救火,而是继续往西跑,另外有一个细节还很奇怪,奔跑的官兵中有很多居然连武器都没拿,就是在两手空空的拼命的跑,那样子,好像不是赶来救火助阵的,而像是在……被后面的什么给追赶着一样……
姚启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只是他,就连前面的花荣也明显慢慢放慢了速度,疑惑的左看右看,说时迟那时快,从东边突然又传来了阵阵喊杀之声,接着就见无数天道军士兵从东边杀出,拼命追杀着前面的官兵!姚启功终于明白了,脸上写满了极度的不信,原来官兵们竟是被梁山贼寇追杀着,他们分明就是正在大溃败!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因为……姚启功饱读兵书的脑子瞬间想起了古时候一个经典的战例,官渡之战!
官渡之战中,袁绍以十一万人和充足的粮草攻击只有两万人且缺衣少粮的曹操,一场本该是袁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大胜却在曹操出奇兵偷袭了袁绍设在乌巢的粮仓,烧毁了袁绍军所有的粮草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反转,结果是袁绍被曹操杀得大败,从此一蹶不振!
莫非……自己的人马在得知粮草被烧后也是军心大乱继而溃败了?!
姚启功猜的没错,原来刚刚他在和花荣大战之时,阳谷军突然转守为攻杀出城外,而且一边杀一边齐声高喊,“官兵粮草被烧了,我们的援军到了,歼灭全部敌人!”
六七千官兵目睹粮草被烧早已乱了阵脚,此时场边又无长官指挥,在目睹姚启功匆忙离开后更怀疑姚启功等人是弃他们逃跑了,如今再一听贼寇的口号不由让他们信了几分,于是迅速在阳谷军疯狂的反攻下兵败如山倒,竟被人数依旧远少于自己的阳谷军杀得溃不成军,这便逃到了这里。
完了,彻底的完了……姚启功眼见大势已去心如死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如果只是粮草被烧,自己还有一丝可以东山再起一雪前耻的希望的话,那此时全军的溃败,甚至是全军覆没就彻底的击碎了所有的希望……!
姚启功知道,就算自己活着逃了回去,自己也终将难逃一死,而且还会给家族脸上抹黑……,手里的长枪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扬尘,然后他右手颤抖着摸向马鞍,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慢慢横在了脖颈前,两行泪水划过了英俊的脸颊,就只见剑光一闪……
花荣骑着马慢慢来到姚启功的尸体之前,看着他不由深深一叹,满脸也尽是遗憾,花荣并不想让这个人死,相反,他还很想能将此人收为己用,虽然这个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但这并不能掩盖此人确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本质,至少像这样军备齐整,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禁军在如今已不多见。只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或许对他来说能战死沙场也是一份荣誉吧。
花荣立刻唤过几名士兵吩咐他们好生收敛姚启功的尸体,这便重新带领阳谷军继续追击溃败的官兵去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八千禁军在城下战死近千,在逃跑过程中又有几百人被杀,当场被俘虏的也近三千人,只有三千余人四散逃走了。
花荣唯恐再有变,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追杀,随后带领部下押着三千多俘虏就回了阳谷县。
至于那些粮草,则还有几十车还没来得及烧,自然也被运回了阳谷县,而那些已被烧毁的几百车粮草却让花荣也有些心疼,但没办法,不烧粮草官兵也不会溃败。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花荣在分别派人看守粮草、打扫战场、救助伤员之后他立刻又点了两百骑与五百步兵重新出城往东边赶去,因为在东边还有他设下的五百伏兵,刚刚据说有两千官兵往那个方向去了,不知有没有跟那五百人相遇,而战况又会是如何。
可当他们刚刚出城,就听城楼上的士兵突然敲响了警钟,原来从东边正有许多人马往这边赶来,少说也有数千人,花荣看了心中不由一沉,暗道莫非是官兵已击败了自己设下的伏兵?
他刚要重返城中安排御敌,却听城楼上的士兵忽然开始欢呼起来。
花荣一愣再往那边一看,也是禁不住满脸喜色,来者哪里是什么官兵,不正是天道军吗?再看那队伍最前面一人……
呀,那不是统帅吗?!
489,生死五日(8)
没错,从东边而来的正是郑飞与骑兵旅,刚刚在花荣与姚启功大战的时候,郑飞率领骑兵旅只一个冲锋便斩杀了几百名官兵,副将薛朔眼见大势已去随即带领剩下的一千多名官兵选择了投降。
随后郑飞立刻召来阳谷兵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花荣手下的两个步兵连,奉花荣之命早早就出了阳谷县埋伏在景阳岗上,花荣给他们的命令就是想尽一些办法拖住敌人,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所以刚刚虽然敌人有两千多人是他们的四倍,他们也义无反顾的突然发动袭击击杀了一百多名官兵后与官兵缠斗在了一起,而在骑兵旅到来之前,他们已经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杀伤了这支禁军三百多人,端是了得!
郑飞又将薛朔拿来近前审问,薛朔一听郑飞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梁山贼寇之首,顿时惊得脸色苍白,根本不需要动刑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个干净。
郑飞一听正有八千禁军围攻阳谷县心中大惊,他立刻留下了五百骑与这三百多阳谷兵一起看守俘虏、救治伤员、处理尸体并等待后面两个独立师步兵旅的到来,自己则率领骑兵旅继续往阳谷县方向急行军,这便在此刻赶到了阳谷县,而当他在远处看到阳谷县外一片安静,根本没有发生攻城战时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官兵已经攻占了阳谷县,待见到阳谷县城楼上依旧挂着天道军的军旗后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那八千攻城的禁军是已经去往了别处,还是已经战败撤军了。
郑飞还没到阳谷县,花荣已经带着几骑迎了过来:“末将拜见统帅!”花荣翻身下马就要跪拜。
“战场上只有军礼,花将军请起。”郑飞也立刻翻身下马将花荣扶住,花荣只得起身,又恭敬的朝扈三娘也一致敬,然后才一一向庞万春等人致意。
“此地战况如何,那八千禁军呢?”郑飞满眼疑惑。
“回统帅,八千敌军被我们杀了两千,俘虏了三千,剩下三千人也已经四散溃败不可寻,敌军主将姚启功战败自杀身亡。”花荣面色如常的回道,但眼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几分的自豪。
郑飞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刚刚所猜测的花荣所能取得的最大胜利也不过应该是击退了那八千禁军的进攻,或者将那八千禁军又逼往了别处,谁料,花荣竟又带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竟真的彻底击溃了兵力是自己四倍的敌军,而且是素以大宋精锐著称的系将禁军!
“姐夫,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跟我们说说。”庞万春也是异常兴奋的问道,花荣是自己的大舅子,大舅子立了大功他自然是目前众人中除郑飞外最应该开心的那个人。
旁边众人也都是满脸惊讶的看着花荣,若以两千独立师将士守城,他们也自付不会落败,可花荣却是以两千阳谷兵就杀得禁军如此大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奇迹!
花荣一笑,却先问向庞万春,“你们与统帅怎么来了?对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此地有八千禁军攻城?”
庞万春随即就将统帅决定亲率独立师亲临前线鼓舞四方将士杀敌的经过,以及刚刚在景阳岗遇到一支阳谷兵正与两千官兵殊死搏斗,统帅亲率独立旅杀败敌军并俘虏了一千多人的事说与了花荣听。
花荣一听自己那五百多名部下大部分都还活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真是万幸,又对郑飞以三军统帅之尊不惧危险亲临前线连连发自肺腑的表示钦佩。
接下来花荣这才对郑飞等人说起了自己大破敌军的一系列计划。
“末将早已派出许多斥候潜伏于大名府通往这里的各条要道,所以这一支万人禁军一来我便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而且这支禁军的长官姚启功我还真的听说过,此人年纪轻轻就当了正将,也在去年引得北方各路军界一番不小的震动。”
“末将心道,此人年纪轻轻就统领大军,定会有些经验不足,他见我阳谷县兵少,说不定就会动了拿阳谷县杨威的念头;末将又心道,既然官兵此行前来是来烧咱们的粮草的,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何不主动出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去烧他的粮草?”
“所以末将便决定棋行险招,选了三百骑组成敢死队,由末将亲自领队带足了火油潜伏于远处密林之中寻找战机对他们的粮草下手,又命两个连五百人也先期出城潜伏于景阳岗上作奇兵使用;全旅剩下的一千五百多人则死守阳谷县内,而百姓一听官兵来犯,也是都踊跃要求一起帮忙守城,这便又有了千余民兵。”
“我与守在城内的将士们已经约定好,若我成功烧了对方粮草,他们便齐声高呼‘敌人粮草已被烧毁,我们的援兵到了!’,只要对方主将后撤,军士们也露出怯意,便一鼓作气打开城门主动进攻,因为咱们越是攻的坚决,他们就越会相信,越会害怕,我军的胜算也就越多。当然,若我没有成功,或者敌人根本对粮草被烧毫无反应,那就做好死守城池的准备。”
“随后那姚启功果然对县城发动猛攻,我便在他们后方耐心等待寻找战机,末将本想拼死奋战一场,能烧毁敌人多少粮草就烧毁多少,谁料那姚启功眼见攻不下阳谷县,居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竟将守护粮草的兵力也投进了攻城战之中,于是末将就轻而易举的烧毁了大部分粮草,由此敌人瞬间大乱,一场胜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庞万春等人都是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惊叹,时而担忧,时而如身临其境一般形于面色,时而又都沉思体会其间的过程。
郑飞心中也是深深一叹,一边感叹花荣的军事才能,一边万幸自己下的命令是要各地将领因地制宜,面对敌情随机应变。否则自己若不明军情强行安排作战方法,花荣受到制约,还能否使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计就很难说了。
接下来花荣便在前引路,引着郑飞与独立旅进入了阳谷城内,城内军民一听天道军统帅竟亲赴前线来到了阳谷县都是又惊又喜,所有人果然都是精神振奋,斗志高昂,没一会,满城“梁王”的口号再度响起,郑飞现在也懒得再做无用功,只能苦笑连连,唯有扈三娘紧紧站在郑飞身旁,满脸的骄傲。
没过多久,独立师步兵旅与五百骑兵和三百阳谷兵一起押着一千禁军俘虏也来到了阳谷县,满城又是一片欢呼,至此,朝廷一将禁军一万人马彻底大败于阳谷县。
此时,天色也渐渐的黑了下来,花荣正要去请示郑飞晚上用餐事宜,却见郑飞已率领刚刚就着凉水吃过干粮的独立师要离开阳谷县了。
花荣急问,“天色已晚,统帅您这是要去哪里?”
郑飞一笑道,“虽然这一支禁军已被你打败,但他们还有更多的军队正在对我天道军其他地方发动着进攻,阳谷县有你坐镇我很放心,这里我就不待了,你此战折损了八百人,我就给你留下独立师一个步兵团任你调度。”
花荣心中无比感动,更加感慨自己终遇明主,只是可惜了自己那结义哥哥宋江却英年早逝,无缘再追随明主一展抱负。
花荣将郑飞等人送出城,一直看着独立师的几千条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才回了城。
远处,庞万春请示道,“统帅,咱们现在去哪?”
郑飞指向南面,“今早临出发前接到情报说,官兵两个将两万人马正朝博州进发,黄松那一个师怕是要吃力许多,咱们去那里!”
刚说完,郑飞却又对着庞万春哼笑一声道,“吴用那小子在你临走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庞万春面色一窘连声道,“没什么,嘿嘿,真的没什么。”
郑飞大手一挥,“上一战就罢了,以后不准几十个人围着我,老子几次冲击居然连敌人的一根毛也没碰到,真他奶奶的太没意思了,以后谁再敢挡在我前面,我就拿他祭刀!”
说罢,郑飞一扬鞭子,哈哈大笑着驾着战马与扈三娘率先冲向了北面无尽的黑暗之中……
众人看在眼中,心底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强大的自豪与勇气,统帅尚且如此,我们又有何理由退缩?!
走,永远追随在统帅的身后!
490.生死五日(9)
一支军队的长官是什么样的品格,这支军队就能是什么样的品格,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就像黄松一样,在未加入天道军之前他只是一个行走天下随遇而安的头陀,吃了上顿不管下顿,饿极了在深山野林捉到什么就吃什么,茹毛饮血也不在乎,除了自己的名字,他认识的字绝对不超过他脖子上带的佛珠的数量,直到加入天道军,他才人生第一次破天荒的又学会了三五百个字,除此之外,梁山学院里教授的东西对他而言就全部如同天书一样了,他不懂什么兵法谋略,他也不懂统帅口中所说的那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拿他当兄弟他就也拿谁当兄弟,对他来说,天道军就是他的家,以前的大头领,现在的统帅既是这个“家”的家长,也是真心对他好的真兄弟,所以统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是个粗人,他那一根筋的脑子从不会去考虑一件事应该怎么做,你只需要告诉他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拼死拼活也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做!
统帅让他好好训练博州军,他就按照从梁山学院学到的训练方法一丝不苟的训练自己的军队,统帅说军队每天必须跑二十里越野跑,他就带着部下跑二十里越野跑,不管刮风下雨酷暑严寒不管是谁一步也不能少,统帅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他就亲自带头每天把自己和士兵们非得练得像条狗一样只能爬回营房,统帅说前面就是敌人的千军万马,你给我死死挡住他们一步也不能退,他就死也不后退一步,这支军队在他的带领下也遗传了他的性格,只要一个命令,说走就走,说干就干,犹豫哪怕一秒就不是士兵们口中狗日的黄松练出来的兵。
在整个天道军中五军一十五师之中,独立师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就从上到师长庞万春,下到生火做饭的炊事兵老王头一提起博州军就直皱眉,因为黄松与他的博州军就是一群疯子,一个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七千多个疯子聚到一起还成立了一支军队,这才是最要命的。
疯子的特点是什么?其实就三个字:不讲理。博州军就是这样一支“不讲理”的军队!他们训练不怕,吃苦不怕,打仗不怕,无论敌人是谁,也无论敌人比他们多多少倍,只要他娘的惹了博州军,只要得到了统帅的命令,博州军就敢不计后果的往上冲,他们的原则只有一个,打死一个够本,多打死一个就赚一个,你也别指望跟他们讲道理劝降他们或者用武力吓跑他们,他们就像是疯狗一样,只要被它咬住你就别指望它活着的时候能松口!
偏偏老天就这么巧,大名府派出的四将中,第一和第四将都是单独行动,唯独第二与第三将的两万人是配合行动直取博州,黄松与他的疯子军就这样遭遇了比别的地方更严峻的考验,要以七千人抵挡对方两万人的进攻!
更巧合的是由于粮草问题,第二和第三将比第一与第四将晚出发了一天,毕竟两万人吃粮比较多,后勤准备也就麻烦了一些,于是他们在出发前就得到了一个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消息,第一将的一万人居然在第一天就兵败阳谷县,一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主将姚启功阵亡,副将薛朔被擒!
至于他们是如何落败的,逃回来的那些人为了免遭处罚,自然是将梁山贼寇说得无比狡猾、奸诈与凶残,阳谷县的两千人也愣是被他们说成了两万人,而姚启功又贪功冒进中了埋伏,大军这才落败的。
这件事给了第二将和第三将以无比的震撼,他们是知道姚启功的本事的,也知道第一将比自己手下的军队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连他们都落败了,可想而知梁山贼寇是如何的强大,他们也立刻收起了原本对梁山贼寇的轻视,时刻警醒自己务必小心,切莫也落得跟姚启功一样的下场!
就这样,第二将与第三将从离开大名府就开始一路稳扎稳打,派出大量的斥候在前探路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博州境内,结果,令他们无比吃惊的一幕随即发生了,当他们刚刚进入博州境内才十余里路,他们的斥候就惊奇的发现在他们的前面居然早已有一支约有五六千人的军队摆下了阵仗,而从那支军队飘舞的旗帜上看,那居然就是博州军,再看那阵势,分明就是早已等在此处的样子。
斥候们迅速返回大军报告了这个情况,饶是这两支禁军的正副将都是带了一辈子兵,经验丰富的老将,一听这话也不由愣了愣神,梁山贼寇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在这里与我们展开决战?他们该不会是疯了吧,居然敢以这点人马就挡在我两万大军的前面?!
若放在从前,只怕这两支禁军的主将早已一边大骂着贼寇猖狂,一边高兴的朝那数千贼寇杀过去了,可现在有了姚启功和第一将的前车之鉴,两位正将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戒备,唯恐这是梁山贼寇设下的什么圈套,目的就是引得自己上当!
两位正将想及此处,立刻分别下令各自军队摆好阵仗,同时又派出大量的斥候去四周查探以及监视这支贼军的动向,看看周边是否有敌人的伏兵,因为这样的事简直太违反常理了,从什么兵书上也没看过这样的战例,古往今来哪有处于兵力劣势的一方不依靠城池,不设埋伏,也不建筑防御措施就这样傻彪彪的来进攻兵力是他数倍的敌人的,除了敌人是群疯子,就是他们有诡计!
结果,派往四方的斥候还没回来,派去监视贼军的斥候就急慌慌回来禀报说那博州军应该是也发现了咱们,正在朝这边迅速逼近,那架势就是一副要来拼命的样子。
两位正将立刻慌了神,他们立刻面临了一个抉择,现在是迎战还是撤退?自己两万人当然不怕那几千贼寇,可怕就怕中了贼寇的奸计,结果,他们思索在三,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最稳妥的选择,还是先撤退吧,且待四方斥候探明情况回来再做打算,切不可贸然出击上了贼当!
就这样,两万禁军迅速撤退,一直后撤了十里又返回了大名府一侧,而博州军一看官兵后撤了,他们也没继续再追,就也往后退了回去。
那究竟这支军队是不是博州军?他们想做什么?周围又到底有没有其它天道军的埋伏?
答案是肯定的,这支军队就是博州军,而且师长黄松就在其中,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攻击这两万敌军,至于埋伏,那肯定是没有的。
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支军队上都是无法想象的,但对黄松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491,生死五日(10)
黄松一见郑飞不由大吃一惊,慌忙翻身下马带领博州军向郑飞行了个军礼,“呀,三夫人也来了,末将给您也行礼了。”黄松又恭敬的朝着扈三娘也一抱拳,他真心敬服郑飞,自然也对郑飞的家人同样尊敬。
扈三娘含笑点头致意,郑飞却是满脸的阴沉,即便他一看黄松和博州军都没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拿着鞭子一指黄松骂道,“黄疯子,你作死啊!”
黄松被骂的一愣,瞪着个迷茫的大眼道,“俺……俺咋了?”
郑飞可是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他昨天离开阳谷连夜往博州赶,就是怕博州被官兵围攻出事,一夜急行军,途中还偶遇了两支官兵的小股部队,自然尽数都歼灭了,待天亮了终于赶到博州了,一看博州不像是经历大战的样子还松了口气,以为官兵还未攻来,可进城一看才发现偌大的一个博州城内居然只有几十名天道军士兵把守着,再一问才知道黄松那厮居然率领全师七千人去边境主动攻击官兵去了。
郑飞一听顿时大惊,他之所以重用黄松就是看中了他那耿直、不惧生死且忠心不二的品格,从在梁山时就发生这个人带出来的兵各个都跟他一样勇猛无比,加之他的确骁勇善战,每战必冲在最前面屡立战功,所以才将他一直提拔到了一师之长,他也没有让自己失望,果然把个博州七千人马各个练得都跟疯子一样,就是独立师也得让他们三分。
但郑飞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忘了,或者说他完全低估了黄松这个人的大胆程度,如今整个天道军都在防守,或者说是立足于防守再伺机进攻,唯有他居然敢以七千人去主动进攻两万禁军,这人真是个彻底的疯子!
郑飞马上命令步兵旅留守博州城警戒,自己则带领骑兵旅火速赶往边境,这便遇到了正在返回的黄松。
“你……”郑飞本想狠狠呵斥黄松一顿,但看着他那无辜又迷茫的样子,终于还是只能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别对牛弹琴了,不过说实话,郑飞虽然恼怒黄松的鲁莽,却也对黄松与博州军在此举表现出的勇气感到了不少的欣慰,至少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敢于为了完成自己的命令不惧任何危险,这样的将领说实话谁不喜欢?但自己以后必须吸取教训,要对手下这群猛将更加合理的使用,切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领兵去攻打官兵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郑飞眼见博州军无恙,气早就消了一大半,但为了能给黄松个教训依旧没好气的冷冷问道,他眼看博州军阵容齐整,已经猜出他们并没有战斗过,既然不是去作战,郑飞的心中也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哦,末将确实是领兵阻杀敌军去了,”黄松满脸的遗憾,“不过很奇怪,明明找到官兵了,但他们却不跟我打,还又重新跑回大名府去了。”
郑飞与扈三娘、庞万春等人听得都是满腹疑惑,“你找到的官兵有多少人?”郑飞继续问道。
“少说也有两万人。”黄松答道。
“那他们发现你们了吗?”郑飞更加奇怪了,如果是两万人,那他们肯定就是情报上所说的大名府第二和第三将的人马,那这就更奇怪了,敌军既然都已侵入了博州境内,为何又撤了回去?
“绝对发现了,俺派出去的斥候都跟他们的斥候凑巧打过照面了。”黄松一脸的肯定。
郑飞看向扈三娘和庞万春等人,只见他们也都是一脸的疑惑,如果说黄松带兵正面去攻击官兵已经是出乎人想象的话,那官兵的来而又返则更是让人无法理解了,难道说……
郑飞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头不由一跳,只见扈三娘也眼中一亮看向自己,显然是她也想到了。
“娘子,你怎么看?”郑飞笑问道。
“郑郎,黄师长此举虽然冒失,但却似乎生出了一个意外的战机!”扈三娘笑吟吟的答道,郑飞一笑点了点头,扈三娘果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啧啧,夫妻默契十足的感觉真不错……
庞万春与黄松却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黄松现在不敢招惹郑飞,只能恭敬的对扈三娘一抱拳,“三夫人,您和统帅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说出来吧,俺真是快闷死了。”
扈三娘笑了笑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师长此番出击,虽然冒失而且违反常理,但恰恰是这个不合常理的举动反而吓住了官兵,让他们误以为咱们还设有什么埋伏,就是要黄师长引他们走进埋伏圈,所以这才又撤回了大名府。”
“哦,我明白了!”庞万春也反应了过来,“这就像统帅给我们讲过的那个《三国演义》里的一个故事,魏国大军来攻,蜀国原本城中缺兵少将,但他们的丞相诸葛亮却大开城门,还故意不带一兵一卒悠然自得的在城楼上喝茶,一副欢迎魏国随即攻进城来的样子。可他越是如此,魏国的人反而越是不敢往城里攻,就是担心诸葛亮是不是在城里设下了埋伏,只要他们一进城就能置他们于死地,所以才那般有恃无恐。黄大哥这次也是无意中用这种毫无顾忌的违反常理的举动让官兵产生了误会,他们既不敢攻,也不能坐以待毙,出于稳妥只好撤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黄松也记得这个故事,此刻一听也很不容易的反应了过来,随即又一脸惋惜的嘟囔道,“娘的,胆子居然这么小。”
“怎么?没打上一仗你很不过瘾?”郑飞一反常态的拍着黄松的肩膀说道。黄松大脑袋一点:“那是自然,刚刚统帅您虽然没说,但俺也明白您为什么生气,您不就是觉得俺冒失吗?认为俺只带了七千人就敢去攻打他们两万人是不自量力,但俺想说,俺对俺这七千人有信心,莫说官兵只来了两万,便是再来两万俺也有把握将他们杀出博州去!空口无凭,俺愿再战一场,若是输了,俺任您处置!”
郑飞颇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黄松,你小子,这不也不傻嘛?
“好!那本帅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走!”郑飞转身重新翻身上马。“去哪里?”黄松一脸的不解。
“去前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万官兵这个时候也该反应过来了。”
郑飞果然没猜错,那两万禁军撤回大名府后,众将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没过多久,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尽数返回了,他们说他们快马搜遍了方圆十几里,莫说是什么敌军的埋伏,就连个鬼影也没看到。
众将这才醒悟过来,堂堂两万朝廷精锐禁军居然被一支不过几千人贼寇吓得连退十几里,众人都是羞愤难当,只觉简直是人生之大耻,此事传扬出去后,定会成为笑柄!众将都是大怒,尤其是两位正将,他们立刻下令大军重新开拔再直扑博州,这次定要杀尽贼寇,一雪前耻!
492,生死五日(11)
两万禁军重新越过边境往博州进发,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提前派出大量的斥候在前面探路,果然在同样的地方又见到了博州军的身影。
两位主将得知后都是冷哼一声,第二将主将微微怒道,“哼,梁山贼寇居然还想故伎重施?真是太小瞧咱们了,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咱们去找他们了,传令下去,大军加快速度!”
“慢!”第三将主将却打断了他,“刘帅莫急,咱们先停下,再派出斥候遍寻四方才好。”
刘姓主将疑道,“王帅的意思是……?”
王姓主将道,“正所谓兵不厌诈,上一次虽然贼寇没有设下埋伏,但谁能保证那不是贼寇故意演给咱们看的?目的就是麻痹咱们,让咱们误以为这一次他们也没有设下埋伏!所以咱们暂且先停下,再派出斥候,让他们骑着最快的马再把这一片方圆数里搜索一遍才稳妥!”
刘姓主将还是有些迟疑,“这个……贼寇有这么聪明吗?还能算准咱们上一次一定会被他们吓走?”王姓主将冷冷一笑道,“刘帅莫忘了姚启功和他的第一将,贼寇奸诈,不可不防呀!”
刘姓主将面上一惊,终于醒悟过来,赶忙对着王姓主将拱手道,“王帅高见!的确需要小心一些才好。”
二人随即各自对部下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并派出了斥候,半个多时辰后,斥候们回报,他们在前方方圆十里内并无发现其他贼寇的军队,那博州军确实是孤军一支。
两位主将这才放下心来,重新下令军队开拔朝着博州军的所在而去,急行军了几里路后,果然见到了博州军,但这一次博州军并没有主动来攻,而是在阵前设置了拒马、鹿砦,摆下长盾,尽是一副防守的架势。
两位主将不再犹豫,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命令两将各自的前军、右军与左军朝敌阵进发,只留下后军约各两千人在后方守护粮草,中军约各两千人保护各自的主将。
一万两千禁军整齐有序的朝博州军攻了过去,所摆出的阵型也是禁军发起进攻时常用的套路,两侧由骑兵组成,利用骑兵快速的行进速度从两翼对敌人形成包围圈;中间是弓弩兵先行,步军跟在后面,待弓弩兵进入射程后便停止前进,开始用弓弩对敌人展开远程攻击,步兵再越过弓弩兵继续往前推进。
而等步兵也进入了本方弓弩的攻击范围后,弓弩兵才停止射箭,要么后撤,要么扔掉弓弩拔出刀剑变成步兵也加入肉搏战之中。
不过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弓弩兵是不会采取第二种方法的,因为弓弩兵也算是一个特殊兵种,训练的难度比一般步兵要高,较为珍惜。
弓弩兵也有区分,分为神臂弓兵与普通弓兵,顾名思义,神臂弓就是操作神臂弓的士兵,一般在距离敌营两百到三百步之间停住,在这个距离范围内可以用神臂弓对敌人造成杀伤。
神臂弓与操作它的士兵都是禁军的制敌法宝,虽然每次战斗中从他们完成第一轮射击到己方步兵攻入敌营或敌人冲到眼前只有时间让他们完成一两次齐射,但对敌人造成的恐惧和震慑却是巨大的,而且神臂弓兵不但肩负着用神臂弓杀敌的重任,还肩负着维护、保护甚至故意摔坏神臂弓的责任,即,如果己方大败,则神臂弓手在撤退或者投降前,必须先毁掉自己的神臂弓,以免让这种稀有、昂贵且威力巨大的武器落在敌人手中。
普通弓兵就是以黑漆弓、白漆弓等普通长弓为武器的士兵,一般在距离敌阵五十到一百步内停止前进展开攻击。
此时,行在最前面的神臂弓队的军官在默默估算着距离,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再往前一百步就能到达神臂弓的最远射程,但在那个距离的杀伤力却不大,若想最大发挥神臂弓的威力,还需要再往前推进几十步到达两百五十步的距离才行。
三百七十步……三百五十步……再往前走一百步就可以让神臂弓手停止前进开始射击了,那军官一边算着步子,一边看着博州军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道梁山贼寇的首领肯定是个战场白痴,居然就这样让大军站在那里给自己当活靶子,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却还未等他想完,突然,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在博州军中突然有如黑云一般的东西腾空而起,飞过天空,又朝自己的方向急速而来!他身为弓弩军官对这种现象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哪里是什么黑云,分明就是无数支同时发射的箭组成的箭云!看那架势,少说也得有一千多支箭!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脚步依旧没停,满脸尽是嘲讽,心中暗道,怪不得梁山贼寇待在原地不动,原来他们也想用弓箭打我们,不过他们居然距离还这么远就射,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么远的距离,便是神臂弓也无能为力,他们那破弩烂弓又有什么用?哈哈,等我们再走几十步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远程!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也是致命的!
他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看到那片箭雨居然还没有落地的迹象,而是……真的直奔自己的方向而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能射这么远的弓弩?!一瞬间,他惊呆了,脸上还残存着嘲讽的表情,只能听到身边的军士已经开始发出惊恐的叫声,他只能带着不信的目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咻咻咻……,箭如雨下,呼啸而至!行在最前面的弓弩手应声倒了一大片,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尤其是行在最前面的神臂弓队,几乎瞬间被团灭,哀嚎声四起,禁军随之一乱!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正在后方观战的两位主将,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怎么可能?!梁山贼寇手中也有神臂弓吗?不,是有比神臂弓更厉害的武器吗?!
还是王姓主将反应快,他朝着急吼,“快!快击鼓让他们冲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所有人必须立刻发起冲锋才能解除贼寇这种远程攻击的威胁!
咚咚咚……!战鼓声传遍战场,所有禁军终于反应过来再度朝着博州军狂奔而去,两翼的骑兵也飞快的朝博州军两侧冲去。博州军依旧没动,而当禁军冲到一百步远时,嗡……!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那片致命的黑云再度腾空而起,像一张夺命的巨手硬是将禁军中间的一大片人拍在了地上。
禁军的士兵们都吓傻了,惊恐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若不是靠着一帮禁军军官的拼力驱赶,只怕早有不少人要掉头往后跑了。
这时,博州军也终于动了,只见他们迅速分成三部分,分别迎向从中间和两侧杀来的禁军,断魂弩手也就地将断魂弩往地下一扔,又捡起准备在脚边的黑漆弓再度瞄准了冲来的敌人。
此时,禁军也终于冲到了八十步的距离,他们的弓箭手们也终于可以搭弓射击了,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博州军更加密集的弓箭袭击,七千博州军几乎有四千人配有黑漆弓,瞬间就在火力上压制住了只有两千人的禁军弓箭队,并对后面的步兵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两边禁军骑兵的日子也不好过,来自博州军两翼的箭在短时间内如雨点一样在阵前八十到五十的距离范围内形成了一道鬼门关,凡是冲进这个范围的禁军骑兵纷纷中箭从马上落下,而冲过这层死亡地带的骑兵却又被博州军阵前所设的拒马等物给挡住了,稍一犹豫,又被射成了刺猬。
后面的张王两位主将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天哪,还没跟贼寇交上手竟已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伤亡,梁山贼寇的弓箭攻击也太逆天了!他们二人又赶忙下令擂鼓兵将战鼓再敲响一些,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伤亡了就更不能让军队停止了,唯有一鼓作气冲过他们的弓箭袭击才行!
就这样,禁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终于杀到了博州军阵前,王刘二位主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刚刚在贼寇疯狂的箭雨攻击下已经折损了一两千人,但禁军还依旧有一万人以上,接下来就是禁军报仇的时刻了!
而在博州军前,黄松骑在战马上将手中的戒刀用力往前一挥大吼道,“弟兄们,杀啊!”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天道军将士都把手里的弓和箭筒就地往地上一扔,拔出腰刀就跟着黄松嗷嗷叫着杀向了禁军!
“杀……”
只见两股人流如巨浪一般猛地撞击在一起,就只见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人头残臂乱飞,杀得昏天暗地!
493,生死五日(12)
博州军与禁军如两个巨浪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并在两军交汇处迅速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对抗线,随时都有人倒下,但又随时都有后面的人重新补上空缺,这个时候也无法再顾及倒下的人是死还是活了,后面的人便是踩着他们的身体也要往前冲。
虽然禁军还有一万人,在他们身后还有八千人的预备军,而博州军只有七千人,禁军在人数以及心理上依旧占据着优势,但随着双方肉搏战的开始,令禁军刘王两位主将吃惊的一幕再度出现了,那条长长的交战线竟然开始迅速往禁军那边挪去,这说明博州军竟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
这怎么可能?!禁军可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他们怎么可能打不过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贼寇?!难道这些贼寇都是疯子吗?刘王两位主将已经有些看懵了。
没错,博州军的确都是一群疯子,各个都像疯了一样嗷嗷叫着不遗余力的拼命拼杀敌人,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不亚于禁军,甚至还强过一些,黄松敢以七千人主动进攻两万禁军并非完全出于他的鲁莽,这支疯子军的确有他的强大之处,但……这还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黄松!
禁军的两位主将都在后方由几千人保护着,但博州军却是主帅黄松带头上阵,黄松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猛兽一样,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有如杀神现世,刀刀毙命!我博州军的主帅敢在前线拼命,你大宋的主帅敢不敢?!而这,就是双方最大的差距!博州军的将士们一看长官都如此,他们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没说的,跟他们拼了!反观禁军,禁军的确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大宋从上到下也的确再也找不出比禁军强的军队了,相比厢军与民兵,或者再算上一些寻常草寇,禁军的确很强,从前是,现在也是。但不要忘记,此时的禁军已远远比不得本朝开国的那支横扫中原的禁军,也已比不上那支在澶渊之盟前跟辽国打了几十年仗的禁军,如今的天下禁军,只有始终跟西夏连年对抗的西军还能勉强能从身上探寻到那支曾经无比强悍的禁军的一丝痕迹,至于剩下的都不过是一些顶着精锐的名头,只知从上到下欺上瞒下,贪污与吃空饷成风,贪图安逸享乐却荒废军备久未训练的纸老虎罢了。
而刘王二人手下的这两将禁军恰巧就是其中的代表,当接到朝廷的旨意要派大军进攻梁山贼寇时,他们各自手下的一万人中竟有三千人其实一直都不存在,为什么?没有这三千人的空饷,这些主将靠什么发家致富,靠什么打点上上下下,靠什么当得上这个主将?
待接到出征的命令后,他们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从这些年来吃那三千个空饷所得的钱财中掏出一部分来,用于临时招募或者从别的禁军、厢军中拆了东墙补西墙借来一部分人勉强凑足了一万人,那些原本存在的七千人就早已荒废训练许久了,这临时拼凑的三千人会如何就可想而知了,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相比经过天道军系统而专业的训练方法,再加上黄松那疯子似的魔鬼式的训练打造出的博州军,这两万禁军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
就这样,双方一经交手,高下立见,博州军在黄松的带领下杀得禁军是节节败退!
刘王二人的脸色都已有些苍白,呼吸急促而沉重,他们之所以抱团出征,就是二人关系向来不错,又都知道彼此军队的真实情况,这才使了个小计谋一起出征,心想即便自己手下这些人战斗力不强,可两万人马毕竟占着人数上的优势,自保应该不难,至于战功他们就不想了,能稳稳妥妥的全身而退就是胜利。
但谁料,原本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一战,可以趁机捡个软柿子捏杀上几千贼寇,却刚一交手就被博州军打得原形毕露,眼见己方已有败退的迹象,二人顿时有些慌神。
“刘帅,你说该如何是好?”王姓主将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姓主将咬了咬牙,“派人去前面传令,谁敢退就军法处置!另外再把中军四千人全部派上去,这一战……咱们绝对不能输!”
前方的禁军被博州军攻得苦不堪言,已露败象,看着一个个如同野兽般嚎叫着杀向自己的博州兵,禁军士兵各个都是面露惊恐之色,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往后跑了,他们本就不是这两支禁军的人,这次来本就是充人数的,根本犯不着为了那点许诺好的酬劳把命搭上。
战场就是这样,提起一把劲很不容易,但溃败却只需要一个念头,只要有一个跑的,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跑,可当他们刚刚跑到后面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只见突然冲上来十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是几刀砍来,瞬间就被杀了十几人,后面的人赶紧都停了下来,迷茫而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人怎么杀自己人?!
一名军官用刀挑起一个人的头颅大喝道,“主将有令,谁敢跑,就跟这些人一个下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往前冲!”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军官手上正流着血的刀以及几具死尸,终于只能硬着头皮再度返回战场。
没多久,从后面赶来支援的四千人也已到达并迅速投入了战场,这四千人都是刘王二人的亲兵,战斗力自然比其他的队部要强一些。
有了后面军官的砍杀阻拦,又多了四千生力军的参战,禁军的人数再度达到了一万两千人,面对还有六千人的博州军已经有了两倍的优势,禁军的退势好歹得到了缓解,双方再度陷入了各有伤亡的焦灼之中。
后面刘王二人一看也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清楚的感觉到了脚底下传来了阵阵轻微的震动,这是?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只听身后立刻响起一人惊慌的声音,“两位大人,大事不好,我军后方出现了一支骑兵!”
刘王二人大惊,转身往后面一看,果然,就只见从正后方突然扬起了漫天的黑尘,遮天蔽日,黑尘之前就是一支直冲这里而来的骑兵,根本看不清那滚滚黑尘中究竟还有多少人马!而他们那黑色的军旗也准确无误的告诉他们,那不是大宋的禁军,那是梁山贼寇的骑兵!与此同时,接着听到从战场上传来了博州军震天响的欢呼声,“官兵中计了,官兵中计了!”
一个念头瞬间同时升起在刘王二人的心头,糟糕,果然是中计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梁山贼寇居然是把伏兵,而且是一支骑兵埋伏在了自己的后方!怪不得派出的斥候没有发现埋伏!
此刻那些骑兵距离这里只有几百步远,而中军刚刚去了前面也来不及撤回了。王姓主将慌忙朝着已经有些看傻的后军四千人下令,“布阵布阵!快拦住他们!”
但现在又如何布阵?后军众人赶紧将粮车层层推到自己身前,妄图以此来阻挡战马的冲击,但等他们刚用粮车摆好防线,骑兵旅就已到了,而这些粮车又如何能拦得住他们?
骑兵旅的骑兵们娴熟的控制战马跃过粮车,瞬间杀入后军之中!最前面的几百人逃无可逃,被战马直接撞上,飞出数米远,天道军的骑士们抡起砍刀就是左砍右劈,杀得官兵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瞬间崩溃,人群开始疯狂的往后逃,许多人不慎跌倒,直接就被同伴或者战马踩在脚底下,在惨叫中被踩死!
而在前面战场,禁军士兵也发现了后方的异常,只道自己确实落入了埋伏,在博州军更加凶猛的进攻下,他们的心理防线终于瞬间崩塌,也顾不得后面军官的威胁和阻拦了,都是扭头就跑,瞬间溃不成军!
刘王二将等人只道大势已去,也只能随着后军众人往战场的方向逃。
没过多久,后军与从战场上逃回来的人相遇到了一处,在一前一后骑兵旅与博州军的夹击下终于逃无可逃,随着天道军喊出“投降不杀”,全军迅速投降!
至此,大名府西路军第二与第三将全军覆没,天地间只有天道军震天彻地的欢呼声:
“天道军!天道军!!天道军!!!”
494,生死五日(13)
战斗已经结束,禁军万余俘虏也已丢掉武器老老实实的缴械投降被集中看管起来,接下来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双方阵亡士兵遗体要如何处理。
在天道军的监视下,禁军俘虏先挖了数个大坑,然后将所有战死的禁军士兵的尸体搬进了坑中,再填上土后几座千人大墓就这样出现在了地面上,唯一的一个标识只是千人大墓前竖起的一个简易的木制墓碑,上书“博州战宋军阵亡军士墓”,下面落款年月日。而天道军阵亡士兵的遗体则被好生收敛起来,天道军将部分粮车上的粮草尽数卸下车,再将他们的遗体放在上面,待拉回博州城再妥善安葬。
同样是一场战斗中的阵亡者,待遇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但无论是天道军还是禁军俘虏都没有觉得这种区别对待有何不妥,因为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无论生还是死,甚至可以说,如果此战是禁军胜而天道军败,说不定阵亡的天道军士兵还没这个待遇,被宋军一把火烧掉或者干脆弃尸荒野也不奇怪。
而其实以郑飞的性子,出于人道考虑,他原本也想将阵亡的禁军士兵的遗体也一起运回博州城,辨别出身份一一火化后,再将他们的骨灰送还给宋军,也算给他们在家翘首以盼的家人一个交代,即便同样沉重悲痛,却也好歹有个遗物。但没有办法,现在正在大战中,各地军情急如火,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件事,郑飞只得作罢,便建了这么几座千人大墓,既是让这些阵亡的宋军士兵生同伍,死同穴,黄泉路上做个伴,也是给日后大战结束后他们的亲人一个可以凭吊祭祀的明确地点。
随后,郑飞留下了一千博州军留在原地看守那些卸在地上的粮草。这两万禁军此次是按半个月的消耗量准备的粮草,数目堪称惊人,结果才吃了两顿就被天道军全数缴获了,简直就等于白白给天道军送来了一份大礼,正好可以极大缓解博州军民的吃饭压力,虽然为了运送阵亡将士的遗体不得不卸下许多粮草腾空马车,但卸下来的这些粮草也不能白白扔在这儿,只有等大队人马返回博州后重新调来马车再将这批卸下来的粮草也运回博州才是。安排完这些,郑飞就带领天道军押解着一万多名禁军俘虏,拉着装满将士遗体与粮草的马车往博州城的方向去了,并顺利的在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博州城前,还没进城就听到博州城内已是一片欢腾之声,城门外扈三娘也已早早率领留守众将等待着迎接他们。
扈三娘一看郑飞安然无恙,紧张了小半日的心总算放松了些,她默默想道,“我跟郑郎才只分开小半日就紧张成这样,那远在郓州城的大姐和二姐不知又该担心成什么样了,不行,我得给他们写封信报个平安才好。”随后扈三娘就真的给李家姐妹写了一封平安信,派专人骑快马送回了郓州城,而李家姐妹接到信后也是极为欣慰,回信让扈三娘也多注意自己。至此,扈三娘每到一地都要给李家姐妹写信报个平安,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也是愈发深厚起来。
郑飞不要脸惯了,也不怕当着数万名将士的面儿就直接拉起扈三娘的手问她城内为何如此热闹。扈三娘虽羞得满脸微红,却也十分享受自己的夫君在这么多部下面前对自己所表现出的疼爱,“郑郎,这是博州城内的百姓听说咱们大军获胜后正在热烈的庆祝,你快随我进城吧,百姓们都已在街道两旁等候欢迎你们多时了……”
原来如此,郑飞明白了,可他却没有立刻进城,而是接着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去把后面运送阵亡将士们遗体的马车都牵到队伍的最前面来。”
扈三娘与众将都不解的看向郑飞,郑飞面色凝重的说道,“相比咱们这些有幸活下来的人,那些为了胜利付出了生命的将士们更应该首先享受到百姓们的欢呼和尊敬!”
扈三娘与众将听了无不肃穆,点头深表赞同,而禁军俘虏们见到此举后也都吃了一惊,看一支军队是否有良心,只需看它如何对待为它付出了生命的普通士兵,天道军此举,足以证明这是一支多么有良心的军队,也难怪它的士兵都敢于为它拼死搏杀了。
就这样,载着阵亡将士遗体的马车首先开进了城内,几乎是一瞬间,城内的欢庆之声立刻一顿并开始迅速减弱了下去,百姓们无不惊愕的看着一辆辆装满天道军将士遗体的马车首先进了城,看着那一张张紧闭着眼睛的年轻的脸,看着他们身上鲜红的血迹,渐渐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令人悲伤的气息,百姓们有的默默肃立,有的双手合十祈祷着,有的不停的流着泪,有的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全都静静看着这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们最后一次在他们眼前经过……
后面的天道军将士们也受到了感染,庄严肃穆的列队行在后面,护送着战友们的遗体。待运送阵亡将士们遗体的马车进城之后许久,郑飞才骑马行率领众将进了城,大多数博州城百姓还没见过郑飞,纷纷奇怪这人是谁,居然还行于黄松的前面。大家赶忙小声的寻问站在人群前维持秩序的士兵,被问的士兵几乎都是一脸骄傲和尊敬的回答道,“他,就是我们的统帅!”
顿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天哪,原来他就是郑临风,那个赶跑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为他们伸冤,分给他们土地,带给一切新生活的天道军统帅!这个消息也如大风吹过一样瞬间传遍了所有百姓,百姓们立刻沸腾了,不知从谁带头开始,震天彻底的“梁王”的欢呼声响遍全城。郑飞的身后,天道军将士们也各个都是昂首阔步,脸上写满了骄傲和自豪。
至于那些禁军俘虏则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们在来之前一直认为此行是收服天国失地,“解救”沦于贼寇蹂躏下的百姓而来,百姓应该是对他们的到来才会夹道欢迎才对,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之中许多人的认知,他们看得出博州城的百姓们所表现出的对阵亡贼寇的哀伤,和欢迎贼寇的热情都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一点也不像是迫于贼寇淫威的被迫行为。
而看向他们的眼神却是带着真真切切的深深的厌恶、唾弃与幸灾乐祸,有的甚至忍不住要冲过来打他们踢他们,就好像梁山贼寇才是王者之师,而他们这来自天朝本要“解救”他们的军队才是真正的贼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都已经忘了自己天朝子民的身份了吗?!
接下来,天道军来到了博州军大营,扈三娘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充足的热食和热水,郑飞立刻下令所有独立师将士先吃饭,吃饱饭马上休息睡觉,独立师在这两天一夜中狂奔几百里大战了两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合过眼,都已是精疲力竭,必须尽快休息一下。而统计阵亡将士的姓名并尽快安排火化、救治天道军与禁军俘虏中的伤员、监管俘虏、运粮入库以及再调派大量马车去战场将那批粮草也运回来的任务就落在了博州军的身上,博州军若忙不过来,还可动员城内的民兵甚至是百姓来帮忙。安排完这些郑飞也与扈三娘去休息了,他们也真的累了。
郑飞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朦胧中似乎觉得有人在玩自己的眼睫毛,他睁眼一看,原来天已经黑了,在自己身旁正有一个人影伸手轻轻的拨弄着自己的眼睫毛,是扈三娘,原来她早已醒了,正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微微笑着凝视着郑飞,扈三娘别的都好,就是有个小毛病,每次她若先醒了总会忍不住要么摸摸郑飞的头发,要么捏捏郑飞的鼻子,要么就一根根数一数郑飞的眼睫毛,像个小女孩一样对郑飞身上的每一处都充满着无尽的好奇心。
郑飞只觉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被扈三娘打搅了美梦也不觉得恼,相反,从扈三娘身上所散发出香气又让他的心神为之一颤,不由伸出手将扈三娘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楼。
“娘子,你好香呀。”扈三娘立刻觉察出了郑飞的异样,尤其是从下体所感觉出来的变化让她的身子不由一颤,一颗芳心如小鹿一般狂跳个不停,赶忙轻轻一推郑飞羞涩的说道,“郑郎,别……两天没洗了,脏……”
却还没等她说完,樱唇已被郑飞寻到堵了个严严实实,那阳刚的雄浑之气瞬间让她的身子彻底软了……
满堂无尽春色……
495,生死五日(14)
当郑飞与扈三娘来到博州军衙的大堂时,黄松与庞万春等人早已到齐了,大家的气色都不错,看来都已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郑飞刚落座,黄松便将此次大战的详细统计情况呈了上来,郑飞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满意的点着头。此番大战,禁军两将的两万人,共被天道军直接歼灭五千人,俘虏了一万一千人,包括两支禁军的正副四将在内的几十名大小军官,也就是说趁乱跑掉的禁军士兵不过四千人。
作为代价,博州军七千人共阵亡一千多人,轻重伤一千多人。骑兵旅共阵亡一百余人,重伤几十人。虽然代价是惨重的,但对冷兵器交战来说也是难免的事情。
令人高兴的则是缴获了大批的粮草,有了这些粮草,博州军民完全可以十分充裕的支撑到夏粮经过加工可以真正食用的时候。只不过相对于俘虏了这么多敌人与缴获了如此多的粮草,真正令人兴奋的则是通过阳谷和博州这两战的接连胜利,让所有人都树立了信心,因为大家终于发现所谓的朝廷精锐大宋禁军也不过如此,顶多就是比一般的州军厢军年龄结构好一些,武器装备强一些,作战纪律也好一些而已,但跟天道军比,却还是差了不少,从此,大宋禁军中原无敌的神话就此被打破了。
郑飞对此也是颇为的感慨,他自然知道大宋的禁军经过百年的安逸,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但却没想到竟真的已经弱到了这个地步,就拿今日的战斗来说,自己料到反应过来的禁军必会重新进攻博州,所以便想出了要与博州军前后夹击禁军的计策。
根据阳谷一战中从花荣那里学来的偷袭之术,自己充分发挥骑兵旅的快速机动性,硬是绕行近百里狂奔到了禁军的身后,然后突然从禁军身后发动奇袭,欲图一举拿下对方粮草,再借此引得对方大乱。
只是骑兵旅虽然强,交战地那广阔的平原也正适合骑兵发动冲锋,但骑兵旅毕竟只有两千多骑,面对两万禁军并无十足的必胜把握,所以自己还特意命令所有骑兵在所有战马的尾巴上拴上许多树枝,目的就是要让战马在奔跑中尽可能的激起扬尘,让敌人见状误以为在漫天的飞尘中还有数不清的骑兵。
禁军果然上当,但即便如此,禁军也并非毫无胜算,他们在当时毕竟还有一万五千多人,这一万五千人若可以万众一心与天道军进行殊死搏斗,最终的结果还真是很难说,即便天道军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很可惜的是,堂堂大宋一万五千名禁军竟瞬间被吓破了胆,从上到下只知道逃跑,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这样简单的在骑兵旅与博州军的前后夹击下缴械投降了,直令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所谓的精锐禁军!
很遗憾的是,他们的确是禁军,而且是一支极具代表性的已被无数蛀虫啃食的千疮百孔的禁军。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若非如此,历史上处于禁军层层保护中的汴梁又怎会被金兵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地,从边境直接杀到都城下连皇帝老子都给掳走了!
以前郑飞虽然明白禁军已不复当年之勇,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历史记载不实,所以才会率领独立师亲赴前线以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但从这两战的结果看,自己倒真有些杞人忧天了,所以,郑飞才敢命令独立师马上吃饭休息,自己也好好的睡了一觉,而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无比担心其它地方的军情了。
如今既然已经取得了两场大胜,当需尽可能的充分利用这两场大胜的结果,以鼓舞各地军民,郑飞想定立刻对庞万春说道,“万春,你马上将这两战的详细情况用飞鸽传给吴用,要他整理一番后迅速通过新闻院大加宣传,争取让京东西路的老百姓全都知道,如果可能的话,也要密探在大宋境内也大肆宣扬一番,让老百姓们都明白,便是大宋禁军也不是咱们天道军的对手,也要让敌人明白,任何妄图颠覆我天道军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庞万春起身道,“是!”众将也都是面露兴奋之色,这两战真是打得太解气了,都是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打败了几倍于自己的敌人,真叫一个痛快!
众将立刻开始热切的谈笑起来,但在众人之中却有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郑飞一看,却是一愣,那个人居然是黄松,只见黄松正在一反常态的坐在位上发愣,不知道他那一根筋的脑袋又在想什么。
郑飞的心中不由叹了口气,通过此战,事实证明黄松跟他的疯子军的确有几分本事,在黄松的带领下,直到骑兵旅发动突袭的那一刻,七千博州军不但死死顶住了两倍于他们的禁军的攻击,而且还占据了上风,几乎是在仅伤亡一千余人的代价下就歼灭重伤了五千禁军!
郑飞在白日里凯旋回城的路上就设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带领骑兵旅参战,如果禁军能再强上两三成,那此战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答案也许是这样的,最终,黄松和他的博州军依旧取得了胜利,但那时的博州军恐怕也没剩几个人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的结果,郑飞的心里就一阵纠结,这一次是自己来得及时才避免了博州军与两万禁军同归于尽的结果,但谁能保证下一次黄松还会不会这么鲁莽呢?像博州军这样的疯子军,万一打没了可就太可惜了!不可否认黄松是员难得的猛将,但他这一根筋的脑袋似乎也不太适合领兵打仗。
那应该怎么办呢?撤掉黄松?不行,博州军之所以是疯子军,就是因为有他的缔造者黄松的存在,黄松若不在了,博州军也将失去它的军魂,变成一般的强军。
郑飞两眼在堂下众将中一转,目光瞬间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心中顿时一动,对呀,既然黄松不能动,那我给他安排个“军师”总可以吧?郑飞想定立刻说道,“黄松,你过来。”
满堂随之一静,黄松似如警醒一般反应过来,然后立刻起身来到堂中朝着郑飞抱拳道,“属下在。”
郑飞对黄松说道,“黄松,此战得胜,你是头功,但你也犯了一个大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谁料,郑飞话音刚落,黄松居然一下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所有人,包括郑飞都立刻傻了眼……
496,生死五日(15)
“黄松,你怎么了?”郑飞纳闷的问道。
“统帅!”黄松止住哭,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才满脸羞愧的说道,“俺知道俺错了,俺刚刚白天在打仗的时候就想通了,虽然俺的博州军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但看着一千多个兄弟就这样没了,俺痛的心里像刀割一样!如果不是统帅今天恰巧来到,只怕死去的弟兄还会更多,甚至如果俺们败了,博州又由谁能抵挡贼官军?到时候因为俺的鲁莽还会害死更多的人,俺差点铸成大错!”他的声音哽咽中带着深深的痛苦,在场众人听得莫不为之动容,就连郑飞也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就好象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统帅,俺脑子笨,是个直性子,不会啥拐弯抹角,俺就直说了,练兵俺是好手,因为俺不怕吃苦,俺带头练,弟兄们也就只能跟着俺一起练,但俺真的不适合带兵,等再打仗,弟兄们跟着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俺要辞去师长一职!”黄松一脸的坚定。
郑飞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刚才在发呆,原来他是在考虑这件事,他那不会转弯的脑子能想明白这件事也算极为不容易了。霎那间,郑飞竟有一种被黄松感动的五体投地的感觉,黄松虽然傻,虽然是个死脑筋,但他耿直、忠诚、爱护士兵,实比无数脑子灵光却不干人事的人强了无数倍!这样的人不领兵打仗,谁又能领兵打仗?!
“黄松,收回你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郑飞突然一拍桌子指着黄松就骂,“王八蛋,这么点事你就不想干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当逃兵!逃兵懂不懂?逃兵就是他娘的王八蛋,就是他娘的懦夫!你当了逃兵,你对得起战死的一千多个兄弟吗?!”
黄松被郑飞的突然暴起直骂的目瞪口呆。郑飞重重的冷哼一声重新落座,看着黄松那呆若木鸡的神情却又终于忍不住笑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上了我的贼船,你就给我好好干下去,想下船,告诉你,门都没有!”
黄松愣愣的看着郑飞,心中默默念叨,俺的娘啊,原来统帅也有这么无耻和无赖的一面呀……不过还真别说,被统帅骂了几句王八蛋,黄松的心情居然好受了许多。
“可是,俺真的不会打仗,俺就只会拿着刀拼命的往前冲……”黄松无比失落的叹了口气。
郑飞一笑,“那还不简单,我派给你个会打仗的帮你不就行了?”
黄松惊道,“谁?”
郑飞笑着对旁边叫道,“张北斗,你出来。”
此时坐于一边的张北方顿时一愣,他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走到堂前抱拳道,“末将在。”
郑飞看着张北斗,心中一片感慨,话说跟着自己从岐山一直追随到梁山的众兄弟,除了林龙不幸在与曾头市大战中身亡,别的人都是一路靠战功被提拔重用,鲁智深和邓元觉当了一军之长自不必说,石勇与王石等人也已是一师之长,混得最差的反而是张北斗,倒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而是责任多在自己身上。
因为自从上了梁山,张北斗便一直被自己派给朱贵当副手,帮朱贵处理情报,也亲自参与了调查局的建立以及发展的全过程,端是自己手下除朱贵之外的第一大情报助手,只是由于情报工作的隐蔽性,便是有功劳也不如在战场上直接拼杀立功来得明显。
如朱贵,虽然大家都清楚朱贵是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亲信之一,只可惜就连朱贵也不过才是个旅级军官,就更不用说还隐藏在朱贵身后的张北斗了。
所以张北斗的作用虽然大,但提拔的速度却慢了许多,时至今日,才不过只是个团级军官,对他所做出的贡献来说确实有些不符。郑飞一直觉得对张北斗有愧,所以这次出征便带上了他,希望能让他借机立点战功,好提拔一下他。
张北斗本就聪明机灵,颇有智谋,又长期参与情报工作,更被经过了长足的锤炼,若他能相助黄松,他们一文一武,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大成就!
“黄松,我将张北斗给你担任你的副职,你可愿意?”郑飞指着张北斗笑问黄松。
黄松和张北斗在梁山上也是老相识了,他自然知道张北斗的聪明和机灵,一听这话顿时喜道,“那是最好,俺当然愿意。”
郑飞又看向一脸惊讶的张北斗笑道,“北斗,我要提拔你为第三师参谋官,正旅级,与黄松搭档一起带好博州军,你可愿意?”
张北斗一听这个顿时喜从心生!自己目前只是个团级军官,这一下就升了整整一级,而且博州军刚刚立了大功,日后封赏扩编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连带着再被提拔成正师级或副师级,这岂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张北斗立刻抱拳道,“末将愿意,多谢统帅!”
郑飞哈哈大笑一声,让二人都回了座,满堂众将也都开始祝贺起了黄松与张北斗,但就在这时,却见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进了屋,他快步来到黄松身边低声说了句话,然后将一个小信筒交给了黄松。
黄松立刻起身来到郑飞身前双手呈上信筒道,“统帅,齐州鲁军长发来急信。”
郑飞心中一动,立刻接过信筒将筒盖打开抽出信读了起来,却是面色一惊!
满堂众人也已都静了下来,全都疑惑的看着郑飞,好奇那信上说得什么。
郑飞皱着眉将信递给黄松,众人立刻围上来看,就只听黄松大嗓门惊道,“什么?!朝廷八万人正在猛攻齐州?!”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不是说河北东路派出五万大军分三路攻打高唐、齐州与博州吗?怎么又冒出来个八万人?!
“这怎么会?!”黄松满脸的不信,“那一日俺从齐州回来的时候,禹城外不过才两万人,情报也说另外那三万人正在朝我博州和高唐州进发。这才短短三日,怎么突然就成了八万人?”
张北斗接道,“看来,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就是朝廷临时改变了计划,又调来了一支大军。”
郑飞点了点头,看来只有这两种可能了,但不知怎地,他突然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多出来的三四万大军,该不会是……
“黄松,”郑飞快速打定主意,“博州外两万大军已败,朝廷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组织起大军对博州发起像样的进攻,我命你与张北斗通力合作,立足防御,好好守住博州!”
“是!”黄松和张北斗齐声道。
郑飞站起身一声令下,“立刻传令下去,独立师火速集结,带足粮草饮水,咱们去支援齐州!”
众将齐声道,“是!”
497,生死五日(16)
除了让独立师尽快集结准备出发,郑飞同时还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是马上传令郓州城,命王进和呼延灼的两军共约五万人马火速赶往齐州参战,齐州目前突然出现了八万大军,那里极有可能是宋军的主攻方向,是时候派出那两路大军了。
二是给朱贵传去命令,要他立刻查清楚攻击齐州的八万宋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独立师仅用了片刻就集结完毕了,经过这几个时辰的休息,所有人都恢复了体能与精神。
郑飞带领众将来到独立师前,天色已深,只能看到每一个人都如雕塑一般沉默的整齐列队站立在黑暗之中,虽然并不能看清众人的面容,但却更有一种令人动容的肃杀之感,沉默中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杀气!
此情此景直看得跟在郑飞身旁的黄松心中也不由暗赞,独立师的确不愧为天道军真正的精锐,光是这份杀气就够吓人的。
郑飞原本想接着下令出发,但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先向独立师“透透风”,给他们时间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郑飞高声道,“弟兄们,我刚刚接到第一军鲁军长发给博州的求援信,鲁达军长这个人大家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发这种求援信的,这说明齐州那边的情况很危急,咱们必须火速驰援齐州。至于齐州那里遭遇了怎样的困难,我也有必要提前告诉大家,此刻正有八万宋军猛攻齐州城!”
随着郑飞的话音落下,独立师依旧是一片安静,就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东西,对独立师的这种反应郑飞很满意,处乱不惊的军队才是真正强大的军队,他们并不在乎敌人是谁,他们只在乎你何时对他们下达进攻的命令,命令一下,便是全军出击的时刻!
郑飞知道,对这样一支军队,话说到点子上就行了,说多了也是多余,于是,随着郑飞一声令下,大军连夜出了博州城直往齐州的方向而去。
初夏凉凉的夜风迎面而来,吹得郑飞无比的清爽,脑子也是非常的清醒,让他可以十分清楚的思考问题,经过阳谷和博州的连续两场大胜,还都是战胜的禁军,他本以为此番大战终于可以无忧了,却没想到形势竟然陡转急下,突然接到了齐州被八万宋军攻打的消息。
八万宋军!也难怪鲁智深要求援了,齐州现在只有七千人,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十余倍,即便那八万宋军也如攻击博州的禁军一样无能,但人数上绝对的优势也足以弥补任何其他方面的不足了。
而且,郑飞还很担心一点,他担心突然多出来的宋军来头可能不小,并且极有可能是……大宋的西军!
大宋的禁军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逐渐分成了三个部分,那就是河北军、西军以及京师禁军,至于南方各路的所有禁军加起来的总数也不如上述三部中的任何一部多。
当初大宋建国,经过宋太祖和宋太宗两代的尽心经营,对外先后平定了南方割据政权并立的纷乱局面,又以雷霆之势收拾了依附于辽国的北汉小朝廷,对内则温和的用计谋解除了各地大将的兵权,终于建立了一个强大稳定且统一的国家,天下之兵便从此开始分成了三部,一部在京师附近,拱卫东京,为京师禁军。一部在北面,负责对付辽国,为河北禁军。第三部西军原本存在的并不明显,只是后来随着西夏建国,通过与西夏交战才渐渐确定下来。
大宋的皇帝在平定中原后,终于可以着手准备收复被辽国侵占了上百年的汉之故地了,这个责任便主要落在了河北禁军的身上,当时的那支河北禁军可以说是云集了大宋最出色的将领与最彪悍的士卒,终于,公元979年和986年,宋国发动了两次旨在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北伐,但都以惨败而告终,从此开始了与辽国几十年不间断的大小战争,一直到澶渊之盟的建立。
但必须承认,虽然河北禁军没能收复幽云故地,却在随后的几十年交战中也没有让辽国从大宋身上再占去什么便宜,用顽强的奋战保护着大宋,当时的河北禁军也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禁军之首,便是京师禁军也比不了!
只可惜随着澶渊之盟的建立,大宋从此开始了与辽国长达百年的和平期,原本处于最前线的河北禁军一下子就失去了敌人和目标,从此荒废军备,懈怠军训,懒惰成风,从天下闻名的强军,变成了朝廷上上下下的蛀虫发财的工具,并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腐朽堕落下去,以致在靖康之耻发生时,原本那支可以与最强盛时期的辽军大战尤不落下风的河北禁军竟在金兵到来时望风而逃,任由金兵长驱直入。
所以目前的河北禁军堪称现在的天下禁军三部中的最弱者。
说完了河北禁军,再说京师禁军,北京大名府作为东京汴梁的北方门户,驻扎的自然是京师禁军,所谓京师禁军,自然就是专门负责拱卫首都东京的禁军,也可以认作是皇帝老子自己的亲卫军,所以,既然是专门负责保护皇帝老子的,那自然应该是精兵中的精兵,强军中的强军。就像独立师之于郑飞一样。
所以,这也是郑飞为什么在得知攻击齐州的是河北东路所派出的禁军,而攻击阳谷和博州的是大名府所派出的禁军后,他决定首先支援阳谷一线的原因。因为在郑飞看来,现在的河北禁军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相信鲁智深的第一军定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而京师禁军就不一样了,皇帝老子都舍得把他的亲卫军派出来打仗了,自己当然不能怠慢。
只是谁料,所谓的京师禁军竟也不过如此,被自己的天道军连败两场,三位主将逼死一个俘虏两个,三万人马近乎全军覆没。
所以,郑飞更加确信鲁智深的第一军绝对有把握能对抗其实已经烂到根的河北禁军。
但如今突然冒出来的八万宋军却让郑飞在吃惊之余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怀疑,那多出来的几万宋军,该不会是……天下三部禁军之中最强的一支,也就是西军吧?!
西军与别的禁军不同,他们之所以强悍,主要原因有三。
第一,秦陇之士,汉风唐韵重义轻生并不稍减,以其为班底建立起来的西军,能苦斗,敢牺牲,与西夏和西陲诸羌缠斗百年,是一支敢于深入戈壁千里野战的军队。
第二,西军与西夏百年缠斗从未间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不停的锤炼着西军。陕西诸路西军,一家世代从军,男子活不过三十,以至一堆寡妇同处而居的景象比比皆是。
第三,陕西四路自从大范老子范雍开始经营起,强兵之名,已垂近百年,而且他们的将领一般都是世代相承,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普通宋军战斗力要高出许多。涌现出许多有名的世家军,如府州折家军,麟州杨家将,青涧城种家军等。
所以,西军绝对是当今天下禁军三部中最强的一部!
只是西军不是专门负责防御对抗西夏吗?他们不是应该待在陕西四路吗?怎么可能大老远跑来京东西路参战了?
并非郑飞杞人忧天,而是西军在历史上确实有千里急行参战的前例,而最著名的一次就是镇压方腊起义那一次,历史上方腊在东南起义,聚得百姓百万人,在东南打得宋军毫无还手之力,朝廷先后派去的河北禁军与京师禁军皆不可胜之,最后朝廷不得不千里大调军,将西军从西北紧急调往东南,这才平定了方腊起义。
随后,西军还参与了剿灭宋江起义之战,并转战河东,最后甚至北上河北代替河北禁军参与了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战争。
所以郑飞其实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毕竟,如今朝廷面对的是京东西路和东南同时爆发大乱并丢失了大片土地的危险时刻,这种情况甚至比当初的方腊起义更加危险,所以难保历史不会重演,朝廷会决定将西军提前调来参战,如果真是那样,相比于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南,自己这个就在东京边上的京东西路最有可能首先成为西军攻击的目标……
“郑郎……?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扈三娘的声音打断了郑飞的思绪。
郑飞转头一看,只见扈三娘正在疑惑的看着自己,在天空中明月的照映下,夜风吹过,扈三娘的长发在风中飞散,又为她增添了几分似幻似真的美丽,让郑飞有一种强烈的要保护她的欲望,就像是当初在悬崖下那心动的一刻一样!
“没什么……,娘子,待到了齐州,记得始终跟在我的身旁,接下来的这一战可能……会很艰难。”
“嗯,郑郎放心。”扈三娘听着郑飞话语中浓浓的关切,心中阵阵暖意。
郑飞朝她一笑,重新转头看向远方,暗暗攥紧了缰绳!
远方的敌人,无论你是谁,哪怕你是天下闻名的西军,我也要将你们杀个干净!
498,生死五日(17)
从博州去齐州必先路过高唐州,虽然并未收到高唐州求援的军情,但高唐州距离齐州很近,只不过才百余里路,既然齐州已陷入重围,高唐州断无没有受到任何波及的道理,郑飞也很是武松与高唐州的安危,便决定稍稍绕远一些路先去高唐州看看情况。
结果刚进高唐州不久就看到一个村庄的上空正冒着滚滚黑烟,完全是那种大面积的焚烧才会出现的黑烟,郑飞见状不由一惊,立刻改变行进方向首先朝着村庄冲了过去,但还没到村庄,就已在村庄外围的田间路边发现了十几具倒毙的百姓尸体,都是死于刀枪之伤,男女老少都有,其中甚至还有一具顶多五六岁的孩童的遗体!
究竟是谁干的,居然连孩童都杀!天道军众将士都是气的大怒,扈三娘看着那孩童的遗体更是气的杏眼怒瞪!
答案一定在那村庄里!随着郑飞一声令下,他便率领骑兵旅火速朝着那村庄冲了过去!
结果,随着越来越接近那村庄,所发现的百姓尸体也越来越多起来,而且其中竟无一个伤者!显示出下手之人该是有多么狠毒!
终于,郑飞率领骑兵旅冲进了村子,眼前的一切让每一个天道军将士都震惊了!
只见村庄内已是血流成河,地上躺满了百姓的死尸,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而随着越深入村庄深处,尸体也就越密集,显示这些百姓在生前曾被集中在村子深处。而从他们倒下的尸体旁杂乱的马蹄印以及他们绝大多数朝着村外倒毙的方向看,他们一定是在临死之前曾想拼命的逃跑,只是却最终没有逃过对他们下手之人骑着马的追杀,虽然有一些百姓跑到了村子外面,但依旧被追上杀害了!
等来到村子最中央的时候,令众人更愤怒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上,正吊着五个人的尸体,黑色的军服,熟悉的装扮,那是……五名天道军士兵的遗体!他们不只是已经被吊死在了树上,他们每个人的小腿和手臂竟都被残忍的砍掉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极度的痛苦,显示着对他们惨无人道的折磨都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发生的……
郑飞的心在滴血,全身都因近乎抑制不住的愤怒而在颤抖着,他完全想象不到究竟有谁会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此毒手,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又要对自己的士兵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扈三娘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倒在郑飞的怀中哭了起来,郑飞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瞪着血红的眼睛对同样都已悲愤到极点的庞万春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把五位兄弟都先放下来,好……好好先安葬了,再仔细搜索全村,看看有无幸存者!”
五个人的遗体很快就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这是五张年轻的脸庞,眼睛还微微睁着,死不瞑目,郑飞以前从未见过这五个人,以后也或许再没有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这五张惨死的脸却会永远烙印在他的心里!
郑飞慢慢蹲下腰,伸出颤抖的手一一将他们的眼睛闭合,用压抑着无穷怒火的声音如同发誓一般低沉的说道,“五位兄弟,你们就和这里惨死的百姓一起去吧,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说罢,郑飞站起身来,长舒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着,这究竟是谁干的?!
难道是出了匪患?不可能,京东西路的所有强人山头和匪帮在这半年里要么是已被铲除,要么已经归顺了天道军,各地州县早已绝了匪患许久。
难道是官兵干的?!只是此地地处高唐州深处,官兵怎么能达到这里?难道……高唐州已经失守了?便是高唐州真的失守了,让官兵杀到了这里,但他们不是来“解救”百姓的吗?为何又要对百姓下此毒手……?!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是谁?!出来!”
郑飞与扈三娘立刻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只见在已经烧毁的一间民宅前,几名士兵正在警惕地围着民宅前的一口井。
“怎么回事?”庞万春上前问道。
一人敬礼道,“报告师长,我们几个在这边搜索幸存者,往井里一看,正巧看到井内半截处有一个脑袋缩了回去,这井里面定有密道藏着人!”
郑飞听了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自己曾经就是靠用井壁挖道的办法敲诈成功的曾头市,此刻能藏到这口井里面的,说不定就是此地幸存的百姓!
郑飞立刻朝着庞万春点了点头,庞万春便来到井口往里大喊一声,“井里的人听着,我们不是坏人,你们出来吧!”
但井内却是毫无回音。
庞万春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快点回话,要不我们就把井口完全堵死了!”
终于,井内传出了一个颤抖的微弱的声音,“别……别!你们……是谁?”
“我们是天道军!”
“真……真的?”
“不信你探出头看看我穿的衣服!”
话音刚落,就见井口往下一丈多的井壁处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个人头往上看来,庞万春立刻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只见那人待一看清庞万春所穿的黑色军服,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是他们,真的是天道军,呜呜……我们得救了!”
随后,在天道军的协助下,井内的人一个个爬了上来,竟然有七八个人,都是百姓打扮,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来到外面一看外面的惨状都是哭的死去活来,但其中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看起来自控力稍好一些,自己虽抹着眼泪却还知道劝一劝别人。
郑飞来到那人身前问道,“这位大哥,请你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杀害了这么多百姓和我的五名士兵?”
那汉子使劲擦了擦眼泪,这才满脸悲愤的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村子叫后李村,村内共有百十来户共三百多口人,也算是个大村,自从天道军实行土改后,村里按人头分了地,村民们有了土地,日子就有了盼头,自然都对天道军感恩戴德。
昨天傍晚,村民们刚刚吃过晚饭正在村口乘凉,突然见从村口跑来了五个天道军的士兵,这五人对村民们来说都不陌生,就是他们五个当初负责的后李村的土改,平日里有什么事也是他们来村里负责处理,颇受村名们的尊敬和喜爱。
村民们刚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发现他们居然都受了伤,神色也是非常的慌张,赶忙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说正有许多官兵在追他们,想请乡亲们帮帮忙将他们藏起来。
大家都知道现在正在打仗,虽然惊讶官兵怎会来到这里,但天道军求救又怎会置之不理?大家就将五名士兵藏在了一处废宅的地窖里,结果刚藏好他们不久就有几百个官兵冲进了村里,凶恶的问村民们是否见过五个“梁山贼寇”经过这里。
大家当然都说没见过,但那些官兵中却有人一口咬定说看到那五个人进了村子就没再出来过,肯定是藏在了村里,大家则辩解说天色黑了,官爷定是没有看清。
但官兵还是不信,就将所有村民都驱赶出家门集中在了村子中央,然后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其实,说是搜查,不过是寻个借口要从村民家里搜找财物占为己有罢了,好在那地窖极为隐蔽,并没有被官兵发现。
后来,官兵们都已差不多将村民家中的钱财洗劫一空了,眼见搜不出那五人正要离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谁料,突然听人群中一个人大喊一声,“我知道梁山贼寇在哪!”
大家都是大惊,往那一看就知道坏事了,原来说话之人是原本村大恶霸财主李金牙的小儿子,李家这些年靠强取豪夺得来的土地在土改中都被分了,李金牙恶贯满盈也被处死,他的小儿子李保坤因为年少并未做过什么坏事而被免罪,分了一块地后就留在了村里,自那以后老老实实的也不惹事,大家都以为他不是坏人,谁料他竟一直都在等待报仇的机会!
而后,那李保坤果真带着官兵搜出了五名天道军士兵,接下来,官兵竟当着大家的面残忍的开始折磨五名天道军士兵,在这个过程中,五名士兵虽然都发出阵阵惨叫,却无一人投降求饶。而全村百姓也都只能伤心的低下头流泪……
噩梦,也正式开始了……
499,生死五日(18)
那汉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应该是又回想起了不久前所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
而郑飞与独立师众将士在听到那五位兄弟死的竟是如此悲壮,许多人的眼圈顿时就泛了红,满场一片沉寂,似是压抑着无穷的怒火,散发着令天地变色的杀气!
“这位大哥,请继续说!”郑飞努力压下几乎快令他发狂的怒火说道。
“好,好……”那汉子赶忙又擦了擦眼泪继续叙述起来,“官兵处死了那五位壮士后就开始逼问我们是谁藏匿的他们,全村老小没一个人说话。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那李保坤!他狞笑着对官兵说,‘藏下五名梁山贼寇的不是别人,就是这全村的人!”然后他接着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交给那军官说道,‘官爷,里面都是小人记载的这些刁民帮着梁山贼寇做过的所有事!足以证明他们都是梁山贼寇的同党!’话音刚落,我堂兄李大壮就大骂一声,‘李保坤,你这个畜生!’,然后他就冲向了李保坤,但他还没冲到李保坤的身前,就被那军官一刀给……紧接着,那军官就下令屠村了!乡亲们乱作一团,开始四散逃命……”
汉子说完终于再度忍不住落下泪来,与另外几名村民抱头大哭。
“你们又是怎么幸免下来的?”庞万春问道。
汉子强忍住泪拍了拍那几名男女道,“不瞒诸位,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当官兵开始屠杀我们时,小人一看乡亲们往哪个方向跑都是死路一条,而我们正巧在家门附近,小人灵机一动,想起自家院子的井里有祖辈当初为躲避战乱秘密修建的藏身洞,这便带着全家跳进井中才逃过一劫的。但小人的父母与两位哥哥并未……此刻只怕已经……”
“将军!”汉子说完一下子就拉着全家向郑飞跪了下去哭道,“将军,您要给我们报仇呀!呜呜呜……”
“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郑飞扶起他们,“不过,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官兵后来去哪里了?”
“这个……”汉子使劲想了想,面色突然一动说道,“小人在洞里藏了很久,渐渐的就听外面逐渐静了下来,但还是不敢出去,就这样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小人听外面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正想探头往外看看,却见一个水桶被扔到井里,吓了小人一大跳,再偷偷顺着井口往上看,发现原来有几个官兵正在从井里打水,小人隐约间似乎听他们说什么抓紧时间给马匹喝饱水,还要再往北去搜一搜之类的。”
往北……?那不是去高唐州的方向吗?郑飞心头一动,又问道,“从你听到后到现在已有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了。”汉子回道。
才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应该跑不远,郑飞迅速打定主意道,“万春,留下几十人安葬诸位乡亲的遗体,剩下的人随我去北面追!”
庞万春刚要接令,却听那汉子道,“将军,安葬他们的事就交给小人一家吧,小人苟且偷生,已是愧对父母与众乡亲,就让小人尽一尽心意,你们去杀敌吧!帮我们报仇!”
郑飞深深的看了那汉子一眼,点点头,“好,待你们做完这一切,就快些往南去博州,找到当地的天道军,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们会好好安置你们的。”
汉子感激的带着全家连连作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只是……我该给他们说将军您是……?”
郑飞道,“你就跟他们说是郑临风要你们来的。”
说罢,郑飞率领众将转身就走,只留下那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飞的背影……
郑飞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身后突然传来那汉子的一声仰天悲鸣,“爹,娘,两位兄弟,父老乡亲们,他就是统帅呀,你们的仇一定能得报的!你们安息吧!”
为了加快速度好能追上那支官兵,郑飞命步兵旅在后面急行军追赶,自己则率领骑兵旅一路往北疾驰而去,果然,在村子北面约莫两三里处的路上发现了有大队人马通过的痕迹,里面既有人的脚步,也有部分马蹄印,脚印排列的较为整齐,一看就是一支经过正规训练的部队通过留下的!
郑飞与骑兵旅便一路寻着这些脚印往北追,在狂追了一个时辰后,前方斥候回报他们在前方五里远处发现了一支正在往北而去的大约有九百步兵与一百骑兵的官兵队伍,这路上的脚印就是他们的留下的。
庞万春等人听了都是大喜,苍天有眼,总算让咱们追上这伙刽子手了!
但郑飞的表情不知怎的却很平淡,他只是在心里默默说道,“五位兄弟,后李村的父老乡亲们,我要给你们报仇了!”
为了能不跑掉任何一个人,郑飞让扈三娘领八百骑从后面跟上,命庞万春等人领一千骑从左右两边包抄,自己则领六百骑急速绕行到前面,对这支官兵形成包围。
最后,郑飞说道,“对于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咱们这次绝不能心慈手软,今天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除了留四个模样像军官的做活口用来审讯情报,其他的人全部歼灭!”
众将齐声道,“是!”
从这支军队的行进队列看,这应该是一支训练颇为有素的军队,只是许多人身上那一片片被喷溅上的血迹却像罪证一样证明着他们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还一边走着一边还左右谈笑着,淫笑着,回味着他们在屠杀间余所做过的畜生行径。
但,他们完全想不到,一场如他们刚刚所犯下的一样的屠杀正在快速的迎向他们!
突然,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煞那间,只听周围杀声四起,战马奔腾,官兵们大吃一惊,惊讶的往四周看去才发现原本一片安静的四周竟突然朝这边冲来了大量的骑兵,众骑来势汹汹,喊杀震天,如天罗地网一般彻底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出了大麻烦,军官们慌忙下令迎战,九百步兵与一百骑兵随即在慌乱中摆好了防御阵型,不得不说,这种表现已经算是极为不错了,但很可惜,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两千多条汉子无比愤怒的宣泄!
骑兵旅的铁蹄瞬间冲破了一切形同虚设的防御,一时间,刀光血影,哀嚎四起,残肢断臂纷飞,郑飞率领众人挥舞着屠刀杀进官兵之中,一场尽情的屠杀,用这些官兵自己罪恶的血来洗涤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更快,仅仅半柱香的功夫,鲜血就已染满了大地,只留下近千死尸中瑟瑟发抖的四五人。
这四五人立刻被带到了郑飞的马前。
郑飞冷眼一瞧,却是四个官兵和一个年轻后生,那年轻后生已吓得面如纸白,但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了看郑飞突然跪倒道,“将军,小人是……”
“你叫李保坤?”郑飞抢他一步淡淡的问道。
李保坤身子一抖,慌忙反应过来急道,“不不……我……”
“把他的绑起来,挖眼割耳,一刀一刀的给我割他身上的肉!割到他死为止!”郑飞慢悠悠的说着,但声音中所散发出的冷酷却令在场众人无不心底一寒,统帅这是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狠?!
但众人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上来几人就将已经吓傻了的李保坤按倒在地绑了起来,李保坤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如疯了一般拼命的嚎哭和挣扎,却已无济于事,接着就被拖去了一边。
不多时,就听到旁边树林中传来了如杀猪一般不绝于耳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四名官兵军官听着,都已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
郑飞慢慢转头看向那四名军官,眼中的彻骨严寒直令他们感到了发自肺腑的恐惧。
“你们,想和他一样吗?”郑飞淡淡的问道。
500,生死五日(19)
李保坤那边已经听不到撕心裂肺的惨叫了,只能隐隐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但那呻吟中却更能听出此刻他正在被千刀万剐的痛苦,令人从心底彻骨胆寒……
仅仅过了一会,那呻吟突然停止了,接着就见两名浑身是血的天道军士兵来禀报,“报,李保坤挨了三百七十刀,已死。”郑飞点点头,看向那四名官兵军官。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几名官兵长官吓得争先恐后的给郑飞磕着头,都把头磕破了也不停,唯恐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好了,都停下吧。”郑飞淡淡道,“先绑了,再堵上嘴。”
立刻有几名士兵就上来要将他们绑起来,这四人都以为自己也要被“凌迟”了,又吓得大叫起来,鼻涕都哭出来了,有两个甚至还尿了裤子。
“闭嘴,不是要杀你们。”郑飞满脸厌恶的说道,四个人一听赶紧硬生生的止住哭叫,浑身哆嗦的任由人绑住身子并堵上嘴,然后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郑飞,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郑飞这才说道,“想活命吗?”
四个人都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郑飞冷冷一笑突然道,“但你们刚刚在后李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虽然凌迟了李保坤,但还是不解气,我想,也许再凌迟一个才能一解我心中的怒气,也才能告慰后李村惨死的数百百姓,你们说,我应该凌迟你们其中哪一个呢?”
此话一出,四人又被吓傻了,冷汗之流,几乎在一瞬间,四个人开始争先恐后的跪着往郑飞身前挤,被堵上的嘴朝着郑飞嗯嗯之叫,祈求着郑飞饶了自己,唯恐惨遭凌迟的是自己,彼此之间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还在并肩战斗的战友。
郑飞与天道军众将都用无比厌恶的眼神看着这四个人,看着这他们的人性无比丑陋的一面,因为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天道军身上,大家就算同死也不会苟活的!
而众人之中却唯有扈三娘略有些担忧的看着郑飞,虽然才与郑飞相识不过数月,但知夫莫若妻,她很了解郑飞是一个怎样的人,此刻她就突然发觉郑飞好像是变了,郑飞现在就像是一个在尽情玩弄猎物的猎人,享受着折磨他们的快感,这可是以往从没有过的情况,难道因为后李村惨案而使得他心性大变了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未来是会继续做以往那仁义、心慈善良的“仁主”,还是会成为一个杀伐四方,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屠王”?如果是后者,那……扈三娘不由想起了李家姐妹,大姐,二姐……我该怎么办?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个办法”,郑飞又一笑,虽然这笑容清淡,但看在这四人眼中却比狞笑更令他们胆寒,“我会让人将你们几个分开,然后问你们同样的问题,你们四个会给我四个答案,我会对比这四个答案,如果你们都说实话,那回答肯定是一样的,但如果有谁说了谎,那他的回答就会与其他三个人不一样,而这个不一样的……”郑飞说到这里又轻轻笑了一下,“说谎的人,就准备享受一下和李保坤同样的待遇吧。”
包括四名官兵长官在内,众人这才明白郑飞将他们几个绑起来的原因,此招不可谓不毒辣,四个人现在无法串供,谁也不敢保证在凌迟的后果面前另外三个不会说实话,便是自己有心隐瞒说谎话,跟另外三人一对比自己就会露馅,而且另外三个已经说了实话那自己就算说了谎话也对军情的保密无济于事了。
“当然,如果你们聪明的话,也许都会说实话,真要那样,我也会信守承诺,不杀你们。”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阴晴不定,对旁人也是满眼怀疑与警惕之色,彼此眼中已不再是曾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过的战友,而是会争夺自己生存的竞争者。
郑飞继续道,“好了,你们应该明白了,那现在记住我要问的问题。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高唐州现在情况怎么样,突然增加的攻击齐州的军队是谁,你们的粮草……”一个又一个问题从郑飞嘴中说出,待说完了后,郑飞一摆手,庞万春、李四更等人立刻分别押着一名官兵去了别处审问。
郑飞则站在原地,默默的转身看着远处后李村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郎,你怎么了?”扈三娘走到郑飞身边,双臂轻轻的抱住郑飞粗壮的右臂,身子也轻轻靠在郑飞的身上柔声问道,这种当着这么多人的亲近举止在以往扈三娘是绝不会主动做出来的,但此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从郑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与落寞,令她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亲昵来尽可能的安慰自己的夫君。
“娘子……”郑飞淡淡道,声音之中尽是自责,“后李村的惨剧,其实都是我造成的。”
扈三娘一惊,“郑郎何出此言?”
郑飞道,“当初我初定京东西路,惩治贪.腐污吏与恶霸时,杀掉了一大批坏人,在如何处置他们的家人上,吴用他们都劝我要斩草除根,可我总认为人心善为大,家人的罪孽不可株连亲人,不忍乱造杀孽就没有同意,凡是可以证明无罪的他们的家人尽数都放了,并且一视同仁的分给了土地,希望他们能老实本分的活下去,但谁料,今日咱们只遇到了一个后李村,那咱们还没有遇到的呢?此刻又该有多少无辜百姓已经或即将死在如李保坤这种人的手中?!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狠心一些,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不,郑郎,不是这样的。”扈三娘终于明白了郑飞如此反常的原因,心思缜密的她知道现在郑飞正处于一个心性转变的关键时期,自己必须尽自己的努力好好劝劝郑飞,否则,一个“屠王”恐怕就真的要出现了。
扈三娘想定赶忙接着道,“郑郎,你知道吗?我这些日子与大姐和二姐聊天,她们都说她们最欣慰的是郑郎你的善良从未改变过,无论是在梁山上,还是在山下,四方都在传诵着你的仁慈美名,所以咱们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才能无不响应,也正因为如此,后李村的百姓们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收留我们的士兵。而且,你知道为什么所有将领都能对你死心塌地的忠心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郑郎你的仁慈,大家都想,一个能对敌人都怀有仁慈之心的统帅,对待自己人还会差吗?跟了这样的统帅,大家才可以毫无顾忌,毫无后顾之忧,是吗?郑郎。”
郑飞心中顿时淌过一股暖流,他伸出手臂紧紧将扈三娘搂入怀中,扈三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周围的天道军将士们立刻默契的一起转身看向四周,只把背影留给郑飞和扈三娘。
郑飞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扈三娘的额头。
“谢谢你,娘子。”
501,生死五日(20)
没过过久,对那四名朝廷军官的隔离审问就结束了,四人被庞万春等人重新押回郑飞处,经过对比从四人嘴中审问出来的内容,发现四个人的回答基本上都一样,也就是说,除非朝廷在派他们出来前就已预见了今日所会发生的事而对他们有所交待,否则,足以证明这四个人说得都是实话!
当前高唐州与齐州所发生的一切就都清晰的展现在了郑飞的眼前,他所关心的几个重要问题也都有了答案。
原来,这支官军果然是来自河北东路的禁军,主将姓张名及第,他奉命率领河北东路两万禁军围攻高唐州,采取的策略是主力一万六千人将高唐州团团围住,剩下的四千人兵分四路,对高唐州境内实行地毯式的扫荡,而这支千人的禁军就是四路中之一,主要负责高唐州西南方向,恰巧郑飞率领独立师是从博州往东北方向而来,便被郑飞给撞了个正着,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至于高唐州现在的情况,据他们说,张及第禁军大队人马已经强攻了高唐州两天两夜,但遭到了高唐州内天道军猛烈的还击,使得禁军大队人马损失惨重,至少在他们奉命离开时高唐州还处于坚守之中并未被攻破。郑飞一听高唐州还没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郑飞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也有了答案,那就是不幸真被他给言中了,朝廷果然调来了禁军西军五万人马加入东征军,此刻正与三万河北禁军合攻齐州!
郑飞心中暗暗惊叹,西军,果然是西军!历史终于发生了一次重大的转变,虽然来的西军并不多只有五万人,却也象征着西军提前了数年拉开了进入中原战场的序幕!
只是这支西军的领军者却不是郑飞所熟悉的种家将或折家将或杨家将中的人,而是一个叫做刘法的将领,来之前的职务是矫熙河经略使,须知这经略使可不是个小官,可以理解为一路或数路的最高军事长官。
所以,郑飞虽然没听过刘法的名字,但只听他的职务就知道这个人来头肯定不小,能做到西军的经略使,绝非庸俗之辈!至于朝廷是如何决定急调西军来此,这里面又有什么内幕就不是他们这四个禁军低级军官所能知道的了。除此之外,四名军官为了活命,还说出了许多军事机密,比如另外三路禁军所处的具体位置,行动路线,接应口号等等,比如围攻高唐州的这支禁军的粮草存放位置,驻守兵力等等,通过对比,基本可以肯定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情报对郑飞来说不可谓不重要,郑飞也立刻召集扈三娘与天道军众将开了一个紧急军事会议,根据这些情报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经过讨论,大家都认为虽然高唐州也已陷入了层层围困之中,但相比齐州的情况还要好很多,至少围攻高唐州的只是两万河北禁军,武松与七千高唐军应该可以守住高唐州,当务之急还是必须先去救援齐州,但在救援齐州之前,也应该尽可能的帮武松缓解一下压力,那就是尽量将官军派出来扫荡的三千人也干掉,并尽可能的烧掉那两万禁军的粮草!
郑飞随即根据这个目的进行了分工,他命庞万春率领两个步兵旅再加上一个骑兵团继续向齐州方向前进,并根据那四名军官提供的其余三路禁军的行进计划在路上找寻东路与北路的那两千人,争取全歼他们,然后继续赶去齐州。
郑飞自己则率领两个骑兵团,穿上官兵的衣服冒充已经被剿灭的这一千禁军,然后快马奔袭高唐州的西面,如果顺利的话,在歼灭西边那一千禁军后就再直扑那两万禁军的粮草所在地,争取烧掉他们的粮草!
如此一来,只要大家都能做到预期目标,两万禁军就会减少到一万六千人,又面临失去粮草,军心必将大乱,留给武松和高唐军的机会也就来了。
至于这四名禁军军官,郑飞已经问出下令屠村和折磨自己五名士兵的是他们的上司,那人此刻也已经死在了天道军的刀下,再加上歼灭的这一千人,也算是已经为后李村的数百百姓和五名士兵报了仇。而这四人也确实还有用处,郑飞决定先不杀他们,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四人一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多背叛朝廷一两点也无所谓了,为了活命,四人都发誓愿意为天道军做任何事情。
郑飞则满意的对他们做出承诺,只要他们听话,待事成之后自己就会信守承诺放了他们,至于他们是愿意重返大宋还是隐姓埋名跟着自己就悉听尊便,说完这些,郑飞也终于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四个人这才知道原来此刻站在自己眼前就是朝廷悬赏百万贯取之人头的梁山贼寇的贼首郑临风!
四人都是大惊失色,再一次跪倒求饶。
接下来,郑飞命骑兵二团三团将那些已死的禁军士兵的军服都脱了下来再换上,这就摇身一变成了禁军的骑兵打扮,然后与庞万春等人约定好事成之后的会合地点,再将四名军官中的两人交给庞万春用作寻找那两路禁兵的向导后,这便率领两个骑兵团共一千五百多骑,举着禁军的大旗向西边疾驰而去了。
庞万春也一声令下,率领着一个骑兵团与两个骑兵旅朝着东面而去。
且说郑飞等人。郑飞带领千骑,在那两名禁军军官的指引下一路向东,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村落,虽然大多数乡村只是受到了官兵的一些骚扰,被烧掉了辛辛苦苦刚刚收上来的粮食以及被抢走了许多财物,但令人心痛的是还是有几个村子遭遇了与后李村一样的悲惨命运,全村人尽数被屠,甚至许多妇女也遭受了更加惨无人道的奸杀!
而且相比刚刚被歼灭的那一支禁军,这支禁军的恶行明显更为可恶,因为他们不但杀光了几个村的村民,更将他们所有人的头颅都割了下来带走了,只留下满村的无头死尸,对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即便那四名军官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郑飞也很快猜出了原因,他们的目的分明就是想用无辜百姓的人头来冒充天道军将士的人头,以此来增加自己杀敌的数量,邀取功劳!
郑飞与扈三娘还有众将士目睹了这一切都是怒火中烧,更加拼命的开始四下搜索犯下这累累罪行那支禁军,只幸苍天有眼,终于,他们在高唐州的东边发现了那一支千人禁军的踪迹。
郑飞仅带了数骑悄悄靠近他们偷偷观察,只见此刻那一千多人似乎是累了,正在距离高唐州西边五十里远的一个小土坡下休息,而令人愤怒的是,他们的身边都多少摆有几个人头!
郑飞看得眼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堂堂朝廷禁军,竟会做这等丧尽天良的比土匪强盗还不如的事情,看来这一次朝廷派他们来攻打自己,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一次升官发财以及打捞一笔、宣泄兽欲的机会,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对于这种人渣败类,只有一个字,杀!
郑飞迅速作出作战部署,他让扈三娘和二团团长谢老六各领三百骑绕行到这支禁军的西北方和东北方,自己则带领已打扮成禁军的九百骑光明正大的接近他们。
扈三娘和谢老六随即领兵出发了,约莫过了一炷香,郑飞估计他们也该到位了,这便命两名禁军军官骑马行在前面,同时派几人若有若无的挡在他们逃跑的所有路线上,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就能瞬间斩杀他们,安排好这一切,这就率领九百骑慢悠悠的开始朝着那一千禁兵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们的踪迹也很快就被这支禁军的哨兵发现了,哨兵一看居然从大路上来了一支“禁军”骑兵都是一惊,疑惑这支禁军是从哪来的,立刻朝着郑飞等人高喊道:“床前明月光!”
郑飞知道,这是暗号,他立刻朝着两名军官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赶紧大声回道:“别看了快睡吧!”
但紧接着上面又是一句:“吃晚饭了吗?”
下面回道:“不吃怎么睡觉?”
哨兵一看暗号都对上了,这才确信来者的确是禁军,而随着他刚刚的大喊,这支禁军的人也已有许多人察觉了这边的动静,都起身跑了过来。
待郑飞等人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十几步时,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一看刚刚那回答暗语的军官就笑道,“黄麻子,怎么是你小子,咦,这不是你们那一部呀,他们是?”
“哦……”黄麻子赶紧按照之前约好的回道:“他们是西军的兄弟,来帮咱们了。”
“呦,原来是西军的弟兄,幸会幸会!”那个军官立刻迎了过来,朝着郑飞抱了抱拳,可郑飞却既不下马也不回礼,只是看着不远处的一堆人头冷笑道:“老兄看来收获颇丰啊,这是斩杀了不少贼寇吧?”
那军官一看郑飞无礼原本心中不满,只在心里暗骂西军有什么了不起,傲气个屁,一听郑飞的话得意道:“那是,我等斩杀了不少贼寇。”
郑飞又一笑:“一颗贼寇的脑袋值多少钱?”
那军官道,“普通小兵不值钱,若能逮到个大贼才值钱,贼寇中那个什么团级就值几千贯呢,咦,兄弟你不知道?”
郑飞把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又一笑道,“那你看,我这颗头值多少钱呢?”
那军官终于觉出有些不对,他心中一惊疑惑的看向郑飞,“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刀光一闪,那人的头颅立刻腾空而起。
这一刀杀得非常突然,官兵们都还没反应过来,郑飞已一把举起手中依旧滴血的刀怒吼道,“兄弟们,杀死这帮狗日的!”
千人齐声怒吼,铁骑狂踏!
502,生死五日(21)
(第一更奉上,九点半前发布第二更)
郑飞率领九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发动袭击,冲进官兵之中就是不停猛砍,瞬间砍翻了身前的百十人,剩下的官兵也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许多人刚从呼呼大睡中醒来睁开眼就只看到一把砍刀已到了眼前,还有很多人连眼都没来得及睁就迷迷糊糊的见了阎王,幸运躲过砍杀的却还是躲不过后面更多铁骑的撞击和猛踏,死的反而更惨,一时间血肉横飞,哀嚎四起,官兵顿时大乱,根本无法组织起丝毫的反击,只知道转头就跑,但人的两条腿又如何能跑得过马的四条腿?只要被众骑追上就是背后一刀,即便有一些官兵因为处于外围跑远了一些,却随即又绝望的发现从四面八方又有几百骑围杀过来,正是扈三娘和谢老六所率众骑!
一会功夫,一千多人已有七八百丧了命,剩下的官兵眼看跑也跑不掉了,纷纷跪地求饶,他们可是听说过梁山贼寇从不杀俘虏的,只可惜凡事总有破例的时候,而他们,今日就注定要为他们刚刚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生命的代价!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天道军只两死七伤就全歼了这支千人禁军,黄麻子和另一名禁军军官可是彻底看傻了眼,半日前当相同的一幕发生在他们身上时,处于惊慌和恐惧中的他们还并没有觉察出天道军有多强,但此刻他们完全作为旁观者再目睹这一切的发生,才终于看清这是一支何等恐怖的军队,禁军中有这样的骑兵吗?反正他们从没见到过。不过,眼看着一千多名曾经的战友就这样彻底的被抹杀了,二人在愧疚之余还是感到了一丝侥幸,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可以再去告发他们协助贼寇的事实了。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就把目光错开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郑飞看着满地的官兵死尸,心中已无丝毫的波动,除了他的心性早已经过无数次大战的锤炼变得硬如铁石,也因为这些人确实该死!但当他再看向那成堆的无辜百姓的人头时,还是心底一酸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些无辜的百姓何错之有,可就连死了也没落得个全尸。虽然郑飞很想收集起这些头颅送回在来的路上发现的那几个被屠村砍头的村子,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郑飞只能命人先挖了一个大坑将这些百姓的头颅埋起来,再立个木牌作为记号,等到战事结束,确定哪个村子的百姓被杀尽砍头后再将这些人的头颅迁移过去。
接着,郑飞又命人在紧挨着头颅坟的旁边又挖了两个坑,将战死的两名骑兵团士兵埋入其中,一番简短而庄重的默哀,同样做好记号,待战事结束后再给他们办个体面的葬礼。
而后,郑飞下令让还没有换上官军军服的几百人马上从这一千多官兵死尸身上扒下他们的军服穿在自己身上,就这样,仅仅一会功夫,一千多骑彻底腰身一变成了禁军的骑兵。
随后,依旧由黄麻子二人领路,一千多骑再次举起朝廷的军旗向着粮草所在地疾驰而去。
斩杀一千禁军的地方距离高唐州并不远,郑飞率领众骑只狂奔了半个时辰就到达了那两万禁军的粮草存放地,只见远处高唐州的上空冒着滚滚黑烟,耳边似乎隐约也能听到巨大的响声,郑飞知道,那肯定是投石车投出的巨石砸中城墙或地面才会发出来的声音,他心中不由一紧,暗道也不知道武松他们的情况如何了,过会烧完粮草还要去一趟高唐州才好。
郑飞依旧只带几骑和黄麻子二人先去探查地形,只见那存粮之地乃是一个三面陡一面缓的高土坡,土坡上人影攒动,防卫森严,郑飞心中不由暗赞,这粮草存放的地方选的倒是很妙,此坡三面陡一面缓,若想上坡只能从缓坡那一面上去,保护粮草的守军也只需防御那一面缓坡就行了,并且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势,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保护粮草的大约有多少人?”郑飞问向黄麻子二人。
“运送粮草的军役约有两千人,专门负责保护粮草的军士也约有两千人。”黄麻子赶紧回道。
也就是说有四千人,郑飞打定主意,还是按照老套路,先假扮官兵接近他们再发动奇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口令有变吗?”郑飞问。
“这个……小人就难说了,小人昨日离开大部队前只知道我们四部的接头口令,至于大部队与守粮军之间用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口令小人就不知道了。”黄麻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郑飞的脸色,唯恐自己的回答不能令郑飞满意而惹恼了他。一听这话,郑飞就猜测到十有八九这支守粮军用的肯定不是同一个口令,不过也罢了,对接口令至少要在百步远才行,这个距离虽然比不了从近前发动奇袭的效果,却也足够骑兵团进行冲锋了!
郑飞立刻带领几人返回了正藏匿在树林中的大部队,让骑兵团所有人都把断魂弩上好弦(骑兵旅是整个天道军内唯一一个全额配给断魂弩的军队)后挂在马鞍上特制的部位,做到可以随时提起弩就能射,又一番交待之后,郑飞便一骑当先,率领众骑慢悠悠的故作平常往土坡的方向行去。
当他们来到土坡下时,土坡上的禁军就居高临下发现了他们,但眼看来的人都是举着朝廷军旗,身穿和自己一样的军服,随即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来的是自己人,所以也并未立刻做出防御准备。
骑兵团就这样慢悠悠的逐渐顺着缓坡而上,但每个人的手却都摸在了正挂在马鞍上的断魂弩弩柄上,随时做好了冲杀的准备。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终于,土坡上传来了口令声,“日照香炉生紫烟!”
行在郑飞身边的黄麻子面色顿时一愣,郑飞一看心中不由一叹,看来这守粮军的口令果然不是“床前明月光”那一套了,随即又想到,制定这些口令的人也太喜欢李白了,所有口令的第一句居然都是李白的诗。
“立刻说你听不清,要他们大点声!”郑飞低声对黄麻子吩咐道,同时暗暗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黄麻子反应过来,赶忙大声的朝着坡上喊道,“什么玩意儿?大点声!”
也是郑飞的运气好,原来这两万人的主将张及第并不是个庸才,饱读兵书的他深知保护粮草的重要性,所以他将粮草放在这坡上仍觉得不够,居然还给守粮军准备了十二套口令,每个时辰用一套,一天换一整套,而前来运粮的人也只能在来之前才知道口令,这也就避免了知道上一个口令的人万一不慎将口令泄露,得到他口令的人也无法再用这套已经过时的口令蒙混过关。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麻烦,那就是守粮军需要记住每天全部十二套口令,非常容易搞混。于是,上面的守军一听黄麻子要他们喊的大声点,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口令,赶忙拿出口令本一看却发现,咦?我没喊错啊?莫非是下面的人真没听清?他便又大喊了一声。
“日照香炉生紫烟!”
通过这一查再一喊的功夫,郑飞等人又趁机往前行进了十几步,此时距离坡顶已不足百步!
黄麻子再次大喊,“什么?还是听不清,再大点声!”
直到此时,坡上的守军才觉出似乎有点不对,立刻大喊道,“站住!不准再靠近了!”
郑飞哪里会听他的,不但不停,反而更加加快了速度!
坡上守军一看心中大惊,再一看上坡的“禁军”中很多人身上居然都带着血迹,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来者不是自己人!
叮叮叮……守军立刻敲响了放置于身前的铜锣,同时朝着高唐州的方向射起了一支响箭,铜锣是通知营内守军有人来劫粮了,响箭则是通知远处高唐州的大部队粮草有了危险!
一时间,大批的官兵冲出营房,提着刀,拿着弓箭就往营门口的方向跑去增援。
郑飞眼看事情败露,也不再犹豫,他大喊一声,“准备,射!”
一瞬间,所有骑兵团将士都一把拿起断魂弩,迅速估算好距离和角度便扣下了扳机。
嗡……!四千多支箭齐齐射出,在空中组成一片如雨点一般的雨箭对坡上形成了一个致命的覆盖范围,首当其冲的就是营门口,一百多名官兵瞬间纷纷中箭倒地,锣声也接着停止了,表明刚刚敲响铜锣的那人也已丧命,而几百名最接近营门口正在赶来支援的官兵也不幸正好闯进这片死亡地带,接着被射倒了一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幸运的没有被射到后面的官兵一看眼前的惨景也不敢再往前了,犹豫在了当场。
官兵这一犹豫却给了天道军一个机会。
“杀!”郑飞率先拔出砍刀,坐下铁骑一声嘶鸣就往坡上冲去。
“杀啊!”扈三娘也不落后,拔出日月双刀紧跟在郑飞身后,在她后面,一千五百骑也一边喊杀震天,一边将断魂弩重新挂在马鞍上并拔出了砍刀。
天道军如同一条长蛇,顺着坡逆天而上!
等他们上了坡,官兵才刚刚在惊魂未定中来到营门前,营门正好没锁,天道军冲过营门,杀向官兵!
503,生死五日(22)
当郑飞率领众骑在土坡上肆意砍杀时,十里外,距离高唐州城足有一里远的禁军大营内,张及第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正在进行的城池攻防战,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焦虑和不安,早已难寻三日前他刚刚来到此处时的那份自信与豪情。
已经第三天了,在这三天中,无论日夜,禁军已经对高唐州进行了十余次攻城,所有能用的攻城战术与攻城武器全用上了,却无一例外全部被击退,还白白搭上了近两千条性命。
这还没完,就在昨天夜里,高唐州内的梁山贼寇居然还曾趁着夜色悄悄潜出城池对禁军大营进行了袭营,仗着他们手中那可怕的未知弓弩又射杀了自己五百多人,并且更令人恐惧的是自己的营帐居然就是他们重点射击的对象,被几百支箭彻底射成了马蜂窝,万幸昨夜自己因为迟迟拿不下高唐州,心情烦闷,去找沈副将喝酒喝多了没有回来,这才躲过了一劫,否则……
这绝不是巧合,他们的目的就是射杀自己!张及第今日每每想起此事都是心底一阵发寒,他做梦也没想到梁山贼寇竟然如此顽强。
从越过高唐州的边界开始,他率领大军一路打到高唐州城下,沿途所过三县,无一例外都对自己进行了顽强的反击,并给自己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
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夏津县一战,两百贼寇在一条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硬是以两百人抵挡住了自己两万大军前进的脚步长达两个时辰,虽然最终在自己付出了高达四百多人的伤亡后攻破了他们的防御,但那两百人也不逃走,而是以血肉之躯与数千官兵展开了肉搏战,最终在又拼杀掉自己一百多人后全体战死,无一人逃走或投降!
张及第还很清楚的记得那两百贼寇战到最后的那个人在临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深深的嘲讽和鄙视,似乎在说,我早就杀够本了,老子先走一步在地下等着你们!这是张及第从军三十载,第一次见到这种贼寇,这种足以称得上悍匪的贼寇!而随后他才得知,那两百贼寇之所以舍生忘死的宁可全部战死也不逃跑,居然是因为他们是在给夏津县全城人争取可以逃到城墙更加坚固的高唐州城的机会!
猛士!即便他们是贼寇,张及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真正的猛士!
更可怕的是,随着愈发深入高唐州,他愈发发现梁山贼寇绝不是自己在战前所听说的那种烧杀抢掠、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他们纪律严格,等级分明,作战勇猛,同进共退,不惧生死,而且狡猾多变,战术素养颇高!这哪里是什么贼寇,这分明就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且是一支比自己手中这支常年缺乏锻炼,空额高达四成的所谓禁军更像军队的军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人数比他们多,可就是这份“多”的优势,在连续三天的攻城战后也已被削弱了许多,这一仗真是不好打了……
张及第又看向了远处,也不知道那四千去烧粮的部下现在怎么样了,早知该让他们早点回来,再加上那四千人轮番攻击高唐州,胜算或许能大一点……
“报!大事不好……”一名突然冲进营帐的部下打断了张及第的思绪,令他原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没来由的一阵恼怒,没好气的呵斥道,“什么事如此慌张?!”真是大惊小怪,现在还有什么比迟迟攻不下高唐州更令人心烦的吗?
“将军,刚刚听到后方响箭传信,咱们的粮营正在遭到攻击!”部下急急回道。
“什么?!”张及第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贼寇都被围在城中,谁能攻击粮营?!”只是话虽如此,张及第还是拿起佩剑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下令,“快,中军全部随我……走!”粮营情况未定,如此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说是去救粮营,否则要是传扬开了,谣言四起,大军难免会乱!
中军数千人接到张及第的命令都是大为不解,然后开始慌乱的跟在张及第马后就往后方跑去,中军大营内顿时乱作一团。
远处城墙上,一名天道军士兵指给已是满身血迹,正提着一把大砍刀的武松喊道,“师长您看,官兵中军数千人突然撤走了。”
武松一双虎目微微眯着,他摇摇头慢慢道,“不像是撤走,好像是后面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呀,师长您再看,后面冒烟了!”小兵兴奋的说道。
武松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惊,果然,在很远的地方,也正是官兵中军所去的方向,不知是什么烧了起来,正在冒着滚滚黑烟,武松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如果真是那样,又会是谁呢?
“传令下去,第二旅第三旅做好准备,随时与我杀出城去!”武松沉声道,“另外,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动,不排除这也许是敌人的引诱之计!”
当张及第急匆匆带着中军两千步兵与一千骑兵往粮营的方向狂奔时,土坡上已开始冒起了滚滚黑烟,张及第见了真是急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背插双翅直接飞过去救粮。
那黑烟的确是焚烧粮草所冒起的,负责保护粮草的两千守粮军全是步兵,若依靠高坡地势,在顺利展开防御后或许还能抵挡住天道军骑兵的攻击,但随着天道军攻上了高坡,高坡又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再加上已经被瞬间灭杀的四五百人的惨状所带来的威慑力,惊慌中应战的一千多守粮军就不是骑兵团的对手了,至于剩下的那两千军役,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只负责运送粮草,根本没什么战斗力,随着战斗一打响,早就四散跑开或躲了起来。
就这样,郑飞率领骑兵团仅仅用了几轮冲杀就彻底击垮了一千多官兵的斗志,官兵们唯有逃跑,所幸高坡三面的陡坡虽然陡却不险,官兵们能顺着陡坡往下滚,虽搞得狼狈不堪却也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反正郑飞的目的也不是要杀尽他们,眼见他们逃走自然也不阻拦,而是立刻下令开始放火,粮草易燃,整个粮营很快就火光通天,浓烟滚滚。
火刚放了没多久,就有部下来报从高唐州的方向冲来了数千官兵,郑飞来到高坡边一看,冷哼一声道,“来得倒挺快。”
扈三娘问道,“郑郎,咱们是留下来跟他们大战一场还是?”
郑飞摇摇头,“放在别的时候我还真想跟他们大战一场,只是今日不行,齐州那边时间不等人啊!”
说罢,郑飞接着下令,“传令下去,全体集合,叫弟兄们再把断魂弩上满弦,临走之前咱们再给武松送份大礼!”
504,生死五日(23)
(两更一起发。第一更)
三千禁兵急速接近土坡,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张及第与一千骑兵。
高坡上,所有粮车与粮仓都已陷入了火海之中,而骑兵团一千五百骑也在郑飞的指挥下脱去了禁军军服,重新恢复天道军的本色,组成了整齐的队列,每个人手中的断魂弩都已上箭蓄满弦,四千多支箭的锋利铮亮的箭头在阳光的照映下如同星星般折射出美丽而致命的大片星芒。
郑飞观察并估算着禁军到来的距离,敌人的骑兵行进速度太快,彼此之间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断魂弩的齐射虽也能给这一千敌骑造成很大的杀伤,但终究不如直接攻击后面队形密集的步兵来得划算。
“瞄准后面的步兵!”郑飞高声道,慢慢举起了右手,将士们立刻开始调整断魂弩射向天空的角度,仅仅片刻之后,就见郑飞的手臂用力的往下一按,“预备,放!”
嗡……四千多支箭以近乎相同的角度一起射出,发出令人心底发麻的呼啸,组成箭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敌军。
张及第一看顿时吓得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但幸运的是,这片箭雨并不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而是飞向了自己的身后,但他慕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转头往身后看去,发现那片要命的箭雨果然是冲着身后的步兵去的,步兵手中虽有盾牌,可这箭雨来势太快太猛,步兵们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便是有的提前举起了盾牌,也只能护住自己的上半身,就这样,只见身后的两千步兵瞬间就在惊恐绝望的惨叫中那片箭雨射倒了许多,原本庞大的一支队伍如同是硬生生的被一只来自天空的巨手拍中一样砸扁了一大片!
张及第心底无比惊骇,不过他的反应也够快,仅仅晃神片刻就大声下令,“骑兵都散开,散开!”又对身边一名亲卫指着身后喊,“快回去告诉步兵,也散开,散开跑!”对方的齐射威力如此大,密集的行军简直就是在给他们当活靶子。
郑飞在高坡上一看敌军很快变换了阵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拉开了距离,心中暗道,这支禁军的将领看来也非等闲,从遇袭后的反应到变阵都是极快,显示出极高的作战素养,也难怪武松据守高唐州不出了。
“收起断魂弩,都到前面来,准备黑漆弓!”郑飞接着下令,对方既然已经分散,那断魂弩的齐射也就失去了作用。而郑飞本想齐射一两轮就借着地势冲杀下去一直冲到高唐州,但见对方来势凶猛,却也勾起了他几分战意,心道不如借着地势再尽可能消灭一些人,自己每多杀几个,就能为武松多缓解几分压力。
骑兵团一千五百骑立刻把断魂弩重新挂在马鞍上特制的弩匣中,接着又将背在身后的黑漆弓拿入手中并对着空中上箭拉弓蓄满力,此时,那一千骑也已冲到了坡下,只见张及第却在坡下勒住马,只是拼命挥手驱使众骑沿着缓坡往上攻,他可不傻,断然不敢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送死。
“射!”郑飞等敌骑进入了攻击范围后立刻下令,此时也不用管什么角度和力量了,敌人往上攻的来路只有一条,只要尽可能的居高临下把箭往下面的缓坡射就能有不错的杀伤力。
随着他的令下,一时间,缓坡上箭如雨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与他们的战马纷纷中箭,人的惨叫与马的哀鸣四起,后面众骑一看也不敢再往上了,硬生生勒住马就后往退。
坡下的张及第可不管,他看着坡上的滚滚黑烟早已急的五内俱焚,对他来说,此刻相比这些人的性命,还是两万大军的粮草最重要一些!他立刻下令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十名亲兵在坡下组成骑兵墙,将往后撤的众骑挡在了坡下。“不准退!都给我往上冲!谁敢退就军法处置!”张及第大声怒喝。
骑兵们虽然看着张及第和他的亲兵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心底不由一阵恶寒,却还是不敢回头上坡,这便犹豫在了当场。
张及第一看心中大怒,现在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一狠心,策马上前对着最靠近自己的一名骑兵就是一刀,那人惨叫一声就被一刀劈在马下,腿一蹬就没了动静。
“往上冲!否则如他一样!”张及第疯狂的大吼,几十名亲兵也虎视眈眈的开始往前靠近,众骑大骇,终于调转马头重现往坡上冲去。
这一会功夫,跟在后面的幸运躲过上一次齐射的一千五百多名步兵也已来到坡下,自然也被张及第驱赶着往坡上攻去。
一时间,缓坡上已挤满了官兵,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顺着缓坡往上跑。
郑飞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声令下,将士们再度用黑漆弓对着缓坡就是一阵猛射,缓坡上人群如此密集,几乎箭无虚发,不过这次倒是步兵沾了光,他们手中有盾牌,还可用来挡住箭支保护自己,但骑兵们手中有盾牌的并不多,一时间纷纷中箭落马,但此刻就算他们不惧怕往后退会被军法处置也没用了,后退的路已全部被步兵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硬着头皮死命往上冲。
谁料,在他们又被射杀三百多人后并终于距离坡顶只有一百步远时,就像是突然雨过天晴一般,那该死的箭雨居然停了,官兵们喜出望外,再抬头往坡上看去,又发现刚刚原本挤满在坡顶往下射箭的贼寇居然也不见了。
嗯?贼寇怎么不进攻了?他们在捣什么鬼?众骑随即反应过来,管他们做什么的,只要别放箭就行了,随即又开始往坡顶上冲杀起来。
此刻在坡顶,每一名天道军将士都已把黑漆弓重新背在了身后,并迅速组成冲锋队列,拔出了砍刀。
郑飞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每一个人都是面沉似铁,目光坚定,毫无惧色,无所畏惧,他心中很是满意,暗道独立师不愧为自己的亲卫军,凡事只需一个命令就能得到彻底的执行。
郑飞又看向旁边,只见扈三娘也在看着自己,一双美目含情脉脉,既是依恋也有崇拜,绝美的容颜虽因连夜的征战有些脏兮兮的,却更增添了几分巾帼英雄的英气。
“娘子,过会跟紧了我。”郑飞朝着扈三娘一笑,轻松惬意,就像是在与她商量着如何游山玩水一样。
扈三娘乖巧的点点头,心中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和害怕,相反,这种能与心上人并肩战斗,同生共死的感觉真的很好。
郑飞举起砍刀,高喝一声,“将士们,随我……冲!”
“杀啊!”一瞬间,千骑在郑飞的率领下如同离弦之箭,狂踏着大地,以势不可挡之威冲下了缓坡!
505,生死五日(24)
(两更一起发,第二更。)
官兵骑兵中幸存的五百多骑已经冲到了缓坡的顶端,也终于距离坡顶只有不到几十步了,他们心头不由大喜,正欲再加把劲彻底冲上坡顶,却只听刚刚沉静了一会的缓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此刻他们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一听这个动静都是吓得大惊,还以为坡上的贼寇又要开始射箭了,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岂还有活路?但等了几秒,却见并无一箭飞来,就在众骑犹豫疑惑的时候,突然,就见无数战骑瞬间越过坡顶,如黑色的洪水一般朝着自己杀来!官兵众骑脸色顿时大变,无比的惊恐瞬间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在如此狭窄的缓坡上,对方这么多骑兵从高处往冲下,那阵势简直比用弓箭射击更令人恐惧,任何人挡在这股洪流前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知从谁开始,官兵众骑立刻掉头就往下跑,但后面就是已将道路堵得死死的步兵,只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官兵众骑冲入步兵中,左冲右撞,拼命往下面逃。
步兵们瞬间被撞翻了许多人,众人都是大骂骑兵们是不是疯了,急着回去投胎啊!但他们也很快发现了事情的原因,一千五百骑的冲杀令众人骇然变色,令他们胆寒心惊,而他们也没有用自己的肉体阻挡这股黑色洪流的勇气,终于也开始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恐惧,是一种最容易被传染的情绪,整个缓坡上的数千官兵顿时大乱!
终于,天道军众骑杀到了近前,郑飞率领众骑对着官兵左砍右劈,来不及砍的就用坐下战马对其横冲直撞,对着官兵肆意狂踏,官兵们要么是被砍死,要么是被撞飞,要么是不幸的被战马踏在地上,紧接着就被后面无数的铁蹄轮番踩踏,在惨叫中死去。
官兵更乱了,竟无一人敢回头反击,人人相挤往下逃,跌倒者无数,这种时候,只要不慎跌倒了就别指望自己还能重新站起来,也不用指望身边的战友能拉你一把,因为不用天道军的铁蹄将你踏死,就是战友们的脚也能将你踩成肉饼,这个时候,为了活命,谁还能顾得了谁?
坡下的张及第也很快发现了坡上的异常,眼见贼寇千骑自坡上狂奔而下,自己的人溃不成军只知逃命,也知现在就算再杀掉更多的逃兵也无没什么作用了,只得在亲卫的护卫下退到了一边,不过还好,贼寇到底是离开了坡顶,自己也可以上山去救粮了,只是不知……张及第绝望的看着已经完全陷入火海的坡顶粮仓,现在救粮还来得及吗?
郑飞率领众骑终于冲下了山,也不停留,直接就继续往高唐州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张及第见他们走了这才重新命令手下人继续上坡救粮,自己则担忧的看了一眼高唐州的方向,一番思索,终于还是带着几十骑亲卫也往高唐州的方向奔去。
郑飞率领众骑狂奔数里,很快来到了高唐州城的外围,只见高唐州城下官兵依旧在狂攻着,城上高唐军也在奋力的反击着。
“杀啊!”郑飞一声令下,千骑继续往前冲,直扑城下的官兵。
而在城上,武松惊喜的看到突然自远处冲来了一支黑色的骑军,那军旗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独立师!而那为首一骑之上……呀,那不是统帅吗?!
武松不再犹豫,一边往城下跑一边大喊,“快传我命令,反攻,反攻!!”
高唐州的大门打开了,天道军士兵狂奔而出,与城外官兵厮杀到了一起,官兵们怎么也没想到贼寇居然主动冲出了城,正在准备应战,却听身后又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转头一看,一支绝对不属于禁军的骑兵已冲到了眼前。
“敌军粮草已烧,敌军粮草已烧!援兵到了!援兵到了!”骑兵团大喊。
“敌军粮草烧喽,敌军粮草烧喽!援兵到喽!援兵到喽!”高唐军反应过来,也跟着大喊。
一瞬间,漫天遍地尽是令官兵心惊的声音。
官兵听了大惊,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果然在他们存放粮草的地方已是浓烟滚滚,而且主将与中军皆已不见了踪影,官兵们立刻相信了贼寇的喊话,又听援兵已到,混乱中也看不出到底来了多少贼寇,总之只见到处都是身穿黑色军服的梁山贼寇,官兵军心瞬间大乱,在贼寇近乎不要命的冲杀下很快就丧失了士气,节节败退。
“梁王!梁王!”不知从谁带头开始喊,天道军变换口号,全军齐声高喊,官兵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个梁山贼头来了,怪不得自己的粮草会被烧。而且梁山贼头既然都来了,那护卫他的军队还会少吗?不行,快跑吧!跑完了就要被包围了。
官兵们终于彻底丧失了再战下去的勇气,转头就跑。
骑兵团也终于与高唐军会合在了一起,两股力量对着溃兵展开了全力追杀。
张及第刚刚来到高唐州前,就见自己的大军正在四散逃跑,已是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只得在扈从的护卫下也转身就跑,唯恐被贼寇追到落得个身死或被俘的下场。
就这样,天道军足足杀出了十里,斩敌无数,只是担心后方空虚再生变,这才重新回到高唐州,胜利的呼喊也响彻在高唐州城的上空。
“统帅您怎么来了,多谢统帅神兵相助,末将无能,还请统帅责罚!”高唐州城下,武松对着郑飞倒头就拜。
“武松,不怪你,你做的很好。”郑飞扶起武松,接着道,“敌军虽然刚刚溃败了,但还是跑掉了近万人,我观察这支禁军虽比不了咱们,却也颇为训练有素,应该不出半日就能重新集结,如今他们粮草被烧,他们的主将为免朝廷治罪,破釜沉舟之下必将对你展开决战,高唐州的险情还没有彻底结束!此地我不能久留,必须尽快去支援齐州。高唐州就交给你了!”
“请统帅放心,武松在,高唐在!”武松坚定道。
郑飞点点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整装待发的骑兵团,又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整齐摆放在地上的一百多名刚刚战死的骑兵团将士,他一声令下。
“将士们,向战友们道别,出发!”
郑飞与骑兵团已经离开了三个时辰,高唐军也已全部吃饱喝,稍作休息后重新做好了战斗准备。
“师长,您看!”一名士兵指着远方对武松惊道。
武松抬头看去,眼睛一眯,鼻子中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冷哼。
“传我命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这一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郑飞率领骑兵团一路狂奔,朝着与庞万春约定好的地点而去,当路过距离高唐州城五十多里远时就在一条河边发现了上千具禁兵的尸体,从伤口上看,大多数都死于弓箭,不用说,这肯定是庞万春的杰作。
又往北方行进了五十里,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了一个叫做长清的小县,并很快找到了庞万春等人,独立师终于再度齐整,郑飞与众将立刻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军事会议,经过各自总结作战过程,众人才知道庞万春率领一个骑兵团与两个步兵旅也同样取得了大胜,未亡一人就取得了全歼那两路禁兵两千多人的战果,相比较之下,郑飞所领的两个骑兵团却阵亡了一百一十三位兄弟。
但却没有人会觉得郑飞的行动是失败的,因为与郑飞只率领了一千多骑不同,庞万春手中可是有足足六千兵力,而且对手只是两个分开的千人禁兵,稍稍运用好弓箭就能全歼敌人。更关键的是,郑飞的敌人要么是警惕性很强并占据人数和地理优势的守粮军,要么是数十倍于自己的朝廷大军,如此困难的险境还能接连取胜,并且扭转了高唐州的战局,便说是奇迹也不为过。加之郑飞在全程作战中的身先士卒,勇猛无畏,处乱不惊,果敢决断,更是令独立师上上下下心悦诚服。
不过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郑飞接着问庞万春可曾派出斥候将齐州的情况探查清楚,庞万春却摇头道,自从一个时辰前到达这里,他就派出了几名斥候,可那几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郑飞皱了皱眉,就在此时却听大军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转头一看,就见几名斥候已经回来了,但他们却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而是在其中一人的马上还驮着被捆绑起来的人,准确的说,是一名禁军士兵。
几骑来到近前就翻身下马并将那人也拉下马来,“报告统帅,师长,我们抓到了一个官兵斥候。”怪不得他们回来晚了,原来是抓人去了,如此最好,正好可以通过此人审讯出敌人的一些情况。
郑飞来到那人身前,只见那斥候是个肤色黝黑的壮实汉子,此刻落在自己手中非但不害怕,反而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众人,眼中凶光毕现。郑飞心头不由一动,已看出此人与自己先前碰到过的禁兵完全不是一类人,不禁脱口道。
“你是……西北军的人?”
那人顿时一愣!
506,生死五日(25)
树林中回荡着阵阵惨叫,独立师七千多条汉子全部都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许多人的脸上甚至浮现起深深的钦佩,那惨叫来自于刚刚被俘虏的那名官兵斥候,郑飞已下令对他采用各种办法严刑拷问了半个时辰,但除了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可以证明他乃西军斥候的身份外,便愣是没能从他嘴里再套出任何一点情报,这人的确是条硬汉,天道军各个都是好汉,当然也最钦佩好汉,哪怕他是战场上的敌人。
“停!”郑飞猛地站起身子大声道,很明显的,扈三娘与庞万春等人的脸色也是一松,看来大家也早都不想再折磨这样的硬汉了,其实郑飞也不想这么做,但严刑拷问却的确是,也是唯一可以快速获取情报的方法,只不过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对这条汉子注定要失效了。
“把他带过来。”郑飞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样的官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大宋军中也不全是孬种,至少骨头可以像天道军一样硬的士兵还是有的,同时,这条汉子的表现也给他提了一个醒,如果西军的人都和这汉子一样的话,那还是真是有些棘手了。
不一会,几名独立师士兵便架着一个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来到了郑飞身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地上,只见他虚弱的睁开眼,看了一眼郑飞,眼中满是嘲弄,似乎在说,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手段,老子还没享受够呢。
郑飞似乎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挑衅,只是淡淡道,“汉子,别怪我们手黑,两军交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们的人落在你们手中,估计可能比你还惨。”
说罢,郑飞接着对庞万春道,“去把军医叫来给他好好疗伤,再派人把他送去郓州,好生照料,不可怠慢。”
一听这话,那汉子眼神明显一愣,既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看着郑飞。
军医很快就到了,特制的金疮药给这汉子一用,顿时全身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就消失了一大半,而在得到军医的答复说这个人绝对死不了后,郑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那汉子一眼就朝着庞万春点了点头,庞万春一挥手,立刻就有几人上前将这汉子小心的抬到一辆木车上拉走了。
郑飞正准备与庞万春等人再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却见拉着那条汉子的木车又回来了,众人看了都是一愣,紧接着就见从车上蹦下来一名士兵快步来到郑飞身前敬礼道,“报统帅,那人说他有话讲。”
郑飞心头一跳,与众人走到木车旁,就见那汉子直勾勾的看着郑飞,艰难而虚弱的吐出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硬汉。”郑飞如实回答,目光真诚。
那汉子紧紧盯着郑飞,似要从郑飞的脸上分辨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终于,汉子虚弱的长叹一声,“早就听说……梁山泊行侠……仗义,山上都是讲义气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郑飞朝着汉子一抱拳,“我叫郑临风。”
那汉子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一瞪,惊讶的看着郑飞,“真……真的?!你就是……渭州……”
渭州?郑飞不由暗道这汉子该不会是郑屠以前在西北的老相识吧?不对呀,我怎么没印象?还是这段记忆丢失了?
接着就见汉子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你是……这顿打真是白挨了。”
“你认识我?”郑飞奇道。
汉子摇摇头,“不……不认识,不过现在整个西北都知道……渭州城的杀……镇关西现在是占了许多州县的大……贼头。江湖上都说你……仁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罢了罢了……”汉子终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反正老子早就……对那狗屁皇帝看不惯了,现在不如……”
说着,他努力直起身子对郑飞道,“我侯勇……愿入伙!你收不收?”
“收,像你这样的硬汉怎会不收!”郑飞喜道,众人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呆了,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这汉子刚开始怎么折磨他拷打他,他也不吐一个字。统帅就只是小恩小惠了他一下,他就要入伙了。
“请受小人……”汉子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给郑飞磕头。
郑飞赶忙拦住他,“你有伤,不必行此俗礼。”
汉子点点头,郑重道,“大头领请问吧,我……我什么都说!”
夕阳温暖的红光透过天际照射在齐州城高高的城墙上,最终落在一张刚毅并带着血迹的脸上,他喘着粗气,虎目中散发着慑人的凶性,手中的大禅杖随着他的身体微微起伏着,虽是禅杖,却早已血迹斑斑,锋利的刀锋上甚至还挂着一滴马上就要滴落的血滴,这是几分钟前刚刚将一名爬上城墙的年轻官兵一刀铲下去所遗留的,鲁智深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正如他也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三天来被他所杀的两百三十三个官兵的名字一样。
“阿弥陀佛,早日超生!”鲁智深心底默默念道,当初遁入空门虽为避难,入了佛门后也是六根不净,酒肉不断,除了一个色,佛门所有戒规他都犯了个遍,可以说若不是师父周全,自己早就被踢出佛门了,那时的他只信刀枪,不信佛!但不知怎的,随着这两年杀的人越来越多,却让他渐渐找到了几分当和尚的感觉,虽然他还是不信佛,却愿意相信佛门所讲的“脱离苦海”,愿意相信被自己所杀的人都是因为还“业”而死,而自己不过是老天派来让他们可以早日得以轮回的“屠刀”……
叮叮——
从城外敌营传来的鸣金之声打断了鲁智深的思绪,他往城下一看,官兵们已开始如退去的潮水正在迅速的离开城下。
又一轮攻城战终于结束了,鲁智深能很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中,他还发现一个人正坐在地上,鲁智深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的不快,敌人刚走就泄气,这怎么行?!须知散一口气很容易,但再想把这口气提起来就难了,鲁智深一边想着一边转头看向那人准备呵斥他马上站起来,可这一眼望去,却愣住了……,只见在那个人的胸前,是一支箭,箭矢已完全深入胸中,鲜血将胸前的军服完全浸透了,原来他早已……
鲁智深走了过去,这是一张年轻的脸,但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色彩,他的头微微低着,眼睛还露出来一条小缝看着地面,似乎是想在临死前再看看什么,是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还是在家年迈的父母,亦或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但无论是什么,对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鲁智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酸楚,虎目眼角也被泪水浸湿了。
“阿弥陀佛……早日超生!”
“报,军长,军长!”一名亲卫一头冲进屋,鲁智深从深睡中猛地惊醒,他接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过立在床边的禅杖就往外冲,一边走一边问,“来了多少人?快去鸣鼓让所有人应战……”
“军长,不是,没有人偷袭!”亲卫赶忙道。
鲁智深一愣,“那是什么事?!”
亲卫道,“军长,远方敌营深处突然升起了通天大火,史师长请您过去看看!”
“哦?!”鲁智深眉头一挑,“莫不是官兵他们失火了?走,去看看!”
待来到城墙上,史进一看鲁智深到了赶忙迎了过来为他伸手一指远处,“哥哥,你看!”
鲁智深望去,心中一惊不由道,“好大的火!”
只见在远处敌营最深处,原本漆黑的天地间此刻已是火光通天,而且敌营中也是乱叫四起,人影狂奔。
“哥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史进问道。
鲁智深虎目微微眯起,“静观其变,别是官兵想引诱我们出去……”
却不料他话音刚落,就只听敌营内突然又乱声四起,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杀啊——”紧接着就是震天杀声,整个敌营瞬间乱成一团!
“难道有人袭营?!”史进惊道,接着问向旁边几名军官,“各部可都在城中?有没有人违反命令擅自出城?”
众人都赶忙摇头。
史进沉思片刻便对鲁智深说道,“哥哥,该不会是……博州和高唐的援兵到了吧?!”
鲁智深却没有回答他,只见他瞪大眼睛看着敌营的门口,突然急道,“快开城门!”
507,生死五日(26)
鲁智深没有看错,自敌营旁冲出来的果然是独立师,原来庞万春坐下战马浑体绝大部分都是雪白色,唯有脖颈与前胸一大片毛色却是纯黑色,如同披上了黑色战甲一般,故取名“黑甲”。
此马乃是鲁智深在庞万春大婚之时送给庞万春的贺礼,刚刚庞万春骑着此马自敌营旁一火堆前通过,鲁智深一眼就看见了此马,再一看马上之人,虽然天黑看不清容貌,但从体型上看也是极为熟悉,这便确定了来者就是庞万春。
随后,齐州城城门大开,独立师鱼贯而入,待最后一人进了城,城门再度关闭,不久大群官兵就追到了城下,随即遭到了城墙上齐州军的一阵猛烈的弓箭伺候,官兵在深夜仓促追击准备不足,在齐州军的攻击下留下几十具尸体无奈退走。
而等鲁智深、史进与齐州众将急匆匆下了城楼才看清独立师众将最前面的居然是郑飞,鲁智深等人真是又惊又喜,赶忙将郑飞与独立师众将请入城下指挥所,接下来鲁智深等人才知道原来那燃起自敌营中的大火竟是官兵的粮草,众将顿时大喜,只道敌军粮草一烧,他们必然大乱,士气低迷!但郑飞却很遗憾的告诉他们,那场火虽然很大,却并没有烧掉多少粮草,因为官兵的粮草就堆放在他们的大营旁边,极为方便他们救火,同时官兵为了防止粮草出事,更将粮草分开囤积于数个地方,刚刚被独立师烧掉的也不过是数个大粮仓中的两个而已,根本没有伤到官军的筋骨,而独立师趁着夜色袭营放火的主要目的,也不过是要引起官兵大乱好趁机突破他们的包围圈进入齐州城而已。
鲁智深等人一回忆,刚刚那场大火虽然起的快,但灭的也快,就在独立师进城不久那火就灭了,看来官兵的救火的确很及时,众人都是连连叹气只觉真是可惜。不过听到博州和高唐在独立师的助战下都已转危为安,众人也稍稍放宽松了心。
接下来鲁智深就向郑飞汇报了齐州城的详细情况,原来刚开始时进攻齐州的只有三万河北禁军,鲁智深与史进率领齐州军据守禹城,靠着勇猛的战斗硬是将三万禁军死死挡在禹城外,为齐州境内的夏粮收获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但谁料,一夜之间,禹城外的禁军就突增了数万人,而且这数万人的战斗力明显比河北禁军要高出许多,敌军人数大增,兵分数路对齐州各地展开攻击,齐州军顿时陷入多地大战的不利局面,顾此失彼,为了保存实力,鲁智深只得带着齐州军主力退守齐州城,禹城、齐河等地接连失守,齐州军也有两千人先后战死在了沦陷的各地,但他们也并没有白死,官兵也至少付出了七八千人的代价!
而齐州城内粮草又极度紧缺,如今,齐州城内的粮草仅可够全城军民支撑三天,而百姓们收获的夏粮最快也要七天后才可以食用,也就是说,齐州城军民在未来至少有三四天会饿肚子,敌人的进攻又连续不断,齐州城形势极度严峻,鲁智深无奈只得向博州和高唐州发去了求援信,但没想到来的竟是统帅与独立师。
郑飞听完鲁智深的汇报后点点头说道,“你们做的很好,正是你们的顽强奋战才为你们身后的百姓赢得了收获夏粮的宝贵时间,大家不必担心,我已向王进和呼延灼下达了命令,顺利的话,到明天夜里,他们的五万大军就能支援齐州!”
鲁智深等人听了精神都是大振,如果真是那样,五万大军一到,天道军的总兵力就能达到近七万人,虽然官兵也有七万人,但跟天道军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就是天道军进行反攻的时刻!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士兵来急报说城外的官兵突然发动了进攻,四面城墙的守军皆陷入了苦战!
鲁智深等人皆是一惊,立刻有人道,“这几天来,官军虽攻得猛烈,却只在白天,夜里并不曾进攻过,但今夜如此反常该不会是因为咱们烧了他们的粮草惹得他们大怒所以前来报复吧?”
郑飞皱着眉摇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应该是官军派在咱们郓州的密探也已把咱们五万大军即将北上的消息传到了城外官军那里,所以他们才会连夜猛攻,意图在咱们大军到来之前拿下齐州城,独立师的烧粮不过是凑巧与这件事遇到了一起而已。如果真是这样,在咱们的五万人到来之前,齐州城将遭受官军最猛烈的进攻!”
众将听了都深觉有理,官兵的确犯不着为了那一点粮草连夜不要命的发动进攻。
史进一声怒喝,“管他娘的,以前仅靠咱们五千齐州军就没让官兵沾什么便宜,如今独立师的兄弟们也来了,咱们在城内也有一万多人了,他们既然敢来攻,咱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众将大笑,齐声骂娘,纷纷请战。
郑飞迅速作出作战部署,将独立师七千人全部分别派往四个城门,与齐州军一起并肩战斗,保卫齐州!
郑飞猜的果然没错,原来就在他们进入齐州城不久,一条来自潜伏在郓州城的朝廷密探的情报就同时送到了这三万河北军与五万西军实际的主帅刘法手中,而即将有五万贼寇北上支援齐州的消息令他不由大吃一惊!
这一路攻来,刘法可是对天道军的战斗力有了数次刻骨铭心的体会,他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的梁山贼寇竟是如此强悍,如果不是明白自己是在中原作战,他肯定会以为与自己交战的敌人是老对手西夏兵,而不是一群贼寇。
时至今日,虽然作战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但西军已阵亡五千人的残酷现实却令他觉不出任何一点的喜悦,他到现在也才终于明白朝廷急令他千里带兵参战的真实原因,的确,靠着如今的河北禁军与各地厢军组成的所谓东征军确实不是这群不怕死、狡猾、作战勇猛的梁山贼寇的对手!
但此刻,齐州城还没拿下,却有五万贼寇又要来战,如果来的五万贼寇与此刻待在齐州城内的贼寇都一样强悍的话……
刘法深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有预感,如果等那五万贼寇加入战斗,到时候自己的五万西军必将陷入与敌人孤军血战的地步!至于那几万河北禁军,指望他们绝对没戏,第一个跑的绝对是他们!虽然他们如今受自己节制,但大家其实都明白,自己这个主帅只是个名义上的主帅罢了,能做到各地的主将,哪个在朝堂上没个后山?这一路的征战若胜,功劳大家一起分,若出现闪失,这个最大的罪责就只能由自己这个可怜的主帅一人承担了。在大宋以文治武的国策下,大宋的军队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靠战功和能力定英雄的地方,而是一个充斥着关系、势力与相互利用的文官官场,刘法与西夏打了几十年从没害怕过,却对朝堂的事一点边也不敢碰,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军人与军队只不过是他们发财和明争暗斗的工具,这是大宋军人的悲哀,也是大宋的悲哀!
刘法深知,在那五万贼寇到来前,自己必须拿下齐州城,只有这样才有把握跟贼寇决一死战!他立刻召集部下与河北众将向他们说明了眼前一场危机的到来,并决定立刻连夜不惜代价攻击齐州城。
西军众将自然无条件服从自己无比敬重的主帅,而河北众将也没意见,反正从你们西军来的那一天起一直就是你们在前面打,我们在后面摇旗呐喊。
随后不久,众将都各自回营准备开战了,刘法听着营外河北众将麻木不仁的笑声,只觉一股悲哀笼上心头,为自己,也为即将牺牲的西军将士们。
508,生死五日(27)
投石车所投出的巨石猛烈轰击城墙的巨响与响彻天地的喊杀声彻底惊醒了原本正在沉睡中的齐州城。
但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在夜色中,无数百姓披上衣服就冲出家门朝着离自己家最近的城门的方向跑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两三万人,他们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提着扁担,有的拿着菜刀、木棒甚至就地就从路边抱起一块石头或抄起一快板砖,他们来到城下,根本不需要天道军将士安排,有的帮忙搬运兵器,有的负责运送伤员,有的烧火煮水,过会待水沸了,从城墙上往下一浇也能烫得那帮官兵吱呀怪叫,他们已经这样两三天了,心甘情愿的把保卫齐州城当成了他们理所当然的一份责任。
郑飞和众将士们看着城内忙碌的百姓,心中无比温暖,这些百姓或许无法直接帮助天道军的将士们杀敌守城,但就是这一支高达数万人的特殊“后勤部队”,筑起了支撑天道军顽强战斗下去的最强信念。
城墙一线之间,宋军与天道军在黑夜中展开了大战,黑暗之中谁也不敢点燃火把,因为哪里只要有亮光,哪里就会成为对方弓箭手最无情的射击的目标,但相对而言还是天道军占了一点便宜,因为天道军可以从城墙上往下扔火把,从而借着火把的亮度看清在它周围的敌人。宋军却无法把火把扔到城墙上,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中也分不清哪里是城墙哪里是夜空。
并且,黑暗也更加增加了弓箭的杀伤力,谁也无法看清会从哪个方向射来一支箭,就算是举起盾牌也只能护住一个方向而已,这也是宋军为什么这几日来一直没有选择在黑夜中攻城的原因。
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刘法的命令下,西军对齐州城发动起了这几天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势,巨大的伤亡也彻底激发出了这支在西北与西夏兵恶斗犹不落下风的军队的血性,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往城墙上攻,就好像城墙上的不是什么贼寇,而是令他们无比痛恨的世仇西夏强虏。他们也自然遭到了比他们更加疯狂与勇猛的天道军最顽强的反击!
郑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嘴巴不由一咧,他的两条胳膊已经酸痛肿胀的稍稍一动就要咧嘴,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砍过多少从城下爬上来的宋军了,虽然漆黑的夜中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每个人在被砍下城墙时所发出的惨叫却都如同一个人一样,那感觉就像是有一个永远不会死的敌人,一次次被你砍下城楼,却又一次次重新顺着云梯爬过城墙来到你的面前,令人心底发麻。
当天空破晓之时,大战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城墙下遍地都是宋军与部分天道军将士的死尸,层层叠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战斗依旧在持续着,一队又一队的宋兵依旧在前仆后继的往城上攻着,也能时不时见到终于有一些宋兵攻上了城墙,但仅仅片刻,他们就没入了更多贼寇的包围之中被斩杀后扔下城墙。西军的士兵们在用生命捍卫着大宋西军的荣耀,天道军的将士们也在用鲜血证明着谁才是如今华夏大地最勇猛的军队!
刘法在远处看着,面色凝重,他完全想不透大宋境内究竟何时,又是怎么会出了这么一支强悍程度甚至不亚于西夏兵的贼寇之军!这真的是一群由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贼.民组成的叛军吗?不,他们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一支不要命的军队!即便是已沙场征战几十载见惯了各种凶猛敌人的刘法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敌人是他生平难见之强敌!不能再这样打了,再打下去了,自己军队的伤亡会更重,看来,必须要动用自己手中的宝贝了!
刘法一声令下,鸣金收兵!同时,刘法接着下令,将“宝贝”都拿出来!
所谓的“宝贝”其实不是别的,而是火器。北宋时,宋人已经开始将火药运用于战争之中,发明了许多火器,其中一些威力就很大。
比如有一种火器叫做震天雷,身粗口小,内部装有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雷口装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的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其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铁片在巨大的爆炸力下四散弹射,速度之快甚至能打穿铁甲!
又比如蒺藜火球和毒药烟球,原理与震天雷一样,但却不是靠迸射铁片杀敌,而是一个会在爆炸后靠大量的火药引起剧烈的燃烧,用于烧死敌人或引起大火。另一个会在爆炸后释放出其内部已按比例配置好的毒烟毒气,敌人闻之即中毒,根据配方的不同,轻者剧烈咳嗽或昏厥令其暂时失去战斗力,重者当场七窍流血被毒死!
这些火器都与神臂弓一样是大宋朝廷的“超级”武器,令辽国与西夏吃尽了苦头,但很可惜,大宋对他的运用却并不算广泛。究其原因,一者这类火器的造价颇高,且只能用一次,性价比太低,朝廷在花天酒地上舍得,在制造这些火器是却舍不得。二者整个朝廷上上下下官员们贪污成风,负责制造火器的官家作坊也未能幸免,官员们欺上瞒下,虚报钱额,朝廷拨给制造火器的费用竟有一大半都落入了各级贪官手中,制作出来的火器也因经费不足而偷工减料,威力大减,朝廷一看威力一般,就更加缩减了制作火器的支出,官员们更加变本加厉的继续贪污原本就已很少的费用。如此恶性循环,周而复始,大宋的火器要么大多数质量不好,要么能工巧匠们所研制或改良的各种先进火器被束之高阁,所以最终分配给各军并能用于实战的并不多。
西军作为大宋对抗西夏的主战军,战事不断,自然是朝廷各种兵器、军器与火器的重点配给对象,而刘法久居军中,深知火器的重要性,所以他前一段时间刚刚废了好大的劲才从火器坊中托关系调来了一批难得的质量合格的震天雷、蒺藜火球等物,数量并不多,本准备在下一次与西夏大战时再用,但形势所迫,他今日只能忍痛提前使用这批火器了!
火器很快就被取了出来,刘法接着下令,立刻腾空所有投石车上的石头,他要用投石车将所有火器全部投入齐州城,争取一举震慑梁山贼寇,摧毁他们的信心!
宋军的鸣金退兵给了齐州城上的天道军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还能继续战斗的将士都抓紧时间喝点水休息一下,受了伤的被立刻转移到城内,百姓们也趁着城上没有战斗,不停穿梭在城上城下,帮助天道军做着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所有人都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准备着迎接敌人下一次的进攻。
郑飞站在垛口处看着远处的宋军,眉头紧皱,脸上又是疑惑又是担心。
“郑郎,怎么了?”扈三娘问道。
“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郑飞道。
“哪里不对劲?”扈三娘奇道。
郑飞道,“宋军昨夜宁可处于劣势也要不惜代价猛攻,现在天亮了反而退兵了,这很不合常理。”
扈三娘凝眉一想也发觉了这个异常之处,但她想让郑飞能趁机多休息一下,便柔声道,“郑郎,无论宋军有何诡计,都绝对敌不过咱们与百姓的万众一心。你从离开博州开始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你先去睡一会吧。”
郑飞感受到扈三娘的柔柔关心,心中十分温暖,一看扈三娘那绝美的容颜上已布满了倦色,只觉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像这么漂亮的女人本应该待在安全舒适的统帅府中才对,但她却无怨无悔的陪着自己东奔西走,出生入死,自己这个丈夫真是当的很不及格。
“娘子,你去睡吧,我不困,过会鲁军长他们还要来与我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郑飞道。
扈三娘刚要摇头拒绝,郑飞却接着故意板起脸道,“听话,快去!”扈三娘知道这是郑飞心疼自己,她也不想让郑飞在这么多部下面前没面子,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郑飞看着扈三娘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出来征战受苦了。
就在此时,只听后面响起一个声音,“统帅,我们到了。”
郑飞转头才发现负责镇守另外三处城门的鲁智深、庞万春和史进已经来到了近前,三个人的战袍上都溅满了血迹,几多破损,史进的左臂还受了伤,显示着另外三处城门处并不亚于自己这边的惨烈的战斗!
509,反击(1)
“伤亡如何?”郑飞问道,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三百人,不过贼官兵也没从洒家那里占到便宜,少说也杀了他们一两千人!”鲁智深沉声道。
“我那边阵亡了四百多个弟兄,但大家还挺得住!”史进一脸刚毅的说道。
“三百多人,不过,箭支已经没有了。”庞万春道,“刚刚射的都是百姓们冒着危险收集的官兵射进城的箭支。”
众人也都点了点头,独立师的箭在进城前的几番大战中就已快射光了,齐州城经过这几日的死守也消耗了大量的箭支,如今城内的确没有多少箭支了,没有箭支,弓弩就失去了作用,等下一次攻城就无法再对官兵的弓箭手形成压制,也无法再远程攻击攀爬城墙的官兵,只能等官兵爬上城墙后再与他们展开短兵相接肉搏战,守城的压力骤然增大了许多。
“告诉将士们,坚持下去,只要再坚持半天,咱们的援兵就到了!”郑飞鼓励大家道,“同时趁着敌人还没有进攻立刻打开城门去城下捡箭支,能捡多少就捡多少。”
“统帅请放心,将士们士气依旧旺盛,我们……”史进正在表态,但他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只见他目光看向郑飞的身后,脸上也写满了莫名的惊愕。
郑飞心头一惊立刻转身往后看去,就只见从敌营前的投石车上突然射起一堆东西直朝这边而来,那堆东西圆滚滚的,在太阳的照映下还闪着点点亮光,根本不是大石头。
那是?郑飞正在疑惑间……
“不好,是火器!”鲁智深一声大喝,他以前在西军渭州任提辖时可见识过这种东西的威力,他伸出大手把郑飞几人用力往地上一按,同时朝着四周大吼一声,“卧倒!”
只听他话音刚落,那堆从天而降的火器已呼啸着飞落城墙上与城内,紧接着就听爆炸声接连大作,浓烟滚滚,惊慌的惨叫声四起。
郑飞心底突然一颤,因为他清楚的看到,有好几颗很大的火器是不偏不倚正朝着……扈三娘休息的屋子方向飞去的!他猛地爬起身跑到垛口处往城内看去,煞那间如坠冰窑,血液凝固,面如纸白……
那间屋子已……陷入了火海之中!
郑飞突然如同发了疯一般就要往下冲,但却被鲁智深又一把按在了地上,接着就听一声巨响,身下的城体似乎也晃了晃。
郑飞咳嗽了两声转身一看,还好,鲁智深也并无大碍,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鲁智深,而自己也被这一颗轰天雷惊醒了,他再起身往那屋子望去,只见屋子已经完全倒塌,里面的人绝对再无生路!泪水瞬间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都怪自己,自己不该让她下去休息!
“统帅,咱们怎么办?!”身边响起了史进的大吼。
郑飞咬紧钢牙,抬起袖子使劲擦了一把泪,现在还不是落泪的时候,她虽然去了,但还有满城的天道军将士和百姓等着自己的命令,郑飞,你不能乱,你要坚强,你要冷静!
郑飞接着站起身,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四周,只见城墙上许多士兵都倒在了地上,身上布满铁片,哀号不止,城内民居大火四起,许多地方还黄烟飞散,周围的人在浓烟中翻滚咳嗽,一看那烟就是毒烟!
郑飞撕心裂肺的大吼,“鲁军长,史进,庞万春,四更,马上传令下去,没有受伤的人立刻救治伤员,与他们一起转移到坚固的建筑里面去。组织百姓,火能救则救,不能救就不要救了,先找地方躲避火器攻击!有毒气的地方要绕着走,实在不行必须屏住呼吸通过。再把所有的后备军都调来,先不要上城,敌人在进攻前首先会停止火器攻击,到时候再上城作战!”
“是!”几人应声而去,命令也很快的就传递了下去,齐州城军民迅速开始组织起了自救,这个时候天道军平日里的训练有素再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虽然在这一轮的火器攻击下损失惨重,但一旦有了命令,他们就自然而然毫无怀疑的立刻执行起了命令。
郑飞来到垛口后,看着远处的的官兵大营,钢牙咬紧,怒火中烧!
看着诸多火器准确的落在齐州城上及城内,看着城内冒起的滚滚黑烟,听着齐州城上的惨叫哀嚎,西军上上下下一片欢呼!
刘法也终于长吐了一口气,心中略安,虽然这些火器打出去的令他无比心疼,虽然没能用在他最想用在宿敌西夏军身上,但还是很值得的,齐州城内的梁山贼寇已经大乱,接下来的攻城就能顺利许多了!
但同时,他还是感到了一丝的悲哀,朝廷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为什么就不能大规模制造装备军队呢?若西军手中能再多一些及格的火器,将士们在与西夏的对战中该减少多少伤亡呀!
“传我命令,攻城!”刘法大手一挥,驱散了心中的苦涩,他明白,这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自己说到底只不过朝中那些大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顺利剿灭贼寇,夺回失地!
已不足四万的西军将士再次如潮水一般涌向齐州城,齐州城的城墙上先是一片沉寂,可等他们来到城下,突然就听城墙上杀生四起,无数天道军将士再度现身,将手中最后一批箭支用断魂弩和黑漆弓射出,带着刚刚死去战友的英灵与愤怒,厉啸着飞向官兵!
远处刘法面色一惊,他猛地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齐州城,这怎么可能?!为何贼寇的气势看起来比刚刚还要更胜一些?!难道……刚刚的火器攻击不但没有摧毁他们的信心,反倒是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天哪,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不行,不能让贼寇的气势再度起来,必须彻底将他们打压下去!刘法反应过来,一把抓过传令兵急道,“快去通知河北军,就说是我命令,要他们立刻投入战场!”河北军还有三万人,那三万人若也参战,这近七万人的阵势定能压垮贼寇!
传令兵领命刚要离开,刘法却又突然叫住了他,只见刘法面色一沉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冷冷道,“告诉他们,现在不是打小算盘的时候,拿不下齐州,就算我被治罪,我死活也会拉他们下水!”
传令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再度领命转身狂奔而去。
刘法看着齐州城,不由攥紧了拳头。
510,反击(2)
战斗继续,西军遭到了齐州城上的天道军更加猛烈的反击,战事再度焦灼起来。
很快,又有三万官兵朝着齐州城逼近,那是河北禁军,看来刘法的威胁起了作用,而有了这三万生力军的加入,官兵的气势再度高涨起来,齐州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官兵,将齐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法眼见心下稍安,但紧接着令他七窍生烟的一幕就接着出现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三万河北军并没有真的参战,而只是站在西军的后面摇旗呐喊,根本并未真正的参战!
对于河北军这种阴奉阳违的做法,刘法忍不住怒骂一声无耻,但他却还是只能摇了摇头,无力的坐在了位上,脸皮已经撕过一次,绝不能再撕第二次了,或者说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西军与河北东路禁军彼此本就毫无关系,而在大宋特殊的军制下,统兵的主帅往往都是临时委派的,带着一帮可能以前压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上阵打仗,仗打完了就立刻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战场上,除非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否则很难对对方形成制约,对临时组建的军队就更不用说了,你虽然是我上级,但你能奈我何?你上面有人,我上面也有人,我若承认你是我的上级,那你就是,我若不承认,你就是狗屁。
他也很清楚河北军的人打得什么小算盘,据说梁山贼寇在攻占了京东西路后将各地的官员与大户的钱财都席卷一空,收敛了少说也有上亿贯,此刻这笔巨财定然存放在京东西路的最中心,也就是郓州城内,他们要把兵力保留下来,待可以进入京东西路腹地时再发力,到时候不但战功更大,分量也更重,而且也能抢到更多的东西。
刘法真想把那几个人抓来狠狠的大骂他们几句愚蠢,难道他们忘了自己昨晚给他们说的贼寇正有五万大军赶来增援吗?!现在咱们都攻不下一个小小的齐州城,等五万大军一来,咱们到时候怎么办?跟那五万人血.拼?你们能拼得过人家吗?!这群人的脑子究竟是被驴蹄子踢过了还是……
刘法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深深打了一个冷颤!
当初他在接到圣旨之前,其实他就已提前三天知道了朝廷即将派他率部南下中原参加剿匪,他不会算命,也不是诸葛亮能料事如神,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人提前告诉了他,而告诉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主持西北军务十几年的童贯,童贯派亲信来告诉他,要他火速整顿军备,随时准备南下帮他剿灭东南岐山贼寇。
果然,三天后圣旨就到了,但令刘法在接到圣旨时目瞪口呆的是,他虽然依旧南下剿匪,但却不是要帮童贯去剿东南的匪,而是要去参见剿灭京东西路的匪!这是怎么回事?刘法糊涂了,难道是圣旨写错了?白纸黑字,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可能错。难道是童贯的亲信说错了?当时在场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刘法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此时此刻再想起这件事,却让他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童贯要自己去东南,定是他信不过东南兵马,要自己带着精锐去帮他剿匪,只是童贯虽然主持西北军务,却只有统兵之权,调兵还得枢密院,也就是皇帝说了算,所以他必须要先向皇帝请旨才能调派自己,可就在这个时候,朝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虽然同意了调派自己,却拒绝了童贯要调派自己去帮他的请求,于是自己的出征目标才变成了京东西路。
童贯深得皇帝信任,这是满朝皆知的事,但被皇帝信任的却不只一个童贯,还有蔡京、郑居中、梁师成、李邦彦、王黼、高俅等等很多人,这些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并不比童贯低多少,有几个甚至还是童贯明里暗里明争暗斗许多年的老对手。
童贯想调自己去帮他,但他的对手会这么容易让童贯如意吗?会白白让童贯得到自己的帮助平定东南匪患再添大功吗?肯定不会!所以,在他们的阻挠下,皇帝才会改变主意,驳了童贯的面子,将自己改派到京东西路。
而自己作为童贯的心腹大将,手下五万人马也是西北禁军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己孤军来到京东西路,对童贯的对手来说,岂不是一个可以趁机削弱童贯实力的机会?
所以,河北禁军才会如此?!
终于明白了,自开战初始河北禁军的种种反常举动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朝堂上你死我活的争斗,根本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你死我活,每个人都是提着自己和全家人的脑袋在明争暗斗,只要可以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别说是一个不相干的经略使和他的五万禁军,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要能卖也敢卖!
这可怎么办?!难道自己与自己的数万部下已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但又有谁能拯救自己呢?!
童贯?不,他到现在还一个口信也没传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已经对事态的发展失去了控制?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不得不放弃自己了?!
刘法想通此点,只觉浑身一阵彻骨冰凉,待发觉时,背后竟已被冷汗浸湿了!
战斗在持续着,当进行到中午时,西军四万人又被拼掉了近万人,总人数即将掉落三万。但西军不愧为是与西夏缠斗几十年,在不间断的战火洗礼下走出来的军队,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勇猛和血性并不比天道军差不多,实乃梁山泊自建军之日起前所未见之强敌,再加上天道军已没有了弓弩攻击的手段,将士们只能暴露于西军弓箭手的射击下守城,伤亡也很重,算上先前阵亡在火器攻击下的几百名将士,天道军也已阵亡了三千多人。
在齐州城墙的一线之间,只见遍地死尸,血流成河,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郑飞发疯一般吼叫着将一个个攻上城墙的宋兵一刀刀劈下城去,他的浑身已溅满了鲜血,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李四更等人担心郑飞安危,数次相劝甚至跪地相求郑飞下城楼躲避,但都被郑飞拒绝了,李四更等人无奈,索性也放开了手脚跟在郑飞身边奋力拼杀,也算是在寸步不离的保护着郑飞。
周围的天道军士兵眼看统帅如此舍生忘死与他们并肩战斗,俱都深受感染,各个奋不顾身的拼命拼杀,击退了宋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突然,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直冲郑飞而去,嗖的一声正中郑飞的左肩,郑飞一声痛哼倒在地上,周围李四更几人一看此景俱都大惊,他们刚刚冲到郑飞身前却见郑飞又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郑飞一声低吼将插在左肩的箭支从中间一把折断,任由箭矢还留在体内就要再度去垛口那里继续杀敌。
“统帅!”李四更几人都跪在了地上,嘶声求道,“您下楼吧,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求您了!”
但郑飞却像是闻所未闻,依旧继续往前走,此刻唯有不间断的战斗,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她的身影……
就在此时……
“郑郎……郑郎你受伤了!”
这个声音?!郑飞如遭雷击,他转过身来,一个身影已飞快的冲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带着哭腔又急又恼的朝李四更几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统帅下去疗伤?!”
李四更几人也看傻了,她不是……?!
郑飞呆呆的看着眼前人,天地之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瞬间沉寂了,眼中只有她的身影,“这不是在做梦吧……娘子!”
郑飞猛地反应过来,完全不管左肩的剧痛一把将她狠狠搂进怀中,是的,没有做梦,眼前就是她!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郑飞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他也直到这时才终于觉察出左肩的剧痛,全身也有一种几乎快要虚脱的感觉,禁不住身子一歪,扈三娘一惊,尖叫一声赶忙扶住他,李四更等人也马上上前扶住了郑飞。
郑飞朝着扈三娘一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
李四更在旁也喜道,“三夫人您……您不是去了哪个屋子休息,然后……”
扈三娘现在也多少明白了是什么把郑飞搞成了这个样子,她心中一酸愧疚的泪如雨下,“郑郎,刚刚我……”
郑飞大手一挥,“没事就好,别的都无所谓,待此战结束我再听娘子详说。”
扈三娘擦了擦泪点点头,刚要劝郑飞立刻下楼去疗伤,却见她目光看向郑飞身后明显一顿,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郑飞心头一动,也转过身去,一眼望去,他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511,反击(3)
郑飞一眼望去,只见南面原本平整的地平线突然有了变化,迅速的开始变得高低起伏起来,这种起伏越来越快,烟尘自地平线上翻涌而起,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齐州城上居于高处的天道军将士也发现了这般异象,许多人都惊讶的看向远方,而城外的官兵也很快发现了城上的天道军的异样,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忍不住好奇的转头往南面望去。
很快,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狂跳起来,因为他们都看清了,那是好几万人一起狂踏土地朝此狂奔才会出现的景象!
来者究竟是谁?!是官兵的援军还是……
郑飞紧紧盯着,突然,他笑了,并开始大声欢呼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那支大军前面的那面大旗,那是天道军的战旗!是王进和呼延灼的五万大军到了!他们终于到了!
“援军到了,我们的兄弟们他们终于到了!”
一瞬间,齐州城上所有的天道军将士都开始兴奋的振臂欢呼起来。
“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战友到了,我们的兄弟到了!”
“天道军万岁!”
齐州城上城内欢呼震天!
城下西军与三万河北军骇然变色,尤其是西军,一个个呆立当场,一个小小的齐州城内几千贼寇就已令他们无可奈何,此刻又来了数万贼寇,这仗还怎么打?!河北军就更不用说了,全军一阵骚乱,惊恐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刘法瞪大眼睛望着南方滚滚而来的震天蔽日的黑尘,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蓦然升起瞬间弥漫全身,来了…来了…,贼寇的援军来了……!他现在真想把那三万河北军的长官都抓起来碎尸万段,都是他们,他们要是能听自己的指挥真正的参战,现在齐州城肯定已经被拿下了,何苦面临被贼寇前后夹击的绝境?!不行,就算撕破脸皮也要再撕一次了,现在西军加河北军还有六七万人,依旧还拥有与贼寇决一死战的机会!
至于刚刚自己所担心的……唉,但愿自己刚刚的猜测都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就算是真的,现在自己面前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取得今天的胜利!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自己和手下的将士们!否则,此战若败,就更是给那些人落下了口实,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刘法心中默默念道。
既已想定,他立刻朝着传令兵一声令下,“去告诉河北军,就说本帅以都统制的名义命令他们必须立刻参战,河北军负责攻城,我军负责击溃贼寇的援军!谁若敢违抗命令,我……我必在战后联合西北诸路军府将领联名去圣上那里告他!”
其实刘法明白,连他的西军都拼死也攻不下齐州,就凭河北军那帮饭桶肯定也不行,其实他也没指望河北军能攻破齐州,他只希望河北军的三万人能撑撑场面,震慑住齐州城的贼寇,不要让自己的西军在与贼寇援军对战时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而贼寇虽然凶悍,但他们能给西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不过是因为他们有齐州城的城墙保护而已,若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战场上,自己手中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就可以施展全部的实力,一举击溃贼寇!而只要贼寇的援军被击溃,齐州城内的贼寇必将士气大降,不攻自破!
随着刘法的命令,河北军在短暂的犹豫后终于朝着齐州城开动了,刘法眼见如此心底终于一松,紧接着,西军也开始撤离齐州城下,朝南列阵,许多人的脸上除了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还有一丝解脱和兴奋的味道,攻城战真不是人干的活,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公平的与贼寇在平原上大战一场了!
在他们眼中,五万天道军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着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到他们战旗上的条纹了,西军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神臂弓手们也调整好了角度和力道,随时等待贼寇进入他们的射程。但,突然,就见行在天道军最前面的数骑将手中的大旗一挥。
哗!咔嚓!
令西军将士无比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在三百步外,五万天道军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脚步踏地与甲胄摩擦的声音齐整无比,汇集成令人惊叹的节奏,如同晴天中的一记天雷!
西军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阵小小的躁动,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几万人居然可以将动作齐整到如此程度?!
刘法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愕,贼寇在令行禁止上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只觉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慌乱,能有如此表现的军队,战斗力会差吗?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那几面贼寇的大旗再度挥舞起来,紧接着,五万贼寇又有了新的变化,似乎是在……
不好!刘法心中一惊,怪不得贼寇会在这个距离停止前进,他们这是要放箭,而且是用那种神秘的,射程远远超过神臂弓的武器攻击自己!
“冲锋!冲锋!”刘法嘶声怒吼,与其留在这里当活靶子,必须立刻冲过去!
三万西军得令,顿时都如潮水般涌向了天道军。
与此同时,呼呼呼……!天道军的几面大旗一起向前一挥。
嗡……!数团黑云就从天道军中腾空而起,飞过天空,响着令人胆寒的厉啸,朝着西军狠狠砸下!
西军瞬间无数人中箭倒地,但西军脚步不停,依旧冲锋着,快速缩短着与天道军的距离。
天道军的大旗又动了,随着它的号令,天道军将士又将黑漆弓拿入手中,五万人,五万把黑漆弓,齐齐瞄准了冲来的西军。
刘法见到此景只觉无比震撼与苦涩,贼寇的装备之精良又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除了那神秘的远程弓弩,每个人居然都有一把弓,一把应手主战兵器,一副甲胄,一个盾牌,还有不知藏在何处的一把匕首,简直比禁军还要精良与完备!
嗡……!五万支箭再度腾空而起,呼啸着飞向西军,中箭者无数!
终于,西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冲到了天道军阵前,天道军将士们也把黑漆弓和断魂弩就地往地上一扔,齐齐拔出腰刀,呐喊着冲向了西军,只见数不清的战旗,数不清的战士,数不清的武器,如洪水绝提,如狂风骤雨,呼啸而出,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双方如同两股巨浪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齐州城上,郑飞在李四更的搀扶下一刀向天怒吼道,“兄弟们,杀出城去,咱们反击的时刻到了!”
“反击,反击!”众将士怒吼着冲下城楼,骑兵旅的人也兴奋的跑向城中,跑向他们的战马,他们终于可以走下城墙跨上他们心爱的战马驰骋杀敌了!刹那间,齐州城四门大开,无数天道军涌出城池,杀向了刚刚来到城下的河北军。
这几日来,这支河北禁军早就对齐州天道军的勇猛心生怯意,刚刚一看贼寇数万援军到了,更是早已吓破了胆,若不是刘法的强逼,他们说不定早就撤了,也压根没想进攻齐州。但谁料,贼寇居然主动攻了出来,河北军慌忙应战。
天道军杀声震天,各个不要命的往前冲,如同四把锋利的剪刀冲入河北军阵中,河北军顿时大乱,被杀者无数,仅仅片刻之后,不知从谁开始,河北军竟开始成群的往后就跑。
天道军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刚一打他们就跑了?好吧,你敢跑我就敢追!
而在南面战场,刘法正在督战,只见他此时面色已是越看越惊,因为贼寇竟与自己手下的西军短兵相接却不落下风,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身后大乱,杀声四起,转头一看不禁面色大惊,只见河北军竟已开始四散逃窜,溃不成军。
刘法一口血险些喷出,天哪,这就是河北禁军吗?这就是当初交战辽国的主力军吗?!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真的出现了,西军要独自孤军奋战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河北禁军这一跑,必将影响此刻正在与贼寇殊死交战的西军将士……
果然,西军将士很快就发现了河北禁军正在溃逃,瞬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和慌张,士气大跌,原本与天道军的焦灼大战,开始迅速由天道军占据优势,杀得西军节节败退。
西军将士们失去了勇气,攻击齐州的失利,贼寇援军的到来,再加上身后河北军的溃败,彻底浇灭了他们所有的斗志,恐慌开始蔓延,逃生之念油然而生。
终于,西军奔溃了,也开始加入河北军的逃亡之中,拼命向北跑去。
刘法自知大势已去,仰天长叹一声,面如死灰,在亲卫的护卫下也开始往北逃去。
五万援军与齐州军和独立师会合,追杀上去!
刘法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当他们一路溃败到黄河边上时,前面的人突然都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令他几欲昏厥的消息就传来了,那便是,刚刚过河的河北军竟然砍断了黄河浮桥绳索,他们已被困在了黄河边上!近三万西军与少部分河北禁军的退路已无!
刘法突然感觉很冷,是那种彻骨的寒冷,待发觉时,背后竟已被冷汗浸湿!主帅还未过河,他们竟就敢毁坏浮桥?!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难道……?!
事实面前,也由不得刘法不信了,他和自己的五万西军从一开始就落进了一个卑鄙邪恶的计划之中,自己和手下将士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了,那就是要么在连番的大战中被消耗殆尽,要么就如同此刻这般,甚至,刚刚河北禁军的溃败也并非他们的无能,而是他们就是要抢在自己之前毁掉退路,将自己与数万西军推上死路!
他驰骋西北十几年,从当小兵开始,好几次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怕死,甚至他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战死疆场的准备,但他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最终结局竟会是这样,最终毁掉自己的,竟是自己人,而自己与数万将士死后,甚至还可能被污蔑,被唾弃,落得一世骂名……
刘法想着,想着,突然一口鲜血自嘴中喷出,身子猛地一顿就在亲卫的惊呼中摔落马下,他的世界瞬间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512,反击(4)
近三万西军与河北军被挡在黄河边上,前面是恰逢雨季水位大涨的汹涌黄河,后面是天道军的追杀,真是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主帅刘法又吐血落马昏迷了,大军群龙无首,混乱的场面可想而知,不过人被逼到险境,反而更容易激发起他们求生的欲望,西军的那种在与西夏军常年相抗中养成的彪悍之风再度发挥了作用,刘法手下几员大将一合计,大家都觉得反正横竖都是个死,现在转头跟天道军大战一场或许还有个生机。于是,随着众军官火速重整军队,三万西军立刻都重新握紧武器,面朝即将到来的天道军,等待着决战时刻的到来,但……令他们奇怪的是,此时兵力占据压倒性优势,装备占优,士气又胜的天道军居然停止了追击,只是列阵于外将近三万官兵团团围困在黄河边上。
天道军为什么没有继续进攻?原来,郑飞眼见前面宋军停止了逃窜心中不由万分奇怪,紧接着他就收到了黄河浮桥已被最先溃败的那三万宋军毁掉,以至这数万宋军被困在河边的消息。
郑飞与王进等人大吃一惊,付道,宋军此举岂不是要把还没来得及过河的这数万宋军往死路上逼?宋军是不是疯了?他们怎么自己人坑自己人?
为防有诈,郑飞当即下令大军停止进攻,而后经过斥候的侦察,很快就确定了这数万宋军的确是被困在了河边,方圆十几里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埋伏。
至此,郑飞终于确信眼前这数万官兵的确已经成为一支退无可退的孤军,但对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这数万官兵,众将却分成了两派意见。
王进等人的意思是大军一起冲杀上去,将这三万宋军要么赶入河中,要么就地杀死,或者用武力逼迫他们投降。
但扈三娘对此持反对意见,她认为穷寇莫追,对方既已落入险境,在背水一战下必定垂死挣扎,而且这数万宋军的战斗力已经在齐州城下展现过,逼急了他们,就算咱们能最终杀光他们也必将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派人招降他们,只要给他们一条活路,相信就算被他们拒绝了也能瓦解他们的斗志,庞万春等人也表示赞同扈三娘的想法。
郑飞思索片刻便问向鲁智深,“鲁大哥,你来自西军,以前可曾听说过刘法这个人?”这是郑飞自进了齐州城后第一次有机会问询鲁智深,他总觉得刘法这个名字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鲁智深却莫名长叹一声道,“唉,洒家岂止是听说过,对西军来说,刘法的威名不亚于种谔!对西夏人来说,刘法更是他们的一场噩梦!”
郑飞与众将听了都是一惊,庞万春奇道,“鲁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鲁智深眯着眼睛,似在回忆什么,脸上竟闪过一丝激动,“洒家只给你们讲一下此人的两件事。第一件,哲宗元符年间,宋夏平夏城大会战爆发,西夏军三十万入侵大宋泾原路,大宋也纠集了西军各路人马十万大军在没烟峡和其对峙。在田家堡一役中,西夏精兵五千骑前来偷袭,镇守此地的刘法当时只是个小军官,手中也只有不到一千骑,但结果却是刘法亲率千骑于五千西夏铁骑中几进几出,事先士卒,数次落马,最终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下反败为胜,斩杀西夏三千骑,又将剩下两千骑疯狂追杀百十里,一直杀到西夏军大本营才退回,自此一战成名!”
“第二件,崇宁五年,宋军收复河湟大部,兵锋直抵青海湖,西夏主力对宋军实施了一次大规模反击,五万大军猛攻会州,刘法此时已为一将之长,率领部下迎战于会州,并最终大破西夏军,斩敌数万,接着他又率领部下铁骑踏过结冰的黄河,在荒漠中长途追击西夏败军近四百余里,横贯卓罗南和军司,杀敌西夏军魂飞魄散!”
鲁智深说到这里已是神情肃穆,脸上写满了尊敬与崇拜,“从此,西夏人闻之即变色,称其为‘刘战神’!宋夏再有交战,西夏人若一听是‘刘战神’之军,莫不退避三舍,不敢与其交战!洒家西军中甚少服人,但最佩服的几个人里就有他刘法!而当日洒家在得知对手是他后,心下也是暗自惊骇,为免增加将士们的负担,我才隐瞒至今的。”
满堂听着,一片寂静,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与他们大战几日的那个人竟有这种辉煌的战绩,可是经过这几日的大战,虽然他手下的西军的确很强,却也没强到真如鲁智深所说的那么厉害,这又是怎么回事?史进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说的……他若真如此厉害,为何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难不成咱们比西夏军还要厉害?”
鲁智深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侥幸的味道,“刘法之强,强在他最擅长统领骑兵发动长途突袭,擅长率领骑兵在平坦的大漠戈壁中与敌人作战,就连西夏人也承认,刘法乃当世最厉害的骑军将领之一。但相比较下,他对步兵的掌控就要弱上许多了,尤其不擅长指挥攻城战,从刘法一战成名至今,他仅有的几次败仗都是败在攻城战中。而以我对西夏军的了解,咱们如今的天道军绝对不弱于西夏军,再加上咱们万众一心,齐州城又特别高大坚固,刘法敌不过咱们也不足为奇了。”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郑飞更是激动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眼放光,就像是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发现了一堆毒品一样,郑飞最喜欢使用什么武器和兵种?答案很明确,一是弓弩,一是骑兵!深受未来战争影响的他特别注重在实战中使用远程以及快速攻击武器。
弓弩可以用来进行远程攻击,这在以短兵相接为主的冷兵器交战时代尤为重要,运用得当可以杀敌于数百步之外,敌人还没等攻到近前就已伤亡大半。
而骑兵就是最佳的快速攻击武器,汉唐之所以能在与塞外游牧民族的大战中取得辉煌战果就是因为他们都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军。
正是出于这两种思想,郑飞才不遗余力的为全军装备弓弩,也故意的将全军的战骑集中起来组建专门的骑军,果然都在数次大战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但郑飞还远远没有满足,整个天道军目前的骑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千骑,相比天道军十几万的大军比例简直少的可怜,战马不足是一方面,但还不是最关键的不足,以后总有机会可以抢到或买到更多的战马,但优秀的骑兵将领却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如今老天爷居然将一个“战神”级的骑兵将领送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岂能错过?!这个刘法,老子要定了!
郑飞想定立刻一声令下,“来啊,派人去告诉刘法,我要见他!”
刘法自昏迷中悠悠醒来,只见自己的儿子刘正彦正满脸紧张的看着他,一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喜道,“爹,您终于醒了。”
刘法挣扎着坐起身子,首先就急问道,“浮桥修好了吗?咱们过河了吗?”
刘正彦面色一黯,没有说话。
刘法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不由怒火中烧,气血上涌,忍不住怒吼一声,“这帮奸臣贼子!日后若有机会,老夫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刘正彦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河北军为什么……?!”
刘法长叹一声摇头道,“咱们被出卖了,卖咱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朝堂上那帮所谓的忠良大臣,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告诉你……”说到这里,刘法不由心底一黯,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他赶忙将这个丧气的想法驱出脑外急问道,“我且问你,大军现在情况如何?”
刘正彦垂头丧气的说道,“大军现在依旧在黄河边,贼寇就在不远处,但他们并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围困着咱们……”
刘法一听顿时一愣,正在此时,就见一名亲卫急匆匆从远处跑来单膝跪地报道,“大人,贼寇释放了咱们几个人,并让他们给大人您带了一句话……,那就话是……?”
刘法喝道,“为何吞吞吐吐?带的什么话快说!”
亲卫这才道,“是……贼寇的贼首想见大人您!在咱们与他们之间的一座高地上,彼此都只带三个人。他们还说,再过半个时辰若不见大人您去,他们就……就发动进攻!”
刘法面色一变,已然猜到,这是贼寇想让自己投降!
刘正彦急道,“爹不能去,这定是贼寇的奸计……”
刘法一摆手打断他,冷冷道,“去,当然要去,我也很想看看,能把梁山贼寇调教成这般模样的,到底长得如何三头六臂!”
513,反击(5)
刘法答应赴会的理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托辞,他很清楚,敌军在占据优势的时候主动要见自己多半是想劝降自己,若放在以前,不管对方是西夏军还是天道军,别说是去赴会了,只怕他早已率领全军立刻与敌人拼死一战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作为战士能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也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但现在,经历了被河北军出卖这一幕,他的心态已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每个人都一样,若能活下去,没有人会喜欢去死,之所以有人能不畏惧死亡,只是因为这一死对他来说具有着某种意义。比如为了能让家人活下去,这是亲情。比如为了国家而死,这是忠心。比如为了能让更多的百姓继续活下去,这是士之大义。但当这份“意义”突然不复存在时,支撑一个人继续为它而死的信念也就随之轰然倒塌了。
现在的刘法就是正处于这样一种纠结的状态,一方面,他已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了几十年,他依旧愿意为国捐躯。但另一方面,他却被他所忠于的国家出卖了,他很清楚,从河北军砍断浮桥的那一刻起,他与数万部下的命运就已被决定了,要么彻底战死,死了也要背负领军无方致战役失败的黑锅。要么投降贼寇,彻底变成叛徒。无论是哪种结局,都能成为朝堂争斗的一个很有利的条件。就算他与部下今日能创造奇迹从贼寇的重围中杀出去,朝堂上的人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给他申冤的机会。
为国拼杀几十载,最终却落得这个结局,刘法恨,恨得他咬牙切齿,恨他的撕心裂肺,他想报仇,他想把害他的人碎尸万段,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他要先能活下去,而且不只要活下去,还要更加强大的活下去,当见识了梁山贼寇的实力后,他明白,投降梁山贼寇是他目前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他才答应去赴会,他已决定投降,但不能那么随随便便的投降,他要去讨价还价,争取在投降前争取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刘法让儿子刘正彦代替他留守军中,他带着一名正将,一名亲卫,三人三骑直朝谈判地点而去。
那高坡位于两军之间正中心的地方,地势很高,一眼就能看遍四方,坡下四周极为平坦,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便是想设下伏兵也无处藏身,的确是一个很理想的谈判之地。
当刘法三人骑马上到高坡时,只见已有三骑等在了高坡上,双方在距离彼此十几步的地方默契的同时勒住了坐骑,刘法立刻仔细打量起了对方三人,只见一个光头彪形大汉位于三骑中间,左边是一个左肩负伤被包扎起来的大汉,右边是一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精明。
虽是那光头大汉位于三骑正中间,照理说他应是三人的头儿,但刘法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多瞟了那负伤的大汉很多眼,总觉得那汉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而那汉子也在看着自己,面若止水,目光平淡。
“刘将军,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您会是在这种场面下。”光头大汉抱了抱拳说道。
刘法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对他居然曾经还见过自己却是颇有些惊讶,他可不记得以前见过一个叫做鲁达的提辖官,“阁下是鲁达?我们见过?”刘法也客气的抱了抱拳。
鲁智深一笑,坦荡道,“西军四十万将士,谁人不识刘战神?五年前小种经略相公过寿,我曾在经略府见过您一面。”
刘法快速一想,没错,五年前自己的确去过一次渭州,却不料,当日自己根本记不住的一员校尉,今日却已可以以战胜者的姿态与自己平起平坐……,他不禁感叹真是命运造人,脸色不由一黯,朝着鲁智深再一抱拳,“将军莫再说什么战神,惭愧!”
鲁智深接着道,“将军当日率领铁骑,大破夏虏,追击千里,神威无敌。这次不过是我们占据城池,以我军之所长对抗将军之所短,若将军所率领的不是步兵,而是骑兵,在这广阔的平原上,我们定然不是您的对手!”
不得不承认,鲁达这几句话句句都说进了刘法的心坎里,刘法又眼见鲁达目光清澈,神情庒肃,听得出他是真心的恭维自己,心中不由十分感动,暗道此人虽是贼寇,但确实不愧是从西军走出来的老兵,西军世代戍边,许多人都是从祖辈开始世代都为战友,那份同袍之情已成为世代传承的永久记忆,看向鲁达的目光也亲近了许多,连称惭愧。
“将军,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民变四起,我天道军替天行道,杀贪官污吏,除豪强恶霸,深受百姓爱戴,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加入我天道军,一起推翻这个无道的朝廷?”鲁智深道。
刘法心头一跳,暗道一声终于来了,他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道,“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鲁智深点头道,“请讲。”
刘法道,“一,我要保留我所有的部下,二,我要求共享你们的武器装备。三,我有两不战,一不战西军,二不打皇城!四,我要先回一趟西北。”刘法说罢就紧紧盯向鲁智深,这四个条件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想出来的,第一个条件,我的人还是我的人,只听命于我。第二个条件,我既然已经名义上是你们的人了,你们那精良的装备总得给我用用吧?第三个条件,我不攻击西军,那都是我的兄弟,我也不攻击皇城,皇城就是皇帝,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我的家眷都还在西北,我要回去将他们都安顿好。这四个条件就是我所有的底线,答应,我就投降,不答应,我投降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大不了鱼死网破。
鲁智深听了一愣,他略一沉思就点头道,“可以!我们都答应。”
这下却轮到刘法发愣了,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能这么痛快的答应?这……这该不会是骗我吧?
“这……你做得了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梁山贼寇的一个位置比较高的大贼头,但却不是说话最算术的那个人。
鲁智深一笑,“我自然说话不算,但这里有人算。”说罢,鲁智深转身朝着那负伤的汉子抱拳道,“统帅,您说呢?”
刘法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郑飞。郑飞一笑,抱拳道,“在下郑临风,久仰将军大名,能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刘法如遭雷劈,惊道,“你……你就是郑临风?!”郑飞又一笑,“怎么?我长得不像吗?”
鲁智深接口道,“我们统帅来到齐州已有两日,正是统帅始终坚守城楼,率领我们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才击退了刘将军大军的轮番进攻。”
刘法更加吃惊了,难道这几日来梁山贼首郑临风一直都在齐州城内?!
郑飞笑着一指左肩的伤,“我这伤,还是承蒙将军手下神射手所赐呢。”
刘法长叹一声,终于相信了,他也终于明白齐州城为何这么难打,贼寇的统帅都能如此,贼寇的气势怎会不旺盛?!
“我的条件……你真的都答应?”刘法急切问道。
郑飞很认真的点点头,“答应。”但他心中却冷笑道,第一个条件,我天道军别的本事没有,专门擅长同化各种不服,只要你编入我天道军序列,我早晚把你手下几万人全部洗脑,把他们彻底变成我的人。第二个条件自然也不难,第三个条件也不是什么事儿,我的主要目的是靠你在未来对付西夏军,中原根本不需要你们插手。
“你不怕我……一去西北不再复返?”刘法疑道。郑飞笑着摇摇头,“强按的牛头不喝水,将军若心不在此,尽可一去不返,我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刘法无比惊讶的愣愣看着郑飞,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自信?
“统帅……”刘法努力让自己叫的顺嘴一些,忍不住问道,“您真的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吗?”
郑飞没有回答,只是笑道,“两年前,我还只是渭州城的一个杀猪匠,刘将军觉得,当时会有人相信我如今的样子吗?”
说罢,郑飞调转马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得令,载着他悠闲的往坡下行去,接着响起他的声音,“刘将军,我希望在半个时辰之内,所有人能放下武器,解下甲胄,向我军正式投降。”
刘法呆呆的看着郑飞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514,反击(6)
刘法回到西军中,迅速召集起儿子刘正彦与手下诸将,对他们沉声道,“我已经决定要投降天道军,你们有什么话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了头去,他们在犹豫,在纠结,神情痛苦而凄凉。
刘法眼见如此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与他们决一死战,他们的实力咱们都已很清楚了,可以说,咱们绝无杀出去的可能!”
“也许你们会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死,战死沙场是西军的荣誉。你们不怕死,我更不怕死!”刘法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激动,“可我不想死的这么冤枉!把咱们害成如今这般境地的不是天道军,而是河北军!还有隐藏在河北军后面的黑手!我要活下去,我不但要活下去,我还要更加强大的活下去,因为我要留着一口气有朝一日能将那几个王八蛋踏在脚下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将那幕后黑手也揪出来,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咱们刚刚战死的两万将士!我要报仇,报仇!”
众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刘法,心中的悲愤与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复仇的火焰瞬间点燃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报仇!我们要报仇!”刘正彦首先振臂怒吼一声。
“报仇!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众将跟着起身怒吼!
刘法看着众人,心中却莫名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那支备受尊敬的西军了,他们将会被曾经的战友和朋友称作“叛徒”,这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条死路,一条唯有置之死地才有机会重获新生的道路!朝廷将他们逼成了鬼,他就要带他们变成厉鬼,化身为魔,杀出一片天地!刘法一摆手,众将重新安静下来,“贼寇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咱们虽然投降了,但你们依旧是我的部下,所有的一切都照旧不变,而且我也已有言在先,以后咱们一不打西军,二不攻皇城!”
众将面色都是一喜,他们都很担心等投降之后自己会因是前朝廷军官而被分化、架空和孤立,此刻一听刘法这么说顿时都安下心来。
刘法目光缓缓看过众人,众人都是一脸的决然,一如曾经般服从自己,刘法终于道,“既然如此,诸位立刻重回自己军中,安抚部下,咱们放下武器向他们投降!”
半个时辰之后,三万西军在刘法的带领下解除所有武装正式向天道军投降,郑飞率领天道军众将接受了刘法等人的投降,在郑飞的严令下,天道军并没有对三万西军做出任何的轻视与怠慢,郑飞还命人立刻为西军送来了热食和饮水,安抚他们,待他们吃饱喝足后,三万西军才在天道军的监视下离开黄河边,列队来到齐州城前,却没有立刻进城,而是面朝齐州城楼列阵而立,三万西军也很快发现面前的城楼上已站有一排数人,最中间两位就是主帅刘法,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威武的站在刘法身边。
这是刘法生平第一次进齐州城,就在半日之前,他还率领大军狂攻此城,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却就是无法越城池一步,半日之后的此刻,他却在毫无阻拦下终于进了城,但不是作为胜利者,而是一名投降者,此间翻天覆地的反转直让刘法觉得如恍若一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但现在他还不想过分沉迷于其中,他偷偷把眼一瞧身边的郑飞,眼中满是疑惑,不知这位自己未来的统帅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为何要将三万西军集体列阵于城前,他是想用这种方式炫耀自己的威风?还是……?
郑飞的目光缓缓自城前三万西军阵中扫过,不由暗暗点头不止,算起来,被他俘虏的厢军禁军已不下十万,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支“俘虏”大军,这三万人脸上既没有麻木不仁的吊儿郎当,也没有如丧考妣的惶惶恐恐,他们就那么站在城下,面容或严肃,或愧疚,或沉思,或冷酷,全军竟无一人交头接耳,嬉笑斗闹,所有人呈现出一种肃穆,令人不敢轻视,若不是他们手中已没有武器,身上也已卸下了甲胄,谁也不会想象到这居然是一支俘虏之军,这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应该有的样子!就算是当了俘虏,也要昂首挺胸,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郑飞很满意,在他看来,俘虏一支这样的军队,比俘虏人数比他们多十倍甚至百倍的乌合之众都要强上百倍,只要能将他们彻底变成自己的人,这样一支经历过西域战场的洗礼,在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军队,必将成为自己手中又一支强大的力量!
刘法正偷偷观察郑飞,却见……
“哼!”郑飞居然冷哼了一声,刘法心中不由一颤,暗道难不成此人看不上自己的这些部下?唉,也难怪,自己与三万部下终究是人家的手下败将。
“统帅何故冷冷一哼?”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刘法心头一惊,这是自己儿子刘正彦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果然见与自己相隔数人的刘正彦正一脸不服的看着郑飞。
刘法不由心头一叹,作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刘正彦十足的继承了自己的一身傲骨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十分像年轻时的自己,但与自己饱经人生磨砺已被磨去许多棱角,变得十分稳重不同,刘正彦还是正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此番投降,他虽服从了自己,但从心底他还是很不服气的,刚刚定是他眼见统帅面露不屑,触动了他的自尊心,一个没忍住就爆发了出来。唉,这孩子……他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历来成王败寇,作为战胜者,人家莫说只是面露几分不屑,便是再无礼一些也是正常的。日后咱们爷俩都要在人家手底下讨日子了,岂能从一开始就得罪最高统帅?!
“正彦!不得无礼,快跟统帅道歉!”刘法面色一沉喝道。
刘正彦眼见老爹发怒,也明白了自己的无礼,心中虽仍不服气却也只得把头一低朝郑飞抱拳道,“末将刚刚……”
“你叫刘正彦?是刘帅的儿子?”郑飞打断他问道。
刘正彦不卑不亢的回道,“是!”
郑飞上下打量一眼刘正彦,对刘法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以如今身份竟敢对我如此说话,胆子真是不小!”
刘法心中一惊正要解释一二为儿子开脱,却见郑飞一笑又道,“这性子我喜欢,我天道军就是喜欢胆子大的人,胆子不大怎能干得了反抗朝廷的事?刘帅,卖我个面子,把令郎交给我,我为他安排个好差事如何?”刘法心头暗暗叫苦,统帅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要拿刘正彦做“人质”。或许他就在刚刚之前还没找到借口,如今可好,刘正彦居然自己主动送上门了,罢了罢了,对方已对自己的苛刻条件完全答应了,自己总要做出一点诚意来才好。
刘法想定立刻故作痛快道,“统帅愿栽培犬子,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说罢,刘法对刘正彦说道,“正彦,还不快谢谢统帅。”
刘正彦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句气话竟惹出这么一档子事,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抱拳道,“末将多谢统帅!”
郑飞一笑,却道,“你刚刚问我为何冷哼,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他将手一指城外三万西军,“我冷哼的是大宋有如此精锐强军,却不懂得珍惜,居然还出卖你们、把你们往死路上逼,从此点看,便是再给他雄兵百万,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此话一出,不只是刘法和刘正彦,就连其余西军将领也都一愣。
刘正彦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激动,重新抱拳道,“末将知错了,末将误会了统帅,末将该死!”
郑飞摆摆手,表示这根本不算个事儿,接着看了一眼刘法,嘴角突然莫名一笑。
刘法反应过来,总觉得这笑有股意味深长的味道,令他心下顿时莫名一惊!
紧接着,就见郑飞已转过身面朝城外三万大军,气沉丹田,突然高声喝道,“西军的将士们,我郑临风代表天道军,欢迎你们加入我们!”
顿时,三万西军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郑飞的身上,所有人都是面露惊讶,这才知道原来站在自己主帅身旁的就是天道军最高统帅郑临风!
刘法终于明白了郑飞此举的目的,虽然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讲什么,但他却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来,就好像郑飞即将要反将自己一军一样……
515,反击(7)
接下来,郑飞站在城楼上,面朝三万西军,开始了一轮唾液横飞却动人心弦的吼叫式“演讲”。
……
“将士们……你们在西北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是我华夏百姓真正的英雄,但你们看看朝廷给了你们什么!他们不但……甚至还出卖了你们……将你们……”
“将士们……朝廷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个昏庸腐朽的朝廷吧……贪官污吏遍布……百姓民不聊生……”
“大宋的开国皇帝从建国之后起就没有真正信任过军人,他们忘了,是军人为他们戍守边疆,拼死抗敌,保护着他们,看看你们的待遇……大宋只知道重文轻武,压迫武人……我还听说你们经常被克扣军饷……你们浴血奋战却……这不公平!”
“将士们,我们天道军跟朝廷不一样……我们是真正的百姓子弟兵……我们……”
“凡是我天道军的士兵,无论出身,无论贵贱,以后就都是兄弟,不但没有人会出卖你们,你们还可以享受到如下待遇……,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就算你们光荣牺牲了,你们的家人也将得到……”
“只要有我郑临风一口饭吃,我就绝不让将士们的家人饿肚子!”
“我们天道军是最讲究公平的地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肯拼命,就都有得到提拔的机会……”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天道军真正的兄弟……我会一视同仁!”
三万西军都瞪大眼睛看着郑飞,听着他的话,慢慢的,他们眼中在刚开始时所露出的敌意已开始在渐渐退去,郑飞的话也在处处击中他们心中的酸处与痛处,他们时而愤慨,时而沉思,时而向往,时而点头,都已被郑飞的话吸引住了。
刘法目瞪口呆的看着郑飞,眼中是无比的震惊和不信,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太低估眼前这个人了,他也突然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他费尽心机想要保全手中的军队继续为己所用,却不料,对方竟有这种本事,仅仅靠着几句话就使得三万西军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假以时日,此人若还有什么更加厉害的后续手段,那自己手中这支军队……
刘法由此强烈怀疑,此人之所以当初能那么痛快一口答应自己的条件,其实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之举,此人早就张开了一个布袋,自己傻乎乎的往里冲居然还觉得是自己沾了便宜,真是可笑至极!
但此时已是悔之晚矣,刘法心中苦涩,只觉一股无力感笼上心头……
郑飞终于说完了,他清了清嗓子,转头一看刘法的模样,嘴角一笑道,“刘帅,走,咱们下城吧。”
刘法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态度竟不自觉的更加谦恭了许多。
郑飞热情的拉起刘法的手,一边与他并肩下楼一边说道,“刘帅,你看我这脑子,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天道军有个传统,每年都会选调许多基层军官进入我梁山学院进行深造,你看你们刚刚加入我们,迫切需要提高军官们的思想觉悟,这样吧,本帅照顾你们,这下一批学员就全部都从你西军基层军官中挑选……”
齐州一战,天道军收获颇丰,在彻底击溃朝廷东征军的北路军,保住齐州的同时,不但招降了精锐的三万西军步兵,得到了一位在西夏人口中有“刘战神”之称的悍将刘法,还俘获了大批的粮草,这些粮草也足够支撑齐州军民支撑到夏粮完全可以食用的时候。
但齐州一战,天道军的损失也是很重的,齐州军七千七千三百人,伤者不计,共阵亡了三千多名将士。独立师也在齐州城攻防战中阵亡了六百多人。
在完全统计出所有阵亡将士的身份后,郑飞率领全军为阵亡的将士举办了一场集体葬礼,虽迫于战事紧迫无法更加隆重一些,却也是庄严肃穆,只待战事结束再为他们重修墓地。
而为了拉拢三万西军的心,阵亡的两万西军也在统计出一份详细的名单后被集体安葬,郑飞甚至承诺,日后若有机会,这些阵亡西军的家人也可以得到一笔慰问性质的慰问金,以用来感激他们曾经在西北战场上为华夏民族浴血奋战过的付出。
敌人居然会为敌人的家属发“慰问金”,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三万西军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心中更加信服郑飞与天道军。
做完这些,郑飞便将刘法火速召来,刘法一到再一看摆在堂中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就明白了郑飞要找自己的原因,那是一堆自己在上一次攻城战中还没来得及使用,而后被天道军俘获的一些火器,虽然数量已不多,但种类却很齐全,最主要的几件火器,比如轰天雷、蒺藜火球和毒气烟弹等都有。
郑飞以前就知道大宋的火器技术其实并不低,他也费尽心思搞来了几件禁军火器,结果一用却发现效果根本不咋地,加之制作这种火器自己也没有专门懂的人手,此事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但此战却让他对大宋的火器开了眼,他十分好奇刘法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
刘法也已是天道军的人,他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当即为郑飞详细的讲解起了大宋火器的前世今生以及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也坦然他的这些火器是他托老关系,并花费了一笔不菲的钱财才托京师火器坊里最好的师父为他专门制作的。
郑飞这才明白怪不得以前自己俘获的那些火器如此不顶用,原来大宋的火器也与军器一样,都是毁在了大宋的贪官污吏手中!一想到这里,郑飞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自己既然能靠几大军器家族为自己制作出威力巨大的断魂弩、黑漆弓等武器,自己何不也想办法召集起一些不受大宋重用的火器师来为自己制作火器呢?更何况眼前这刘法明显是个“内部有人”的人,正好可以借他做成此事!
郑飞想定便问道,“刘帅,东京火器坊中的火器师父,你有没有办法为我请来几位?”
刘法沉思片刻,“这……有难度。大宋对火器的保护不亚于对神臂弓的保护,火器坊虽不受重视,但里面制作火器的师父却都一直处于严格的监管下,平日连东京城都出不去。我虽有门道可以请他们专门为我制作火器,但要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东京,在下恐无能无力。”
郑飞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了,火器坊中现在技艺最高的师父叫什么?”
刘法脱口而出,“此人的外号很独特,与一种火器同名,乃轰天雷,姓凌名振。”
凌振?!郑飞心头一跳!
轰天雷凌振!
516,阴谋(1)
听刘法这么一说,郑飞才想了凌振这个人,水浒上说凌振“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其实这是很夸张的,不过去除其中的水分,结合由他专门为刘法制造出的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可以证明此人在火器上的造诣应该还是很高的。
若按历史原本的进程,凌振此时本该早已上梁山了。话说在呼延灼率部攻打梁山泊失利后,呼延灼向高俅求援,便请来了凌振,凌振到来后指挥火炮轰击梁山,威力惊人,后被梁山泊设计擒获,再由彭屺劝说就入伙了梁山泊。
但因为郑飞已经完全搅乱了历史的发展,呼延灼大战梁山泊不但提前了数年,他也不是作为主帅,更被一战就招降了,凌振也就失去了与梁山泊结缘的机会,现在郑飞决定要大力发展天道军的火器,此人既然如此了得,无论如何也再不能错过此人了!
但要怎样才能搞来此人呢?找人去劝他来肯定不行,再说此人也处于朝廷监控之下,通过正常途径只怕他连东京城都出不了,郑飞思前想后把心一横,罢了罢了,非常时期唯有用非常手段,秘密将他“绑”就是了,到时候软硬兼施,不信他不入伙。
郑飞对刘法说了自己的想法,刘法也表示同意,他接着向郑飞推荐了自己的一员部将,说那人姓庞名生,当初就是他代替自己去东京跑的关系,东京火器坊、火药局之类的地方他都很熟悉。
郑飞立刻召来庞生,问他可否敢去东京为天道军“请”来凌振?
庞生在半日前已彻底被郑飞的演讲所吸引,早已打定主意要在天道军大干一场,此番统帅的亲自召见并下达任务对他来说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庞生当即一拍胸脯说,“包在末将身上,凌振若‘请’不来,末将以死谢罪!”
郑飞大悦,允诺庞生若做成此事,必受重赏!郑飞随即又命庞万春在独立师中挑选十几名好手,这便让他们与庞生都化作寻常百姓,连夜赶往了东京。
紧接着,刘法就向郑飞提出了暂时离开天道军的请求,他要连夜赶回西北,在自己已投降天道军的消息传到东京,并在东京下令治罪自己与手下众将的家眷之前将众人的家眷都带回来,以免他们成为朝廷的刀下之鬼。
这本是刘法的投降条件之一,郑飞立刻同意了刘法的请求,当夜,刘法便带着几名部下连夜出发,朝着西北而去,当然,刘正彦并没有一同离开。
等忙完了这一切,郑飞才只觉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乏力,自在博州睡过一觉之后,历经高唐、齐州两场大战,已有两日一夜不曾休息,当真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再一看身旁,只见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扈三娘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子边睡着了,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倦容,郑飞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愧疚,起身走过去忍着肩上伤口的疼痛抱起她,走进了卧房。
一大早,来自兖州、濮州、济州、徐州的军情就摆在了郑飞的桌上。
兖州是此次京东东路宋军的主攻方向,京东东路共派出了三万不系将禁军与三万厢军进攻兖州,天道军第三军军长晁盖率领两万将士迎战,虽然第三军的人数相比宋军依旧处于劣势,但与阳谷、齐州等地不同,第三军的优势是不用分兵多出,可以集中兵力与宋军作战,自战斗打响的那一天起,时至今日,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第三军将士浴血奋战,寸土必争,在广大兖州百姓的帮助下,杀敌万余,不但死死把宋军挡在了兖州境外,同时还有效的支援了厉天闰的徐州军。兖州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郑飞看了军情心中大喜,对堂下众将连说三声,“晁盖与第三军当真了得!”
如此一来,时至今日,河北东路的宋军虽还有三万人,却已不敢再来进攻,他若还敢来,不用第二军出阵,便是三万西军就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京东东路的宋军也已不再具有什么威胁。
可以说,天道军的南部与东部战场基本都已解除了警报。
但濮州、济州与徐州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虽然大名府一路五万宋军已在郓州和博州战场被击溃了三万人,但还有两万宋军在进攻濮州,林冲率领濮州军原本也成功的将这两万人阻击住了,谁料在开战第三日,突然又有来自应天府的两万宋军加入了战斗,濮州的形势因此而陡转急下。
而济州与徐州的形势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面对的是东征军主帅高俅所率领的东征军主力八万人,邓元觉的第二军已完全陷入了苦战之中。
所以,当务之急是大军尽快前去增援第二军!
如今郑飞手中能调动的军队共有三部分,一是独立师,二是王进和呼延灼的两军,三是刚刚被招降的西军三万人,总兵力加起来虽也有八万余人,但摆在郑飞眼前的问题是刚刚招降的这三万西军是否值得信任?虽然他们已经投降了,但这是他们在形势所迫下的无奈之际,在未将他们彻底同化为天道军之前,根本无法排除他们会不会反水的可能。
郑飞思前想后,决定赌一把,他要把这三万人全部带往南部战场,让他们以进攻宋军的方式“纳投名状”,也唯有让他们始终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下自己才能放心。
最终,郑飞给齐州留下了第五军的两个旅,再加上齐州军共一万人,确保北线的安全。往兖州派去了一个旅,增强东线的安全。往阳谷和博州一线派去一个旅,增强西线的安全。自己则亲率四万天道军与三万西军急赴南部战场。
当郑飞亲率大军驰援济州一线时,高俅也已得到了西军投降梁山泊的消息,再加上这几日接连得到的大名府第一、二、三将,河北东路第四、五将全军覆没,第一、二、三将败,京师东路已折损万人却迟迟拿不下兖州的军情,高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他一边狠狠的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踹翻,一边大声怒骂道,“废物,这群废物!”左右皆慌忙退了出去,以免成了高俅的出气筒。
高俅重回跌坐回位上,满脸早已不复前些日子大军刚刚出征前的自信与豪情,转而被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所取代,而他之所以如此忘形发怒,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几路大军的接连失利,而是因为西军的投降。
他现在真是无比后悔当初会接这个差事,若早知道会有刘法与五万西军参战这一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不当这个东征军宣抚使的,哪怕是在自己府中一咬牙一跺脚折断手臂谎称失足摔伤已求卸任此职也在所不惜!
咦?世人皆知西军乃大宋最强悍的军队,有此一支强军助阵本应是所有主帅都梦寐以求的事,高俅为何如此唯恐避之不及呢?
那是因为,虽然当事人刘法与五万西军不知道,但高俅却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事关储位之争的阴谋!
517,阴谋(2)
(连发两更,第一更)
众所周知,华夏国作为礼之大国,做事讲究以“礼”为先,在处理皇位、王位、爵位、财产等等事上的承袭制度原则是嫡长子继承制,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但这个原则具有很大的弹性,并非不可更改的铁律。比如万一碰上嫡长子是个傻子呆子,是个坏脾气的人没人喜欢,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谁能放心?
又比如皇帝就偏偏不喜欢嫡长子,而喜欢嫡次子甚至是庶子,皇帝老子是老大,他执意不遵从礼制别人也没办法。凡此种种就决定了这个原则也是可以不讲的,所以古往今来,舍嫡立庶屡见不鲜,废立太子的现象也不时出现,甚至还发生了唐玄宗“一日杀三子”的极端事件。
而此时的宋徽宗赵佶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便是当今的太子,也就是他的嫡长子赵恒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最喜欢的是他的第三子,那人叫赵楷。
其实赵恒也曾集宋徽宗赵佶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是赵佶三十多个儿子中唯一的嫡子,生于元符三年,其生母王皇后乃赵佶的原配夫人和第一位皇后。
元符三年(1100年)阴历一月十二日,北宋较有作为的皇帝宋哲宗病死了,宋哲宗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儿子,皇位出现无人继承的局面,这个时候,幸运女神眷顾了一个人,那就是宋神宗的第十一个儿子,宋哲宗的弟弟,端王赵佶。
赵佶幸运的被向皇后从宋神宗其余诸子中选中,继位成为皇帝,而在赵佶继位后仅仅过了三个月他就喜得一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嫡长子赵恒,“中外闻而大喜”,有了哲宗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最起码赵佶要突然也挂了,他还有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宋徽宗先是白白捡了个皇帝当,又来个“祥瑞”儿子,那是何等的得意,他当然对这个儿子百般疼爱。但谁料,赵恒的母亲王皇后不久之后却突然失宠了,宦官为迎合宋徽宗,肆意诬陷王皇后,而后宋徽宗命人严查,虽都证实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但王皇后从此之后还是备受冷落,并于大观二年在郁郁寡欢中去世,年仅二十五岁。当时的赵恒只有八岁,他此后每每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心中难免隐隐作痛、愤愤不平,对他的性格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只是虽然王皇后失宠了也去世了,但赵恒毕竟是嫡长子,宋徽宗依旧按照礼制,于去年,也就是政和五年二月,在他十六岁时将他立为了皇太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的悲惨遭遇,赵恒的性格变得很内向,甚至还带有一点抑郁,总之,他与他父亲的性情和爱好完全不同。宋徽宗风流倜傥,他举止拘谨;宋徽宗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却“声技音乐一无所好”;宋徽宗以“好色”闻名,他却“不迩声色”。不只如此,赵恒对宋徽宗的所作所为也看法颇多,赵恒常劝宋徽宗不要宠信宦官与佞幸,“常不平诸幸臣之恣横”;徽宗崇道抑佛,赵恒也很不赞同,甚至上殿争执;宋徽宗穷奢极欲,大兴花石纲,赵恒却在东宫号称“恭俭之德,闻于天下”;除此之外,诸多种种数不胜数,宋徽宗也越开越不大喜欢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祥瑞”的儿子。
这个时候,赵恒的弟弟赵楷横空出世了,相比赵恒,赵楷简直就是跟宋徽宗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华出众,相貌英俊,聪明伶俐,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跟宋徽宗是志趣相投。宋徽宗也爱极了这个儿子,宴请大臣时都让他作陪,诸皇子中仅他有这个待遇,就连太子赵恒也没有。在今年二月,赵楷甚至官拜太傅,即使太子赵恒也无出任此职的经历,实属破例。整个朝堂都猜测,宋徽宗之所以仍立赵恒为太子,不过是迫于旧制,向礼制妥协的结果,而他真正想立的却是赵楷。
而宋徽宗身边的近臣,大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眼见宋徽宗倾向赵楷,为迎合圣意,都齐刷刷的站在了赵楷的一边,凡事都与赵恒作对作梗,同时极力赞赏赵楷,意图动摇东宫,为宋徽宗罢免赵恒铺路,梁师成、童贯等人皆在其中。赵恒的太子之位虽只当了才不到两年,却已是风雨飘零,岌岌可危。那高俅是个什么态度呢?高俅能以蹴鞠结好宋徽宗,并一步步位列太尉一职,可不全都是得自侥幸和宋徽宗的宠信,蹴鞠踢得再好,也不能踢一辈子,蹴鞠只是他扣开权势大门的敲门砖,往后种种,都是他靠着审时度势的眼光,谨慎小心的作风得来的。
与童贯等人这么着急的站队不同,他在此次东宫之争中保持了难得的清醒,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老狐狸蔡京一直在保持着中立,满朝文武他最佩服的就是蔡京了,于是他静下心来继续仔细观察形势,于是,他很快就发现有一个人很喜欢赵恒,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皇后郑皇后。
郑皇后是在赵恒的生母王皇后病死两年后,也就是大观四年十月被册封的皇后,她本也有一个儿子,名叫赵柽,乃是宋徽宗的第二子,只可惜早就夭折了,而她之所以能被册封为皇后,据说是因为在王皇后死后,宋徽宗欲再立皇后,诸多受宠皇妃皆有意争夺后位,但当时宋徽宗还很喜欢长子赵恒,恐立一个育有儿子的皇妃为后会引起赵恒的恐慌,也会增加储位争夺的不安定因素,遂立无子的郑氏为后。说白了,郑皇后能当皇后也是托了赵恒的光。而郑皇后当初也与王皇后交情很好,她眼见赵恒年幼就失去母亲很是可怜,本身又经历过丧子之痛,与年轻的赵恒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所以一直都对赵恒很好,年幼的赵恒也从郑皇后那里重获母爱,这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的关系也就非常的融洽。甚至有传言说,宋徽宗之所以能依旧立赵恒为太子,这里面也有郑皇后的影响。郑皇后掌管后宫,自然不能随便干预朝政,但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郑居中,乃是如今的知枢密院事,太宰。这二人虽未明确表示支持太子赵恒,但在郑居中也从未与太子作过对上高俅已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而除了这两人,太子赵恒还拥有一些隐性的优势,比如他是嫡长子,占据着礼制与道德的高点;比如他谦恭勤俭的作风颇得朝中广大言官御史的欣赏;比如他谨小慎微的性格也让他很难被人抓住过错和把柄。
综合种种,高俅认为赵恒目前虽处于劣势,老爹不爱,大臣也不支持,但并非毫无自保之力,古往今来,朝堂之争往往此一时彼一时,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就比如本朝开国后,谁能想象得到正值壮年的宋太祖赵匡胤会突然暴死,留下一个“烛光斧影”的千古之谜,皇位不但被他的弟弟宋太宗赵匡义夺去,更连自己的两个儿子,本应继承皇位的赵德昭与幼子赵德芳也先后被赵匡义给逼死了,所以,一切皆有可能,不要轻易站队!
所以,高俅选择了中立,此举虽不见得有功,最起码无过。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本想置之事外的高俅突然发现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518,阴谋(3)
(第二更)
这事还要从童贯上书请求调派西军刘法率部助他平叛东南说起,说实话,当时高俅对童贯此举还是很羡慕的,西军实力冠绝全军,有西军助阵必事倍功半。
童贯是西军老帅,又是皇帝近臣,调动个几万人平定国内动乱还不正常?这件事被通过本是极为容易之事,但谁料,童贯在朝堂上一说出此事,却是引来朝中许多人一片反对之声,什么东南贼寇不过乌合之众,仅靠南方驻军就可以剿灭,大老远调西军横跨整个大宋去剿匪是劳民伤财完全没有必要;什么西北边防线紧张,西夏人调兵遣将恐有大动作,西军责任重大绝不可动;甚至连西北干燥,西军突然去潮湿闷热的东南会水土不服,会影响战斗力之类的理由都有,总之,西军绝不可动!
童贯也不甘示弱,极力为自己争取,双方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皇帝举棋不定,遂征求掌握调兵之权的枢密院长官郑居中的意思,而郑居中认为,如今京东西路与东南同时发生暴.乱,调派战斗力强横的西军进入中原剿匪也不是不可以,但西夏人正对大宋虎视眈眈,若从西北突然抽调大批军队恐对边防不利,所以,调军可以,但不能调太多。同时,相比刚刚爆发的东南民乱,已盘踞在京东西路半年之久且更加靠近东京的梁山贼寇威胁更大,所以,调来的西军应该首先用于剿灭梁山贼寇,而不是舍近求远再远行千里跑去东南。
郑居中说罢,就又有数位大臣表示赞同郑居中的意见,其中甚至包括蔡京!
就这样,皇帝采纳了郑居中的意见,下令调刘法率部去参加东征军!童贯罕见的吃了一亏,空为高俅做了嫁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事件很不寻常,往日里许多在太子之争中持观望态度的中立大臣都罕见的联合起来反对童贯。童贯是谁,童贯是嘉王赵楷的明确支持者,是赵楷一派的首脑级人物,击败童贯,就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击败了赵楷一派。
所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朝堂调兵之争,而是一直隐忍的太子赵恒的一次成功的“示威”,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朝堂上一直欺负他的大臣们,告诉所有的中间派,不要认为我赵恒是好欺负的,我并不是孤家寡人,从今天起,我也有了自己的力量!
赵恒一派是爽了,可高俅却做了难,调派刘法加入他的东征军哪里是沾光,分明就是得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果然,不幸被高俅猜中了,这件事也并未随着童贯被拒而没结束,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太子一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要进一步打击童贯,打击赵楷一派的力量,而打击童贯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拿刘法下手,刘法是童贯手下大将,是童贯掌控西军的左膀右臂,他若出了问题,童贯不但失去大将,更会给太子一派可乘之机,可以借机派出自己人接替刘法的职务,将势力插进西北军中!
于是,刘法作为西北军主力,手中虽有精兵十万,精锐马军就有万骑,但枢密院却只准他带步兵五万东下,精锐马军更是一骑也不准带,理由是马军还要留下来警戒更加以马军见长的西夏人。
只是太子一派要拿刘法下手,嘉王一派自然也不会任其所为,而无论是太子一派还是嘉王一派,若要实现自己的计划,作为东征军的主帅,高俅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在他出征前的一天夜里,他的府上突然来了一个朝中小官求见,那个人跟高俅说了几句话,话虽不多,却惊得高俅心惊胆战,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最后告诉高俅,“我的怀中从今天开始就会始终藏着一把匕首和一包剧毒之毒药,若事情暴露,我会第一时间结束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将查无实据。”
虽然那个人没有说明究竟是谁派他来的,但高俅知道,他是太子的人,这是太子在逼他做出选择,就算高俅不站队,也至少不要坏了太子的事,高俅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如果这一次自己拒绝了太子,就将彻底进入太子的“黑名单”,假以时日,太子若真继位,迎接自己的就将是……!只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倘若日后是嘉王得胜,推翻太子进驻东宫,算起这笔旧账自己也是承受不起的。
高俅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人见状一笑道,“我家先生知道大人难处,先生让我告诉大人,您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原本计划如何排兵布阵就如何排兵布阵,我家先生就感激不尽了。”
高俅这下明白了,这是太子要自己“装糊涂”,他细细一想,罢了罢了,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只要自己不参与其中,真有什么事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想毕,高俅终于朝着那人点了点头,那人随即告辞而去。
谁料,到了半夜,又有宫中一名小太监求见高俅,一番明说暗示,大意是要高俅帮忙相护刘法,高俅一听就明白,这是嘉王派来的人。高俅的头都大了,猛然发觉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来临!因为夹在两方之间的最大好处是两方都欠你的恩,最大的坏处则是你也有可能把两方都得罪!
高俅瞬间打定主意,他要尽最大可能把危机降低到最低程度,而要实现这一点,就是两边都做好人,有限度的同时答应两方的条件,却又不更加倾向任何一方。至于最终的结局,就靠他们自己去拼吧,只要别扯上我就行。至于东征,刘法那五万人本是额外之军,除去他们,自己手中还有大军二十多万,只要全局得胜,一路一军之胜败又有何影响?只要剿匪成功,谁又会在乎过程如何?
他想定之后,当即做出为难之状道,“那不知本官应该如何去做?”且先探一探嘉王的意思再做取舍。
小太监道,“将刘经略使安排在最安全的一路便可。”
高俅一听总算松了口气,这还不简单,太子只让我随意排兵布阵,却没明确对我说不该把刘法派往何处,“大名府一路如何?”大名府可都是京师禁军,厉害得很。
小太监却摇摇头,高俅一想就明白了,大名府是梁世杰的地盘,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蔡京刚刚在朝堂上站在了太子一边……
高俅又道,“那河北禁军一路如何?”
小太监立刻一拱手,“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就这样,高俅将刘法安排进了河北军一路,他以为嘉王之所以同意这种安排肯定是因为河北军也是他们一派的人,但谁料,随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童贯的意料,从大战开始后的第一天起,大名府、河北东路、京东东路战事不利的消息就接踵而至,紧接着,刘法的西军投降梁山贼寇的消息就传来了,刘法这一叛变,他作为西军主将之一,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好可以给太子一派一个整顿西军的机会,少不了再拿下几名童贯的大将,顺利的话,甚至整个西北军都要从此改姓“太子”,若没了西军,童贯就是个狗屁。
高俅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觉如遭雷劈,也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河北军也是太子的人,嘉王一派完全看走了眼,太子真是好厉害,不发则已,一发便是雷霆一击!
嘉王一派连输两场!
只是如此一来,摆在童贯面前的形势就更严峻了,他突然发现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变得异常严峻起来,那就是假若东征失败那该怎么办?以目前的形势看,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高俅想着想着,只觉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不行!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高俅攥紧拳头暗暗想道,“还好,我的手中还有大名府两万人,河北军三万人,京东东路军三万多人,这些人虽不见得能战胜贼寇,但却可以牵制住贼寇许多兵力。而我手中还有十万应天府禁军,所以我的兵力相比贼寇还是占据优势的,只要我步步小心,从南线济州、徐州、濮州一线顺利攻进京东西路打败贼寇,胜利还是我的!”
“来人啊!”高俅想罢高喝一声,立刻就见有军士一脸惊恐的快步走进营帐单膝跪倒,“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高俅高声道,“传令前线,给我狠狠的打,贼城不破,谁都不准后退一步,后退者,军法处置,严惩不贷!”
519,剿匪将成?
(今日要加入万千返程大军之列重回工作地,不知路上会堵成什么样,今晚的更新可能会晚一点,朋友们请见谅。)
几乎是在同一天,濮州、济州与徐州遭遇了自开战以来宋军最猛烈的攻击,宋军总兵力近十二万人朝着三州内的天道军第二军两万将士发动了如潮水一般的进攻,战斗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战斗到白天,日夜相继不停歇,双方都杀红了眼,各种攻城守城手段无所不用,各地城下皆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宋军伤亡惨重,天道军的损失也不轻。
两天后,重新整装的河北东路三万宋军,京东东路近四万宋军,以及重新组织起来的大名府三将万余宋军也分别对阳谷、高唐、齐州、兖州等地发动了进攻,整个京东西路再次陷入四面大战之中!
很快,一条又一条最新的战况军情被送到高俅的面前,与前几日尽是坏消息不同,最新的战况总算多了一些好消息,比如在兖州战场,原本毫无建树的京东东路宋军突然大发神威,连克数县,将战线往兖州腹地推进了近百里!比如河北军重新强渡了黄河,并再次将齐州城团团围住,将梁山贼寇逼回城内。甚至是由溃败的万余大名府禁军组成的新西路军也取得了连下数县的战果。而在南线主战场,濮州、济州、徐州三地的贼寇也已初步显露出穷途末路的先兆,他们已射光了所有的箭支,将困兵乏,还有迹象表明他们的粮草也已到达了即将耗尽,甚至可能已经耗尽的地步。至于各地夏粮,虽被贼寇提前收了许多,但也被朝廷大军按计划烧毁了许多,极大的打击了贼寇的信心。
高俅惴惴不安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些,心中暗自得意,这就对了,我堂堂大宋正规军又怎会敌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的贼寇呢?看来,前段时间的接连失利不是因为这些军人太过轻敌就是因为他们没拿出所有的实力,结果本官现在一逼他们,不就把他们的真实实力给逼出来了?
接下来,果不出高俅所料与期盼,三日后,四万宋军在付出了一万五千条性命后终于攻克濮州,有些可惜的是,被梁山悍匪林冲与四千贼寇夺路而逃冲出重围,逃走了。
又三日后,徐州再被宋军攻克,也很可惜,梁山悍匪厉天闰与四五千贼寇也跑掉了。
又三日后,济州也落入了宋军手中,同样很可惜,梁山悍匪邓元觉、王寅与四千多贼寇也杀出宋军重围逃往了京东西路腹地。
至此,南部战场濮州、济州与徐州大部基本都已重回大宋手中,高俅大喜,立刻向朝廷发去喜报,本人也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当然,报与朝廷的战果是经过数倍甚至数十倍夸大的。而在此战中阵亡的三四万宋军则不是重点,打仗总会死人的,高俅不怕死人,只怕打不了胜仗。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捉住几名梁山贼寇头子,尤其是那林冲,也没能全歼贼寇,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贼寇还能跑到哪去?就让他们苟延残喘几日好了。
高俅随即派出斥候密探潜入京东西路腹地探查敌情,同时下令东征军休整几日,待恢复战斗力后再继续向京东西路腹地挺进,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梁山贼寇的中心郓州,将贼寇一网打尽!
不过接着就有许多不好的事情传到了高俅耳中,那便是宋军竟在濮州等三地内大肆抢掠,祸害百姓,引得三地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已经导致了数次小规模民乱。
但高俅对此却没怎么当回事,军人们卖命攻下城池,总要犒赏一下,但拿什么犒赏他们?本官反正是没那么[奇`书`网`整.理'提.供]多钱,朝廷短时间也拿不出赏赐来,所以就只能让他们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至于那些作乱乱民,不过是梁山余孽,杀了就是了。
不过高俅身边也有忠良幕僚,这些人不忍见三地百姓刚刚脱离贼寇魔爪,好不容易重回大宋怀抱了却又要遭此一难,几个人一合计当即向高俅劝谏,说,“大人啊,您不能不去管,东征军您是主帅,有功劳您占大,可若有责罚您也是首当其冲。官兵祸害各地,一来会败坏大人您的名声,二来,等剿匪结束,此事一旦被朝中一些居心叵测的御史言官知道,少不了就要去圣上那里告状,现在您剿匪有大功,圣上又那么恩宠您,您自然不怕,但以后呢?等过个几年天下太平后,朝廷就可能只记得您纵容官兵祸害百姓而忘了此刻您带领大军卖命剿匪的辛苦。与其日后徒增烦恼,不如现在就约束一下各军,既为大人争得了好民声,也不至于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
高俅别的没听进去,却十分清楚的听到了这几名幕僚言者无心的一句“居心叵测”这四个字,顿时让高俅有种“听者有意”的感觉,他一想,心中顿时一惊,暗道自己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竟把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了,那件事不是别的,正是刘法投降之事!
刘法被逼投降虽是河北军干的,当初也是嘉王主动要求自己将刘法调入的河北军,此事本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比如说,嘉王一派在大怒之下会不会……误会这事自己也有份?毕竟自己是东征军主帅,手下大将叛变,作为主帅肯定有脱不了的关系。而假若真是如此,他们也许就要对自己展开报复,所以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否则日后必将会为他们所利用。
高俅想定,立刻连下军令,严令各地宋军遵纪守法,不可再侵扰百姓,否则军法处置!
此令一出,各地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紧接着,派出去的斥候密探也带回了郓州贼寇的情报,原来败逃的几路梁山贼寇都逃回了郓州,但梁山贼首郑临风恼怒他们丢掉城池,已将邓元觉、林冲、王寅等一大批大贼头子都抓了起来,整天发怒,梁山贼寇目前是人心惶惶。此时的郓州,共有梁山贼寇约六万人,外加三万刚刚投降的西军共九万人。其余的贼寇都分布在从西到南再到东的战线上,被三路朝廷大军死死拖住了!
高俅闻之更是大喜,很明显,贼寇内部已是自乱了阵脚,同时,高俅一听三万刚刚投降的西军也在郓州内不由眼中一亮,心下一喜,为何?这三万西军可是被迫投降的贼寇,自己若能跟他们取得联系,只要允诺他们一切既往不咎,想必他们必会回心转意,而只要他们能答应,自己就立刻可以得到三个好处,一是有这三万西军作内应,郓州城必不攻自破。二是重获三万大军。三是也可向嘉王一派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太子那边,自己出于大局考虑为了整个剿匪大计的成功而不得不这么做,想必他们也能理解,而等战役结束向朝廷上报详细军情时,自己也会如实上报西军的这一短暂叛变,并故意淡化河北军在此中的作用,以此来向太子示好。如此一来,两边都给了面子,一场祸事就可避免了。
高俅打定主意,立刻派出密探重返郓州去与西军取得联系,几日后,密探带回了西军主帅刘法的儿子刘正彦的亲笔信,刘正彦在信上说西军只是迫于无奈才投降的贼寇,他们的心还是属于大宋的,自己的父亲刘法此刻就是假托要回西北安顿家眷而得已离开的京东西路,实际却是去东京想办法鸣冤去了,宣抚使大人若能保证既往不咎并替他们向朝廷求情,他们当然愿意重回大宋和东征军,杀敌报国,戴罪立功!
高俅看完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得意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顺利,简直太顺利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进行着,自己真是料事如神,计谋入神,用兵如神啊!
如今,彻底收复京东西路已只在弹指之间,此战过后,他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赢得皇帝嘉奖,甚至还能青史留名。而就在昨日,他也刚刚得到东南那边的消息,令他惊讶的是主持西北军务十几年,用军经验无比丰富的童贯居然已在东南吃了数场败仗,不但没能收复东南失地,还又丢了几个州县!将他与童贯一比较,孰强孰劣一目了然,他简直就是诸葛孔明转世,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轻飘飘起来……
高俅立刻给刘正彦回了信,与他约定好了里应外合的暗号与时间,待密探一走,高俅随即下令大军打起精神,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他站在济州城高耸的城墙上看着北方郓州的方向,脸上写满了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兄弟啊,孩儿啊,你们等着,我就快可以给你报仇了!”
520,剿匪将成?(2)
(挤了一天车,人山人海中奋勇杀出,此刻极度疲劳,努力码了一章,明天就上班了。。。。)
七月二十六日一大早,高俅亲率东征军主力九万余人正式开拔朝着郓州城而去,途中遭遇数小股梁山贼寇的抵抗和骚扰,但都在大军的进攻下望风而逃,同时斥候也不停回报,梁山贼寇驻守在郓州外围数个方向的四五万大军正在急速往郓州城撤去。
高俅得到这个消息后只是冷冷一笑,贼寇很明显想在郓州城附近集合兵力与自己展开决战,可这不正合自己心意?正好可以将贼寇一网打尽!他随即下令大军立刻加快步伐!
两个时辰后,前方先锋军回报,大军已抵达梁山泊附近,问是否攻上山去?
高俅暗付,梁山泊是梁山贼寇的发源地,据说梁山贼寇的中心虽已转移到了郓州城,但他们有许多具有象征意义的活动仍在梁山举行,而且他们还有许多重要机构也设在梁山上,可以说,梁山泊是梁山贼寇心目中的一块“圣地”,所以,若能攻破梁山泊定能给贼寇的信心予以重创!
高俅随即下令大军停止前进,转而对梁山泊发动进攻,数万禁军抬着攻城武器,从山路往梁山上攻去,但自上山开始,他们便遭遇到了梁山贼寇的不停骚扰,从山路两边的密林中、树木上、山岩后、峭壁旁,时不时就有夺命的箭支飞来,宋军虽有盾牌也是防不胜防,不时就会有宋兵中箭倒地。
宋军不胜其烦,想反击,但在陡峭的山路上,面对攀岩走壁如履平地的梁山贼寇,宋军根本追不上,便是派出小股部队舍命去追,这些小股部队也往往是有去无回。渐渐的,宋军就放弃了无谓的追击,遂调来大批弓箭手行在队伍中,哪里有异常就往哪里狠命的射箭,果然,宋军遭受的攻击逐渐减少下去。
终于,宋军来到了山上,只见山上的贼寇早已把城门紧闭,做出一副死守到底的样子。
在宋军组架好攻城武器后,战斗很快打响了,战场既在山上,山石自取之不尽,投石车大发神威,将巨大的山石如雨点一般砸向关隘,随后,数万大军开始如潮水一般涌向关隘,发动了攻城战。
梁山贼寇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宁可顶着巨大的伤亡也坚持战斗,显示出了他们坚决保卫圣地梁山的决心。
只是他们越是如此,宋军就越认定攻下梁山泊的价值,高俅连下军令,命令大军要不惜代价攻下梁山!
终于,战斗在持续一个时辰,宋军在付出了很大的伤亡后攻破了山前第一关,又在一个时辰后连下后面两关,攻上了梁山泊!
只可惜,在他们眼前的已只是一座空山,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梁山贼寇之所以死守山前几关的原因,他们就是为了给山上的贼寇争取时间,让他们可以从后山撤离。
虽然废了老大的劲,付出这么大的伤亡只是攻下了一座空山,但高俅还是很高兴,在他看来,此战的胜利意义绝对大于实际,首先,自己完成了高廉未能完成的使命,告慰了高廉的在天亡灵。其次,上报朝廷又是一件功劳。再次,随着逃走的梁山贼寇将梁山已丢的消息传给其他地方的贼寇,必将引起他们的恐慌,打击他们的士气!
当然,好不容易攻上梁山了,也不能就这么白白下去,高俅随即下令一把火烧掉梁山贼寇的大本营!顿时,梁山上火光四起,浓烟滚滚,无数建筑陷入火海之中。
高俅见状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左右莫不赶忙奉承宣抚使大人真是用兵如神,天下难寻,此番剿匪大业自此刻开始就即将全面成功了!
宋军再度下山,待来到山下梁山水泊旁,高俅看着一望无际的八百里水泊,心中突然一动,问向左右,“梁山贼寇不是有水军吗?怎不见他们的踪迹?”
左右回道,“梁山贼寇确有水军一支,但不过仅有两千余人,据探子回报,因为我军没有水师,这支贼寇水军也已没了用武之地,数日前就被梁山贼寇调入了郓州城,至于他们的船……也许是藏在水泊某处了吧。”
高俅一听便没有太在意,接着下令大军继续朝郓州城的方向攻去。
但高俅却不知道,此刻远在八百里水泊的最中心的一望无际的芦苇丛中,正有大小船只近五百艘藏匿其中,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人,他们都面朝梁山泊的方向肃立,没有人乱动,没有人喧哗,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已陷入火海的梁山泊顶,眼中映射着火光的影子,却似在怒火在燃烧着,都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两个时辰后,宋军在又击退了数支梁山贼寇的小股部队后终于抵达了郓州城,看着已近在眼前的郓州城,宋军上上下下几万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激动与贪念之色,所有人都知道,梁山贼寇攻占了京东西路后,对京东西路的官吏与富户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那些官员与土豪数辈子的积累也全部落进了梁山贼寇的手中,这笔钱究竟有多少,谁都无法想象,但据说少说也有上亿贯,大宋一年的岁入也不过才不到一亿贯啊!
而这笔钱就很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梁山贼寇的大本营梁山泊,一个就是他们的行政中心郓州城!如今梁山泊已被攻破,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大额钱财的踪影,那也就是说,那笔钱财一定是藏在郓州城内!就算还是找不到那笔巨富之财,富得流油的郓州城也足够几万大军发笔小财了。
所有人都卯足了一把劲,待攻破郓州城,一定要大干一场。
高俅对那笔传说中的亿贯钱财也很心动,但现在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关心,那就是与刘正彦的约定,刘正彦在回信上说,梁山贼首郑临风虽然将西军带回了郓州城,但他还并不信任西军,西军三万人却只配给了五千把兵器,还没有甲胄和盾牌等物,西军上上下下对此皆是愤愤不平。
这还没完,贼寇为防止西军集中起来隐患太大,他们还将西军分成了四部分,每部只有七千余人,分别驻守在四面城门。
只可惜,按照刘正彦的说法,贼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西军三万人虽被分成了四部分,却不也意味着……四面城门处就都有西军的人了?
而这就是刘正彦与高俅的计划,待到大战开始之后,西军会突然临阵倒戈打开城门将宋军放入城内,与宋军一起诛杀贼寇!
521,剿匪将成?(3)
九万宋军在郓州城外摆下阵势,却是迟迟不见发起进攻,原来高俅虽剿匪心切,但他也还没完全被一系列的胜利冲昏头脑,因为根据先前的情报显示,贼寇现在在郓州城除了三万西军外至少还有五万人,加上西军共有八万人,以贼寇此前所表现出的强悍,他们至少也还有与自己展开决战的实力,只是现在为何龟缩在城中不出呢?
于是高俅派出了许多斥候前去郓州城附近侦察,半个时辰后,前方先锋官来报,“安插在郓州城内的密探求见宣抚使大人。”
高俅心中一喜,暗道真是需要什么什么就来什么,这密探叫做陈标,潜伏于郓州城已有半年,着实为朝廷送来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与刘正彦的联络也都是靠此人传递消息,但此人最近几日却没了动静,高俅还担心他是不是暴露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又出现了,正好可以从此人这里知道郓州城内的详细情况。
高俅立刻接见了密探,却见此密探浑身脏兮兮的就像是从泥巴沟里刚爬上来一样,浑身还散发着股股恶臭,众人莫不掩鼻躲避,但此人的脸上却不知怎的写满了兴奋之色。
高俅闻到臭味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很客气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郓州城内情况如何?”
陈标恭敬的朝着高俅行了个大礼便兴奋的说道,“小人没什么,不过是梁山贼寇封锁了全城,小人为将一条很重要的情报送于大人而忍着恶臭从……”
高俅一听“很重要的情报”六个字心中就是猛地一跳,后面的话也不想听了,看此人这幅模样肯定十分令人恶心,不听也罢,他立刻打断此人便急问道,“你辛苦了……什么情报?!”
陈标回道,“是!就在昨夜,贼寇内部大乱,原汝宁郡都统制,现贼寇第五军军长呼延灼突然率部两万余人强行冲出郓州城往东北方而去,第四军军长王进率部追击,双方据说在与齐州交界处发生交战,各有死伤,王进率部今早方归!”
高俅吃了一惊,急问道,“怎会这样?消息可确凿?!”
密探把头点的像个拨浪鼓,满脸肯定的回道,“绝对可信,这是小人通过重金收买的一名贼寇统帅府家丁告诉小人的,原来这些日子贼首郑临风秘密将家眷还有大批成箱的东西运出了郓州城,但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坊间与贼寇军中皆传言贼首郑临风是在为自己准备退路,而被他秘密转移走的就是贼寇从京东西路各地掠夺来的巨额财富!此事搞得贼寇军中人心惶惶。”
“就在昨天中午,贼首郑临风召开了一个会,会上,他第一次提出了向朝廷投降的打算,说大家随他起兵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如今朝廷大军压上,咱们已连丢濮州等地,郓州也已朝不保夕。所以为了大家都能活命,他愿意请求朝廷的招安,大家以后还是该做官的做官,该发财的发财。”
“可他此话一出,贼寇内部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向朝廷投降,请求招安。另一派则坚决反对招安,这一派便以呼延灼等原朝廷降将为主。双方在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说着说着就有人说到了贼首郑临风秘密转移家眷和财富的事,呼延灼等人质问郑临风是不是早就计划把他们给卖了?郑临风大怒,欲治罪呼延灼,呼延灼率领手下众人夺门而出,没过多久,他便率领部下杀出了郓州城!贼首郑临风大怒,觉得手下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又被他连捉了几名大将。”
“但小人还不敢信,又去悄悄找到西军刘正彦将军,他也向小人证实了此事。紧接着,大人率领大军攻破梁山泊,烧毁梁山顶的消息也传来了,郓州城内顿时大乱,依旧留在郓州城的贼寇军队开始成批的出现逃兵,大批喽啰脱下贼寇军服藏匿起来不愿再为贼寇效力。刘将军与小人深知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便由刘将军帮忙,把小人藏在……,小人才得以逃出郓州城来向大人禀报!”
高俅听罢先是一愣,接着就只觉一股狂喜涌上心头,明白了,怪不得贼寇龟缩城内,原来竟是如此!想来那呼延灼拒绝投降也不奇怪,他跟别人可不一样,别人招安便招安了,他可是叛国之人,叛国之人能否被招安还是个问题。就算能被招安,当初可是本官推荐的他担任的剿匪军副帅,也是他害死的本官堂弟,现在他一见是本官率大军前来剿匪,肯定明白无论怎样,落在本官手中定然没好果子吃,也就自然不肯投降了。
好好好!贼寇内部如今已经大乱,又丢了呼延灼的两万人,则郓州城内顶多还有三万贼寇军,却已都是全无士气之徒。本官的九万大军再加上西军三万人,总共十二万人灭这三万贼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贼首郑临风想投降?哼!你与林冲、鲁智深等狗贼害我小儿,又害我兄弟,本官恨不得将尔等挫骨扬灰,又怎会接受你们的投降?!至于招安,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左右也都是对着高俅连声道贺恭维,高俅更加得意,随即赏了陈标。
没过过久,先锋官又来报,说自郓州城内出来一人,来到军前说是带着贼首郑临风的信要求见大人。
童贯冷哼一声,已然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他刚想下令捉住此人斩首示众心中却又一动,暗道那郑临风不是把大笔财富转移走了么?那他转移到哪里去了?嗯……虽然不必在意此人的投降,但这笔财富却还是要搞清楚在哪里的好!
高俅想定便命人将那传信贼寇带进来,却很快就见一名满脸惧色、打着哆嗦的秀才打扮的人被两名军士架了过来,此人一见高俅就跪倒在地连连大声喊冤道他不是梁山贼寇,梁山贼寇捉住了他的家人,要他来给大人们送信,他若不送,贼寇就要杀他全家!
高俅一愣,不是贼寇?接着就听旁边陈标惊道,“沈秀才,是你?!”
那人抬头一看,见是陈标先是一愣接着喜道,“陈大哥,是你……快给小人证明啊!”
陈标立刻对高俅说道,“大人,此人确实不是贼寇,乃是郓州城内一名教书先生。”
高俅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把手一伸,“贼寇的信呢?”
沈秀才立刻哆哆嗦嗦的从怀中取出一信,军士取过交给高俅,高俅便展开看了起来,看罢却是冷笑一声把信随手往桌上一扔,然后朝着左右一挥手,顿时,陈标等人都退了出去,高俅这才对沈秀才说道:“你回去就说本官有话要传给那郑临风。”
沈秀才赶忙道,“是是是,大人请讲,小人一定只字不差把话传到。”
高俅冷冷一笑道,“告诉他,若想降,五千万贯给本官一个子儿也不能少的准备好,否则,半个时辰后,本官就攻城!”
522,气势如虹(1)
(感谢书友“漂泊w”的肺腑建议)
“统帅,这就是高俅让我传给您的话。”沈秀才对郑飞恭敬的一笑说道,此刻他已完全不见了刚刚在高俅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惊慌和恐惧,只见他面容谦逊有礼而沉稳自信,只可惜高俅与陈标等人是再没有机会见到他这番变化了。
“沈先生辛苦了,让先生涉险,我等真是过意不去。”郑飞感激的对沈秀才一抱拳。
沈秀才赶忙摇头一笑,“统帅言重了,若我统帅,我早已冤死狱中,老母也早因我这落魄穷酸的无能而病死……,更不用说统帅对满城百姓的大恩大德了,若能以死以报统帅大恩,沈某亦无所怨!”
郑飞立刻命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钱财要赏给沈秀才,沈秀才却坚决不要,但郑飞一再坚持,沈秀才面色微红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收下了钱财。
送走了沈秀才,郑飞转过身来,只见他面前除了扈三娘、王进、吴用、朱贵等人外,邓元觉、林冲、王寅等传说中的因丢掉濮州等地而被关起来的人竟然在,陈标口中已带兵叛逃的呼延灼的儿子呼延虎居然还在,那个已与高俅密谋造反的西军刘正彦赫然也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俅想要我的五千贯,”郑飞微微笑道,“他真的不算贪心了,外界都传咱们搜刮了上亿贯,他却只要五千贯。不过他要失望了,咱们当初是查抄出了不少钱,但早就花的没剩多少了,他就算再逼老子,老子也给他生不出五千贯来。”
众将也都是一笑,刘正彦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的侥幸,回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经过……,前些日子当那个陈标找上他时,其实他着实有些心动,毕竟西军的投降是在走投无路下的无奈之举,他也非常愿意光明正大的重回大宋。
但……他却犹豫了,因为随着他从齐州再到郓州,随着他愈发深入的了解天道军,他便不自觉的感到了一种恐惧,三十年的人生经历,十五年的从军生涯,他一直以自己是西军的一员而骄傲,西军冠绝整个禁军这是天下的共识,他从不相信大宋境内还有比西军更加强大的军队,但现在他却见到了,见到一支无论从各方面都不弱于西军,甚至在某些方向还要强于西军的军队!
这种认知在改变他的世界观的同时,还极大的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十分怀疑,贼寇的接连败退是真的吗?自己如果反水,等待自己与西军的后果会是什么?西军不怕死,但仇还没报,他们还不能死!
终于,在一个不眠夜后,刘正彦走进了统帅府,当他来到统帅的书房,他还没开口,却听正伏在书案上认真观察地图的统帅连头也没抬的淡淡一句,“正彦,恭喜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我已决定从现在开始真正信任你们。”
一瞬间,刘正彦浑身一颤,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一切都在天道军的监视下,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今天没有来,如果自己……,那等待自己与西军的……!
接下来,刘正彦才知道,那个自认为一直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京东西路的朝廷密探陈标,其实一直就处于天道军一个叫做调查局的情报部门的严密监视之下,那个人住处的绝大多数住户,小贩,甚至是他的一些为掩饰身份而结交的朋友、生意伙伴、生意对象等等都是调查局的人,而他传给朝廷的所谓天道军的情报,也不过是天道军故意让朝廷知道的虚假情报罢了。
刘正彦彻底服气了,而在深深畏惧和侥幸的同时,他还隐隐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样一支可怕的强大的军队,在像统帅这样的人带领下,究竟会在未来达到何等成就呢?而自己与这三万西军的投降,是否是一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结果?甚至是……开国功……。
“将士们准备好了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刘正彦的回忆,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统帅正在问王进。
王进抱拳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切就绪,随时等待统帅的命令!”
紧接着,就见统帅问向了他,“西军的兄弟们也准备好了吗?”
刘正彦赶忙恭敬的抱拳回道,“请统帅放心,兵器、护甲、盾牌等都已分发到位,弟兄们一听可以报仇了,都是摩拳擦掌,只待上阵杀敌!”
统帅满意的朝他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吴用。
吴用立刻道,“刚刚接到鲁军长、晁军长、呼延军长与庞军长的飞鸽传书,大家都做好准备了!”
统帅再次点点头,目光在众将脸上一一滑过,沉声道,“弟兄们,为了各地惨遭宋军蹂躏的百姓,为了已经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为了梁山泊,为了保护咱们身后的家人、亲朋、百姓,此战必胜!”
众人一起拔出兵器指向天空,齐声高喝,“此战必胜!”
刘正彦喊得声音很大,如宣誓,如发泄!
王进等人都已离开去准备最后的决战了,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城楼上只剩下了扈三娘一个人,郑飞看着远处宋军的阵营,沉默着。
扈三娘看出了郑飞有心事,但她乖巧的没有去问,而只是静静的站在郑飞身旁依偎着他,陪着他享受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前的最后安宁,也所幸她没有去问,因为郑飞也不会将现在自己的真实所想告诉她,这是郑飞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个秘密,一个永远也无法跟别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分享的秘密。
郑飞想起了他在前世的种种,想起了他穿越而来的那一幕,想起了他侥幸避免死在鲁达的三记铁拳后所下定的决心,想起了倾尽全力匡扶华夏,救万千华夏先民于苦难之前的豪言壮语,他一直在为此努力着,无愧于心,并且从一个每次杀人后都要悔恨许多天的人,变成了一个双手已沾满无尽鲜血的真正屠夫,直到不久前,他还是宁可拼死抵抗也不愿让自己身后的任何一名百姓落入战火蹂躏之中。
但从目睹那几百上千名百姓惨死在宋军之手后,他变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几个残酷却真实的道理,第一,战争时期,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待自己人的残忍。第二,过分的追求完美,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而麻烦,还会因此而受到更多的损失。第三,从肉体上消灭敌人和反对自己的人,是解决所有问题最简单但也最直接有效的办法。第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必须有所牺牲,也要让牺牲变得有价值!
他因此而做出了一系列的改变,他命令邓元觉、林冲等人放弃南部三州,他让鲁智深、晁盖等人故作连连败退,将数不清的百姓丢给了宋军,他白白牺牲了几百条天道军将士的性命故意假装被迫丢掉梁山泊,这些对任何一名行军打仗的主帅来说都极其正常的事对他来说却都是忍受着内心煎熬的痛苦决定,因为那些是敬他爱他视他如救世主的淳朴百姓,那是信他服他视他为兄长的兄弟战友。
但……他有必须这样去做的理由,唯有如此,才能把戏演真,才能将高俅与宋军的主力诱入腹地钻进自己的圈套,因为他要争取一口气吃掉所有的宋军,唯有如此,才能让宋廷明白自己的力量,才能将京东西路附近的威胁一扫而空,才能为他接下来的计划铺平道路!
百姓们,将士们,你们不会白白做出牺牲,接下来,就让我用敌人的鲜血来告慰你们!
高俅略有些焦躁的等了半个时辰,却见远处的郓州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颇有些恼怒的冷冷一哼,随即看向陈标问道,“你来之前,刘正彦可曾准备好?”
陈标赶忙点头回道,“请大人放心,刘将军说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待咱们大军攻到关键时刻他便率部对贼寇发动致命的反戈一击!”
高俅满意的点点头,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激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以后谁还敢再笑我徒有虚名?!
“传令大军,进攻!”
523,气势如虹(2)
战鼓擂擂,杀声震天,九万宋军对郓州城发动了进攻。
若按原定计划,在宋军总兵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高俅会集中兵力主攻一到两个城门,而故意漏过一个城门,避免贼寇与宋军展开死战,但如今既已得知郓州城内实际贼寇兵力已不足三万,另还有三万西军作为内应,高俅便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留下一万中军后将八万大军兵分四路,对四个城门同时展开猛攻,意图彻底歼灭贼寇,一个人也不放过!
宋军在郓州城四周架起上百架投石车,床弩等攻城武器,对郓州城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轰击,轰击结束后,宋军架着云梯,如数不尽的蚂蚁冲向了郓州城,当他们冲到与郓州城不足三百步时,一直沉寂的郓州城突然爆发,数不尽的箭矢从城墙上与城墙内腾空而起,如雨点般落在宋军冲锋阵内,宋兵早有准备,纷纷举起盾牌阻挡,只是箭矢实在太多了,依旧有不少宋兵中箭倒地,而随着越来越接近郓州城,箭矢便越多起来,宋军的冲势立刻一顿,行进的速度马上慢了许多,但却没有人敢往回跑,因为自濮州等地一战开始,高俅在攻城大军后设立了刀斧队,专门候在大军最后,谁要敢退立即军法处置,且被处置的宋兵会被记名在册,不但会作为耻辱的象征进行公示,且不再享受任何的抚恤,也就是死了白死。此举果然管用,攻城的宋军眼看退也是死,反倒能把心一横卖命的投入战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立个战功。
终于,宋军攻到了郓州城下,云梯接连架在城墙上,宋兵开始往城上攻去,远处督战的高俅见状满脸全是得意之色,暗道行军打仗不也如此简单嘛,看来童贯在西北所立战功也不过如此。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战斗进行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宋兵一列又一列的攻上城墙,却又迅速被城墙上的贼寇击退,宋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始终无法登上城墙。
战斗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已有数将满面愁容的前来禀报说伤亡太大,再这样打下去恐得不偿失,乞求能暂时停止攻击再做打算,但都被高俅拒绝了,他可不管什么伤亡,他只要结果,只要郓州城能被攻破,九万大军死多少他都不在乎,只是即便如此,高俅也皱起了眉头,心中还隐隐有些恼怒,暗骂刘正彦这厮怎还不见动静?!莫非……刘正彦那边出事了?
就在此时,前方战场突然发生了变化,只见无论怎样也撞击不开的城门突然大开,宋军开始如潮水般往城内涌去!与此同时,清楚可见城墙上突然出现了许多人,这些人没有穿贼寇那显眼的黑色军服,而是明显穿着禁军颜色的衣服,他们冲到城墙上便与贼寇战到一起,郓州城城墙上瞬间大乱!
高俅大喜,猛地向前走出两步连叫三声好,刘正彦终于行动了,他们不但打开了城门,更已开始对城墙上的贼寇发动了进攻!
旁边众将与幕僚也都是一片欢呼,陈标跑到高俅面前连连拱手喜道,“恭喜大人,城门已开,拿下郓州城不过弹指之间了!”
高俅更加得意,心中畅快之极,仰天大笑一声!
再看郓州城下,近万攻城宋军已多数冲进了城内,可就在此时,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又出现了,只见在城门洞内突然自上落下一道石门,正在城门洞下往里冲的几名宋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石门压在了底下,这道石门瞬间又将城门洞死死堵住,还将已经冲进去的宋军关在了城内!
同时,城墙上的贼寇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刚刚还在你死我活拼杀的西军与贼寇立刻停止了交战,转而共同开始攻击起了城下还没缓过神来的宋军!
欢呼雷动的宋军中军大营瞬间静了下去,高俅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写满了惊愕!
高俅猛地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过身边的陈标嘶声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标也已完全吓傻了,“我……小人不知道啊。”
高俅身旁一员武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问向陈标,“我问你,郓州城内是否有瓮城?!”
陈标哆哆嗦嗦的回道,“有……贼寇这半年来刚刚在城门以内建了四处瓮城……”
“哎呀!”武将面色大惊,对高俅急道,“大人,咱们上当了!刘正彦骗了咱们!冲进城的将士恐已身陷瓮城!”
其实现在不用此人提醒,高俅也知道自己上当了,他松开陈标茫然而惊恐的看着远处已再次陷入苦战的,人数还骤然少了许多的宋军,突然反应过来,猛地问向左右,“怎么办,现在到底怎么办?!”
刚刚还竭尽所能的巴结自己唯恐落人于后的武将幕僚们瞬间都哑巴了,都低下头去不敢回应。
高俅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了陈标的身上,霎那间,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涌上心头,他一脚将陈标踢翻在地怒道,“来啊,拉下去砍了!”
立刻有几名军士上前来架着陈标就往下走,陈标惊恐至极嘶声求饶却已无济于事,而待陈标被拖远了,高俅面色苍白的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郓州城强自镇定喊道,“下……下令攻……便是刘正彦骗了我们,贼寇也不过才五万人,还比咱们少……快把进入城内的都救出来,所有后备军全都上,全都给我死攻!”
传令兵去下达命令了,高俅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心中惊恐乱如一麻……
此时的郓州城内,自四个城门往内各有四个巨大的圆形瓮城,瓮城内挤满了刚刚不顾一切涌入城门的宋兵,人数少说也有四五千人,他们大多数人手中只有刀剑长枪,弓箭很少,云梯更是一架也没有,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四周,看着高高的瓮城城墙上的数不清的贼寇,还有他们手中的弓箭,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城墙上,王进对郑飞一指困在瓮城内的宋军问道,“统帅,如何处置他们?”
郑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犹豫和不忍,不杀俘虏是天道军的传统,但此刻大战未平,城内大军也需要穿过瓮城才能攻出城去,尚若打开城门,这些人必会冲进城内影响战局,便是他们投降,且无论他们是否真降,也还要分出兵力去看管他们,留在城内也是个隐患……凡此种种,处理这些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杀!
郑飞一咬牙,下令道,“杀!杀光他们!”
王进一惊,惊讶的看着郑飞。
郑飞看向他,脸上狰狞毕现,“想想被他们屠杀的百姓和弟兄们,他们不死,咱们的计划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杀,杀光他们!”
王进点点头,转身面朝瓮城上所有士兵慢慢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瓮城内的宋兵似乎觉察到了危险,顿时大乱,哭喊成一片,想躲,无处,想逃,也无路……
王进的手臂猛地往下一挥,瞬间,如雨点般的箭矢呼啸着射向宋军,惨叫声响彻瓮城!
郑飞转过身去闭上眼,不忍再看。
城外的宋军听到了从城内传出的惨叫声,虽然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都是听得心底俱颤,脸上写满了惊慌,渐渐地,城墙内的惨叫声渐渐停止了,但这个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一串尖锐刺耳的声音自空中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城楼上朝着空中射起了一支响箭,很快,在距离郓州城数里之外的一片树林中,也有一支响箭冲天而起,接下来就像是触发了某种信号一样,周围尽是响箭四起!
远处正烦躁不安的高俅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一愣,周围众将的脸上也立刻闪过了一丝不安,就在众人紧张的猜测贼寇的意图时,呜呜呜——号角声响起,却不是郓州城上,而是在宋军的正后方!
一名军士慌忙跑到营前急报,“大人,大事不好,我军后方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高俅大惊失色,还没等他跑到后面去看,又有一骑冲到营前,骑手慌慌张张的自马上一跃而下报道,“大人,大事不好,我军东面出现了一支军队!”
只听他话音刚落,震天响的喊杀声立刻就自四面八方响起,便见四周黑尘四起,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战场上的宋军骇然变色,停止了进攻,正在他们惊骇的望向四周时,落在城门洞的巨石开始缓缓的升起,待城门洞一开,天道军将士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杀向宋军!
高俅一屁股跌坐在位上,一双眼睛露出深重的恐惧,上当了,中计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能一路顺畅的打到这里,都不过中了对方诱敌深入之计。
左右慌忙向他请示,“大人,现在怎么办?!”
高俅骤然反应过来,“撤……快撤!”
524,气势如虹(3)
场上的宋军也都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惊恐的发现,他们已经从刚开始的进攻者和包围者,瞬间变成了被进攻者和被包围者,身陷城内宋军的惨叫声令他们恐惧,冲出郓州城的天道军的勇猛令他们害怕,四周震天响的呐喊声令他们胆寒,宋军节节败退,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急促而慌乱的鸣金之声,这个声音瞬间传遍战场,但听到此刻已经即将奔溃的宋兵耳中却比天籁之音更加动听,他们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撤退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他们肝胆俱寒的战场了,数万宋兵如潮水一般转身就往后跑,跑的丢盔弃甲,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结果一瞬之间,撤退随即变成了溃败,天道军将士在后面拼命追杀!
高俅在后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他本意是要大军暂时撤回保存实力再做打算,却没想到他的命令居然成了压垮宋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反应过来慌忙下令重吹进攻之号,重擂进攻之鼓,但结果却已无济于事,数万宋兵已对所有命令全都没了反应,他们只知道跑,快点跑!
高俅颓然跌坐回位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完了,全完了!
左右赶忙劝高俅快跑,高俅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骑上一匹马在左右几十人的护送下就往西边跑,那是现在唯一一个没有出现贼寇伏兵的方向!溃败的宋兵也发现了西边没有动静,也都跟在高俅的后面就往西跑,可就在这时!
轰轰轰……!西边突然黑尘翻滚,大地颤动,这是战马的声音,而且是数不清的战马铁蹄狂踏地面才会发出的声音,如同海啸一般气势磅礴,嘶吼着迎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数不清的铁骑瞬间冲出了西边的地平线,朝着宋军迎面杀来!
那是独立师骑兵旅,他们早已忍耐了许久,此刻如利剑出鞘,如决堤江海,如猛虎下山,厉啸着直冲而来,气势如虹!
宋兵看得肝胆俱裂,恐惧到了极点,后面是从郓州城追杀出来的万千大军,两边是数不清的伏兵,前面是滚滚铁骑,他们瞬间四散逃开,也不管是哪个方向了,只道凭运气和爹娘保佑能否逃出一条命吧!
冲在最前面的高俅慌忙中急勒缰绳,胯下马儿骤然疼痛下虽停住了狂奔,但也一声嘶鸣前蹄直起,本不善骑的高俅一个没抓住瞬间跌落马下,摔得他一声痛叫眼冒金星,左右几十人此刻只顾各自逃跑,竟无一人愿停马相救,待高俅再反应过来时,几把刀已一起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有的刀锋上还挂着留有余温的鲜血,高俅心底一寒,浑身猛地一颤,惊恐叫道,“别杀我……我能给你们荣华富贵……”但正在此时,就见身侧行来一骑,马上是一名年轻帅气的将军正冷冷的看着他。
“高太尉,我叫庞万春,我的师父,他叫王进!”
宋军彻底陷入天道军的包围之中,便是有人侥幸冲出了包围圈,却也依旧逃不过骑兵旅的追杀,因为这些宋军接连在濮州、济州、徐州等地的烧杀抢掠,再加上烧毁梁山泊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天道军,天道军杀心四起,彻底将无尽的怒火发泄到了宋军身上。而西军也将对河北军的仇恨转移到了这些人身上,总之所有人都是杀红了眼。
追杀与屠杀从下午进行到了晚上,又从晚上持续到了黎明,当郑飞下达可以纳降的命令时,近七万宋军竟已被杀得只剩三万,鲜血浸染了大地,空气中尽是弥漫着血腥之气!
与此同时,东线阳谷、博州一带,南线齐州一带,东线兖州一带,天道军按照计划同时对宋军展开了大反击!
待将所有投降的宋军关好后,天道军乘胜追击,朝着濮州等地直杀而去,驻守在三州的少量宋军仓皇弃城而逃,南部三州重回天道军手中。
郓州城,统帅府,郑飞稳坐首座,堂下两边各是天道军众将。
“把高俅带上来!”郑飞一声令下,接着就见两名独立师士兵一左一右架着一人进了大堂,两人手臂一松,那人顿时跌跪在地,只见他虽穿着华贵的朝堂大员官服,却是蓬头垢面,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只如丧家之犬一般,说时迟那时快,两旁众将中瞬间冲出两人,一同踹出一脚将高俅踏在地上同时怒不可遏的大骂一声,“狗贼,你也有今天!”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高俅所害最惨之二人,一为王进,二为林冲。
高俅惊恐的蜷缩于地,一看林冲身子猛地一颤,再一看王进先是略一疑惑,但随即认出了他身子又是一颤,满脸尽是绝望,王进转过身看向郑飞,眼中满是祈求。
郑飞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王进大喜,朝旁边一探手,庞万春立刻起身亲自为王进送上来一柄刀,王进接过,瞪着眼睛便杀气腾腾的走向了高俅,高俅惊叫一声,在地上连连退缩正巧退到邓元觉所坐之处,邓元觉冷哼一声抬起一脚便将高俅一脚踢飞,落在了王进身前。
高俅被这一脚踢得顿时口吐一口鲜血,他来不及擦,慌忙大喊,“饶命……饶命……我能让皇帝招安……”
唰!刀光一现!一颗好大人头翻腾而起,待落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才停下。
“娘……!孩儿给您报仇了!”王进扔了刀,一下子跪倒在地,落下泪来,谁说英雄无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左右众将莫不为之动容。
庞万春擦了一把泪赶忙上前扶起王进,王进一抬头正好与郑飞四目相对,一瞬间,王进回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告诉自己,他会替自己报仇,那一天,他们结为主仆,那一天,同生死共患难。
王进再度朝着郑飞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落座,面色瞬间恢复正常,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三日后,一条震动整个朝野的消息传到了东京汴梁,东征军四路同时溃败,宣抚使高俅被俘后被处死,首级悬挂郓州城示众!
525,招安?(1)
东征军大败,高俅被杀,消息传来时已是午夜时分,众大臣急忙赶往皇宫,数次催促当值太监速去禀报,却迟迟不见皇帝召见,原来当值的太监也无法求见到皇帝,他们赶去皇帝休息的寝宫外,却是无论说什么,守护为宫外的太监与大内护卫就是不准他们进入寝宫,直道圣上已经休息,谁都不见。
当值太监无奈,只好回报诸大臣。
诸大臣急问,“公公可曾说明是东征军的紧急军情?”
太监无奈的回道,“当然是说了,可那帮人却说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圣上也不愿见任何人。要不大人们先等等,等到天亮了圣上升早朝?”
众大臣可等不急,一商量,看来只有去求郑皇后出马了,随即又让当值太监代他们去求郑皇后,求她去求圣上。
但谁料,郑皇后听了当值太监的话,却是叹了口气,让他转告诸位大臣,此事她也帮不了忙,还是等早朝吧。
众大臣听了当值太监所传郑皇后的话,这才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寻常,可也无可奈何,也不敢回府上,就都在皇宫外等啊等,等啊等……
皇帝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还能比得了军情重要?此事还要从长说起,原来,东京有一名妓李师师,不但生得貌若天仙,更是才艺无双,东京的文人雅士、公子王孙莫不趋之若鹜、竞相争夺一亲芳泽,最后连皇帝赵佶也听说了她。
赵佶如此风流倜傥,一听东京出了这等名妓又怎能耐得住寂寞?于是他微服出宫在高俅等人的引路下前去一探究竟,结果一看李师师便惊为天人,六宫粉黛与她一比全都黯然失色,从此赵佶便深陷在李师师的温柔乡里,发展到后来,只觉整日微服出宫甚是麻烦,也不安全,干脆就让贴身太监张迪秘密修建了一条密道,可以从皇宫直达李师师住处,从此就与李师师夜夜相会,好不快活。
此事在宫内知道的人并不多,皇帝身边的太监与大内护卫们自然知道,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守护的寝宫内其实并无皇帝在,自然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进去通报。而郑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也知道此事,所以郑皇后一听当值太监的话就明白皇帝肯定是又去私会李师师了,对此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装糊涂。
且说赵佶一夜风流后通过密道重回皇宫,此时天色尚早,就由张迪侍奉着又睡下了,等待早朝开始再起床。而张迪随后就退出了寝宫,待他现身屋外,众太监、宫女与护卫就知道皇帝已经回来了。
张迪打了一个哈欠,皇帝是去风流快活了,他可是一夜也没捞着合眼,他朝着旁边一招手,立刻就有几名太监快步走了过来朝他一行礼。
“今晚没什么事儿吧?”张迪尖声细语的例行问道。
“回您的话,今晚宫门那当值的刘头一个时辰前来求了好几次,说是东征军有紧急军情,几位大臣正在宫外候着面见圣上,被我给打发走了。”
“哦?东征军的事儿?”张迪眉头一挑,“高大人不是前几天刚送来捷报吗?圣上很是高兴。这才几天又有捷报了?”说到这里他又自言自语道,“圣上刚刚歇下,还是等早朝吧。”
早朝时间一到,赵佶终于打着哈欠上了朝,却还没等他的屁股在龙椅上坐稳,郑居中已急奏道,“圣上,大事不好,东征军溃败,宣抚使高俅他……被贼寇俘虏并枭首!”
此言一出,满朝瞬间静了下来,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赵佶先是一愣,脸上的困倦之色开始急速褪去,“你……你说什么?!”他满脸的惊愕与不信。
“圣上……东征军败了,高俅以身殉国!”郑居中深深底下头去。
“这怎么可能!”赵佶就像被突然点燃一般大声吼道,“前几天朕还刚刚接到他的捷报,他连下三州并攻克贼寇老巢,这不可能!”
“皇上,”蔡京出列叹道,“高俅中了贼寇之计,贸然突进被贼寇包围,这才……皇上请息怒,如今当务之急是速速想个对策,如今贼军声势浩大,大名府、应天府等沿途州府兵力不足,若再不想办法,只怕……”
“这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赵佶满脸怒色,“为何不早报?!”
郑居中赶忙道,“臣等昨夜得到军情就连夜赶来皇宫,但……”
赵佶这才明白过来,昨夜?昨夜自己根本不在皇宫,他们又怎么见得到自己?赵佶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但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候,蔡京的话说得很明白,贼寇若这个时候大举攻来,以他们如今的声势,后果恐不堪设想!
“现在该怎么办?”赵佶努力控制情绪,环顾堂下,只见诸臣皆在,却唯独少了高俅的身影,他想起与高俅的种种往昔,想起共同在蹴鞠事业上的努力,想起他带给自己的无限快乐,赵佶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也有些恍神,只见满朝文武你一言我一语,争来吵去,却是谁都没有任何有帮助的建议。
“臣建议,再兴兵进攻,贼寇目前大战刚罢,正在疲惫,再一战必能……”
“不可!如今咱们哪里还有钱再打一仗?北边要用钱准备北伐,西边西夏动作不断,也需提防,还要用钱,东南平叛亦多不利,朝廷现在已没钱准备再打一仗了。”
“这钱可以从北伐里挤,也可以派使臣稳住西夏,还可以再征税……”
“征税?你还让老百姓活吗?!”
“国祚有难,哪个为重?!”
“好好,便是有钱了,兵从何来?”
“大名府、应天府等各地尚有禁军厢军十几万,京师也有十几万……”
“高俅所带精锐已败了,若再败一次,咱们还能拿什么来拱卫京师?!谁还能保护圣上?!”
“那怎么办?你倒说个法子!”
“……总之要从长计议!”
“臣建议……”
……
赵佶突然觉得很烦,烦不胜烦,他狠狠一拍龙椅,吵闹的朝堂瞬间静了下来,臣子们惶恐而立,不敢言语。
赵佶阴冷的目光看来看去,最终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心中不由一跳,刚刚这个人始终静立一旁未曾言语,以他的聪明才智显得极不寻常。
“赵良嗣,你的什么主意?”赵佶满怀希望的问道,这赵良嗣能为自己想出“联金灭辽”,可以有办法实现列祖列宗都不曾做到的光复燕云十六州大计,如今这等危机,他应该也会有对策吧?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一个角落里,集中在赵良嗣的身上。
赵良嗣面色平静,朝着赵佶施礼道,“臣确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心中一喜道,“赵爱卿快说。”
赵良嗣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招、安!”
526,招安?(2)
赵良嗣说完,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最近这一个月中发生的一件事……
一个月前,原济州知州张叔夜趁夜突破贼寇围堵,带着百十多名京东西路沦陷各地的官员们找到了东征军,重归大宋,随后他们被连夜送往东京,轰动朝野。
按理说,张叔夜独守孤城达半年之久,未让济州城落入贼寇之手,同时保住了这么多同僚的性命,应该算是大功一件,但质疑也随之而来了,无外乎是什么别处都抵挡不住贼寇,为何就你一个济州城没事?贼寇拥兵十余万,你一个济州城只有区区不足千人,但贼寇非但没有攻你,还不时接济你们粮草,这种完全不合情理的事如何说得过去?张叔夜你是不是跟贼寇有所勾结?!
结果,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张叔夜居然一口就承认了,承认他的确与贼寇有过协议,正是靠着这份协议,贼寇才没有攻破济州城。
此言一出自然哗然一片,许多人都跳出来大骂张叔夜是叛国贼,是贪生怕死之徒,同时纷纷上书皇帝要求严惩张叔夜。
但好在,被张叔夜保护的那些官员中本事通天的也不在少数,他们眼见恩人落难,立刻联起手来要救张叔夜,也给了张叔夜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
于是,在朝堂之上,张叔夜向皇帝和满朝文武说明了他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他说他张叔夜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虽然与贼寇有所协议,但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国家的事情,他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贼寇告诉他,他若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在攻破济州城后必会屠尽所有官员,将每一个人都凌迟处死!
满朝文武听了都是一惊,张叔夜在他们眼中的形象竟高大了一些,许多要求严惩张叔夜的人也有些开不了嘴了,毕竟,一个甘愿为挽救同僚而牺牲的人在官场上是很难得。
张叔夜继续道,贼寇的条件就是要他有朝一日有机会的话代他们向圣上请愿,贼寇说他们之所以造反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们都是寻常百姓,皆因受到贪官污吏的迫害而被逼上梁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保,只盼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
此言一出,皇帝与满朝文武都是一愣,居然还有这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唯独赵良嗣对此却是很清楚,不过他心中瞬间升起许多疑惑,暗自奇怪那郑临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皇帝立刻问张叔夜,贼寇可曾说明是谁逼反的他们?
赵良嗣当时就很清楚的看到蔡京的脸色陡然一变,看向张叔夜的目光中射出几分寒意,谁料,张叔夜却说,贼寇并没有告诉他是谁害得他们,只说若朝廷愿意招安,过往所犯种种皆既往不咎,他们愿意接受招安为朝廷效力!
听他说完,蔡京一愣,赵良嗣也一愣,心中各自暗道原来那郑临风没有告诉张叔夜实情,想来也是那郑临风知道就算告诉了张叔夜也没用,皇帝会为了一个贼寇的几句话和空头承诺而治罪他所信任的大臣吗?想来那郑临风是眼见朝廷大军压上,此战绝无胜算,这才愿意放弃无谓的报仇寻找退路才出此一举吧。
赵良嗣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叹,郑兄啊郑兄,早知如此,当初你若早早接受了童大人的条件岂不更好?现在你还想投降,只怕已经没有机会了。
果然,虽然皇帝面露心动之色,但立刻就有人出列了,只见郑居中对张叔夜一叹说道,“你呀你,中了贼寇的奸计还不知道吗?”
张叔夜一愣。
郑居中继续道,“你被贼寇围困许久,应该还不知道,如今贼寇虽然拥兵十余万,气势惊人,其实却已是强弩之末,京东西路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粮草供应不及,贼寇的粮草即将耗尽,朝廷正是利用这个时机大举压上,定能将贼寇一网打尽!贼寇不肯坐以待毙,所以才使出奸计让你误以为他们都蒙受了冤屈,真实目的却是假装让咱们误以为他们想投降,如此一来,必能拖延东征军进攻的时间,也就给了他们以喘息之机收获夏粮,他们只需拖延十几日待他们粮草准备充裕,他们必会再度翻脸,撕毁招安,反攻咱们!”
皇帝经郑居中这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满朝文武也都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而张叔夜也才知道此次大战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情,他的脸上立刻布满懊悔,显然也是信了郑居中的话。
郑居中接着对皇帝奏道,“圣上,虽然张叔夜受了贼寇的蒙蔽,但无论怎样,张叔夜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能让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匪乱,救下这么多同僚也是一件功劳,所以臣认为张叔夜死罪可免。”
对于郑居中为何要保张叔夜,赵良嗣倒也知道,郑居中的亲外甥郑泽林为东阿县知县,此次也是承蒙张叔夜才保住了性命。
接着,又有数位大臣出列表示赞同郑居中的意见。
不过,又有几名大臣出列说张叔夜私通贼寇,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赵良嗣知道,这几名大臣都是蔡京一党,满朝也都知道张叔夜曾经屡次与蔡京作对,正是蔡京一脚将张叔夜踢出了汴梁,他们如今再次落井下石也不意外。
皇帝思索片刻就下令将张叔夜暂时收押大牢,待东征结束再行论处,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只不过引起了一段短暂的朝堂争论,也并未对东征造成任何的影响,而张叔夜虽下了大牢,但在被他所救的官员们资助与关照下在牢中倒也没受什么罪。
不过,却有一人并未曾放下此事,他就是赵良嗣。
皇帝与满朝文武都不熟悉郑临风,蔡京与张叔夜也不了解郑临风,但他赵良嗣却十分清楚郑临风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带给他许多的惊奇,甚至就在他认为此人的奇迹即将终结在朝廷大军围剿梁山泊的时刻,此人却再一次创造了一个更大的奇迹,甚至将这个奇迹无限扩大,直至居然占据了偌大一个京东西路!
赵良嗣已经不敢再用寻常的眼光看待郑临风了,他十分好奇,以那郑临风的算计,他会不知道让张叔夜带那样一个空头承诺来向朝廷请降根本就不会成功?既然明知会失败,那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一次无用功呢?他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良嗣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终于,他在按耐不住下去了一趟大牢,寄希望于从当事人张叔夜那里找寻到答案,但结果却让他更加疑惑了,从张叔夜的回答中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郑临风这次恐怕真的是想被招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除非……他只是想让朝廷知道他有被招降的想法,至于朝廷答应不答应,他就不管了。
一想通此点,赵良嗣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极度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犯了烟瘾的人之于香烟,犯了酒瘾的人之于美酒,他现在已经有些不可自拔的希望能继续看到郑临风创造新的“奇迹”了,甚至,如果真的有一天此人能……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让赵良嗣很是纠结和矛盾,说实话,他对这个大宋王朝并没有太多的什么忠心,大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实现光复华夏故地梦想的“工具”,如果上一次在他被曾弄的信所动摇他对这个“工具”的信心时他还能相信童贯的话,那接下来京东西路的郑临风起兵与东南的朱武起兵则用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再一次让他对这个“工具”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怀疑!
大宋究竟还行不行?!如果它不行,那谁能行呢……
好吧,你既然想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且看看你还能如何翻江倒海!
赵良嗣收回思绪,再次朝着皇帝奏道,“圣上,前番张叔夜曾言梁山贼寇欲被招安,以当时论,确无接受其投降的必要。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不如宁可信其有,若能招安他们,不但可顺利化解眼前危机,更可为我大宋再增一支悍军。”
赵佶面色似为所动,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谁能前往招降?”
赵良嗣腰板一挺,高声道,“臣愿往,为圣上分忧!”
527,“火器”时代
赵良嗣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满朝争论,满朝文武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其中反对之声占了大多数,理由莫过于以天朝神威,主动向一群窃取河山的贼寇议和实乃奇耻大辱,就算招安,也要贼寇主动来乞求才行。
皇帝也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赵良嗣冷眼观瞧,心中冷笑不止,这群人,既打不过人家,也不敢跟人家再打一仗,还放不下架子去议和,那要怎样你们才满意?天朝神威?你如此神威怎会被人家一败再败?败仗之军还奢望胜利方主动来乞求议和,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满朝连续讨论了几日还是没有结果。
但就在五日之后,连续两条军情被送达东京,第一条是金国已与辽国全面开战,几乎是屡战屡胜,把大辽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已占据了整个辽东地区,实力空前增长。第二条是夏国突然在西北边境屯兵三十万,西北军的急奏文书,轻视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消息传来,满朝再度震惊了,这半年来,西夏虽屡有动作,却也只是在边境一带进行小规模的调兵遣将,但现在他们突然有如此大动作,一看就是蓄谋已久,莫不是因为他们已经得知大宋境内连出民乱,故才趁机欲再兴战事?假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此举可是选的太是时机了!
其实按照常理,敌人既然有动作,西北军还能有什么选择,立刻根据实际情况加强防御就是了,但宋朝消极的接受唐末和五代十国时期军事政变层出不穷的教训,着重提倡重文轻武,以文治武,对将帅和军队的防范和清忌成为赵宋皇朝恪守不渝的家规,由此建立了许多限制军人和削弱将帅兵权的制度,除了将军权一分为三之外,在军事上凡事还都必须讲究“将从中御”,什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一套在大宋根本行不通,若非皇帝有所专门授权,大宋的任何军队开展任何军事行动,都必须先请示朝廷,根据朝廷的旨意行动,这种完全违背战场规律的行为竟在两宋大行其道,所以,面对西夏如此清楚的军事行动,西北军还是必须先请示朝廷才能做出防御行动,而皇帝与众大臣连忙下旨,命令西北军立刻展开行动防御西夏,这一来一往,不知耽误了西北军多少宝贵的时间。
而金国的不断壮大也在向大宋传达着一个强烈的信号,金国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壮大,看似强大的辽国已开始露出“纸老虎”的样子,所以,计划中的“联金灭辽”之策必须尽快提上议程了。
这两条消息一来,除了惊出朝廷一身冷汗外,居然还产生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便是赞同招安梁山贼寇的声音陡然增大了许多,因为现在对大宋来说,迫切需要尽快平息国内动乱,最起码也要暂时解除后方的威胁,否则真要与西夏战事又起,大宋必陷入多线作战的不利局面,更不用说如今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而既然如今东征军已败,童贯在东南的战事也很不利,那能否招安梁山贼寇对大宋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出于这种考虑,赞同招安梁山贼寇的声音壮大起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终于,在严峻的形势面前,皇帝做出了决定,他任命赵良嗣为京东西路招安使,代表朝廷前去招安梁山贼寇,赵良嗣又上奏请求带张叔夜同去,理由是张叔夜本就在招安一事上与贼寇有所协议,他若去也可显示不是朝廷非要招安你们,而是你们请求朝廷招安你们的,说出来多好听,多有面子。
皇帝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即同意了赵良嗣的请求,即刻下旨释放了张叔夜,任命他为招安副使陪同赵良嗣去京东西路,戴罪立功。
那赵良嗣非要带上张叔夜此举是真的想为大宋的面子着想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赵良嗣也觉得很恶心,但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上一次在大牢见张叔夜时,他感觉张叔夜并没有对他完全说实话。
虽然当时的张叔夜表现的很沮丧,言语中莫不流露出对郑临风欺骗他和利用他的愤怒,但当赵良嗣向他问询起被梁山贼寇占据的京东西路的情况和百姓目前的生活状态时,张叔夜那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赞许之情很清楚的告诉赵良嗣,张叔夜并没有像他所表现的那样痛恨梁山贼寇,甚至恰恰相反,他似乎对如今在梁山贼寇治下的京东西路非常的肯定。
由此,赵良嗣敏锐的觉察到这件事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他要将张叔夜带在身边再找机会探一探张叔夜的真实想法,他想搞清楚,狡猾的郑临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七月底,京东西路招安使赵良嗣一行离开汴梁,朝着京东西路而去。
自东征军大败的消息传来东京,整个东京城从朝野到民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件事上,以致在此期间所发生的一些别的事倒没引起太大的注意,其中就有一件,便是京师火药局一名叫做凌振的火器师失踪了。
火药局的官员发现凌振有好几日未来当差,去他家里一看,只见家中大门紧锁,呼喊院内也无回应,再去凌振常去的几个地方找寻,都没发现凌振的身影。凌振父母双亡,也尚未成家,凌振的同僚们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赶忙报了开封府,开封府派出捕快来到凌振家中强行破门而入,只见家中十分整齐,并无打斗痕迹,财物也不曾丢失,桌上甚至还摆着刚刚发霉的食物,再问询他家周围近邻,也说这些日子并未发觉凌振家中有何异常,也已经有几日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看来,凌振是真的失踪了。开封府立刻安排人寻找凌振,可一连找了几日也是毫无进展,城内新发现的几具无名死尸也证明不是凌振,最终,凌振的失踪就成了无头案,在如今普遍人浮于事的大宋官场,渐渐的就被放到了一边,再无人过问。
那凌振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原来,当人们发现凌振失踪的时候,他早已远离了东京,被绑着手脚,堵嘴蒙面的塞在一辆极为寻常的马车里朝着京东西路的方向行进着,原来他是被绑架了,而绑架他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郑飞专门派来“请”凌振的庞生与几名独立师的士兵。
当日,庞生带领独立师众人乔装打扮混入东京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凌振的家,经过几日的踩点观察,最终,在一个人影稀少的早晨,在距离凌振家不足百步的一个偏僻的拐角处,正朝差馆走去的凌振突然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心中一惊更要加快脚步离开,那两个人却朝他一笑就左右夹住了他,凌振心知不妙刚要大喊救命,顶在腰心的一物瞬间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他若敢乱动后果会很严重,凌振喊不敢喊,动不敢动,只能面色苍白的被两人架着,如同亲热的老朋友一般上了从路边驶来的一辆马车,待三人上了马车,马车重新开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凌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京汴梁。
五日后,当赵良嗣刚刚被皇帝任命为京东西路招安使时,庞生等人已将凌振成功“请”到了郓州城,见到了郑飞。
郑飞对凌振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惊魂未定的凌振这才知道原来绑架自己的居然是梁山贼寇,他自然不愿入伙,但郑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经他的老友彭屺相劝,凌振终于认清了当前的形势,在要么入伙,要么去见阎王的必选一的选择前,凌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入伙了天道军。
郑飞随即正式任命凌振为新成立的天道军火器院院长,专门负责组建火器院,培训火器师,制造各种火器,天道军由此正式进入了“火器”时代。
又七日之后,一条加急情报被用最好的信鸽从遥远的东京传递到了郓州城,郑飞看着纸条上所写的内容,颇有些意外的自言自语道。
“居然是马植?呵呵,有意思。”
528,张叔夜的秘密
“赵大人请留步,下官告辞了。”张叔夜对着送出门外的赵良嗣连连拱手,赵良嗣则点头含笑,也拱手道。“张大人慢走,回去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呢。”
张叔夜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他虽背朝赵良嗣,但他却依旧清楚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的后背,令他脊背发凉,脑海中也不由回想起了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幕。
今日已经是京东西路招安使团离开东京的第二日了,去往京东西路的路途也已经行进了一大半,接下来再走的快一些,或许后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连赶一天的路,使团众人都是有些疲倦,在驿站中吃过晚饭便都各自去休息了,唯有张叔夜被赵良嗣以商量如何招安梁山贼寇的名义请去了他的房间。
说实话,张叔夜对赵良嗣很是感激,可以说若不是他,自己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就算不论这份恩情,招安使大人传唤,作为招安副使也应有唤必应,可谁料,待张叔夜见到赵良嗣,一番客套后,赵良嗣仅仅就如何招安梁山贼寇说了短短几句话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跟张叔夜聊起了朝政,并时不时的对自己流露出他对蔡京结党营私、败坏朝纲的厌恶,以及对自己曾不惧蔡京滔天权势与之针锋相对、伸张正义的敬佩之情。张叔夜正疑惑不知赵良嗣想做什么,接着就见赵良嗣突然话风一转,竟对自己直言他之所以救自己出狱,就是看不惯蔡京对自己的迫害,要为国家保存难得的忠良!
张叔夜听了这话自然是大为感动,赶忙起身连称不敢当。他与赵良嗣本无什么交情,当初赵良嗣来大宋时,他已被蔡京迫害出了东京,这些年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也是直到不久前在朝堂上才第一次见到此人,却不料,居然是这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出手相救自己,此等恩情和他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怎不令人感动?赵良嗣的形象也在张叔夜的眼中空前高大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赵良嗣的话题又变了,他又聊到了梁山贼寇的身上,并开始时不时的套自己的话,还好,自己虽然对此人满怀感激,却还保持着一份清醒的头脑,发觉情况不对后,自己随即在三言两语间依旧坚持以往所说,并不曾说漏半分。但很明显的能看出,赵良嗣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他眼中的怀疑与不信是那么的明显。
张叔夜这才醒悟过来,明白这个陌生的赵大人相救自己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此人年纪轻轻便深受皇帝信任,与许多重臣也走的很近,虽然势力并不像蔡京、童贯等人那么强大,在朝中却也是鲜有人敢惹,如此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为何会对自己这个落难的小小知州如此感兴趣和煞费心机呢?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说他已经看穿?!
张叔夜越想越怕,随即寻了个借口就告辞了,这才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张叔夜故作平常的返回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待再反手关闭房门,也隔断了那道尖锐的目光后,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背后一阵发凉,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已被冷汗浸湿了!
此情此景真让人很是疑惑,那沉稳干练、不惧权贵、视生死为寻常的张叔夜怎会被一个赵良嗣给吓成这样呢?莫不是张叔夜心中有鬼?
事实是张叔夜心中并没有鬼,他只是有一个大秘密,一个只有他和郑飞才知道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就是……,他,张叔夜,其实……早已秘密加入了天道军,成为了天道军内只有郑飞才知道的一员!
什么?历史上的大宋忠臣,民族英雄张叔夜居然会背叛朝廷加入天道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原因,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话说在济州被围困的第三个月的一天夜里,张叔夜的府上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那陌生人求见到张叔夜后告诉他,天道军统帅郑临风想邀请张大人出城一叙。
如今城是人家给的,城里人的命是人家给的,城里人吃的粮也是人家给的,张叔夜没有任何回绝的理由,于是,张叔夜秘密出了城并在约定地点见到了郑飞,而郑飞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用三天的时间带着乔装打扮的张叔夜遍游京东西路各地,请他看一看如今京东西路的样子。
结果是,沿途所见到的一切令张叔夜深深的被震撼住了,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京东西路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百姓们的生活,他看得出,他们都很满足,对天道就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人人有地种,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屋住,无论谁病了都可以得到免费的治疗,当政者不压迫、不欺辱臣民,无论是谁都可以靠双手有尊严的活着,这是一个多么理想的社会!这不正是张叔夜为官一生所追求的一切吗?!而这一切竟是那些被称作心狠手辣、无恶不做的贼寇做到的!
最后,郑飞将张叔夜送回了济州城,临别之前,郑飞只对张叔夜说了一句话。
“张大人,在下别的不想多说,只想请张大人回去之后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个问题,这天下最重要的究竟是皇帝,还是百姓?你所追求的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还是为了所谓的名节而忠于一个腐朽的王朝?”
张叔夜回去之后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他找到了那个那天夜里去拜访他的人,请他代为求见郑飞。
于是,在仅仅半天之后的夜里,张叔夜再次在济州城外那处秘密地点见到了郑飞,张叔夜一见面就将心中所有的疑问倾盆而出,郑飞也如实坦然回答,最终,张叔夜被彻底打动了,相比那个只知享乐,穷奢极欲,任人唯亲,大兴花石纲搞得民不聊生的皇帝,眼前的郑临风简直比他强无数倍。张叔夜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天道军,成为了天道军的一员。当然,他并不是为荣华富贵和活命所降,他是为天下的黎民百姓所降,他无比希望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那种理想的生活。
但郑飞却不希望张叔夜暴露身份,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交给张叔夜,那就是在未来,当朝廷大兵压上之时,他要张叔夜赶回大宋,去争取大宋可以招安天道军,如果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安心留在大宋内部,成为天道军的内应。
统帅居然想被招安?对此张叔夜也很是不理解,不过郑飞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张叔夜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执行这个命令。
同时郑飞接着告诉他,他此番回去风险必然很大,但在被他所救的那一百多名官员的帮助下,想来保命应该不难。但为了将风险降低,张叔夜绝不可以再得罪蔡京等任何一人,只需装糊涂。
郑飞要他耐心等待,等待天道军战胜朝廷大军的消息,到时候,朝廷必会重新想起他所说的天道军愿被招安一事,此事也就成了!
这便是张叔夜的秘密,一个他绝对不可能向赵良嗣透露半分的秘密!
但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进展虽然大多数都没错,但张叔夜却被关进了大牢,而救他出来的却是郑飞的老相识赵良嗣,张叔夜也未能留在大宋内部称为内应,而是作为招安副使重返京东西路,赵良嗣与张叔夜也都是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一个复杂的关系。
不过无论怎样,朝廷的招安还是到来了,只是,等待郑飞与天道军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529,剑指京东
大战结束,整个京东西路都是一片热闹非凡,百姓拉鞭放炮就像是过年一样,郑飞除了新成立火器院,还带领天道军上上下下完成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建立天道军英雄纪念碑并全面开展抚恤工作。郑飞下令在郓州城广场竖立一尊丰碑,用于纪念在此次大战中阵亡的三万多名天道军将士的英灵,并规定从此以后每年的六月三十日,也就是此次大战开战的那一天为纪念日。同时,抚恤工作正式开始,重修墓地、救助伤残、发放抚恤金、安顿阵亡将士遗孀遗孤等等工作同时进行,不让任何一名做出牺牲的将士心寒!
其次,立刻展开补充兵员、招降俘虏、组建新军等工作,此次大战,天道军共阵亡三万多人,重伤致残者也有数千,若以团为单位进行统计,所有的团都有所伤亡,在某些战斗最激烈的地区,有些团甚至都打没了,各地天道军迫切急需补充兵员,而兵源主要就来自招募新兵以及招降俘虏,此次大战各地共俘虏宋兵达七万人,但经过严格的筛选,却发现这些俘虏在年龄、体格等各方面条件可以达到天道军要求的居然只有三万多人,剩下的三万多人莫不是老弱病残,便是那合格的三万人也普遍长久缺乏有效的训练。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居然发现无论是合格的还是不合格的,真正的宋军竟只有不到五万人,剩下的一万多人居然都是临时招募的,原来宋军之中吃空饷之气成风,各地宋军,无论是禁军还是厢军都缺额严重,大战当前,将帅们只能临时从别的军队借人或直接招募游民、罪犯等等才勉强在开战前凑够了人数,由此种种可以看出,宋军的战斗力不强绝非偶然。
不过无论怎样,有这条件合格的三万人就比没有强,在天道军的恩威并施下,三万人几乎全部愿意加入天道军,剩下的三万多人则将他们都分散于各地,分给土地成了百姓。同时,各地百姓也是踊跃参军,短短几日就招募到了三万多人,就这样,总共补充新兵达七万人,不但瞬间补充了各部的缺额,还新成立了十几个团,充实各军。
除此之外,新成立天道军第六军,由已经从西北秘密接家眷回来的刘法担任军长,全军两万多人几乎全部是归顺的西军,兑现了当初郑飞对刘法的承诺。此次郓州大战,刘正彦与西军对高俅大军的屠杀算是彻底纳了投名状,也将他们彻底与天道军绑在了一起。据说刘法从西北回来听说这件事的过程后极为满意,十分欣慰刘正彦的果断与选择,否则肯定还没等刘正彦真的做出背叛天道军的事,刘正彦与西军军官们就要被天道军处决了,以天道军的手段,西军仍然还是属于天道军的。
至此,天道军的总兵力达到了十八万人!除第六军外,每军各新增一个师的兵力,变成加强军。独立师也扩编为独立军。
紧接着,论功行赏自然开始,郑飞根据实际战功大加封赏,着实提拔了一大批在此战中表现出众的将领,比如在阳谷一战中大放异彩的花荣,就被提拔为了师长。
除了这些,还发生了几件令郑飞很是遗憾的事情,经过战后清点战场,居然发现“大刀”关胜、“双枪将”董平、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等几名原本应该上梁山的人都分别在几处战场战死了,郑飞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与唏嘘,他曾以改变梁山好汉的悲剧命运为主要目标之一,虽然出于善恶考虑而除掉了诸如王英、施恩等几名称不上“好汉”的恶人,却没想到竟有未上山的梁山好汉也间接死于自己之手,但对此他也很无奈,他毕竟不是神仙,做不到十全十美,对他来说,能拼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他身边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郑飞下令将关胜、董平等几人好生葬在一起,虽然他们生前未能有缘做兄弟,就让他们死后共走黄泉路吧。做完这事,郑飞重拾心情,开始认真考虑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一个人始终令郑飞有些放心不下,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周侗“诱拐”走的岳飞到现在还是音信全无,郑飞自占据京东西路后,派出大量人手遍寻宋境,却是无论怎样也找不到这两人的下落,按理说自己起兵占据京东西路如此大的事,全国都应该都知道了,周侗与岳飞断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但他们却并没有来找自己,这只能说明要么这爷俩同时出了意外,要么就是他们不想来找自己。不过以周侗的本事,想来能给他们造成“意外”的人并不多见,所以,郑飞推测很有可能是周侗不想让岳飞再见到自己!
郑飞现在真是对周侗恨得牙痒痒,自己费尽心机改变岳飞的命运,欲使他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却不料横空出世了周侗这个老变态,虽然周侗对自己的误解减轻了许多,但看得出,他还是一个极度忠于大宋的老顽固,当初他就对自己是个占山大王就有些看不惯,如今听说自己真的反了朝廷,以他的脾气,恐怕他死也不会让自己心爱的闭关弟子跟自己这个反贼有哪怕半毛钱的关系了。
这可怎么办?郑飞左思右想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今也只能继续等待了。
另一件事就是,郑飞准备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扩大地盘,目标也很明确,直指与京东西路紧挨着的京东东路!
此次天道军虽然击败了朝廷的东征军,但在大战中京东西路的种种不足还是暴露的一清二楚,首先是京东西路地理位置不佳,地处大名府、应天府、河北东路、京西北路、淮南东路、京东东路的层层包围之中,一旦发生战事,立刻就会处于四面交战的不利局面。其次,京东西路粮产不足,这次差点就在粮草问题上吃了大亏,现在虽然刚刚收获夏粮解了燃眉之急,但此次大战后,朝廷必然会彻底封锁京东西路周边一切陆上交通,以后只怕想走私都很困难。
出于这两点考虑,郑飞的目光围着京东西路转了一圈,便锁定在了东边的京东东路上面,京东东路是个半岛地区,再往东就是四通八达的大海,若能拿下京东东路,好处就实在是太多了,首先是一下子就解决了一方之敌,不用再担心腹背受敌。其次,京东东路在海上交通四通八达,无论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通过海路运进来,什么战马、粮草、黑火药原材料等等都不在话下。另外,京东东路矿产资源也极其丰富,除了盐、铁、铜等战略资源外,京东东路还有一个让郑飞怦然心动的资源,那便是石油!
华夏民族自古就有开采石油的传统,早在公元四世纪,华夏人就已有了开采石油的记录,并管这种可以燃烧的液体叫做“火油”,“石脂水”等,而最早称其为“石油”的,就是大宋杰出的科学家沈括,他在其巨著《梦溪笔谈》中将这种“生于水际砂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的液体首次命名为了石油。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认识到石油的巨大作用,但郑飞却知道这种黄金液体的价值,别的不说,大量开采石油,利用其易燃且不易扑灭的特性就可以广泛应用于社会发展各个方面,制作出火油类武器的杀伤力也会很大!
除了这些充足的好处理由外,目前京东东路五万大军刚刚被天道军杀败,只逃回去了不到两万人,正是趁其兵力空虚、士气低迷大举进攻的好时机。而反观周边诸地,现在就算打下来也没用,往上去打河北东路就是与辽国接了壤,往下打京西北路、淮南东路也没什么用,往西就是京师附近,必然遭到依旧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宋廷绝地反击,总之,京东东路是郑飞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此战还必须尽快开始,因为那马植就在来的路上,郑飞现在已经决定跟朝廷讲条件接受“招安”,这“招安”要真谈成了,京东东路也没法打了,所以必须在马植到来之前迅速解决战斗!
郑飞说干就干,他立刻召开了天道军高层紧急军事会议,会上,众将都是对郑飞的决定举双手赞成,而且开战条件也很充沛,大军刚刚经历一场胜战,士气正旺,粮草也不用准备,直接把俘获的东征军粮草运来就可以。
一日后,天道军也成立了“东征军”,派出晁盖的第三军、王进的第四军、刘法的第六军共计八万人,突然越过兖州边境,直杀京东东路!
530,郑兄,见你一面好难(1)
自上一次的夜谈之后,赵良嗣似乎是放弃了,再未找张叔夜谈过那件事,张叔夜也自然而然的与赵良嗣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二人各怀心思一路同行,终于在第四日抵达了大名府,距离京东西路仅仅只剩下半天的路程了,但他们也在这里听到了两个令他们惊讶的消息。
第一个,两天前,梁山贼寇突然对京东东路发动了进攻,而今日刚刚接到消息,贼寇已经攻克了淄州,沂州也已陷入了苦战!“他们终于是动手了!”赵良嗣虽不懂军事,却也能看得出京东东路确实是一个比京东西路更具有战略优势的地方。大名府已经派出最快的马去向东京传递这个消息,请示东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救援京东东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梁山贼寇再发动一次进攻,只是现在周围几路几府又有谁还再敢去主动进攻?
第二个,则是东京毫无征兆的任命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为招安使团总招安使,全权负责招安事宜,便是招安使赵良嗣与招安副使张叔夜也要受其节制。
对于这个命令,赵良嗣与张叔夜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不用说,肯定是在他们离开东京后朝堂上又出了事,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那这件事也可以理解为蔡京要将此次招安大权握在手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得而知,但赵良嗣与张叔夜都各自清楚蔡京与郑临风的恩怨,由此,他这一插手,招安这件事恐怕就要蒙上一层阴影了。
而在招安使团面前也立刻摆上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战事这又一起,现在还去不去京东西路招安了?若是从前,赵良嗣与张叔夜自然都不会在乎什么开战不开战,继续去就是了,但现在他们却做不了主了,因为现在梁世杰是老大,必须得去请示他的命令。
梁世杰也很犹豫,在他接到朝廷任命他为招安总使的圣旨时,他也同时接到了岳父蔡京的密信,蔡京要他想办法破坏招安,但实际情况却是,梁世杰并不想破坏招安,因为他是大名府留守,距离梁山贼寇不过百里路,梁山贼寇若来攻,半日就可抵达城下,在上次大战中,他派出了五万大军,结果全军覆没,如果再继续打仗,他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保住大名府。但若能招安梁山贼寇,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他是赞同招安的。
结果他正在犹豫之际,赵良嗣二人就来了,赵良嗣看出了梁世杰的犹豫,便道,“圣命未成,岂可半途而废?此事若成,大人与我可就都能千古流芳了。”梁世杰听了心头一跳,终于做出了选择,继续去招安!岳父那边……日后再想法子搪塞吧。
于是,当天下午,招安使团就离开了大名府,继续往京东西路的方向行去,梁世杰自然不敢同行,但他也特意派出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
半日后,招安使团终于抵达了京东西路的最西边阳谷县,如今的阳谷县还是由花荣驻守,花荣在上次大战大放奇彩,先是大败大名府的大宋未来希望之将姚启功,接着又败大名府援军一将近万人,搞得现在大名府一听花荣之名就胆战心惊,包括护送招安使团的这一队人马,越接近京东西路,他们就表现的越不自在,就好像是马上就要朝不保夕一般,直看得赵良嗣心中暗叹,不免有所怀疑,凭着这样的军队,可以战胜辽国拿回燕云十六州吗?
当大宋使团出现在边境的消息传到阳谷县时,花荣正在看一本书,他对大宋使团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因为他几天前已经接到了郑飞的命令,郑飞的命令很简单,一个字,拖!拖的招安使团越晚见到他越好,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以别把对方给逼走了为底线。
花荣也充分贯彻了郑飞的命令,待部下来报大宋那边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什么招安使团,花荣便微微一笑放下了书亲自去了边境见他们。
大名府的人一听花荣来了,都是面色巨变如临大敌,他们的紧张也传染了使团中的其他人,众人都是战战兢兢以为要来什么三头六臂的恶匪,使团之中也就只有赵良嗣与张叔夜二人表现正常,张叔夜是早就见过天道军,而且本身也是天道军的秘密分子,赵良嗣则是满怀好奇的盯着每一名天道军将士看,越看心中越是感叹,同样的人种,只不过相隔百余里路,但从军官到士兵,看那气势,看那眼神,怎么天道军与宋军相比就那么不一样呢?
待到花荣来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大名府军士、使团众人与赵良嗣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花荣竟是这样英俊漂亮的一个人,若不是他身穿铠甲,说他是个温玉公子恐怕都有人信。
花荣客客气气的问,“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赵良嗣如实回答。
花荣却脸色一沉道,“招安?我们天道军需要你们的朝廷招安吗?”
赵良嗣接着回道,将军你可误会了,不是我们非要招安你们,是你们的头儿请求我们招安你们,你们要不信,可以去问你们的头儿。
花荣要的就是赵良嗣这句话,他沉思一下就道,好吧,那你们就先等在这儿吧,我得去问问我们统帅是不是有这回事。花荣说完就走,立刻回阳谷县继续看书去了。
赵良嗣等人无奈,只能在边境安下营寨耐心等待,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期间花荣还特意命人送来了热食。
赵良嗣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看得出张叔夜不着急。张叔夜也一点也不急,他明白每晚一天见到郑飞,就能给天道军多争取一天拿下京东东路。只是虽然他们不急,却有人急了,就在第二天的下午,大名府紧急派人来询问为何使团还不入京东西路?如今东边战事危急,必须尽快去见到那贼首郑临风,问他是否愿意议和,他若愿意就立刻停止进攻京东东路,大家一起坐下来再好好谈谈。若不愿意,朝廷也能及早下定决心再战一场。
赵良嗣回道,“贼寇已去请示那郑临风了,究竟能不能议和这两天就能有结果。”
而他那边的动静一直在花荣的监视中,花荣一看从大名府那来人了就知道拖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还没等大名府的人回去复命,花荣就又现身边境告诉赵良嗣,“我们统帅回信了,允许你们进入我境!”
赵良嗣见状心中冷冷一笑,此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他当即有些明白了这一天一夜其实自己是白等了,郑临风那小子分明是故意想让使团迟一些见到他。不过无所谓,咱们这交情,我成全你!
赵良嗣接着对大名府的人笑道,“你看,贼首郑临风同意见我们了,这说明议和招安这事有谱,你们回去吧,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大名府的人立刻喜滋滋的回去复命了。
赵良嗣这才转身对花荣一笑道,“将军,请问我们要去哪里见你们的统帅?”
花荣觉察出眼前这人的笑容有些不寻常,也笑着回道,“哦,我们统帅如今正在四方视察民情,诸位可先去郓州城,待我们统帅忙完了就可以去见你们了。”
531,郑兄,见你一面好难(2)
花荣派出一队人马护送招安使团去郓州,路上倒也顺畅,待到了郓州城,扈三娘与吴用、庞万春代表郑飞迎接了他们,并说统帅正在巡查四方,几日内就回,请诸位上使耐心等待。
随后招安使团就被领到了早已收拾好的公馆中住了下来,并被告知郓州城内众人可以随意参观,不过可别对百姓说你们是朝廷的人,否则出了意外就糟糕了,使团众人一听这个谁还敢出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公馆内,这一等又是两三日。
赵良嗣与张叔夜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二人在外人面前都表现得心急火燎,独自在时却是极为悠闲,不过大名府可等不及了,半天就是一封信,由花荣派人专门护送送信之人往返边境与郓州城,信上莫不是梁世杰催促快点见到那郑临风。
虽然梁世杰在信上没有对如今的战况详细说明,不过从他们如此焦急的反应来看京东东路的形势肯定很不好。
等到了第三日,梁世杰又写来了一封信,他告诉使团,朝廷已经下旨大名府、河北东、应天府等地派出所有能派出的军队屯兵边境,摆出一副要进攻的样子,意图威迫梁山贼寇停止进攻京东东路。
这个消息在招安使团内引起了一阵骚动,招安使团刚刚进入对方的地盘,朝廷就有了这种反应,这对招安使团其实是很不利的,因为一旦真要再开战,使团很可能就会成为梁山贼寇的泄气桶,后果不堪设想。
赵良嗣也不由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相信凭借自己与郑临风的关系,自己绝对没事,而且他很清楚,朝廷目前在京东西路周边顶多还只剩十万兵力,当初二十多万都没打过人家,现在就凭这十万人能吓住人家?他只是担心招安会出意外,因为他从朝廷的这个举动中嗅出了一点不好的味道,那就是皇帝看来已经是被逼急了,宁可不顾自己和使团的安危也要出这一招,这也说明朝廷目前对议和是持悲观态度的,如果郑临风再不做出一点诚意,这次的招安恐怕就要没戏了。
果然,在第四日一早,使团接到了一个消息,天道军的统帅回来了,并且要在统帅府见他们!
赵良嗣接到这个消息后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个郑临风倒真是沉得住气,这又过了一夜才露面,不过,恐怕在这一夜中,京东东路又丢掉了老大一块地盘吧?
赵良嗣立刻给梁世杰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个消息,要他耐心等待,说他现在就能去见那郑临风,半日后就应该可以有确切的消息。
随后,赵良嗣一行人就在天道军的护送下朝着统帅府行去,在路上,使团众人却见郓州城内一片张灯结彩,百姓也是拉鞭放炮好一个热闹景象,不由都是万分奇怪,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呀?
赵良嗣问向天道军一员护卫,“请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护卫满脸喜色的回道,“那是当然,昨天夜里,我们统帅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时诞下一子,百姓闻言正在自发的庆祝这个大喜的日子。”
赵良嗣听了先是一愣,嘴角接着浮现起一丝笑意,心中一阵苦笑,暗道这下子郑临风那小子只怕又有借口了。
事实果然被赵良嗣“不幸”言重了,他们刚到统帅府就被告知,统帅喜得二子,只是两位夫人产后身体欠佳,需要静静修养,统帅与两位夫人感情至深,如今已放下一切公务专心陪伴两位夫人,一概不见外人,请诸位上使两日后再来。
不过,他们同时也被告知,统帅对和谈一事很有诚意,只是如今朝廷大军压上,他们对此深感不安,希望赵良嗣可以转告朝廷,让朝廷退兵,朝廷只要退兵,他们会立刻停止进攻京东东路,大家到时候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赵良嗣听了这话差点当场就笑出来,心中大呼你们还会害怕朝廷“大军”压上?所谓“压上”来的朝廷大军不怕你们就够好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郑临风这一手玩的真漂亮,朝廷原意是派军威胁他们,结果却正好被郑临风又找到了借口。
“你们朝廷不是派军来了吗?我好好怕啊,我一害怕当然就没法和谈了,而且我也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怎么保护自己?我当然是打下京东东路,地盘再大一些心里才放心喽。所以,你们想和谈可以,但必须先拿出你们的诚意,就是你们必须先退兵,你退兵我才退兵,是不是很公平?不过,我要你们退兵的消息传到朝廷是不是需要时间?朝廷再真的将退兵的消息发到前线是不是也需要时间?我可没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停止进攻京东东路噢!”
无赖!简直是无赖!赵良嗣在心里忍不住骂了郑飞两句,不过在当前这种朝廷既不敢真打,也真的想用招安解决危机的背景下,这种近乎无赖的方法却的确是既能保持持续的进攻,又给了朝廷一丝的和谈希望,不至于让和谈无果而终的最有效办法。总之,朝廷这次是真的搬起石头了砸自己的脚了。
接下来,赵良嗣一行人再度回了公馆,赵良嗣也立刻又给梁世杰写了一封信,将梁山贼寇答应和谈,但朝廷必须先退兵的条件充分详述。写罢,信立刻交给专人急送大名府。
赵良嗣看着送信人快速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叹,郑兄啊郑兄,我想见你一面怎么就那么难呢?
话说到了傍晚,梁世杰接到了赵良嗣的第一封信,他一看内容顿时松了一口气,赵良嗣在信上说应该半日之后就会有结果,梁世杰也不敢睡,便耐下性子等啊等。
谁料,还没半日就收到了赵良嗣的第二封信,梁世杰在检查信封的胶印,确保信封并未被人打开过,以及在拆开信封的过程中那个紧张啊,简直比当初托人去蔡京家求亲的等待过程都要紧张,待拆开信封一看,梁世杰立刻傻了眼,但他片刻之后随即反应过来,马上写了一份奏章,连同这封信一起用最快的马传向了东京。
两日后,奏章和信被送到了东京,皇帝和众大臣一看鼻子气的都歪了,纷纷大骂梁山贼寇无耻加无赖,你们先进攻京东东路,却要我们退兵你们才退兵?
但骂归骂,贼寇所说的“愿意议和,只要你们退兵我就退兵”的承诺还是让皇帝与众大臣都看到了一丝的希望,因为……西北开战了!
六日前,西夏大军三十万跨越边境,分两路进犯永兴军路与秦凤路,河东路边线亦有近十万西夏军伺机而动,西北边境烽烟再起!
这一次西夏人的进攻显然是早有预谋,来势凶猛,西军诸将奋力抵抗,双方在长长的边境线上已交战五日,呈现焦灼之态。
朝廷得到消息极度震惊,想把童贯调回西北指挥西军作战,但东南平叛却也已在关键时刻,临阵换帅恐再生变。这边梁山贼寇又开始进攻京东东路,战事紧迫。
一时间,大宋三处地点同时面临大战,而且一处比一处凶险,这是大宋自平定诸国后前所未遇的危险局面,直把皇帝和众大臣愁得外焦里嫩,于是,有病乱投医,皇帝这才下令大军兵犯京东西路,意图逼迫梁山贼寇快点接受招安,最起码也要先停止进攻京东东路。
对于这个结果,皇帝与众大臣虽然觉得很屈辱,不过也只能选择接受,当天,皇帝就紧急下令大名府等诸军立刻从京东西路周边撤走。
消息传到大名府和河北东路等地又已是两三天以后,这一来一回,六七天又过去了,不过梁山贼寇倒是很守承诺,在朝廷大军撤走的当天就停止了进攻京东东路,因为……京东东路除登州外,已经尽数落入东征军之手!
532,藩镇(1)
当朝廷正在为国内外的严峻形势而焦头烂额时,郑飞正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李家姐妹肯定不是同一天受孕,但却是同一天分娩,老大依旧是李清照所生,比李洛灵所生的老二早了只不过才一刻钟,两个小家伙都很健康,各自在容貌上遗传了自己母亲的俊美基因,啼哭的嗓门也一个比一个响亮,令人不由感叹生命的奇迹。
名字是郑飞起的,老大叫郑安国,老二叫郑安邦,寓意清楚,李家姐妹也很喜欢这两个名字,消息传出,整个京东西路和天道军都为这两名少主的降临而欢喜异常,大家都认为这是老天降福天道军,寓意天道军后继有人,必福延长久,各地贺喜之信如雪花般飞入郓州城,东征军前线也是倍受鼓舞,更加奋勇的攻城掠地,要用胜利来向统帅与两位少主献礼。
至朝廷撤军的命令下达到大名府等地,近十万宋军全部撤离京东西路边境时,半个多月的时间,东征军在占据绝对兵力、装备与战斗力的优势下,已连下淄州、沂州、青州、潍州、密州与莱州,几乎将整个京东西路半岛全部收入囊括,唯一遗憾的是东征大军在京东西路最后一州,也是整个山东半岛最东北的登州遭遇了宋军的顽强抵抗,一连两日皆攻不进去,因为登州距离京东西路极远,本地军队并没有参与进攻京东西路,兵员尚算充足,而且也因为他们的知州也确非凡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宗泽!
宗泽主政登州这几年来勤政爱民,秉公执法,登州百姓人人称其为宗青天,加之登州远离京东西路,百姓并不太了解天道军的作风,故在宗泽的号召下,登州百姓都自发加入宋军帮忙抵抗天道军,只是即便如此,只要时间充裕,东征军完全有把握拿下登州,只可惜不知是不是宗泽的运气太好了,当战斗进行到关键时刻,大名府等地的宋军撤兵了,郑飞也不好违约,遂下令停止进攻登州,也使登州成为京东东路硕果仅存的一地。
没有拿下登州虽然小有遗憾,却也达到了郑飞的先期目标,如今也到了正式与朝廷议和的时候了!
七月十六日一早,郑飞在统帅府正式约见了朝廷的招安使团,天道军主要将领皆出席左右。对于议和,当郑飞在向众人提出这件事时,确实也遇到了不少的反对之声,反对之声莫过于认为既然朝廷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何必要与之议和?更何况还要忍受那什么“招安”的叫法。
对此郑飞进行了耐心的解释,他说,咱们天道军虽然战斗力很强,但跟大宋比,却还有许多的不足,首先是兵力,咱们现在只有十几万人,但大宋即便被打散了二十万大军,却还有七八十万军队,蚁多还能咬死象,尤其是大宋的西军,他们的战斗力跟天道军比并不差多少。此次咱们之所以获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咱们占据了地利与人和的优势,立足防守并伺机反攻,但却还并不具备主动进攻大宋,尤其是京师方向的实力,打一打远离京师的京东东路倒还行。
其次,打仗并不只是打得军队,更是打得钱粮,大宋仅仅包围了咱们半年就差点把咱们饿死,如今刚刚收获的夏粮又只够接下来不到半年的食用。半年之后再打仗,咱们还是会处于不利的局面。
而这个议和却能带来许多的好处,首先能开通贸易,为咱们的发展从大宋那边吸取养分,让大宋帮助咱们发展壮大。其次能为咱们赢取宝贵的发展时机,消化京东东路,训练新兵,充实货仓,当咱们能不再为粮草一类的东西发愁的时候,就是咱们真正强大的时刻。至于招安不招安的,只不过是个叫法,他们愿意怎么叫就随他们好了,反正老子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来个“听封不听调”,说白了,老子要做藩镇!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藩镇,亦称方镇,是唐朝中、后期设立的军镇。藩的意思是“保卫”,镇是指军镇。唐玄宗为防止边陲各族侵犯,大量扩充军镇,共设立九个节度使和一个经略使,各掌管一个地区的军政大权,本为保卫自身平安,但这种藩镇发展到后期逐渐强大起来,加之“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衰退,渐渐就失去了对各个藩镇的控制,这些藩镇随即割据一方,表面上尊奉朝廷,但法令、官爵都各自搞一套,也不向朝廷赋税,形成了独立的政权,史称“藩镇割据”,并直接导致了大唐的灭亡,随后的五代十国也都是藩镇林立,反叛与政权更迭屡见不鲜,这种藩镇为祸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大宋的统一,宋太祖赵匡胤为保江山,杯酒释兵权,解除了手下开国大将的兵权,限制武人,重文抑武,严格杜绝官员的权利过于集中,这才消除了藩镇之祸。
藩镇!当所有人听到郑飞吐出这两个字时,眼中都是一亮,是啊,如果能做藩镇,不就相当于也是个独立的国家了?如果真能那样,招安就招安,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问题是,藩镇是大宋自建国开始就视若猛虎毒药的严禁之物,他们为了防止出现藩镇,都宁可自毁长城,把当初由柴世宗建立起来的横扫天下的禁军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大宋的历代皇帝也都是谨记祖宗教诲,重文抑武,限制军人军队几乎是赵宋王朝的金科铁律,他们会背弃祖宗家法,让郑飞和天道军成为藩镇吗?
郑飞对此自信的一笑,任何所谓的原则和底线其实都可以有违背的可能,只看你给出的条件或者代价够不够高,而现在,大宋就处于这样一个艰难的十字路口,天道军只要能利用好机会,藩镇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良嗣与张叔夜作为招安正副使直接进入了会堂,他们二人来到堂外略一驻足,彼此对视一眼便腰板一挺一起步入了堂内,在满堂大将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行在堂内,虽然一个并不拿大宋太当回事,另一个早就是天道军的人,但他们毕竟有这个朝廷使者的身份在,无论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还是为了能让招安更加顺利,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而郑飞也像是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一样,只是淡淡的看了张叔夜一眼便将目光聚集在了赵良嗣的身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但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更像在看一个令他很戒备的陌生人,态度那叫一个傲慢,摆明了是要等赵良嗣和张叔夜给他行大礼。
但郑飞越是这样,赵良嗣心中却越是舒坦,一别许久,又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这么有默契,他也不甘示弱,顿时拿住了朝廷上使的派头,居然当着满堂众将虎视眈眈的目光,双手往后一背,冷冷笑着看着郑飞,似是要等郑飞先向他行礼。
“大胆!败军之使竟然如此嚣张!”一声暴喝自两边响起,只见原来是武松眼见赵良嗣如此忍不住怒喝一声,满堂众将也都是脸露怒色,似要将赵良嗣当场格杀。
赵良嗣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阵感叹,这满堂之人各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端是一群虎狼之将,自己来大宋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种将领?有的要么是唯唯诺诺的卑躬屈膝之将,要么就是混迹官场的阿谀奉承之将,大宋若有眼前这样的将领,何苦平叛民乱如此被动?
眼看满堂众将即将暴走,正在此时,一个沉稳却威严的声音突然响彻全堂。
“罢了,毕竟是天朝上使,不可失了我们的礼数。”
几乎也在一瞬之间,满堂众将瞬间各回原位,只对赵良嗣冷眼观瞧,但面上尽是无条件的服从之色。
赵良嗣心中又暗暗一叹,以小见大,郑临风对这群虎狼之将的掌控可见一斑!他将目光重新看向郑飞,只见郑飞朝着他微微一笑。
“阁下是赵良嗣赵大人?幸会幸会。”
“阁下是……天道军郑统帅?久仰久仰。”
533,藩镇(2)
在大堂内迎接招安使团,属于礼节性的正式会面,但要到真正的谈判,却不能在那种人多耳杂,四门大敞的场合,于是,在一番客套后,郑飞遣散众人,将赵良嗣与张叔夜请进了他的书房。
“我要做藩镇,”郑飞待众人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我不称王,只做藩镇。”
赵良嗣心中猛地一跳,果然!招安这事果然没那么简单!确实也是,胜利的一方怎会主动求和呢?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抱着这个目的,他看了张叔夜一眼,只见张叔夜也是满脸的震惊,看起来似乎不是装的。
“这不可能!”赵良嗣回答的很干脆,“就算满朝大臣都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大宋祖训有言,藩镇之祸猛于虎,大宋绝不会让历史重蹈!”他虽然在心里也为郑飞的这个决定不由暗喝一声彩,但他也明白,郑飞的这个想法有些痴心妄想,做藩镇就等于半独立,那大宋招安你又有何意义?
“正是!”张叔夜接道,眼中满是失望,“这件事绝对不会被大宋接受。”说罢,他又朝着郑飞悄悄的一摇头,向郑飞更加确定这件事不会成功。
张叔夜不是已经加入天道军了吗?那他为何还要反对郑飞的决定?原来,他虽已秘密加入天道军,但做了大宋几十年的忠臣,其实他在心里还是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是痛苦,所以当郑飞告诉他希望他回去促成招安时他还是很高兴的,在他看来,只要大宋能顺利招安郑飞与天道军,便等于同时拥有了一位治世之能臣与一支强悍的军队,那他也就不存在背叛大宋的行为了。可他却没想到,郑飞的真实目的竟是要做藩镇!煞那间,除了希望破裂的苦涩,一种混杂着矛盾与纠结的复杂情绪也笼上心头,可以说,张叔夜是最希望招安能够成功的人,但如果招安失败了,那他应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彻底的背叛大宋吗?在如此的矛盾的心理下,张叔夜在潜意识中已经产生了要劝郑飞放弃这种想法的打算了。
对于这二人的反应,郑飞早在预料之中,他随即问道,“可不可能先不说,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这次来是想让我们怎样?”
赵良嗣刚想回答,却听旁边张叔夜如同条件反射般已抢先答道,“诸位交出地盘与军队,朝廷对诸位大加封赏,以往种种皆既往不咎,诸位无论是愿做太平富家翁,还是效忠圣上,为国出力都可以!”
赵良嗣看着似乎有些反应过度的张叔夜,眼中一片疑惑,从他那热切的充满希望的表情看,他明显是希望郑临风能接受这个条件,难道自己一直都猜错了?他真的与郑临风没有什么关系?
郑飞看着张叔夜,心底暗暗一叹,暗道曾经的担心果然没错,张叔夜虽为百姓而加入自己,但他的心还是属于大宋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把真实想法告诉他的原因。
“刚刚我的条件两位上使都说不可能,”郑飞冷冷一笑,“那你们觉得你们的条件对我们来说可能吗?等我们交出了所有的军队和地盘,我们就彻底成了你们刀板上的鱼肉,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我们随意宰割,你们当我们傻吗?”
张叔夜摇摇头,“郑帅不必担心,招安若成,圣上必会昭告天下,只要诸位遵纪守法,圣上又怎么会做出违反约定的事呢?”
郑飞哈哈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还少吗?张大人不必再说了,这件事绝无可能,恰恰相反,我的条件却有更加充足的理由!”
张叔夜与赵良嗣皆是一愣,充足的理由?这世上还有可以迫使大宋改变原则的理由吗?
只见郑飞朝着旁边吴用一摆手,吴用立刻自书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了赵良嗣,赵良嗣一接过立刻与张叔夜看了起来,仅仅片刻之后,二人的脸上就写满了深深的震惊!
这应该是一封信,信很简单,但所写的内容却不异于晴天霹雳,信上说,大宋西军在西夏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已连丢保安军、怀德军与环洲!
赵良嗣抬头惊道,“这是真的?!西北在打仗?!”
郑飞微微一笑,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奇,“你们不知道?十几天前就开战了,这封信上所写的已经是六天前的战况了。”
后起之秀7“六天?!”张叔夜又是一惊,满脸的不信,“西北距此几千里,朝廷又已封锁边境,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收到西北的信!”
郑飞笑道,“我自有办法,这封信上所说的你们可以现在就回去求证,但等你们证实了之后,请你们问一问你们的大宋皇帝,如果这个时候我挥兵十八万直取东京,他觉得后果会怎么样?!”
赵良嗣和张叔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以天道军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十八万大军若朝着东京进发,那后果!
“我这就回去问清楚!”张叔夜猛地站起身道,同时用问询的目光看向了赵良嗣,他虽然迫切想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但他毕竟只是副使,凡事还要听正使的决定。
赵良嗣现在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张叔夜是站在大宋这一边的了,他正要回答,却眼见郑飞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令他心头不由一跳,话到嘴边接着一改,“好,张大人请去,我留下来继续谈判!”
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未验证真伪之前还有什么可谈的?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张叔夜心中一闪而过,他立刻朝外就走,郑飞一挥手,立刻跟上两名护卫送他出去。
紧接着,郑飞朝着吴用等人摆了摆手,吴用几人中除了王进和庞万春,其余几人皆是满眼疑惑不知统帅为何要他们出去,同时更加疑惑这位朝廷的赵大人似乎对统帅的这个举动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但他们还是立刻走出了书房并关上了门。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郑飞与赵良嗣了,二人彼此对视数秒,接着同时一笑。
郑飞笑道,“现在我是该称呼赵兄,还是马兄?”
赵良嗣也一笑,“不过是个名字,都可以,但以郑帅如今权势,还愿意称在下一句赵兄,赵某真是受宠若惊。”
郑飞收起笑容正色道,“赵兄对我的帮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尤其是一年前的那封信……”
赵良嗣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笑道,“此事莫再提,隔墙有耳,传出去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二人相视再次一笑,门外不远处吴用等人听到屋内传出的这声大笑都是满脸惊奇,然后同时默契的距离书房又远了几步。
“还没有恭喜郑兄喜得二子!”赵良嗣很真诚的说道,“名字可起好了?”
郑飞点点头,脸上又展露出了笑容,“老大叫郑安国,老二叫郑安邦,你这当叔叔的过会可要去看看。红包可不能少哦!”
这句话,尤其是那句“叔叔”直让赵良嗣心中一暖,看得出,眼前的郑临风是很真诚的,并不是客套,“安国安邦,好名字!只可惜我是不能去看了……”他的脸上不无遗憾。
郑飞知道他的顾虑,接着道,“无妨,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赵良嗣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心中更是庆幸,庆幸当初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眼前此人,此人的成就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郑兄,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吗?”赵良嗣不失时机的问道。
郑飞点点头,“我的真实想法就是做藩镇。”
赵良嗣叹了一口气,“这很困难!我虽然来大宋不过才几年,却也知道大宋对武人的猜忌有多严重,而童贯之所以能在西北有那么的权威,不过是因为他是个阉人,所以皇帝才会信任他。你要做藩镇就是跟大宋的立国之本做抗争,可能性很小!”
郑飞反问道,“难道如今西北的不利局面,东南的民乱,还有我刚刚的威胁还不足够?”
赵良嗣道,“在大宋如今四面交战,四面皆不利的局面下,你的威胁的确很严重,但你不要低估了大宋的顽固!西北战事虽然不利,但大宋与西夏你来我往打了这么多年仗,哪次不是互有胜负?也没见谁能真把谁怎样,西夏再如何也是外敌,大宋被逼入绝境后很可能会使出老办法,就是与西夏议和,用大笔钱财买来停战。但你却不一样,你在大宋国内,你在动摇他的国之根本,而你也已暴露了你要霸占一方的真实想法,大宋会怎样对你?他若不顾一切的倾尽全力对付你,你能抵挡多久?”
郑飞皱起了眉头,“那我应该怎么办?”
赵良嗣听出了郑飞向他请教的意思,一笑道,“你要做藩镇,自然也要拿出做藩镇的样子来。”
郑飞心中一跳,“赵兄的意思……是?”
534,藩镇(3)
赵良嗣道,“派出你的军队,帮助大宋对抗西夏,剿灭东南民乱,让大宋看到你对他的价值!”说罢,赵良嗣玩笑般接着笑道,“就算最后大宋想兔死烹狗、卸磨杀驴,那也得等把你利用完了再说。”
郑飞面色立刻如茅塞顿开一般,接着对赵良嗣起身抱拳一礼道,“赵兄真是醍醐灌顶,此事若成,郑某必永记于心!”
赵良嗣也起身一礼道,“郑兄,事成之后,在下只求郑兄一件事。”
郑飞正色道,“赵兄请讲。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在下也在所不辞。”
赵良嗣道,“他日,等郑兄成了大事,收复燕云十六州……”
郑飞抢道,“莫说赵兄有恩于我,便是没有今日之事,光复我华夏故地也是每一名华夏人的责任!”
赵良嗣大喜,“多谢郑兄!张叔夜应该还没走远,我这就去追他,然后我便重返东京,劝说皇帝答应郑兄的条件!”
郑飞也是一喜,“那再好不过了!”
说罢,郑飞拍了拍手,房门打来,“派人护送赵大人返回宋境!”
赵良嗣朝着郑飞一点头,立刻走出了书房。
郑飞一直将他送出门外,渐渐地,看着赵良嗣急匆匆远去的背影,郑飞的嘴角突然莫名一翘……
将招安使团其他人继续留在郓州城,赵良嗣骑着天道军为其准备好的骏马很快追上了张叔夜,并对他说,在他走后,经过他的劝说,郑临风虽依旧坚持做藩镇,但也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答应派出军队助大宋抵御外敌,平叛民乱。
张叔夜对此虽是满腹疑惑,却也不知哪里不对,但他也承认,如果郑临风再抛出这样的条件,的确对大宋很有吸引力。
二人就这样快马加鞭赶回了大名府。
梁世杰对二人的突然归来吃惊不已,还没等他问明缘由便被二人追问西北是否战事又起,并且大宋目前的战况是否极为不利?!
梁世杰对二人居然知道这件事也是极为的惊讶,再一听他们居然是从梁山贼寇那里知道这事的更是大吃一惊,而当他听到梁山贼寇居然要以此为威胁想做藩镇时更是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但对梁山贼寇提出来的出兵条件,他也是不由怦然心动,别的不说,自己眼下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不过这事他也做不了主,他当即同意赵良嗣与张叔夜火速赶回东京面见圣上禀明此事。
赵张二人当即继续骑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东京,途中在驿站接连换马,风餐露宿,终于在第二日就赶回了东京,他们二人带回的消息也极大的震动了朝野上下。
梁山贼寇要做藩镇自然是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但来自梁山贼寇的威胁也让皇帝与众大臣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以前皇帝与众大臣对剿灭梁山贼寇充满着绝对的信心,但现在他们却对保卫他们的军队充满着深深的不自信,如果贼寇真的不顾一切拼命攻来,以他们那摧枯拉朽般横扫京东东路的势头,从大名府到东京的军队能抵挡得住吗?更何况现在西北战事又接连失利,东南平叛在这十几日中又败了两场,皇帝与众大臣们都犹豫了。
赵良嗣适时的提出了梁山贼寇的又一个条件,皇帝与众大臣一听梁山贼寇肯出兵平叛,助阵西北,都是不由心动,以梁山贼寇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们如果能派军参战,两个战场的胜算的确都会增加许多!
但皇帝与众大臣们还是很犹豫,祖宗家法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藩镇之祸猛于虎,他们很是非常担心答应梁山贼寇的话,日后会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局面,而且现在梁山贼寇毕竟是几乎占据了整个京东西路与京东东路,他们的地盘太大,人口也太多!
于是,经过皇帝与众大臣的连日商量,他们又提出了新的条件,那便是梁山贼寇若要做藩镇也可以,但必须归还被他们占据的大部分地盘,大宋可以允许出现地盘不大的一个藩镇,绝不允许出现一个地盘很大的“藩路”!
赵良嗣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以他对郑飞的了解,他知道郑飞是不会同意的,但大宋的确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总比一口拒绝来得强。
当日,赵良嗣领旨继续与张叔夜急赴京东西路,皇帝也派出以郑居中为首的大臣随后赶往大名府,作为皇帝的全权谈判代表。
几日后,赵良嗣二人经过快马加鞭的长途跋涉后再次于郓州城见到了郑飞。
郑飞对大宋的这个条件果然很不满意,但在赵良嗣的劝说下,他也决定做出一些让步,那便是可以归还大宋一些地盘,但不能太多,因为地盘如果太少,天道军也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大宋也要答应天道军一些条件,比如给你们去打仗可以,但军饷粮草之类的也要你们出,我们总不能又出人又出粮又出钱吧?
在听说皇帝已派出大臣前来代表他谈判,郑飞便将诸多底线授予吴用,让吴用全权代表自己,与赵良嗣和张叔夜去了大名府。
又过了两日,郑居中等人终至大名府,最终的谈判正式开始,经过两日的反复谈判,双方草订了一个协议,只待各自返回分别请示皇帝与郑飞的决定。
草议规定,天道军方面,归还郓州、博州、高唐州、齐州、濮州和济州给大宋,自己保留京东西路的兖州和徐州,还有京东东路的淄州、沂州、青州、密州、潍州和莱州。但大宋也要把登州划给天道军,也就是说,天道军拿自己正在占领的京东西路六个州,换取京东东路一个州。
这个让步虽然没有达到朝廷的原计划,但以六换一却是明显占足了便宜,而且随着京东西路这六州的回归,梁山贼寇终于远离了北京大名府与南京应天府,也彻底远离了东京汴梁,东京来自梁山贼寇的威胁顿时减弱了许多!
当然,便宜也不能全让大宋占了,作为附加条件,大宋立刻解除边境封锁,允许自由贸易,同时大宋每年要给天道军两百万贯以作军饷,毕竟如今我们天道军也算大宋的军队了,你出点钱养军也是应该的。
大宋同意了自由贸易,对两百万贯军饷也基本同意,但还有个条件,就是大宋要向天道军派出一名监军。大宋的目的很简单,你天道军既然是我大宋的军队了,还要我发军饷,那你也应该多少遵守一下我们大宋的规矩,我们大宋以文治武,军中必须有监军,所以你们那里也要有我们的监军!
郑飞当然明白大宋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不过,大宋想让一个监军来分裂天道军,架空自己,他们未免把天道军想的太简单了!行,你要派就派,同意!
就这样,草议很快得到了皇帝与郑飞分别批准,至此,天道军正式成为大宋自建国以来唯一的一个藩镇,向大宋称臣,在领地范围内享受绝对的权利!
七月底,来自东京的圣旨下达了京东东路……
535,藩镇(4)
(被突如其来的肾结石从昨夜开始折腾了十几个小时,住院一天刚刚回家,耽误了更新对大家深表歉意,此一更,十一点前尽量再把第二更赶出来。)
“圣上,这是按您的吩咐写好的圣旨,请您过目。”梁师成无比恭敬的朝着皇帝赵佶双手捧起自己刚刚亲笔所写的圣旨,他官至检校太殿,凡御书号令都经他手传出诏令天下,有的时候赵佶懒了些,让他代表写圣旨也是常有的事。
赵佶的面色却显得很是情趣寡然,只见他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不用看了,发出去吧。”
梁师成恭顺的应了一声,一见赵佶的样子迟疑片刻之后又道,“圣上,您要保重身子呀,大宋的江山可不能没有您。”
赵佶却苦笑一声,看着依旧拿在梁师成手中的那份圣旨,不由悠然长叹,“朕……愧对祖宗,竟让藩镇再度出现……”
若是朝中旁人看到赵佶这般样子,定会感动的五体投体,痛哭流涕,但梁师成却没有,作为赵佶最宠信的宦官之一,也作为最了解赵佶的人,他知道这是这位性情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没办法,大凡风流才子、文人雅士一类的人物,总喜欢看到什么就非要整出一段什么感悟来寓意自己,继而连自己也被自己所表现出的高尚的情操与丰富的情感给感动不已,这不,随着此次藩镇谈判的结束,皇帝又要开始了。
当然,这也是梁师成最喜欢的时刻,也往往是这种时刻才更能让皇帝觉出他的好来,“圣上,您别这么说,满朝文武大臣都知道,您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江山社稷为考虑,况且让那梁山贼寇为藩镇不过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待四方战事平息,就到了收拾他们的时候了!到时,于内,四海升平。于外,我大宋军民在您的英明领导下,重新光复燕云十六州,此等丰功伟绩必能让圣上您名垂千古!”
几句话说得赵佶心中十分受用,他赞许的看了一眼梁师成点头道,“假若朝中那些大臣也能像你这样体会到朕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梁师成赶忙躬身道,“臣不敢当。”说到这里,梁师成接口又道,“对了,圣上,臣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圣旨中并未说明将派谁去监军京东,臣十分惶恐,不知是不是臣刚刚漏听了圣上的话……”
赵佶摆摆手,“你没漏听,朕确实没说,因为这个人选……真不好定呀!”
“你有没有人选说来听听?”赵佶接着问向梁师成。
梁师成心头一喜,面上故作思索片刻之后便道,“臣倒真想起一个人来……”
赵佶急问道,“哦?是谁?”
梁师成慢慢道,“宣和殿大学士,淮南军节度使,蔡攸!”
赵佶一愣,“他?”
梁师成接着道,“这梁山军不比别处,名义上是咱们大宋的军队,实际上却对圣上您听封不听调,而为了改变这种局面,监军者必须对圣上忠心不二,且足智多谋,方能一步步架空那贼首郑临风。蔡攸贵为宣和殿大学士,又封淮南军节度使,任一路监军绰绰有余,其与其父蔡太师又都是对圣上忠心不二的大臣,如此说来,蔡大人是不二人选!”
赵佶听了也轻轻点了点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拟职,封蔡攸为京东路监军。”
梁师成立刻放下手中先前那份圣旨,然后立刻书写起一份新的圣旨来,只是他写着写着,嘴角上已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第二日一早,接到圣旨的蔡攸顿时傻了眼,这段日子朝中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会被派出当那“藩镇”的监军。
以往,各路、军、府的监军,只要不是太偏远和贫困之地的,都会成为无数人明争暗斗的焦点,谁让监军是代表皇帝的呢?有时候权利大到可以连各地的最高长官都不放在眼里。
但这一次,这个大宋有史以来所建立的第一个藩镇的监军职位却出现了无人问津的局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去当梁山贼寇的监军,根本就是在玩命,孤身一人深入一个其实对大宋毫无感情,只是听封不听调的贼寇军中,却还要肩负朝廷架空贼寇的重任,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结局也极易成为大宋和梁山贼寇两方都不喜欢,都要去唾弃的人。
蔡攸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皇帝派谁去管他鸟事?只是却不料,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职务居然莫名其妙的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蔡攸很愤怒,他知道自己被人给阴了,但却不知道是谁阴的自己,他虽满腔愤怒与不情愿,却还是只能先接过圣旨,然后发了疯一般去找他的父亲蔡京,寄希望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挽救的可能。
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蔡京并没有对他所说出的话有任何吃惊的反应。
“父亲,这是谁在害孩儿?!”蔡攸两眼冒光,满脸狰狞,显然已经气炸到了极点!
“去就去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蔡京淡淡笑着回道,“至于害你的人,为父也知道是谁。”
蔡攸更加暴怒了,“父亲,到底是谁,您快告诉孩儿?!”
蔡京道,“昨日皇上散会时尚没决定人选,大臣们也先后离了宫,结果仅在一夜后宫里就有了人选,帮皇帝做出这个决定的自然不是众大臣,那也就只有……”
“梁师成?!”蔡攸满眼震惊,“他为何要害孩儿?我对他平日里恭敬有加,虽无太厚的交情,却也从没生过什么罅隙。”
蔡京叹了口气,“你虽没有,为父却有,你还记得上一次朝堂上为到底将刘法调派到哪里去的争论吗?为父当时公开支持的郑居中。”
这种储位之争蔡攸又如何不会得知,他也对自己这位原本一直保持中立却在那一刻突然支持太子的父亲感到很不可思议,作为皇帝的近臣玩伴之一,他可十分清楚皇帝有多喜爱嘉王赵楷,并且他也不止一次提醒过父亲蔡京,但向来稳重的父亲却在一个就算依旧保持中立也比随意站队强一百倍的时刻选择站在了太子一边,难道,今天的事就是嘉王一派的报复?他们不敢动权倾朝野的蔡京,便拿自己下手了。
“父亲,孩儿问了您很多次,可您一直都不愿回答孩儿,现在孩儿都落得了这般田地,还请父亲告明您为什么要支持太子,行吗?”蔡攸一脸的悲愤。
蔡京沉默许久,终于一叹道,“傻孩子,别人不知道为父,你还不知道吗?嘉王?太子?哪一个值得老夫去助?呵呵……连他们也都不过是两枚棋子罢了。”
蔡攸心中猛地一惊,太子和嘉王两大皇位竞争者是棋子?天下谁敢拿这二人当棋子?除非……蔡攸想起了一个人,只觉心底一颤!
蔡京看着蔡攸轻轻的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让老夫支持太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蔡攸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震惊。
“一个聪明的皇帝绝不会让朝堂拧成一股绳般团结,真要那样,他那皇帝的宝座只怕也要不保了,所以,他需要一个有对抗和战斗的朝堂,也需要一群针锋相对,杀得你死我活的大臣。”蔡京正色道,“孩子,记住,就算当今圣上再贪玩,再贪图享乐,再穷奢极欲,再荒废朝政,他也依旧是皇帝,为君者,别的本事可以没有,驾驭群臣却是拿手好戏,为父当初坚持不告诉你,只因你性子浅急,极容易根据我对你的提示而做出明显的改变,这反倒不利于圣上器重你,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能真正看穿他的人。圣上器重为父,也颇喜欢你,他又怎会故意听信别人的话将你置于危境?依老夫看,这是圣上对你的一次考验,他要借此看一看老夫对他的忠诚,也要看一看你是否可以被驾驭。所以,过了今晚,你以前怎样就还怎样,最好在自然而然间将你不想去当监军的想法表达出来,让越多的人知道你很不高兴就越好!”
蔡攸只觉茅塞顿开,认真的点了点头。
蔡京一笑继续道,“此去京东,对别人也许是个灾难,但对你却是个机遇。而且这件事还意外有了另一个作用,那便是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再见一见那郑临风,当初阴差阳错咱们与他结仇,但现在他已不比当初,等你见了他,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他,老夫当初的承诺一直有效,问他还有没有兴趣。”
536,藩镇(5)
政和六年七月三十日,大宋正式册封郑飞为藩王的圣旨终于抵达了郓州城,随同圣旨一起抵达的还有朝廷新任命的京东路监军蔡攸,大宋已下令将即将被天道军归还的郓州、济州等地改名为京西路,而将天道军控制的那些地盘则改名为京东路。
虽然郑飞为朝廷派给自己的监军居然是“老熟人”蔡攸感到十分惊奇,但他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圣旨上的内容,而郑飞也开创了大宋一个前无古人的接旨方式,他是站着接旨的,只是身子微微一弯以示尊敬,借口则是我的腿有伤,不便下跪。
宣旨大臣王安中和监军蔡攸气的鼻子都歪了,但在接旨现场,在郑飞身后那上百名盯着他俩的大将们的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王安中与蔡攸都没有宁死维护皇家尊严的勇气。
郑飞故作不认识蔡攸,打开圣旨一看,略过前面的几百字的客套,在圣旨的最后,郑飞终于知道了他的封赏是什么,皇帝在圣旨中册封郑飞为太子太保,齐国公,骠骑大将军,天道军节度使兼领同平章事,新京东路经略安抚使!
说实话,看到这一系列的封号和封官,郑飞也觉得皇帝倒真是不小气。
太子太保,古往今来与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合称为“三师”,为东宫职务,负责教习东宫太子,但后来就渐渐只变成了一个授予高级官员的荣誉头衔,并不是真的要教授太子,宋代不常置,主要为宰相、亲王、使相的加官。加官后,官秩更高些。
齐国公,是封给郑飞的爵位,不高不低,异姓尊崇大臣常封国公,比如蔡京的爵位就是鲁国公。郑飞如今占据的地盘恰是战国时期齐国故地,如此封爵倒也恰当。
骠骑大将军,从一品的武散官第一级,是个荣誉称号。
节度使兼领同平章事,节度使是武将最高官职,却是虚职,并不代表掌管哪一路的军权;节度使兼领同平章事,宋遵唐制,以节度使兼中书令、或侍中、或中书门下平章事,皆谓之使相,与节度使一样也是虚职,一种荣誉,但比节度使地位更高。
经略安抚使,一系列荣誉称号过后,真正的实权职务终于出现了,此职真正掌管一路的军民之事。这才是真正承认郑飞对京东路享有权利的职务。
可以说,皇帝把能给郑飞的高级职务、高级爵位与荣誉都给了个遍,都是数一数二的,放眼当朝,如今同级别的官员不过十几人,至此,这道圣旨等于承认了郑飞与天道军的“藩镇”之实。
当然,皇帝肯如此下血本,自然会希望得到更大的回报,当郑飞看完圣旨之后,王安中立刻上前道,“使相,您看……您对朝廷的承诺是否也该兑现了?”
郑飞收起圣旨,交给身旁吴用保存,这才转身对王安中和蔡攸笑道,“当然,我们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只不过我们天道军已经在京东西路生活了大半年,早已扎下根来,就算要我们撤走也要多给点时间收拾一下吧?至于兵发外敌助阵朝廷大军一事,现在还不是谈的时候,等我们回到了京东路,才可以派出军队。”
王安中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问道,“请使相给出一个时间,时间一到,大宋的军队才好跨过边线进入京西路。”
郑飞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天后,你们来吧。”
王安中与蔡攸略一商量,三天倒也不长,当即表示了同意。
三天的时间一闪即过,而在这三天中,王安中与蔡攸却只觉度日如年,原来他们终于搞明白了郑飞说三天的真实目的。
在招安谈判尚未结束时,郑飞就已提前开始准备将京东西路上庞大的人口迁移到京东东路,至王居中二人来到郓州时,六州大约三分之二的百姓、工匠等等早已进入了京东路。
王安中和蔡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大吃一惊,慌忙去见郑飞质问他为何这么做?你把人口都迁走了,就只留给我们一个个空城空地?我们要空城空地有什么用?!
郑飞冷笑着回答道,“首先,不是我们要迁走这些百姓,而是百姓听说我们天道军要走了,都是自发的追随我们去的京东路。你若不信,可以随便拦下正在迁移的百姓问一问。第二,咱们在和谈中说得是很明白,我要将郓州、济州、齐州等六州归还给大宋,但请问,接下来的哪一条哪一款规定我们必须保证每一座城池里都有百姓?”
无赖!简直是无赖!王安中和蔡攸都在心里狂骂郑飞,却也对这种局面无可奈何。
而郑飞接下来又做了几件让他们差点接连吐血的事情。
比如,郑飞下令每一处天道军撤离城池后,都要立刻将城池大肆破坏一番,推倒瓮城,铲除垛口,烧毁城门、人为降高,等等等等,反正就是摆明了不准备把经过天道军用心修缮的城池拱手交给朝廷。
当时间终于走完了三天后,郑飞与天道军也如约正式撤向了京东路,临行前还不忘带走郓州城内的英雄纪念碑。
虽然如今的京西路已是一片疮痍,人际罕见,但再怎么说,这六州确实是大宋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了回来,这也是件值得称颂和赞扬的成就。
王安中与蔡攸立刻联名上奏,歌颂赵佶神威。
而在此时的京东路东北角,一场同样的等待也在进行着,只不过这次撤离方是宗泽与他的登州军,等待进入到一方则是天道军与数万来自京西路的百姓。
据说宗泽自接到朝廷的圣旨,知道朝廷已将登州送给梁山贼寇开始,他就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常常一个人站在登州城的城墙上望向远边,背影落寞而孤寂。
但事实已无法更改,八月二日,登州知州宗泽带着登州军准备离开登州,许多百姓也想一同跟随,宗泽急忙请示上级,却得到答复,百姓不可以同行,以防奸细混入其中。大宋又不缺人,不要带这么多累赘。
宗泽无奈,只好忍痛拒绝了无数对他投来希望目光的百姓,并在他们的注视下,在许多人的哭泣中,沉默的朝着撤退的方向缓缓远去……
天道军随即进驻登州,至此,京东路彻底按照原定计划纳入了天道军的版图!
537,蔡攸惊魂记(1)
随着新京东路全部纳入天道军的掌控,天道军完成了对新京东路的控制,作为朝廷派来的监军,蔡攸也正式走马上任了。
蔡攸在上任前确实有些害怕,但经过父亲蔡京的开导以及对所有形势的深入剖析,蔡攸已逐渐将这种“害怕”转化为了信心,父亲说得对,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又有他在京内活动,自己这个监军并不会当太久,别看梁山贼寇……哦对,现在应该称呼天道军,别看天道军貌似凶残,还不是主动乞求的招安?所以说他们还对大宋很害怕,他们绝对不敢怎么样自己,自己可是皇帝亲自任命的监军,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跟皇帝过不去!所以,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短暂的任期内,尽职尽责并且放心大胆的当好这个监军,在京东路内为大宋争取到的利益越多,皇上就会越高兴,等自己回到东京,也会更加得到皇帝的器重。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虽然蔡攸已对天道军的监军肯定不好当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等他真正上任了,他才意识到这个“不好当”究竟有多难当,他才正式上任不过几天,就已经惶恐的发现,在大宋国内无论各处都说一不二倍儿吃香的监军,居然在天道军内……连个狗屁都不是。
事情就是在最近几日发生的……
八月三日一大早,潍州。
天道军已将统帅府设置在潍州,潍州位于京东路中心,一面临海,内陆则与各州四通八达,作为政治军事中心再合适不过。而在潍州城的原知州府,如今已作为天道军监军府内的蔡攸接到消息,统帅府要召开军事会议,天道军所有师级以上军官都参加,统帅有请监军大人前去开会。
蔡攸这些日子已经搞清了天道军的军衔制度,他一听所有的师级将领都会出现当即兴奋异常,这可是他作为监军第一次在天道军所有高级军官面前亮相,为了能以后更好的拉拢他们,此次会议不可马虎半分。
蔡攸当即穿戴整齐,欣然赴会,当他到达临时设置在潍州城内一个普通大院的统帅府后,看着眼前这座寒酸的宅院,蔡攸冷笑一声,面上得意异常,父亲大人说得对,那郑临风果真是颇为畏忌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在见到自己后居然装的跟从来不认识自己一样,也不会将豪华气派的知州府让给自己,而把自己安排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
蔡攸进入统帅府,来到会议大堂,只见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人,那郑临风正坐在首位,左右手两边的第一位都还空着,蔡攸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宋军中监军代表皇帝,行使皇帝赋予的权力,负责“积核”在外将士的“功罪赏罚”,虽没有指挥权但有监督权,即便官职爵位比主帅低却也能“与主帅分庭抗礼”,所以在安排座次时,监军也往往是与领兵的主帅平起平坐的,甚至职爵低的监军坐主席,而职爵高的主帅坐次席也不奇怪。可这郑临风却让自己坐次席……
罢了罢了,蔡攸转念一想,朝廷刚刚封赏了郑临风一堆官爵,他如今的品级爵位的确比自己高,自己若非要与他平起平坐也有些不合适,况且今日来了这么多高级将领,不可因小失大。
蔡攸想定,立刻派头十足朝左手边那座位走去,但就在这时,他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看清顿时愣住了,只见一个人已经坐在了那位上,那个人蔡攸认得,乃是第一军的军长鲁智深,紧接着,右边首席也坐上了一个人,那人蔡攸也认得,是第三军的军长邓元觉。
蔡攸呆立当场,两边首席都被人坐了,那自己坐在哪里?他的目光滑过全堂,最终落在了此刻全堂内唯一一个空座上,那是……蔡攸心中暗暗数过……第八!那是排在第八的一把空座!
一瞬间,蔡攸只觉一股恼火直冲上来,第八?自己堂堂监军只能坐在第八位上?!他恼怒的转头看向郑飞,却见郑飞也在看着他,但与他那充满质疑的目光不同,郑飞的眼中很平静,还带有一丝疑惑,似乎在问他,监军大人怎么还不就坐?现在可是就等你一个人了。
而在此时,堂内越来越多的人也已发现了蔡攸的出现,他们都转头看向蔡攸,大多数人都有些茫然,似乎奇怪来的这个没见过的陌生人是谁?认识他的则都尽是冷淡,嘲讽,甚至还带着厌恶的眼神。
蔡攸知道,这叫下马威,他本以为那郑临风把知州府都让给自己了定是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却没想到,原来他竟是在这个地方等着自己!蔡攸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很屈辱,若依他的脾气,现在本该一甩袖子走人,可他又十分不想放弃这个难得可以见到所有高级军官的机会,于是,他一咬牙,终于还是朝那座椅走去,并努力摆出一副不惧荣辱皆可坦然面对的大家风范,努力要给那些打量他的目光留下一个好印象。
“诸位兄弟,这是朝廷派给咱们的监军蔡攸蔡大人。”郑飞含笑一指蔡攸,算是正式将他介绍给了众将。
许多人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蔡攸立刻站起身子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但令他尴尬的是,众人回礼的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郑飞的身上。
蔡攸面色红一块白一块,他悻悻落座,心中宽慰自己,父亲说得对,刚开始时困难是肯定有的,千万不要气馁!
而随着蔡攸落座,会议正式开始,郑飞首先讲话,所讲的内容都是京东路的大体状况,这些蔡攸都知道,他懒得听,而且也还在气头上不愿去听,他只是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郑飞,只觉有些恍惚,三年前,眼中这人还只是个自己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如同蚂蚁一般的贱民,只是很可惜,当时被他逃走了,而在三年后当他再一次出现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令朝廷无比头疼,甚至强占了一大片国土的枭雄,如今更是逼得朝廷违反祖制,成为了大宋自建国以来唯一一个藩镇,这其中的落差之大,任谁也有些接受不了。
“蔡大人,蔡大人?”一个声音打断了蔡攸的思绪,他猛地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堂内众人都在看着他,那郑临风也在看着他,目光之中似有几分不满他的走神,不知怎地,这个目光让蔡攸心中骤然有些慌张,竟不自觉的躲避过去。
“啊……?使相有何吩咐?”
“没有,我问问蔡大人对我刚才所讲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哦哦,没……没有。”
“那好,”郑飞转头看向蔡攸的对面,对吴用说道,“请军师宣读对各军的部署。”
蔡攸一听这个立刻重新来了精神,军力部署?这可是大事。
接下来,就见吴用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宣读了起了天道军各军各部新的部署,但蔡攸却是越听脸色越不好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他们简直是太“明目张胆”了。
听听吴用的话,“新京东路共有九州,分别为从西向东依次为兖州、徐州、淄州、沂州、青州、潍州、密州、莱州与登州,从地理位置上看,咱们移居京东路的最大好处之一顿时就显现了出来,那便是与大宋接壤的面积大幅降低,九州中只有淄州、青州、兖州、徐州、沂州共五州与大宋接壤,其中淄州、青州、沂州甚至只有一小块面积与大宋接壤,其余潍州等四州皆位于近海一侧,彻底改变了原先在京东西路时全部几州皆与大宋接壤,极易同时陷入大宋攻击的不利局面!”
“青州与淄州主要用来抵御来自齐州和河北东路的宋军,鲁军长的第一军本就驻扎在齐州一线,对齐州极其熟悉,河北东路的宋军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军,统帅命鲁军长和第一军驻守青淄二州。”
“兖州与徐州是与大宋接壤面积最多的两州,各自几乎近一半的面积都与大宋接壤,需要重点派军驻守。”
“统帅命晁军长和第三军继续驻守兖州!”
“徐州是邓军长和第二军的老地盘,你们对徐州周边的宋军,诸如应天府、淮南东路都非常熟悉……”
“王军长和第四军驻守沂州和密州,应对来自淮阳军以及淮南东路的宋军……”
…………
蔡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没有听错吧?他们在当着自己的面商量怎么对付……大宋?!
他们究竟有没有当自己是大宋的藩镇?!
538,蔡攸惊魂记(2)
蔡攸很清楚,天道军虽然招安了成为了大宋的藩镇,却也只是个名义上的藩镇,跟大宋彼此还依旧视对方为潜在的敌人,所以他们将兵力重点分布在跟大宋在陆地上接壤的地方一点也不奇怪,大宋方面同样也会派大军防范天道军的。所以,今日既然有自己这个朝廷派来的“监军”在场,那你们只要宣布结果就行了,至于你们为什么这样安排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彼此脸面上依旧还能过得去,我再将你们的兵力部署报告给朝廷完成我的使命,皆大欢喜。
但令蔡攸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这个大宋的监军说出什么“防御大宋”、“对付来自……的宋军”之类的字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怕自己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报予朝廷,他们也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监军放在眼里!而他们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应该如此应对?因为自己代表着朝廷,代表着皇帝。
蔡攸只觉心跳加快,呼吸加速,脸色也异常难看起来。不行!他心中快速打定主意,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朝廷颜面何在?皇帝颜面何在?自己的颜面又何在?!蔡攸把心一横,一咬牙,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见一瞬间满堂就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蔡大人,”郑飞看着他淡淡一笑,“你有什么事吗?”
蔡攸很清楚的看到,郑飞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杀意,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他喉舌不由一顿,再一看四周,只见上到鲁智深等人,下到守门的军士,都在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他,整个大堂的温度似乎也瞬间降低到了零点,直让他觉得浑身冰寒,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可不是在东京汴梁,也不是在大宋任何一个地方;他所面对不再是皇帝与满朝文武,也不是一个个对他献媚奉承的人;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处于一个刚刚造过反的贼寇窝里,在一群刚刚把二十万东征军杀得丢盔弃甲,把太尉高俅斩首示众的贼寇手中!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感觉,在他眼中一直无所不能,似乎能洞察天下所有人的父亲这一次好像是看走了眼,别说贼寇敢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了,现在这情形分明是自己只要敢乱说一个字,只怕自己今天就……
这绝不是乱猜,蔡攸甚至已经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自己会被以违抗军令的名义杀掉,然后通报朝廷,即便朝廷知道自己是冤死的,但当前的形势却让朝廷也别无选择,他们只能接受这个说法,因为相对死一个自己,也总好过二十万贼寇再反,作乱大宋来得强!
人生第一次所遭遇的死亡的威胁令蔡攸刚刚提起来的勇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两腿一软竟不由自主的重新坐回了位上,瞠目结舌,满头冷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飞看着他又是淡淡一笑,“蔡大人不舒服?要不要我派我们最好的军医为大人号号脉?开点药调理一下?”
蔡攸听了后竟立刻联想起了一个词,“毒杀”,他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摆手道,“不……不用,多谢使相,本官……在下刚刚……刚刚……哦,刚刚想起府内还有一点急事……想先行告退,不知……”
郑飞笑着点点头,“无妨,蔡大人去吧,晚些时候我会命人把这次会议的总结送去府上,不会耽误监军大人审阅的。”
蔡攸一听心下顿时一喜,立刻起身满脸讨好的笑道,“那……在下先告退了。”
说罢,蔡攸逃命似地转身就走,慌乱下还差点在大门的门槛上磕了一跤,引得满堂顿时哄堂一笑。
郑飞冷冷看着蔡攸的背影,满眼尽是鄙夷。
“就这货色,也敢来我这里当监军?”
话说蔡攸逃离了统帅府一头扎进轿中,等在门外的来自大宋的亲兵一看他如此模样都吓了一跳,在蔡攸的催促下一路急行赶回了监军府,然后马上下令关闭大门,所有亲兵立刻戒备,待安排完这一切他才长嘘一口气返回书房瘫坐于位。
从前只有他威胁别人的生命,而当他自己的生命也遭受威胁时他才体会到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而他在惊恐之余还感到很彷徨,既是为刚刚所受的惊吓,也是为日后再怎样完成朝廷的使命发愁,如今看来,父亲大人给自己制定的计划都肯定没用了,自己只要敢做,小命就将难保,但不做的话,自己这趟不是白来了?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拿出密诏决定先向朝廷叙述此事,却是提笔半日一字也落不下,梁山贼寇刚刚的表现与谋反无异,但自己的表现却也堪称奇耻大辱,就在此时,下人突然呈上来一封信,说是统帅府刚刚差人送来的,乃是今日会议的概要,请监军大人过目。
蔡攸面色一变放下笔,接过信拆开一看却愣住了,只见从信封内取出的并不是什么会议概要,而是……东京汴梁内几处大宅子的地契,以及几张交子钱,足足十万贯的数目。
蔡攸愣愣的看着这些东西,脸上写满惊讶,好一会没有反应,他不缺钱,甚至这次来还带足了许多钱财想用来收买人心,他是惊讶于梁山贼寇此举的目的,随后,他的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面色时而犹豫,时而又有所动。
许久之后,只见他将地契、交子等物随手丢在一旁,并再次在身前铺开密诏,这一次,他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提笔就写。
“臣蔡攸启,郑临风已将各三万兵马置于淄州、青州、兖州、徐州、沂州等地,除此之外并无异状,臣认为,郑临风此举不可不防,我大军应立即完成相应部署,以防万一。臣叩请圣裁。政和六年八月初三。”
当蔡攸在写密诏时,统帅府内,郑飞刚刚沐浴结束,正赤着上身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扈三娘走到床边看他这幅样子不由笑道,“郑郎在想什么?”
郑飞一笑,“没什么……刚从她们那里回来?怎么样?”
扈三娘脱去衣裙只着一件肚兜躺在郑飞身旁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兴奋的说道,“两位姐姐都没事,两个小家伙也很可爱,刚刚都吃饱睡着了……”
“郑郎……”扈三娘的脸不知怎么红了。
“嗯?”郑飞问道,“怎么了?”
扈三娘媚眼如丝,还带着一种莫名地羡慕之色,“我……我也想要个小宝宝。”
郑飞心头一跳,看着扈三娘那似羞似念的样子,禁不住也有些口干舌燥,他朝着不远处的茶桌用力一吹,蜡烛随即被吹灭,屋内瞬间暗了下来……
539,初定京东(1)
从那天受了惊吓之后,蔡攸明显做出了许多改变,这一点从他主动要求将自己的监军府让给郑飞就能看出来,郑飞并没有接受,他对蔡攸说,“蔡大人是皇上派来的上使,地位尊崇,若让上使受了委屈,传到东京,就算皇上不怪罪我们,满朝文武也要说我们天道军不懂事了。”
蔡攸现在可分不清郑飞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了,刚要继续推让,郑飞不容回绝的笑道,“上使大人尽管安心住,你我兄弟相处的日子还很长,这点事情就莫要算计了。日后还要多仰仗蔡大哥在朝中给兄弟我还有天道军多美言几句,让皇上以及满朝文武也知道我们天道军的不容易之处。”
若要放在从前在东京,朝内朝外想跟他蔡攸攀关系的人简直多如牛毛,但真能被蔡攸看上眼的却没几个,能称兄道弟的更是屈指可数,但今日能被郑飞以兄弟相称却让蔡攸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欣喜以及受宠若惊的感觉,尤其是明显听出了郑飞话语中的友好信号更让他自昨夜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放宽了许多。现在他什么也不多想了,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在京东路当一阵子监军,然后父亲蔡京再想办法早点把他调回东京。
总之就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平安!
于是,蔡攸的改变越来越多,郑飞要开会,他就去开会,去了就当木头人,该往心里记的就往心里记,有意见也全部保留;郑飞若向他征询意见,不牵涉原则的他一概同意,有隐患的他一概借口托辞;回到家中,该给朝廷汇报什么就汇报什么,任何多余的、节外生枝的、能够引起不必要麻烦的字他一个也不多说;至于以往什么计划中的拉拢天道军高级将领,架空郑飞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早就统统抛出了脑外。
而随着他的这些改变,他的日子也愈发好过起来,所碰到的麻烦越来越少,开会时的座次也越来越靠前,从第八位升到第五位,又从第五位升到第三位,甚至不久后终于升到了次席。总之,郑飞给他的面子也是越来越多。
搞定了蔡攸,郑飞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在京东路烧起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大规模的惩治不公,为民申冤,争取民心的支持。
由于绝大多数当初在进攻京东东路时俘虏的官员都因为招安还给大宋了,自然无法再对他们进行审判,各地那些劣迹斑斑的豪强恶霸就成了重点惩治对象。
天道军发布公告,百姓们不管有冤还是有屈尽管来报,只要能够查实,天道军一定会给你们做主。当然,也别拿天道军当傻子,谁若是故意诬陷,也要同样严惩。我们天道军只主持公平和正义,无论是平民还是富翁,只要遵纪守法,同样都会得到天道军的保护。
一时间百姓奔走相告,一批又一批陈年冤案得到昭雪,一批又一批当初靠着贪官污吏的撑腰而为非作歹的豪强恶霸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赢得了百姓齐声称赞。
同时,绝大多数老实本分的富农、大户、商人、富翁也并未受到牵连,极大的稳定了京东路的社会秩序,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
第二把火是在京东路进行大规模的“土地改革”,在天道军离开京东西路时,各州共有五十七万余户,人口二百六十余万人,这些人口既是一大笔无价的财富,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郑飞之所以决定带他们走,并非完全出于要给朝廷一个“空路”“空州”的考虑,也是不忍将爱戴天道军的百姓留下,于是,秉着自愿的原则,经过天道军的号召,至天道军完全撤离京东西路时,共有一百八十余万百姓登记在册自愿迁徙京东路,郑飞对他们的承诺是一定会在京东路给他们安排全新的生活。
当天道军掌控新京东路后,原京东东路各州共有户八十一余万户,人口三百七十余万,加上从京东西路迁徙来到一百八十万人口,新京东路的总人口达到了近五百六十万人,其中尚没有土地的总人口估计少说也有两百多万,要给这些人全部安排生计的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进行土地改革迫在眉睫!
郑飞首先下令将已经逃离新京东路的贪官污吏和刚刚被惩治并没收全部财产的土豪恶霸所霸占的土地全部充公进行统计,然后优先分给原京东西路的百姓,可这些土地的数量虽然庞大却依旧远远不够。
郑飞便将目光又瞄向了尚未开垦的大量荒地,尤其是南部山区,规定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开垦荒地,则这块土地就是他的,并且三年不用交租,此举又消耗了大量的人口。
同时,一系列的别的措施同时开展,比如凡是原京东西路百姓可以自谋生路的,皆可以享受免除各种税收三年,比如根据京东东路处于海边的优势,郑飞也鼓励百姓们投身海洋渔业。而经过这一系列措施,绝大多数百姓都在新京东路找到了新的谋生手段。但依旧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口处于无业状态,郑飞冥思苦想又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由天道军出面,大量招聘这些百姓,付给他们工钱,带领他们在新京东路内开展公共工程,比如整修河道河堤、修缮城墙、铺设各州内及州间的道路等等。
终于,庞大的待业人口得到了完全的消化。
第三把火就是大力发展商业,加强与大宋的贸易。
能让大宋解除边境封锁,可以与大宋自由开展贸易本就是郑飞追求招安的最重要目的之一。为此,郑飞明确宣布天道军鼓励发展商业,尊重商人的社会地位,大幅降低商业征税,鼓励商人去大宋将粮草、矿石等等京东路缺少的物资运回京东路。同时,郑飞通过蔡攸接连向京东路周边的宋军发去警告,警告他们不可刁难我们京东路的商人,若发现有谁故意使坏,我们天道军必去朝廷,去皇帝那里告御状,如果皇帝也不管,那我们天道军就自己出马,甚至不惜走出京东路教训那些人,乃至重新爆发战争也在所不惜,我们天道军倒要看看,一旦爆发战争,朝廷会怎么办!郑飞很清楚,现在天道军对任何宋军而言都是招惹不起的马蜂窝,你表现的越狠,他们才会越怕你!
而在进行这三把火的同时,一项同样重要的事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展着,那就是组建天道军的海军!
随着天道军撤离京东西路与梁山泊,原梁山泊水师也必须随之撤离,梁山水泊虽然不是死水,但很不凑巧,周围并无水源流向大海,于是水军旅只能走上岸才能去京东东路,他们告别梁山泊,并一把火将所有的战船全部烧毁。
新京东路几乎有超过一半的面积临海,长长的海岸线从南到东,又从东到北,绵延足足三千多公里!这既是一笔财富,可以带给郑飞和天道军无限的希望。但也等于一条长长的几乎不设防的边境,敌人随时可以通过海路进入京东路。
大宋在原京东东路就设有水师,驻扎在登州,只是随着登州被割让给天道军,登州水师也全部从海路南下逃走了,天道军并不曾俘虏任何一名大宋水兵,也不曾俘虏任何一艘战船。
逃走的登州水师与大宋原本设置在南方的水师就成了天道军的隐患,所以必须尽快组建起天道军自己的海军,保护京东路的海岸线,也防止大宋在海洋上对天道军进行封锁。
而原梁山泊水军旅就成了组建天道军海军的班底,这些水上兄弟各个都是内陆湖泊河流中的高手,海洋对他们来说虽然新鲜,但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加以适应,成为海中蛟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郑飞下令在沿海各州的渔民中大量招兵,在天道军优厚的待遇吸引下,短短时间就招募到了一万多名新兵,加上原水军旅近三千人,达到了近两万人。郑飞将所有人一分为二,分别在登州港以及莱州的胶州湾正式成立了天道军两大水师。
既然是水师,光有人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战船,而且不是内陆湖泊的那种战船,而是要特别适应海洋的战船,原先的战船都被登州水师开走了,开不走的也被他们凿沉了,只能现造船,也直到这个时候郑飞才知道了一件让他差点吐血的事……
540,初定京东(2)
宗泽不愧为一代文武双全的名臣,他经营登州这几年,将登州变成了整个京东东路政治最开明,社会最稳定,百姓最安居乐业,也是天道军在东征中唯一一处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久攻不下的地方。而后虽然他无奈奉旨撤离登州,但他的影响力却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困扰着郑飞。
这份困扰首先是民心,登州百姓究竟有多爱戴宗泽,从天道军到来之后可见一斑,登州也是整个京东路唯一一处百姓对天道军的到来普遍持抗拒态度的地方,当天道军占领登州后仅仅三天的时间居然就接连爆发了三次小规模的民乱,这在天道军的历史上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在以后的日子里,郑飞与天道军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获得了登州百姓的认可。
其次,宗泽颇有些高瞻远瞩,他清醒的认识到了天道军宁可放弃经营半年之久的京东西路六州,也要以六州交换一个登州,并将整个京东东路收入手中的目的。所以在他撤离之前,在没有接到朝廷旨意的情况下,他一方面让登州水师南下,一方面捣毁了登州港所有的战船,这还没完,他更是一把火把登州所有能造大型战船的作坊船厂烧了个精光,并将登州境内所有制造战船的军匠全部带走了,留给郑飞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登州军港,既没有现成的战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建船厂,更关键的是,无人会造大型战船。
郑飞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气的鼻子都歪了,大骂宗泽你妹!当然,他却忘了当初他带领天道军离开京东西路时可也做过类似的事……如今天道军筹建海军是万事俱备,只欠战船,海军至关重要可耽误不得,郑飞当即连下了几个命令,首先是在京东路内大加悬赏招募会造大船的能工巧匠,正所谓高手在民间,宗泽你别以为只带走几名造大船的军匠我就没辙了。
其次,派出大量人手追踪宗泽和登州军的下落,意图找寻到被宗泽带走的那些军匠的下落。宗泽你既然能把人带走,除非你把他们全杀了,或者当成国宝一样重点保护起来,否则你就等着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我们都能从防卫森严的东京把朝廷重点监控的凌振都绑来,再绑你几个小小的军匠还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多耽误点事。
再次,派出大量人手奔赴南方大宋诸路水师的所在地,这些地方既然驻扎着水师,那就肯定也有大量会造战船的军匠,这些军匠地位普遍不高,老办法,把能绑来的全部绑来!
这三个命令发出后,各方人马就行动了起来,至于有没有效果还需耐心等待,目前郑飞也只能暂时让两个水师先用捕鱼的小船进行训练了。
不料,造船军匠们还没找回来,一道来自朝廷的旨意已火速送达了统帅府,那是朝廷要求天道军遵守承诺即刻派出军队去西北对抗西夏军,以及南下助朝廷剿灭岐山贼寇的命令。
原来,从天道军完全占据京东路的这十天里,朝廷在西北又败了一场,再次丢了两州。而西军之所以抵挡不住,究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西夏军此次进犯准备十分充足,打了西军一个措手不及。二是西军主力大将刘法投降了天道军,使得西军既少了一员大将,也骤然减少了五万大军,并且西军的骑军也由于缺少了刘法这员骑帅的指挥而方寸大乱,再无法像以前那样给西夏军带来极大的威胁。三是由于缺少童贯的指挥,童贯主持西北军务十几年,在西北诸军中威信无人可出其右,也唯有他能总领西北全局的战务,让西北诸军彼此通力配合。如今童贯不在,西北诸军群龙无首,无人能服众,各军各自为战,呼应全无,给了西夏军以可趁之机!
为了能缓解西北的不利局面,皇帝已下令派出使节去向西夏表达了停战和解的请求,谁料西夏这次似乎是认准了大宋的软肋,就是不接受和谈,摆明了要趁火打劫,狠狠的在西北大赚一次。
而在南方,童贯大军剿匪已有月余,与岐山贼寇互有胜负,从战局来见,童贯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剿灭岐山贼寇,而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对朝廷也就越不利,岐山贼寇占据的可是大宋的粮仓,一时半会还行,时间久了大宋的粮草就会出现问题。
皇帝与满朝文武急的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想来想去,便将目光看向了京东路的天道军,你们不是说招安后就可以派军帮助我们对付西夏以及剿灭岐山贼寇吗?怎么还不动手?
而从朝廷发来的充斥着焦急、怀疑以及隐隐愤怒的旨意可以看出,朝廷目前已经处于了发疯的边缘,如果天道军再不履行承诺,他们就会认定天道军是在骗他们。
郑飞对朝廷的旨意迅速做出了回应,他将蔡攸请到统帅府对他说,“请监军向朝廷说明,我们天道军绝对会遵守此前的承诺,做好一个藩镇应尽的义务,很快就会派出军队参战。”
蔡攸对此自然欣喜异常,可还没等他致谢,郑飞接着道,“但是,朝廷要我们同时派军去西北和东南同时参战太不切实际,因为天道军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我们现在虽然号称有十八万人,但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新兵,连武器都还没完全的配给充足,现在要他们上战场只能是去送死,同时我们也要留下充足的兵力以防……所以,我们只能答应朝廷派出一支军队,至于是上西北打西夏,还是下东南去打岐山军,由你们决定。”
蔡攸没想到郑飞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就问道,“那请问使相,这支军队能有多少人?”
郑飞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最多三万人,除此之外多一个人也不派,皇上若愿意我立刻就派人,若不愿意,那就只能……”
蔡攸明白郑飞所说的“只能”代表着什么,他立刻将这个情况向东京进行了回报,皇帝与大臣们都很生气,你天道军有十八万人,却只肯派三万人,你打发叫花子呢?但郑飞的“威胁”也让他们倍感胆寒,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跟郑飞翻脸了,否则麻烦会更大!
好吧,三万就三万吧,大宋再一次妥协下来,但要把这三万人投入进哪个战场呢?大臣们各抒己见,赞同去西北和去东南的各占一半且都有充足的理由,皇帝也举棋不定。
这个时候赵良嗣上了一道密奏,他说,“相比西北的危急,东南的情况还不那么糟糕,童大人虽然还没平定东南,但也没让岐山贼寇再蚕食我大宋土地,所以应该把这三万人投入进西北战场。这样做除了有利于西北的战局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西夏人的战斗力更强,让这三万人去跟西夏人打,岂不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可以消耗天道军实力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让皇帝怦然心动,当初梁山贼寇提出做藩镇的条件,满朝皆是一片反对之声,而他劝服满朝文武的一个理由就是正好可以借西北、东南战事的机会消耗梁山贼寇的实力。而赵良嗣今天的话正应了这一目的,东南的贼寇再强也不过是一群乱民,但西夏人不一样,他们派出的都是精锐夏虏,各个强悍无比,让天道军跟他们打,岂不正好是两强相遇两败俱伤的结果?
皇帝拿定了主意,当即下旨,命天道军三万人马急速赶往西北,抗击西夏!
541,赎罪(1)
皇帝的决定本在赵良嗣的意料之中,他有信心相信那绝对是一个让皇帝无法拒绝的理由,但等到派天道军去西北的最终的旨意发出,他还是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此刻他的这般表现若落在皇帝和满朝文武任何一个人的眼中,只怕都会觉得赵良嗣肯定是跟天道军有着莫大的仇恨,否则他又为何要极力促成将天道军派去敌人更强大、战斗更激烈的西北呢?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真正的原因只有赵良嗣一个人知道,他要将天道军往“火坑”里推其实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竟是由于一个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的原因……这一切,都是郑飞请他做的!是郑飞不远千里派人赶在蔡攸的奏折到达东京之前见到他,请他务必促成让皇帝做出那样的决定。
赵良嗣也不理解郑飞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但他还是答应了郑飞的请求。而当旨意发出后,赵良嗣立刻闭门谢客用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想了几天几夜,却还是没想明白郑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此他还大胆的假设了许多种可能,比如,莫非岐山军跟天道军是一伙的?所以郑飞才不让天道军去东南?毕竟他可十分清楚朱武当初可是郑飞的坚定追随者,朱武背叛郑飞的过程又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郑飞这个局玩的可就太大了,他怎么就知道朱武日后在岐山一定能起兵并且纵横东南?他怎么就知道西夏人一定会在他与朱武同时兴兵作乱时攻击大宋?他怎么就知道?
除非他是个神仙,能够未卜先知,否则这一切绝无可能。而且甚至就算天道军跟岐山军真是一伙的,以郑飞与那朱武两人的才智,跟大宋表演一把双簧戏也很容易,根本犯不着把自己的精锐派去西北苦战。最终,赵良嗣放弃了无谓的猜想,虽然他坚信郑飞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一个天大的好处,但他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来到窗边,看着东边的方向轻轻叹道,“郑兄啊郑兄,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西北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赵良嗣之所以猜不出郑飞的目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考虑错了方向,他总认为郑飞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出于各种利益,殊不知,郑飞这一次真的没有考虑任何的好处,他之所以要派军去西北,完全是出于一种赎罪的心理,因为……西夏人的这次进攻他也有份。
几个月前,当朝廷在为东征进行最后的准备时,郑飞秘密派出了朱贵的弟弟,“笑面虎”朱富去了西北并进入西夏境内。
朱富到达西夏后先是故意被西夏军发现,然后亮出身份说自己是来自大宋境内“天道国”的使者,要求见大夏皇帝。
西夏军将这个情况层层上报,先是上报到了当今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弟弟,西夏大将晋王察哥那里。
察哥一听,什么?大宋境内天道国?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国家?但他还是命人将朱富带到了近前。
朱富说,“我是大宋京东西路人,如今我们天道军已经起兵反了大宋,杀得宋军丢盔弃甲,占据京东西路半年之久,大宋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察哥这才明白,回想起安插在大宋的间谍的确曾传回消息说大宋京东西路出了一伙贼寇,大败宋军并霸占了京东西路,他问道,“那你来找我们是想做什么?”
朱富说,“我来是要给大夏国送一份大礼。”
察哥轻蔑的一笑,“哦?大礼?你们这些才攻占一个小小的京东西路不过几个月的贼寇能给我们送什么大礼?”
朱富道,“半个大宋算不算大礼?”
察哥听了当即一惊,沉思片刻便道,“说下去!”
朱富这才说道,“当今大宋皇帝昏庸无能,重用奸臣,搞得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我们才起兵造反。现在他们正准备攻击我们,我们虽然绝对有信心能够打败他们,但我们的统帅雄心并不只此,他还想打败大宋,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所以,我们的统帅想请你们做好攻击大宋的准备……”
察哥又冷笑一声打断他道,“你想让我们帮你们牵制大宋的力量?这不可能!”
朱富摇头继续道,“非也,我们的计划是,当我们战胜朝廷来攻打我们的大军后,我们就会立刻乘胜追击朝着大宋的东京进攻,到时候大宋必然大乱,你们再趁机从西北发动进攻,咱们东西夹击,大宋必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瓜分大宋。”
察哥是西夏当世最杰出的将领,他明白,假如这些占领了京东西路的人真能打败大宋的军队并威胁大宋的东京,对西夏来说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但这也只是出于最完美的假设,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说,这些人如果被大宋打败了会怎么样?他接着冷笑道,“就凭你们那弹丸之地也想打败宋国的军队?我们还是不可能为了你们而跟宋国又起战事。”
朱富回道,“所以我们统帅才只是让贵国仅仅只做好发动进攻的准备,万一我们失败了,你们大不了也只是放弃进攻大宋就是了,一切照旧,对你们也没什么影响。可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你们到时候再仓促准备必会错失良机,日后还能不能还有这样好的机会就难说了。”
察哥被说动了,他将此事上奏给了皇帝李乾顺。
李乾顺是西夏历史上最杰出的皇帝之一,他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如今的西夏在他的治理下国力不断加强,其颇有当时明君的潜质,他听了察哥的奏报也非常的心动,立刻召集起众大臣进行讨论此事的可行性,最终他们认定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他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一场等待,等待京东西路的人打败了宋军,或者他们被宋军打败,就算最终是空欢喜一场也没什么关系,权当是一次调动军队的军演就是了。
于是,李乾顺让察哥告诉朱富,让朱富回去告诉郑飞,夏国答应他们的请求,但不要指望夏国会提前出兵帮助你们牵制宋国,你们只有在真正战胜宋国的军队后我们才会发动进攻,如果你们失败了,我们还会给宋国的皇帝寄去一封祝贺信,祝贺他平定了国内的叛乱。
朱富离开后,察哥随即下令在大宋国的间谍们立刻去京东西路,密切关注京东西路的局势。过了几个月,他就接到了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宋国准备了二十多万大军要进攻京东西路,但这还不是最令他吃惊的,最令他吃惊的是他的老对手,让他和国人一直无比头疼的熙河经略使,“战神”刘法也领军五万离开西北去参战了。
察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在他看来,那群京东西路人肯定是完蛋了,当即有人建议李乾顺和察哥放弃计划,撤回做好准备的大军,以免此举刺激大宋,但李乾顺和察哥却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这个建议,因为他们虽然惧怕刘法,也认为那群京东西路人在劫难逃了,但他们也更加期待奇迹的发生!
结果是,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那些京东西路人居然真的战胜了宋国的二十多万大军,并且不可战胜的“战神”刘法居然也投降了,成为了那些京东西路人的一员!再加上他们已得知大宋的东南也乱了,西北老帅童贯陷身东南泥沼无法脱身的消息,李乾顺和察哥惊喜交加,机会果然来了!他们立刻下令四十万大军对宋国发动了突然袭击!
而这,便是为什么当郑飞在与宋国就招安谈判到关键时刻西夏人会突然来袭的原因,郑飞当然不会真的要与西夏人做什么“东西夹击”、“瓜分大宋”的事,如果他真那样做了,他就是出卖民族的罪人,又何谈什么要立志避免“靖康之耻”的发生,又何谈什么“挽吾汉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要利用西夏人逼迫大宋答应自己的条件,这是一个令他无比痛苦的决定,可他必须这么做!
虽然朱富的行动是一次秘密的行动,只有郑飞自己知道,可西北的确因他而陷入了战火之中,华夏民族再次遭遇了外虏的入侵,战火蔓延之地,必是生灵涂炭。
所以,郑飞才会愿意派出军队去西北参战,他要以此来赎罪,将西夏人赶出西北!
542,赎罪(2)
实际情况是,如果可以话,让郑飞将全部天道军一起派往西北参战他也愿意,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留在京东路的军队越多,朝廷就会越有顾忌,派出去的军队才会越安全,不用担心他们在离开京东路后遭遇朝廷的黑手。
所以,在综合权衡之后,他才给出了三万人这个条件,三万人是一个既能保证相当的战斗力,也能让留在京东路的十五万天道军拥有足够震慑力的平衡点。
而当蔡攸的奏折刚刚出了监军府后,郑飞就已开始做起了准备,首先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派谁去西北。
西夏人以党项族为主体,党项人自古尚武,族人各个彪悍粗狂,勇猛善战,强盛时期的辽国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一次西夏人自以为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几乎是倾尽全力大举进攻大宋,出动了四十万精锐,据说他们的重装甲骑兵“铁鹞子”也参战了,这也是为什么西军抵抗至今节节败退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可不是已经从上到下烂到根的大宋军队,而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一群无比强悍的战士!派军去跟他们交战也是天道军自成立以来最困难最险恶的一战!所以,郑飞必须派出天道军真正的精锐,完成这一次“赎罪之旅”。同时,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检验天道军真正的成色,看看天道军是否真的有实力与强悍的草原强虏一战!
郑飞思前想后,决定派出两员大将带领部下去西北参战,一个是庞万春,庞万春曾在西北待过很长时间,对西北和西夏都很熟悉,而他手中的独立军更是天道军的绝对精锐,战斗力之强悍在天道军中无人可出其右。
另一个就是刘法,刘法本就是西军大将,其更是西夏人眼中永远的梦魇,“刘战神”大名响彻西北,他若重回西北战场,只听其名就够让西夏人睡不着觉了。
郑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吴用,想听听他的意见。
吴用沉思许久后才说,“庞军长和独立军不必多说,他们是我们天道军的骄傲,全军上下也对统帅您忠心不二,两万人全部派出去就是了。但……刘法……还请统帅三思。”
郑飞明白吴用的意思,刘法毕竟刚刚归降天道军不久,即便西军在刘正彦的指挥下对东征军举起过屠刀,但随着天道军的被招安,刘法与西军的背叛大宋以及在背叛大宋后所做的一切都已被赦免了,说起来,刘法与第六军都已是无罪之身,刘法若回到了西北,必会跟西军重新接触,到时候朝廷会不会重新策反刘法,刘法又能不能继续保持对天道军的忠诚这都很难说。
但郑飞也有他的信心,他对吴用说,这个信心就是“尊严”二字,他能够给予刘法和西军大宋所给予不了的尊严!
郑飞曾找过刘法的许多属下谈心,通过他们了解西北,了解西军,而通过与他们的谈话,除了听出他们被河北军出卖的愤怒,也听出了他们对大宋的不满,其中最不满的一点就是大宋对武人的态度,简直就不把武人当人看。
大宋的武人如何不被当人看,看看大宋武人的品级就知道了。
大宋禁军三衙各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与都虞候,其中殿前都指挥使品级最高,为从二品。副都指挥使为正四品,再往下,侍卫马、步两司的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仅为正五品,三名都虞候仅为从五品。
也就是说,整个大宋禁军的高层,只有一个从二品,一个正四品,两个正五品,三个从五品,一双手就能数个来。
再比如说正将,正将是禁军的领兵之将,厉害些的手下都能有数万人马,但不好意思,正将只是从七品,连七品都不算!
这就是大宋军人的待遇,简直低的离谱!有很多为大宋浴血奋战了一辈子的军人,打了一辈子仗,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却到头连个品级都没捞上的也多如牛毛。你可以想象一下,大宋的军人待遇究竟有多低!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宋的军人能有什么地位?更不用说有什么话语权或决策权了,他们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听从文人统帅的指挥,运气好的话能碰上个有军事头脑的,运气不好碰见蠢蛋就是死路一条。
这还没完,大宋的武人流血流汗,拼命保护大宋,但功劳往往都是文人统帅的,文人统帅还会拼命克扣武人的军饷,拼命压榨武人的血汗,把一切可以发财的手段都用上,最后,文人统帅捞足了吸够了,拍拍屁股走人,升官发财去了,武人们却依旧只能暗无天日的继续战斗,继续挣扎在大宋的底层,继续为大宋守护疆土,继续用生命血肉给文官创造战功,继续被压榨血肉,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他们只是大宋的一条狗,用到的时候就拉出来咬一场,用不到的时候就关起来,丢根骨头饿不死就行,毫无尊严和希望可言。大宋的武人们早就对此积怨已深,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如今这些西军将士来到天道军后,天道军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了无比的新奇,天道军的待遇,天道军的尊重,在这里,他们才真正感觉到了身为一名武人的骄傲!
郑飞从他们在与自己交谈中所流露出的深深的感激可以看出,他们喜欢这里,珍惜自己所给予他们的一切,包括尊严!
当然,只有“尊严”还是远远不够的,郑飞还有另外的考虑,首先是刘法的所有家眷都已在京东路了,他做事也要掂量掂量。
其次,经过这段时间的轰炸式“教育”,西军上上下下已被天道军同化的差不多了。
另外,三万西军不可能全部派往西北,郑飞只准备派出一万人,而这一万人的挑选也有讲究,当初刘法秘密回到西北他也只是将自己和几名手下将领的家人接到了京东西路,大量的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家人依旧留在西北。
后来,郑飞派人去西北秘密调查发现随着西军的反叛,大宋搜捕刘法等几名高级军官的家人无果,他们便将怒火发泄到了这些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家人身上,许多人遭受牵连而落难,凄惨无比。
郑飞将这个消息散播开后,西军将士们莫不悲愤到了极点,恨大宋简直恨的牙痒痒,所以,派出西北的那一万人就要重点从这些人里面挑选。
听完了郑飞的分析后,吴用茅塞顿开,表示完全赞同统帅的意见。
543,赎罪(3)
主意已定,郑飞立刻召来庞万春与刘法,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他们两个就要带领部下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征西北与西夏人战斗!
庞万春对此自然是一口就应了下来,拍着胸脯说请统帅放心,独立军保证完成任务!而刘法则是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后才反应过来应了此事,随后,二人一起离开了统帅府,但没过多久,刘法果不出郑飞所料的又折返了回来,脸上还写满了忐忑之色。
“统帅,属下……”刘法很犹豫,支支吾吾的,但最终还是说道,“您能将这件重要的任务交给属下,属下很是感动,属下和第六军全体将士愿为统帅出生入死!只是属下有个疑虑……您就不怕……属下回了西北后……?”
郑飞淡淡的一笑打断他道,“刘帅的意思我明白,但我郑某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放心,我信得过你,等你们去了西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们的忠诚。”
刘法听了这话心头一颤,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赶忙抱拳拜道,“多谢统帅信任!”
郑飞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刘法的身前扶起他正色道,“刘帅,我实话告诉你,我虽给了朝廷两个选择,要么去西北打西夏人,要么去东南打叛乱之人,但我用了别的途径和法子,相信一定能促成朝廷让咱们去西北,所以我才会让你与万春提前做好准备。”
刘法心头一跳,面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郑飞见状继续说道,“你或许也会觉得奇怪,只要不傻就都知道去西北比去东南要危险许多倍,我为什么非要挑最最危险的一个?因为无论我们与大宋如何打,我们与他们终究都是华夏民族的子孙,但西夏人不一样,他们是外虏,他们会屠杀、会奴役我们的百姓!民族有难,匹夫有责,所以我才会选择去西北。你是西北悍将,“刘战神”大名响彻西北,如今你不在那里,西夏人才会如此猖狂,只有你回到西北,我们胜利的把握才会更大!此次我一心要为民族出力,将夏虏赶出我们的国土,所以就算你铁了心要负我,我还是会让你重回西北!”
刘法看着郑飞已是呆若木鸡之状,脸上写满了深深的震惊与……钦佩,他刚要说话,郑飞却摆摆手打断他继续说道,“在你去之前,我只想让好好想明白一件事,你是愿意继续回到大宋去做大宋皇帝与那些文臣宦官手底下的一条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看门狗,还是愿意与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全新的未来,挺起胸脯以自己是保家卫国的武人而骄傲!”
刘法眼中一亮,他没有说话,只是挺起胸膛对着郑飞行了一个标准的天道军军礼!
果不出郑飞所料,几日后,朝廷让天道军派军去西北的圣旨终于传到了京东路,郑飞接旨后没有做任何的拖延,当即就宣布由庞万春的独立军与刘法的一万西军正式组成天道军的西北军,由庞万春任主帅,刘法为副帅,三万大军明日就出发,远赴西北抗击西夏!
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在潍州城前,三万西北军整齐列阵,战旗飘飘,将士们肃容满面,装备齐整,昂首挺胸。
郑飞骑着高头大马行出城门,来到大军之前,一双虎目缓缓扫过大军,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刚毅。
“将士们!”郑飞高声喝道,顿时,三万多双眼睛齐刷刷的都看在了郑飞的身上,所有人都以为郑飞要进行一次鼓舞人心的演讲,都长大了耳朵仔细听着,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错了,只听郑飞接下来喊道。
“我已向朝廷提出了要求,你们出发后,朝廷必须全力供给你们的粮草,各个地方必须让你们顺利通行,提供你们所必需的一切!你们记住,如果朝廷敢让你们任何一个饿肚子,我必直捣汴梁!如果朝廷敢在任何方面刁难你们,我必直捣汴梁!如果朝廷敢对你们使任何坏心思,我必直捣汴梁!你们放心大胆的去,无论何时,也无论在哪里,更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我只要你们记住,在你们的背后永远都有我和十五万战友,以及五百万京东百姓做你们的后盾!”
虽然这段话讲的不伦不类,根本不像是一名统帅在鼓舞将要出征的大军前应该讲的话,但不知怎的,三万将士的心竟同时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力量,给了他们信心以及勇气!
郑飞继续高声道,“别的大道理我不多讲,最后,我只说两句话。第一句,民族有难,匹夫有责!鼓起你们的勇气,拿起你们的兵器,给我把西夏人往死里打!扬我军威,仰我天道军威,仰我华夏军威!”
三万人齐声高喊三声,“仰我军威!仰我天道军威!仰我华夏军威!”
郑飞一挥手,满场再度安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再次高声喝道,“第二句……给老子活着回来!出发!”
三万大军出发了,朝着西北大踏步而去,此一行,壮士一去兮,必复还!
西北军出征的一幕全部都落在了蔡攸的眼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准备去打仗的天道军,那种舍我其谁的威风,那种是生死如无物的勇气,那种长剑一出,天下谁与争锋的霸气都深深震撼了他,他虽不懂军事,却也看得出天道军此次派出的绝对都是最强悍的精锐,绝对没有用什么乌合之众搪塞朝廷,应付了事,他也终于放下心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蔡攸火速返回监军府向皇帝洋洋洒洒写了一本自他来到京东路后所写的最舒爽最痛快的奏折,在奏折中,他描述道,京东路经略安抚使郑临风在接到朝廷的旨意后是如何的震惊,面色是如何的“如丧考妣”,然后郑临风是如何的想派出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军队去西北好应付我皇,而在关键时刻,是他蔡攸“大义炳然”的劝说郑临风,让他“顿感羞愧”,这才决定派出一支真正的军队去西北为皇上效力,并且在自己的极力争取下,大宋叛将刘法也在其中。
奏折写到这里,蔡攸心中那叫一个爽快,这份奏折到了东京,皇帝必龙颜大悦,自己这份白白捡到的功劳就算是落实了,想到这里,蔡攸又不由想道,这还要多多感谢郑临风呀,不过你说这个郑临风是不是傻子?他居然把自己所听说的天道军最厉害的独立军,还有刚刚叛变的刘法都派去了西北,如此一来,独立军必将遭遇折损甚至全军覆没不说,刘法回到西北还极有可能会反水。如果是自己的话,应付一下朝廷就行了,何必如此认真?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才出此昏招?
蔡攸想毕犹豫片刻便再度提起笔来,将郑飞今日在大军出征前所说的话都一五一十的写在了奏折上。
蔡攸的奏折很快就被送达了东京,皇帝看了前半部分果然龙颜大悦,但再往后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直捣汴梁?这是一个大宋的藩镇应该说得话吗?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皇帝不由勃然大怒,忍不住拿起桌上自己最喜爱的一只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直吓得正在堂下的蔡京、郑居中、王安中、张邦昌等大臣一大跳,不知蔡攸的奏折究竟写了什么,竟惹得皇帝如此大怒,全都赶忙跪在地上请赵佶息怒,以免气坏了龙体,尤其是蔡京,数他最担心蔡攸别是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皇帝。
赵佶将奏折给他们看,众人看了也都是面色一变,纷纷痛斥起了郑临风,有的痛斥他是目无皇上,目无朝纲,言可株罪。有的痛斥他的言行充分暴露了他并不是真心归顺的本质,有的痛斥他狼子野心,日后必成祸乱,但骂归骂,却是谁也无法说出一个可以反制郑飞的办法,而且郑飞此举虽然无礼且鲁莽,但却无比清楚的向皇帝和朝廷表明了他的决心:你们可别给我使什么坏心眼子,否则我可不客气!
很快,大臣们骂着骂着,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们发现皇帝的面容并未因他们对郑临风的痛斥而好转,反而是愈发的阴沉了下去。
终于,皇帝冷冷的问向他们,“诸位爱卿,对郑临风,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满堂皆静,竟无一人敢应答。
皇帝很失望,这就是他的大臣们,就是因为他们的无能,才使得自己不得不背弃祖宗家法,接受一个乱贼的招安条件,也是因为他们的无能,才使得自己堂堂天子居然要忍受一个藩镇的威胁!当自己无比需要他们的时刻,他们也无法给出自己一个哪怕不可行的建议!
皇帝长叹一声,慢慢的依靠在龙椅上,话语中充斥着深深的疲倦,“传旨,全力供给京东路三万藩军充足的粮草,沿途州府军县皆不可刁难他们半分!谁敢给朕惹事……必严惩不贷!”
544,赎罪(4)
西夏皇帝李乾顺继位时年仅三岁,朝政一直被母后梁氏以及舅父梁乙逋共同把持,梁后与梁乙逋兄妹依仗梁氏家族“一门二后”的威势,对内扩大母党势力,设事陷害与打击排挤忠臣,牢固地控制朝政大权;对外为了缓和矛盾,效法前朝,仍推行穷兵黩武的战争政策,用不断地对宋朝的用兵,以转移国内危机。年幼的李乾顺几乎成了一个摆设。
发展到后来,国舅梁乙逋的野心越来越大,居然企图控制梁后,图谋篡夺梁后的大权,兄妹之间展开了一场争夺权力的斗争,结果是梁后战胜了梁乙逋,在皇族大臣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的支持下,逮捕诛杀梁乙逋及其家属。只是即便如此,李乾顺也不过是从母亲和舅舅两个人的傀儡,变成了母亲梁后一个人傀儡而已。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永安元年,由梁后发动的一场对大宋的战争遭遇大败,梁后向大辽求援,辽道宗看出梁太后擅权专恣,已经不得人心,不能给予支持,遂遣人至夏,鸩杀梁太后,命年满十六岁的李乾顺亲政,至此,李乾顺才最终摆脱了一个傀儡皇帝的命运。
这段傀儡皇帝的经历既造就了李乾顺坚忍不拔的品格,也养成了他居安思危,谨慎小心的性格,所以当大宋朝廷东征军大败于京东西路,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西夏时,李乾顺虽然极为心动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他还想继续耐心再等一等,等待京东西路那个郑临风趁胜继续进攻大宋的都城后再对大宋发动进攻,但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弟察哥,察哥认为机不可失,等咱们得到京东贼寇进攻大宋都城的消息时,大宋的西军肯定也接到这个消息了,而且咱们如今的军事部署已经暴露了,若再不果断采取行动,等大宋的西军做好准备,机会就可能白白错失掉!
只不过,有一个原因察哥并没有说出来,这是他的一个秘密,察哥率领西夏军跟大宋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不怕那个统领西北宋军的宦官童贯,他也不怕什么种师道、折可求,他只怕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刘法。
元符三年,宋夏平夏城大战,西夏三十万大军大举进攻大宋,当时,那是崭露头角的察哥作为一军之长所参与的第一次大战,在田家堡一战中,他亲率精骑五千偷袭根据确凿情报只有不到一千骑的宋军,但就是在那场战斗中,那一千宋兵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尤其是一员自己从没没见过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将领,那人带着几百宋兵居然能在五千西夏精骑中几进几出,一场原本板上钉钉的胜利最终毁在了那名大宋年轻将军手中,自己只能仓皇带着部下逃跑,而后更是被那年轻将军一路追杀,一直追出一百多里,期间自己差点就成了那人的刀下之鬼。
最终清点人数,五千精骑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千骑!那是察哥刻骨铭心的一次惨败,后来他才得知,那名大宋的将军叫做刘法,一个跟自己同年同岁的人!
察哥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祈求老天能让这个叫做刘法的人活下来,他要在以后找他报仇,在战场上战胜他,一雪前耻!
老天爷并没有让察哥等待太久,几年后,崇宁五年,宋夏再一次爆发河湟大战,此时的察哥已经成为了西夏军中的主要统帅之一,在一次军事部署中他意外听到了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刘法!那个刘法果然还活着,而且如今也已成为了大宋的一名正将,此刻正带领不足一万人在会州一带活动。
察哥兴奋异常,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当即率领五万大军奔赴会州,他要全歼这一万宋军,更要亲手砍下刘法的头颅!
但结果却是更加的残酷!他再一次被刘法打败了,甚至连过程都与上一次一样,一样的耻辱……!他再次被刘法在屁股后面疯狂追杀了几百里,五万大军最终只逃回来了不到一万人。
自此之后,刘法的威名响彻西北,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察哥惨败的基础上,刘法这两个字从此成了察哥的梦魇,他真的怕了,他甚至怀疑这个与自己同年同岁的刘法是上天故意派来折磨他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察哥将刘法视作了也许是自己终将一生的敌人,而且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
这是察哥的秘密,一个他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的秘密!
而现在,他居然听说在他眼中不可战胜的刘法竟被京东西路的那些人给打败了,并且刘法还投降了,察哥惊喜交加,那个刘法终于消失了,终于彻底的离开西北了!此时不进攻又更待何时?!
李乾顺被察哥说动了,当即下令察哥为三军统帅,指挥四十万大军对大宋发动了自他继位以来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察哥没有让李乾顺失望,在他的指挥下,四十万大军势如破竹,把准备并不充分的大宋西军打得节节败退,短短时间就连下几州,取得了许久未曾取得的接连大胜。而大宋的反应也似乎在验证察哥的正确,大宋西军孤军奋战,并未得到来自大宋的任何支援!
此时的察哥就骑着马看着不远处的凤州,凤州城下,厮杀正在最浓烈之处,虽然凤州的宋军表现的很顽强,但看得出,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天黑之前拿下凤州应该不是问题!
察哥笑了,只要再拿下凤州,偌大一个秦凤路就拿下了一大半,战况之顺利已经完全超出了当初的设想!虽然他在不久前刚刚得到一个令他颇有些惊讶的消息,那就是引得自己攻打大宋的京东西路人居然接受了大宋的招安,成为了大宋的一个藩镇。
察哥明白了,自己被那群狡猾的京东西路贼寇给利用了,他们根本没有按照约定朝大宋的都城发起进攻。不过那也没关系,经过那群贼寇一闹,大宋如今已经方寸大乱,自己还是因此而占得了许多先机,至今顺利的战况就很能证明这一点!
“传令下去,大军加把劲,争取天黑之前攻进城去……”察哥的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因为他明显看到城墙上的宋军莫名的欢呼起来。
这是……?
察哥很快就发现了原因,只见在凤州城的东南方向突然扬起了满天黑尘,大地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察哥面容募然一变,他很清楚,这是要超过万人的大军才会有的声势。
自己在那个方向可布下了五千人马准备截杀从凤州逃跑的宋军,难道……自己那五千人已经败了?所以才能让宋军的援军来到这里?
但察哥随即冷静下来,嘴角还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如今在凤州城前自己可有十几万大军,无论来的宋军援军是谁,有多少,都不过是徒给自己增添战功罢了!
正在此时,他发现一骑正在从东南方疾驰而来,来势匆匆,惊慌至极。
察哥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暗道手底下这群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战场之前如此惊慌算什么样子?!
正思索间,那骑已到了近前,并翻身下马急冲过来,察哥一看清那人的样子心中更加恼怒,此人他认得,正是奉命埋伏在凤州城东南的伏兵将领嵬名阿多,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满脸惊慌,军甲凌乱,整个就是一副败军之像。
“阿多!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察哥怒道,“东南边怎么回事?!来了多少宋兵的援军?!”
“王爷!”嵬名阿多一下子跪倒在地惊慌急道,“宋军来了……来了……”
察哥已经忍不住想拿起鞭子抽他了,宋军就算来上十万大军又如何?!至于如此惊慌的连话也说不清吗?!
“刘法回来了!他来了!”嵬名阿多终于喊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恐惧。
刘法!这个名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劈过察哥的耳边。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察哥惊呆了,他猛地反应过来重新看向东南。
只见,东南万马奔腾,一面大旗迎风飘扬,上书“天道”二字。
大旗下,两将绝尘而来,其中一人……似乎是……刘法!
545,畅销产品
送走了西北军,京东路再度复于平静,郑飞下令各地天道军要一方面勤加训练,一方面加强对各地的治安,维持各地的稳定。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原京东西路的迁移百姓都已在各地安顿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原京东东路的百姓通过一系列的现象也切实感受到了天道军跟原先的朝廷官府不一样的地方,也都渐渐的接受了天道军。总之,各地百姓安居乐业,都在为未来而努力着。
由天道军出面雇佣的劳动力大军也在京东路各地干的热火朝天,所开展的几大工程中数“修路”这个活干的最漂亮。郑飞说,“要致富,先修路。”在这句话的指引下,各地都把修路放在了首位,以至在未来的几十年间,京东路的“路”好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别的地方要三天的路程,在京东路只要一天就能走完。
与大宋的贸易进展的也比较顺利,在郑飞的威胁下,京东路周边宋地的官府与军队都不敢使坏,京东路的货物顺利的运到了宋地,并顺利的换回来了大量京东路所必须的物资。
登州与胶州湾的海军训练情况也很顺利,虽然没有大船,但靠着一些小渔船也能勉强开展训练。
派出去寻找造船军匠的行动也进展的颇为顺利,根据已经传回来的消息,几路人马都已顺利找到了宗泽和登州军的下落,发现了被宗泽带走的几十名登州港造船军匠的踪迹;找到了南方诸地海港的造船厂,已基本锁定了一些技术高超的造船军匠;找到了正身处东南的孟康,并已摸清了他的行动轨迹;几路人马都在为“绑架行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只待找到机会就能下手将孟康和军匠师们全都“绑”回来。
而郑飞也没闲着,他亲自抓办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凌振的火器院。郑飞明确的告诉凌振,“我不在乎钱,你需要什么我全都可以满足,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合格的火器!”凌振身为当世成就最高的火器师,却并未在东京火药局得到应有的重视,郁郁不得志已久,如今来到京东路后,眼见郑飞如此重视,待遇如此高,各种自己所希望的东西都得到了满足,他的心情也渐渐由刚开始时被“绑架”的郁闷,逐渐转变成了一种如鱼得水的爽快。同时,郑飞用他那超越历史的头脑,将许多未来才会有的火器理念说给了凌振,直让凌振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不用郑飞交待,自己都主动投入进了新式火器的研发和制造中去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有几样他新研发出来的东西呈现给郑飞看。
第二件就是有关石油,郑飞绞尽脑汁回想起以前所学的地理知识,大体在青州的黄河入海口附近划定了一个区域,派出大量的人手去那里找石油,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在那里寻到了一块盛产石油的地方。
郑飞推测,这块地方极有可能就是一千年后的“胜利油田”所在地,郑飞便也将这块地方命名为了“胜利油田”。
随后郑飞招募了当地会采油的大量百姓,正式成立了“石油院”,专门负责开采石油,虽然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只能开采地皮表面的少量石油,但产量也足够多了。
郑飞又招募了大量的能工巧匠,在利用自己超前的知识对他们讲解了石油的种种特性以及希望他们能够利用石油实现哪些用处后,这些能工巧匠们便开始了华夏民族,乃至整个世界对石油的第一次系统的研究,虽然暂时还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但郑飞相信,发明了四大发明的伟大的华夏人一定能够创造出一个新的奇迹!
第三件事则是源于每个人所必不可少的一件需求,那就是……拉大便。
郑飞自从来到古代后有一件事就一直困扰着他,那就是每次拉完大便后要用什么来擦屁股,对此,他最先请教的是渭州肉脯的伙计张安,张安告诉了他一个令他很恶心的答案,“擦屁股?拉完大便要擦屁股的吗?”从此,郑飞禁止张安往自己家里坐。
然后郑飞又去问了鲁智深,鲁智深的回答更恶心,“洒家每次都用手啦!”从此,郑飞拒绝再跟鲁智深的手有任何的接触。
后来郑飞问了越来越多的人,得到的答案也是千奇百样,除了“不擦”与“手”,粗俗点的会用草叶、用树叶、用绳子、用自家养的猫狗,条件好一点的则会用布、用水、用厕筹(厕筹:古人将木头、竹片等打磨光滑,大便后用来擦拭污物,擦完用水洗净,可反复使用,乃古代文明人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郑飞也试着用过厕筹,擦的干净与否暂且不说,对用惯了柔软舒适吸水强的“卫生纸”的郑飞来说,这种又硬又不吸水的东西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为什么不用纸呢?后来郑飞才知道,虽然造纸术在当代已经极为成熟,但纸张对古人而言还是一种颇为高级的东西,价格较贵,比如说写错了的和写的不好的废纸甚至都不能乱扔乱用,而是要要毕恭毕敬的在“惜字亭”烧掉,更别说用纸来擦屁股了。
郑飞可不管这一套,他还是偷偷买了一些纸裁成合适的大小用来擦屁股,只是他试过了许多种纸,但不是太硬就是太薄,而且吸水性还是不好,只能勉强使用。
郑飞一直想制造出一种既柔软,又硬薄适中,且吸水性很好的专用厕纸来解决大便问题,但因为一直忙于行走天下,即便后来上了梁山后也没闲下来,此事就一直没有着手去做,如今在京东路安顿下来,郑飞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真能制造出那种纸来,在解决自己使用的同时,是否也可以推广开来,用它来赚钱呢?这种舒适的厕纸一旦能被人们接受,谁还愿意继续用那种又凉又硬的木头片子?
郑飞说干就干,他将京东路内所有的造纸师傅集中起来,向他们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造纸师傅们对此都是惊奇不已,但郑飞既然下了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几十口子人便开始集思广益,结合自己几十年的造纸经验,在经过大量的反复的试验后,终于制造出了那种类似于郑飞要求的纸。
郑飞试了试,感觉还真不错,但这种纸也有个缺点,就是制造工艺颇为复杂,造价也较高,不利于大规模生产。于是郑飞便再拨下一大笔钱给这些师傅,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降低造价,在金钱的刺激下,师傅们再次经过反复的试验,在将那种纸中的许多价值较高的原材料用廉价的稻草、树皮等物按合适的比例替换后,终于,一种造价比较低廉且基本符合郑飞要求的纸被制造出来了。而且这种纸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因为吸水性太好了,十分不利于书写,这也是郑飞的要求之一,他就是要用此来将这种纸和书写纸分开,以防某些人认为这是糟蹋纸而加以抵制。
郑飞先将这些纸拿回家让李清照等人使用,她们都是非常的满意,郑飞做出决定,正式在京东路成立了造纸院,专门大量生产这种纸,并将其命名为“舒纸”,结果这种纸一经推出,因为它并不昂贵,也用的的确很舒服,果然受到了百姓的欢迎,在各地都是被抢购一空!
郑飞随后便将造纸院的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并且开始将这种纸往大宋输出,果不出所料,这种纸在京东路周边的大宋各地也极受欢迎,并且开始迅速的以京东路为中心向整个大宋蔓延开来,短短时间内就成为了热销全国的产品。
虽然有许多老学究和顽固分子极力抵.制这种东西,认为这种东西是在玷污神圣的纸张,但他们的反对之声很快就被更加猛烈的赞叹声压制下去了,人们都说,这种纸又不能用来书写,不能书写还能干嘛?当然是擦屁股了。
搞到最后,老学究们也偷偷买来了一些使用,并一发不可收拾的彻底爱上了“舒纸”。
“舒纸”迅速成为了京东路输出大宋的绝对物品,也为郑飞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赚来了大量的财富,换回来了大量的粮草以及各种物资!
郑飞尝到了甜头,他又将目光瞄准了别的“超前”的产品,一时间,各种奇怪但却非常实用的东西接连被制作出来,比如肥皂,比如牙刷,几乎每制造出一种东西都会迅速成为整个大宋最畅销的产品,京东路也靠着这些东西迅速的富裕起来。
546,借刀杀人(1)
郑飞除了亲自抓办着石油、火器与造纸三件事,最让他牵挂的还是西北的局势的发展,牵挂着三万名兄弟的安危!
依靠信鸽,虽然东京汴梁比京东路要距离西北近很多,但郑飞得到最新战况的速度却不比东京慢多少,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快一点点,一条条的最新战况显示,随着庞万春和刘法的三万人马进入西北战场,果然对西北的局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先是在秦凤路杀进凤州城,帮助凤州的宋军抵挡住了十几万西夏军的猛攻,终于止住了大宋接连丢失城池的颓势。而后,西夏军对凤州久攻不下,渐现强弩之末之势,庞万春与刘法抓住时机,在一天夜里,由刘法亲率天道军五千精骑夜袭察哥大营,杀得察哥大营大乱,庞万春紧接着率领两万五千天道军与一万凤州宋军一起杀出凤州城杀向西夏军,西夏军大乱,被天道军斩敌无数,自身也在混乱中相互踩踏致死无数,天道军与宋联军一举将十几万西夏军杀退几十里,取得了自西北战事爆发以来大宋方面的第一场胜利!
接下来,庞万春与刘法的大军就成了整个西北战场的一支奇兵,他们拒绝听从任何一方宋军的指挥,根据最新的战况随心所欲的奔袭在整个西北战场,一会出现在秦凤路,一会又出现在永兴军路,一会却又突然冒出在了西夏军的后方,就像一只在黑暗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吸血蝙蝠,总是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一个最关键的地方狠狠的咬在西夏军的身上,猛吸一口鲜血,西夏军被扰的烦不胜烦。
尤其是在渭州一战,刘法重遇老部下七万人马,关键时刻,七万宋军做出了服从老帅刘法命令的选择,刘法指挥七万人马,与庞万春率领三万人对已经败退到此的察哥大军进行了一次大决战,一举击溃察哥大军,察哥仓皇逃跑,若不是七万宋军担心宋廷的责罚而没有听从刘法继续追击的命令,说不定就能一举抓获察哥。
宋军也终于因此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诸路西军重新趁机集结起来,对西夏重新形成了牢固的防御,西夏的进攻势头骤然停顿。
至郑飞接到最后一条战况消息时,三十五万西夏军与三十万宋军已在西北形成了焦灼的对峙,宋军正在酝酿一场大反击!
同时,不出郑飞所料的是,西军果然主动与刘法进行了接触,但刘法要么拒而不见,要么坚持无论如何也要庞万春在场时才见,并且他数次公布西军写到他的密信,搞得西军颜面尽失。
至于西夏军方面也渐渐搞明白了为何战场上会出现一支与宋军完全不一样的军队,也知道了为何刘法会重归西北。
当李乾顺与察哥明白这一切居然都是那些当初曾信誓旦旦与他们约定“瓜分大宋”的京东贼寇搞得鬼时,他们气的肺都快炸了,他们明白了,自己被坑了,不但白白当了京东贼寇的枪不说,反过来还被京东贼寇咬了一口,搞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李乾顺与察哥随即派人在阵前大肆宣扬当初京东贼寇与他们秘密谈判的事,但大宋西军与天道军听了都是一点也不信,都认为这是西夏人使得反间计,意图分化大宋西军与天道军。
天道军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认定了西夏人真是无耻,我们统帅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天道军在这种“谣言”的刺激下更是同仇敌忾,将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到了西夏军的身上。
郑飞很满意,庞万春与刘法果然都没有让自己失望,他们的表现也证明天道军果然不仅可以战胜腐朽的大宋禁军,更是与强悍的西夏军作战也能不落下风。同时,西夏的局势也让郑飞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愧疚之感减轻了许多。
西北局势的变化也迅速的传到了东京汴梁,但令人意外的是,皇帝与大臣们并未因已经扭转过来的战局表现出过多的欢喜,相反,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样子比前段时间宋军节节败退时的反应更加压抑,也更加难看。
因为三万天道军在西北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实力简直是太惊人了,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更粉碎了他们寄希望于利用西夏来消耗天道军实力的计划。
虽然此刻这三万天道军是在为他们、为大宋而战,但这并不能改变这三万天道军并不是他们自己手中军队的事实,也就是说,今天他们能为大宋而战,明天也许就能向大宋开战!
更可怕的是,在京东路还有十五万天道军,如果那十五万天道军也都和这三万天道军拥有一样的战斗力……大宋又有谁能挡得了他们?!
皇帝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已经有连续十天不曾去找过李师师,也有十天不曾踏足过花石园,他甚至还有一次在梦中惊醒,他梦到他坐在龙椅上上朝,宦官喊了“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后,就有一个人从大殿外往里走,朝着他一步步接近,他连声呵斥,但那人就是不停下,而且虽然堂下两边都站满了群臣,却也无一人出列阻止那人,终于,那人来到了龙椅前,朝着他伸出了手……!
皇帝猛然惊醒,才发觉满身已是冷汗淋漓,虽然在梦中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他知道,那个人就是郑临风!
皇帝连夜召集起一群大臣,如同疯了一般要他们立刻给自己献计献策,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出声,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梦中的情形,皇帝面容暮然变色,他刚要发怒,但就在此时,一个人走了出来说道,“臣有一策!”
皇帝大喜,定睛一看,原来是老臣蔡京!
“蔡爱卿,你有何策?快说来听听。”
蔡京一字一句冷冷道,“臣想……借刀杀人!”
皇帝一愣,随即惊道,“借刀……杀人?!”
蔡京慢慢说道,“圣上,其实您所担忧大可不必,我已接到蔡攸家书,他在信中说,此次那郑临风派往西北的军队乃两部分组成,一部是郑临风的亲卫军共两万人,名曰独立军,一部是我朝叛将刘法共一万人。那独立军确实是郑临风手中的绝对精锐,战斗力之强在京东藩军诸部中无人可出其右,而那刘法亦是西军老将,久战西北,对西北和夏人都极为熟悉,有这两军配合,加之夏军在此前一直都在打胜仗,难免犯了骄傲自满与轻敌的毛病,所以他们能打胜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留在京东路的十五万藩军,比这三万人马要弱上不少,不足为虑。”
皇帝听了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果然安稳不少。
蔡京继续道,“臣猜测,此次郑临风之所以敢派出他的绝对精锐,他就是想用一场胜利来向咱们证明他的强大,说白了,他就是要让咱们对他产生顾忌,咱们越顾忌,就越不敢对他下手,他也就越安全。”
皇帝再次点了点头,面上已有了些许的笑意。
蔡京说到这里语气一转,“圣上,您可记得自唐末至我朝建立,天下为何动乱百年,叛乱四起?”
皇帝回道,“当然知道,还不是因为藩镇林立,手握兵权的藩将屡次犯上作乱,这才祸乱不止?所以本朝太祖太宗才会立志不立藩镇。”
蔡京点头道,“圣上圣明,如今咱们虽迫于无奈立了郑临风为藩,可那郑临风的手下诸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手握大权的藩将?如今他正好也给了咱们一个机会,待到西北战事结束,皇上可以犒赏三军的名义让那庞万春与刘法二人来东京领赏,到时候圣上可亲自接见他们,金银财宝、高官爵位尽数封赏,他二人承蒙圣恩,定感激涕零,若能生了归属之心自是更好,就算不能,也能给他们二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同时,圣上对那郑临风还要只字不提,或者仅仅只是小小封赏意思一下。如此一来,那郑临风必心生妒意,且会对庞刘二人产生怀疑,咱们日后再故意派人去京东路散播一下谣言,要么郑临风对他们二人下手,要么他二人为求自保而起兵造反,到时,京东必自乱!就算那郑临风能稳住阵脚,也必元气大伤!”
皇帝心头骤然大喜,龙颜大悦直道,“好好好,好一个借刀杀人!”
547,借刀杀人(2)
政和六年十一月底,西夏军不但未能按计划在大雪来临前结束在大宋西北的战斗,相反,四十万大军已折损了近十五万人,且已在大宋的猛攻下相继失守河州、巩州、环洲等地,西夏皇帝李乾顺无奈宣布退兵,西夏军重新撤回西夏境内,大宋西军顺利收复边境线上最后几个州县,西北战事在爆发半年后正式结束。
不久,朝廷降下旨意,宣种师道、折可大等西军将帅,以及天道军庞万春、刘法二人共同进京接受封赏。
种师道等西军将领接到圣旨后很快就赶赴了东京,庞万春与刘法二人却没有立即行动,他们一面以提防夏军卷土重来的名义就地休整大军,一面往京东路发出急信,请示郑飞应该如何应对,又过几日,朝廷再发急令让二人入京,二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开拔往东京行去,一路尽量慢之又慢。
终于,当行至京畿路均州地界时,京东路传回了消息,郑飞只回了一句话,“尽管去,给什么拿什么。”
庞万春与刘法二人看了之后相视一笑,这才率领大军全速往东京方向赶去,待来到距离东京三百里的汝州时,朝廷圣旨又到,命令天道军大军停在这里,只准庞万春和刘法二人带领少量护卫兵进京。
一日后,庞万春与刘法抵达东京,接着就被召入宫中。
当来到宫门外,正巧遇到也刚刚接到旨意要进宫的种师道等人。种师道等早就已于十余天前便到达了东京,只是一直侯在东京城内并未曾获得召见,今日突然接到旨意要召他们入宫,这才匆匆赶来,结果来到宫门一遇见庞万春和刘法二人,众人嘴上虽然都没说,可心里都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来到东京这么久都不曾获召,原来是在等这二人。
战场上讲究的是实力,天道军早已凭借在西北战场的浴血奋战以及所发挥的巨大作用赢得了大宋西军的尊重,但即便如此,西军诸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都暗付朝廷真是太偏心了,只为了等他们就要让自己人干等着,如此厚彼薄己所为何故?
众人见面打过招呼就一起进了宫,与种师道、折可大等人进入皇宫后的谨言慎行相比,庞万春一路上却是好奇而兴奋的左看右看,因为进皇宫对他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事,以前只在听戏时听过皇宫是如何如何好,现在当然得看个仔细。
刘法倒是来过两次,而经过在西北五六个月的并肩战斗,他二人也已结成了忘年之交,彼此都十分佩服对方在战场上多表现出来的大无畏的勇气以及高超的军事指挥能力,刘法便一路为庞万春做着向导,二人有说有笑的行在宫中,轻松至极如同逛街一般。
而这一幕落在种师道等人眼中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他们看来,庞万春如此表现倒也好理解,可刘法也这般表现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看得出,刘法并非是在故作张狂,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轻松与自信。
众人都不禁奇怪,这刘法自从背叛大宋投降于梁山贼寇后究竟都经历过什么?是什么让一个虽在战场上气吞山河,但在朝堂上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的前大宋高级将领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什么让他在西北时斩钉截铁的回绝了大宋的一切拉拢行动,死心塌地的追随一伙贼寇?是什么让他敢如此张扬身为一名武人的狂傲?!
种师道收回看向刘法的目光,不知怎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羡慕,他也不由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一幕,那一天,他在深夜以老友的身份强行拜访刘法,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他重回大宋,重新为大宋效力。
但刘法自始至终都只是很冷淡的看着他,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目光,似是悲怜,又似是同情,这种目光让种师道很不舒服,他终于有些动怒了,既是为这目光,也是为老友的执迷不悟,他忍不住站起来激动的朝刘法怒喝,“刘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梁山贼寇究竟给了你什么?高官厚禄?还是荣华富贵?难道那些东西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晚节不保,放弃一辈子生死拼杀换来的英名?!”
刘法只是站起身来,越过种师道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种兄,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是贼寇,而是大宋的藩军,是与你们这些日子并肩战斗的三万大宋藩军中的一员。你问我在天道军得到了什么,那好,我告诉你,我得到的只是两个字,尊严!好了,时辰不早了,种兄请回吧!”
“尊严……?”种师道抬起头看着前方逐渐接近的皇宫大殿,不由轻声念了几遍。
“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啊!”突然响起来的一声尖细嗓门的喝声惊醒了种师道,他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宦官正叉着腰指着一个人满脸怒色的叫喝着。
那宦官是谁种师道并不认得,可那被骂之人他却知道,乃是永兴军的一名正将,名叫黄兴业,此人在此次大战中表现极为勇猛,一天夜里率一千骑敢死军偷袭夏军粮营,烧毁了夏军一大批粮草,一千骑最终只逃回了不到两百骑,此番也蒙恩获召入京接受封赏来了。
只是看这太监满脸怒色,黄兴业又惊慌满面的样子,莫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种师道正疑惑间,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只见从那宦官旁突然又冲出来一人扬手就给了黄兴业一巴掌,然后朝着被打蒙了黄兴业尖声喝道,“看什么看!哪来的野军汉子,你知道你刚刚撞的是谁吗?!还不快给梁爷爷跪下磕个头!”
种师道心中陡然一怒,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士怎能受此奇耻大辱?!但他刚想动,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种师道转头一看,只见拉住他的原来是折可大。
折可大朝着种师道摇摇头,低声道,“那人我认得,是梁……隐相的干儿子,梁辰。”
种师道这才恍然大悟,隐相就是梁师成,他的干儿子梁辰?!自己这几日在宫外时已听说过此人,据说此人因为也姓梁,进宫后又处处巴结梁师成,便被梁师成收了做干儿子,此人靠着梁师成撑腰,在宫内外狐假虎威鲜有人敢惹。
种师道重新转过头来,只见黄兴业满脸通红的愣在当场,正惊慌而无助的看着这边,别看他在战场上是个不要命的勇将,但他第一次入宫,本就十分惶恐,如今又遭宫里人欺辱,即便满腹愤怒也不敢随意发出,又不愿真的下跪遭此一辱,也就只能愣在当场寄望于这边几位上司来给他解围了。
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些当初在战场上能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上司们,现在却都只是底下了头去,不敢言语分毫。
种师道咬咬牙,挣脱折可大的手几步走到近前朝着梁辰拱手赔笑道,“梁公公,请息怒,他初次进宫,乡村野夫不懂事冒犯了公公,请公公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他这一次吧。”
梁辰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番种师道,阴阳怪气的说道,“嗯?你是谁?”
种师道继续赔笑道,“在下西安知州种师道。”
“哦……”梁辰斜眼看着种师道冷冷笑道,“原来是知州大人,咱家有理了,不过,再头一次进宫也长了眼吧,宫里这么大,他为何偏偏就往咱家身上撞?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咱家的身子现在可还疼呢。”
种师道眼见他不给面子,心中一急不由道,“公公,圣上可等着召见我等,您看……?”
谁料,此话不说则已,一说出来,梁辰的脸色陡然一变。
“呦~!拿皇上压咱家?咱家好怕啊!小李子,走,咱们回去,皇上待会若问起茶怎么还不送到,你记得让我干爹向皇上诉冤,就说我被撞伤了,这才耽误了圣上饮茶。”
说罢,梁辰朝着种师道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548,借刀杀人(3)
眼见梁辰如此说,种师道心中顿时一惊,虽然明知道这是梁辰故意说谎拿梁师成来压他,却也不敢不当真,他赶忙拦住梁辰又是赔笑了一阵,梁辰这才冷笑一声道,“若要咱家伤好的快点也容易,让他给咱家磕三个响头,叫三声梁爷爷,这事就算过去了。”
种师道听了只觉怒火中烧,真恨不能当场一拳打翻这无耻阉人,但他却也只能暗暗咬咬牙朝着黄兴业摇了摇头,黄兴业见状痛苦的低下头去,步履沉重的来到梁辰的身前。
梁辰冷笑着背起手来,脸上是莫名的快感,他因家贫净身入宫,虽然靠着梁师成享尽了威风,但丢了男人的“根”依旧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对他来说,越是威武的男人,尤其是阳刚之气十足的军汉一类的人给他下跪叫他爷爷他就越开心越满足,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不只是他,更普遍存在于许多太监之中。
黄兴业满脸涨红,写满了屈辱,他在犹豫,他在挣扎,他不久前还在为国为朝廷浴血奋战,一次次死里逃生,此刻却要对着一名太监下跪喊爷爷,他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这边,梁辰见黄兴业迟迟没有反应,面色又是一变,暗道一名小小的从七品正将也敢无视自己的尊威?!
不过,对方越是有这种反应他却越是兴奋,心中暗道,“你越有骨气,我就越羞辱你,别以为你有根就了不起,还不一样要拜倒在我的脚下?!”
“怎么?还让本大爷教你不成?”梁师成狞笑一声慢慢举起了自己的手,瞄准了黄兴业的脸……
种师道与折可大等人都低下了头,不忍见为国奋战的边疆将士受此一辱。
可就在这时,“哎呦!”一声痛苦突然响起,众人抬头一看,瞬间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只见刚刚还威风的梁辰已经抱着肚子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又被一人一脚踹倒,那人随即一脚踏在他胸上指着他就是一声怒喝,“无耻阉货,简直欺人太甚!”
所有人都看傻了,并不只是因为梁辰被打倒在地,而是因为踏着梁辰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刘法!
周围的太监、大内禁卫一看梁辰被打倒正要上前,就见又有一人冲了出来挡住了他们,此人二话不说只两拳就放倒了一名太监和一名禁卫,然后把手往身后一背杀气凛凛的高声喝道,“天道军庞万春在此,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来!”
他虽只有一个人,但给人的气势却如同有千军万马一样,太监与禁卫们都是心底一颤,再不敢上前半分,只是把庞万春、刘法与梁辰三人包围了起来。
梁辰惊恐的想起身,刘法冷笑一声脚上一用力,梁辰痛叫一声再度躺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看着刘法怪叫道,“你……你是谁,居然敢打我!我让我干爹……”
“去你一妈的干爹!老子打得就是你!”刘法说罢撸起袖子就是对着梁辰一阵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痛骂,“我打死你这无耻阉贼,狗仗人势的东西!我打死你这无耻阉贼,没有将士们在前线的浴血拼杀,你这狗东西哪还有命在!我打死你这无耻阉贼……”
这一阵拳脚直打得梁辰哭爹喊娘,发出了如杀猪般的惨叫!
痛快!真是解气啊!
种师道、折可大,还有黄兴业等人脸上无比清楚的写明了“痛快”两个字,梁辰的惨叫听在他们耳中只比最悦耳的天籁之音更加动听。
不过眼看梁辰被打得出气多过进气,种师道等人也怕出事,赶忙上前拉住刘法。
“刘帅,刘帅,别打了,小心出人命!”
“都别拉着我,老子以前受够了这帮阉贼的鸟气,现在老子可不怕,咱们拼死拼活的杀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来遭受这帮狗贼的羞辱?!我呸,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刘法虽暴怒,却禁不住种师道等人人多力量大,还是被他们架走了,庞万春冷哼一声转身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走,周围的太监、禁卫这才敢上前扶起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披肩散发的梁辰,梁辰一声一声的呻吟着,歪着嘴一把抓住一名太监的手哆哆嗦嗦的说道,“快,快去告诉我……干爹!”
种师道等人渐渐都在刚刚的痛快中冷静下来,脸上不由升起了几分的担忧。
刘法见状哈哈笑道,“诸位兄弟莫怕,有什么事尽管推到我老刘身上!”
接下来,庞万春、种师道等人终于到了大殿,从殿外远远往里看去,只见皇帝坐龙椅高高在上,殿内两侧各立群臣。
众人在殿外整了整衣冠,只听太监一声唱诺,这便列队鱼贯而入,对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笑容满面,简单说了几句,对众将为国拼杀,击退夏军大加褒奖,随后,太监张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高声朗读起了对众人的封赏。
既是封赏,按照惯例自然应是根据功劳和封赏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宣布,众将都以为最先获得封赏的应该是种师道、折可求等西军主要将帅,却不料,从张迪口中说出的第一个封赏居然是给庞万春的。
“京东军都统制庞万春,骁勇善战,功盖诸军,我大宋能有如此猛将,朕心甚慰,着封辅国大将军,翰林学士兼侍读,任知登州府,京东路经略安抚副使,钦此!”
此话一出,众将皆惊,只因这封赏着实好大!辅国大将军,武散官第二位,正二品,仅次于骠骑大将军。翰林学士兼侍读,正三品。这两个是虚职。知登州,就是任登州知府,掌管一府军政大权。京东路经略安抚副使,就是京东路的二号人物。这两个是实职。
但同时,众将也都听出了这个封赏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如此一来,庞万春所受的封赏皆比那天道军老大郑临风仅仅低了一两级,而且登州知府与经略安抚副使两职更是朝廷把触手伸到了京东路的里面去了,势必引起那郑临风的极度不满。
庞万春听了也是一愣,正在犹豫之间,张迪见其久不反应语气一沉道,“庞将军,还不谢恩?”
庞万春立刻想起了郑飞的那句,“尽管去,给什么拿什么!”他的心中顿时一动,当即高声道,“庞万春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迪继续道,“京东军副都统制刘法,矫健勇猛,足智多谋,夏虏闻之莫不闻风丧胆,着封熙河经略使,镇国大将军,龙图阁学士,知沂州。”
刘法听了这个封赏也不由皱了皱眉头,熙河经略使,这是他在反叛大宋前的任职,转了一圈又任了这一职,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对我一切都既往不咎?镇国大将军,武散官第三位,从二品。龙图阁学士,荣誉之职。知沂州,这更怪了,熙河经略使在西北任职,知沂州却在京东路,难道认为我有分身术?
不过刘法也想起了郑飞的那句“给什么就拿什么。”他也当即高声拜道,“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种师道等人皆受封赏,只是封赏的力度相比庞万春与刘法二人要轻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朝廷这次分明是主要封赏庞万春与刘法的,至于种师道他们,不过是陪着来打瓶酱油。
众将领完封赏,皇帝又勉励几句便宣布退朝,不过,作为犒赏的内容之一,庞万春与种师道等人皆得到了与皇帝共同进膳,赐御食的机会。
种师道等人都是激动不已,就算是跟着打酱油,好歹也混到一顿和皇帝共同吃饭的机会,简直不激动都不行。
庞万春和刘法二人则快速交换一个眼神,吃!为什么不吃?这辈子咱也有机会尝尝皇帝老子吃的饭回去跟弟兄们也有的吹牛了!
但谁料,这顿饭对庞万春和刘法来说吃的并不爽,因为规矩实在太多了,皇帝赏什么才能吃什么,跟喂小狗似的,东西虽然做的精致,却远远不够吃,根本比不了在军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的爽快。
席间,皇帝也是饶有兴趣的听众将讲述西北战场的详细经过,一边听一边对众将赞不绝口,直道,“我大宋有汝等猛将,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哈哈哈!”当然,大多数的褒奖依旧是给了庞万春和刘法。
庞万春与刘法真是纳了闷了,不知自己今天出门时是不是脸上贴金了,怎么皇帝老子对自个儿这么上心?
他们却没想到,一个更大的惊喜正在等着他们……
549,借刀杀人(4)
话说这顿皇宴吃了快半个时辰了,庞万春与刘法却只勉强吃了个三成饱,他们赶了一天路,来到东京后连饭也没来得及吃,早已是饥肠辘辘,加之跟皇帝吃饭那繁杂的规矩,这顿饭对二人来说那叫一个难受,但没办法,再难受也得忍着,不但要忍着,还要在皇帝每次赏下一小碟吃食时装出一副激动万分、感激涕零的样子。
终于,这顿皇宴快要接近尾声了,但就在此时,却见一名太监急匆匆的来到皇帝身旁对他侧耳说了什么,紧接着就见皇帝面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怒哼一声,“真是岂有此理!”
一瞬间,满堂皆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不知他为何发火,种师道、折可大等人赶忙起身越过身前餐桌走到堂下朝着皇帝跪倒拜道,“圣上请息怒!”
庞万春见了就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刘法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见他也快速起身走到堂下跪在种师道等人身后。
庞万春无奈,只好也来到堂下紧挨着跪在刘法身旁,只不过他的头虽然磕下去了,但嘴巴却小声嘟囔道,“他笑也得跪,怒也得跪,真是好不麻烦!他要拉屎咱们是不是也得拿嘴接着?”
刘法听了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赶忙用极小的声音回道,“小点声,小心被人听到……”
“众爱卿平身,”皇帝说着打断了刘法的话,众人依旧都能清楚的从他的话中听出隐隐的怒气,“没你们的事。”
众人这才起身回到原位,只见皇帝冷冷道,“如今众爱卿在这里也是正好,朕今天便要为你们讨个公道!”
皇帝说罢便对刚刚那名太监说道,“把他带上来!”
庞万春、刘法与种师道等人相互看看,皆是面露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讨公道?讨什么公道?
众人往门外看去,很快就见有两名禁卫架着一人正往堂内走,待来到堂内,两名禁卫双手一撒,被他们架着的那人便一下子跌跪在了地上,只见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鼻青脸肿,正浑身哆嗦着对皇帝不停磕头的太监。
是他!
庞万春、种师道等人待看清此人的相貌皆是一惊,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刚刚被刘法胖揍一场的梁辰!
皇帝冷哼一声喝道,“梁辰,你可知罪!”
梁辰浑身一颤,哆哆嗦嗦道,“奴婢(注)……奴婢……知罪……”
皇帝满脸义愤填膺之态,狠狠问道,“哦?你说你所犯何罪?!”
“奴婢……奴婢肆意侮辱……朝廷抗夏将士……”梁辰面色煞白,脸上写满了惊恐,但说到这里却又猛然不停的以头磕地带着哭腔呼道,“陛下,奴婢知罪了,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陛下……”
皇帝冷笑一声,挥手下令道,“来啊,带下去杖毙!”
那两名禁卫随即架起梁辰就往外走,梁辰反应过来拼命挣扎、哭喊着求饶却已无济于事,只能听到他的惨叫声渐渐远去。
皇帝冷哼一声似是怒气未消的说道,“都怪朕平日里骄纵他们,竟敢侮辱为我大宋浴血.拼杀的将士,不杀真难解朕心头之恨!”
种师道、折可大等人已是激动的无以复加,黄兴业更是早已感动的痛哭流涕,众人再度起身来到堂下对着皇帝一拜在地,激动的大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啊!”
庞万春与刘法对视一眼也立刻来到堂下拜道在地,只是他们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激动,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
“干爹!干爹您要救孩儿啊!”梁辰被强按在冰冷的地上,腰部以下已无丝毫遮拦,几名手持大棍的禁卫正立于两侧,而在梁辰的身前则站有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素有“隐相”之称的梁师成。
此刻梁师成看着几乎已命垂一线的自己的干儿子梁辰,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和难过,反倒是在轻轻笑着,这个笑容梁辰很熟悉,每一次梁师成被皇帝褒奖后都会露出这种笑容,只是现在看到这个笑容却让他有一种彻骨冰寒的感觉……
“干爹……你……?”
“孩子,”梁师成微微一笑,蹲下身子靠近梁辰,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梁辰的脸,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的爱怜,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别怪爹,今天是谁也救不了你了。”
梁辰身子猛地一颤,只觉如同窒息了一般,他挣扎着想起来,但在几名强壮的禁卫的压制下却是丝毫不能动弹,只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朝着梁师成喊道,“爹!爹!您别吓唬孩儿,快救救孩儿啊,孩儿以后给您当牛做马……”
“呵呵,”梁师成又一笑,摇摇头道,“傻孩子,愿意给爹当牛做马的人多得是呢。”
终于,梁辰明白了梁师成并不是在开玩笑,他顿时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地上。
梁师成看他这个样子便是一叹,眼中也似有几分的不忍,想了想便说道,“孩子啊,你我父子一场,爹这次来一是给你送行,二是让你死个明白,这三,就是尽爹的所能给你个痛快。”
梁辰听了重新抬起头来,只见满脸的鼻涕与泪混合着沾杂着地上的尘土,显得恶心至极。
梁师成似也觉得脏,皱了皱眉站起身后才说道,“孩子啊,你说你什么时候惹事不行,非得在今天惹事,也是你运气太不好,其实欺辱个小正将也没什么,便是欺辱了个都统制爹也能给你摆平,但你今天却招惹了你不该招惹的两个人,如今圣上要拉拢那二人,正愁找不到机会,你说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梁辰听罢,脸上若有所思,但随即被深深的懊悔所取代。
梁师成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件事早晚要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就算到时候他们那帮人都已走了,圣上也必恼怒于你给他脸上抹了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爹也少不了也受到牵连,与其那样,不如让爹主动把你……如此一来……孩子,就当这是爹这么多年照顾你,你给爹的回报吧。你放心,你死之后你的家人爹还会继续关照的。”
梁辰绝望的泪水澎涌而出,虽然心中对梁师成无比的愤恨,但为了还在宫外的几名家人,他还是强自堆起一丝感激的笑容对着梁师成哽咽的说道,“孩儿……多谢……爹爹!”
梁师成深深的看了梁辰一样,似是要记住这个曾在自己膝下带给过自己那种异样满足的“儿子”,然后他抬头看向一名禁卫军官点了点头。
那军官讨好的朝着梁师成一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粒红色的丹丸伸到梁辰嘴边小声的对他说道,“梁老弟,吃了吧,这是梁大人冒着莫大的风险给你的,吃下去两腿一蹬就过去了,总好过被这乱棒慢慢打,受尽皮肉之苦再死来得强。”
梁辰的泪又下来了,他一咬牙,张嘴就把那红色丹丸吞了下去,丹丸一入肚就只觉腹中如刀绞一般,但这疼痛来到快去的也极快,紧接着,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能依稀听到那禁卫军官的一声高喝,“来啊,行刑……”
……
梁师成看了看梁辰的尸体,深深的一叹,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便看向在场的几名太监和禁卫微微一笑道,“咱家谢谢几位了。”
太监与禁卫们赶忙连声道,“不敢不敢,能为大人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梁师成满意的一笑,却道,“刚刚你们可听清楚了咱家说过什么?”
几名太监与禁卫相互对视一眼,那禁卫军官立刻说道,“说过什么?大人您来过这里吗?”
梁师成哈哈一笑,这便转身走了,再也没看梁辰的尸体一眼。
注:唐宋时代的太监一般卑称为“奴婢”,“奴才”的称呼也有,但不常见。到了清朝后无论是太监还是大臣、将军才开始都自称为“奴才”的。
550,借刀杀人(5)
晚宴早已结束,皇帝回到了御书房,只见书房中除了贴身太监张迪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蔡京,另一个就是梁师成。
“那个梁辰怎么样了?”皇帝抿了口茶淡淡问道。
梁师成立刻恭声回道,“陛下,那梁辰已遵照陛下您的旨意杖毙了。”
皇帝点点头,赞许的看着梁师成道,“你做的很好,大义灭亲,嗯,很好!”
“圣上言重了,臣当初见那梁辰可怜才收了他做了义子,却不料此人当着臣的面一套,背后里又是一套,假借臣的名义没少败坏臣的名声,若不是今天他犯了这事,臣还一直蒙在鼓里呢。”梁师成谦恭道,“臣的眼里只有圣上,别说是个逆子,只要能有助于陛下,便是要了臣的命臣也愿意!”
皇帝听得很满意,满脸含笑连连点头。
“陛下,今天也确实多亏了梁大人的大义灭亲,”蔡京接口道,“若放在别人身上,定要护短隐瞒此事,如此一来,咱们为分化那郑临风所做的一切就要大打折扣。而如今杖毙了梁辰,听说种师道等人都被感动的痛哭流涕,那二人也定会深受感染,必有感于皇恩浩荡!待咱们的旨意发到京东路引得那郑临风发怒,再迁怒于这二人,就算引不起他们的内讧,也必让他们心生隔阂,距离内乱不久矣!”
说罢,蔡京对着梁师成拱手一笑。
梁师成又怎看不出蔡京的示好,心中得意,也朝着蔡京拱手一笑。
皇帝高兴的连连点头,继续问向蔡京,“蔡爱卿,那你说咱们给那郑临风发去什么封赏好呢?”
蔡京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臣想到了一个封赏,却不知合不合适,所以……臣想先听听梁大人的意思。”
皇帝看向梁师成,梁师成道,“正巧,臣也想到了一个封赏,要不……我与蔡大人一起说出来,看看是不是不谋而合?”
皇帝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致,连声道,“好好,两位爱卿一起说!”
梁师成与蔡京相视一笑,同时开口道,“开府仪同三司!”
“刘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种师道看着不远处正与折可大等人道别的庞万春,低声对站在他身旁的刘法说道。
刘法无奈的一笑,“种兄,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的脾气?我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吗?”
种师道不懈道,“我说的或许不代表什么,但你应该能看得出,圣上是多么器重你。”
刘法嘴角一翘,尽是嘲讽道,“器重?我以前立下比这次更大的功劳时也没见如此‘器重’过我。这一次,与其说‘器重’,不如说‘拉拢’合适。”
种师道皱了皱眉继续道,“杖毙梁辰呢?咱们可是在出宫的路上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这总不是假的吧?”
刘法又一笑,“不过是打死了一条狗,虽然打死了一条,但比这条更无耻,更贪婪,更凶残的狗还多得是,梁辰只不过是其中一条微不足道的狗而已。”
“刘法!”种师道终于忍不住升起几分怒意,“不要忘记,是天朝养育了你,给了你一切,这就是你对待天朝的方式……”
“养育我的是我的父母,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浴血.拼杀得来的,但亲手毁掉我的倒真的是你口中所说的天朝!”刘法摆摆手打断他,深深一叹继续道,“种兄,以前我也与你一样,对皇帝,对朝廷死心塌地过,直到我迫于无奈走出那一步时我还不曾放弃过这份忠诚,但有一个人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待想明白了再回头看,我才发现我真正忠于的是什么,今天,我就把这个问题再问你一遍。”
种师道愣愣的看着刘法。
刘法正色说道,“种兄,我问你,在你的内心深处,你真正希望忠于的究竟是什么?是生你养你的天下百姓,还是那个用你却不信你,处处提防你,只把你当条看家狗来用的皇帝?爱国,究竟爱的是君,是朝廷,还是爱的百姓,爱的这片土地?!”
种师道面色一惊正要说话。
刘法再次打断他,“你我兄弟一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这个问题,等你有一天如果有机会亲自来我们那里看一看,或许你会明白的。”
种师道愣愣的看着刘法,终于彻底放弃的长叹一声,脸上浮现起一抹浓浓的担忧,“刘兄,圣上这次为了拉拢你和……可是下足了血本,就算你看得穿,但京东路那人能看得透吗?庞帅是那人的自己人,或许没事,可你……?!你难道不为此担心吗?”
刘法听出了种师道话语中的真情实意,心下也不由淌过一股暖流,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攥了攥种师道的手,无比自信的说道,“种兄,你觉得我这样一个刚刚归降的人居然能重归西北,靠的是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此魄力?!”
刘法的另一只手用力的砸了砸自己的胸口,“那叫东西叫做信任!是我刘法为朝廷为皇帝拼杀了一辈子也未曾获得的东西!”
种师道愣愣的看着刘法,已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刘法对着种师道抱起拳来,“种兄,兄弟我去了,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和你再见,说真的,我希望不会再有!”
说罢,刘法转身再走,只留下种师道呆呆的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他希望……不会再有……?”
庞万春与刘法二人带着几名亲卫深夜砸开了一家酒楼,强逼着店家给切了几大盘肉,热了几个大馒头,温了几壶上好的酒,一番开怀痛吃豪饮后这才满足。
第二天一早,几人出了东京就直奔蔡州,回合了已经按计划赶到那里的大队人马,这才全速往京东路的方向行去,还有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了,将士们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赶回京东路去过年。
但……他们再快却也没能快过从东京一路快马加鞭送往京东路的圣旨。
几日后,圣旨到达京东路潍州城统帅府。
郑飞依旧是站立接旨,蔡攸等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也拿郑飞没辙,干脆就装看不见。
圣旨很简单,就是大体说了说天道军在此次西北对抗夏国大战之中的表现,对天道军大加褒奖了一番,然后说了说朝廷对两员将领庞万春与刘法的封赏是什么,而作为天道军的统帅,郑飞自然也要受到奖赏,而给他的封赏就是:开府仪同三司。
蔡攸在旁边一边听着一边偷偷观瞧郑飞的反应,当听到朝廷对庞万春和刘法的封赏时,他很清楚的看到郑飞身旁的几员大将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的怒色,但令他失望的是,郑飞却是毫无反应,就好像在听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一样。而当听到朝廷封了郑飞为开府仪同三司时,就连蔡攸也觉得朝廷真是太过分了。
开府仪同三司,乃是皇帝恩赐三公以下大臣的寄禄官,从一品,文散官第一位,别看品级不低,却是个虚职,只是朝廷的一种加官。这种加官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非常的殊荣,但对已经是骠骑大将军,是节度使使相,是齐国公的郑飞来说,意义根本不大,他所带来的实际效果甚至不如请郑飞吃个饭来的划算。
这是什么?这是一种隐藏极深的轻视!
再加上朝廷独断专行自己加封庞万春和刘法一个为京东路经略安抚副使,一个为沂州知州……尤其是庞万春,几乎是仅次于郑临风的尊贵,却没有经过郑临风的同意……!
啧啧啧……蔡攸心底一叹,朝廷这是唯恐京东路不乱啊!
551,借刀杀人(6)
在距离过年仅剩两天的时候,京东路西北军终于赶了回来,自他们踏入京东路开始就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消息很快传到潍州城,郑飞亲率众将出城十里,迎接凯旋的将士与……为国捐躯的勇士们!
蔡攸作为监军自然也要同行,实际上他也很想去,因为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替朝廷看一看郑临风与庞万春、刘法二人是否因朝廷的封赏而产生矛盾,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午时刚过,他便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了西面的大路上,西北军回来了!
蔡攸偷瞧一眼郑飞,只见他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逐渐靠近的西北军,不知在想着什么。
没多时,西北军已快到近前,只见行在最前面的正是庞万春与刘法二人,他们二人骑马首先来到郑飞近前,二人一起翻身下马朝着郑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又一起单膝跪地恭敬的抱拳道。
“属下庞万春,拜见统帅!”
“属下刘法,拜见统帅!”
郑飞微微一笑,却也不下马,只是随意的抬了抬手道,“二位兄弟请起,以后不必行此大礼了,如今你们一个是经略安抚副使,一个是沂州知州,尊贵于我并不差多少,再这样行礼传到朝廷那里就该有言官参我了。”他虽然笑着,但任谁都能听出那话语中分外明显的冷淡与疏远。
蔡攸心头猛的一跳,暗道郑临风这话味道不太对劲呢……!再看庞万春与刘法,二人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然后二人对视一眼略一犹豫才站起身来。
“这次在东京可面见了圣上?圣上一切安康吧?我道你们怎么没有按时回归,还以为遭遇了什么意外,差点就带军……”郑飞说到这里突然一顿。
虽然郑飞没有把话说完,但蔡攸却明白郑飞的意思,他也不由立刻回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几天,在那几天,西北军没有按期回来,结果引起了京东路上上下下的一阵紧张,随着郑临风的一声令下,各地的天道军立刻进入了战备的状态,直吓得蔡攸也不轻,直到后来传来消息说西北军是被皇帝下旨招入了东京受赏,这才让一场触之即发的危机烟消云散。
再看庞万春,听了这话赶忙明显有些紧张的回道,“都是属下不好,属下本派人来向统帅请示,但路途太过遥远,属下迟迟得不到统帅的命令,朝廷又接连下旨催促入京,我与刘帅无奈也只得……”
“呵呵……”郑飞笑着摆摆手,“瞧你这话说得,我还能抗旨不让你们入京不成?你们能入京受封也是代表我天道军嘛。”
“是是,”庞万春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二人蒙恩入京,得见圣上,圣上龙体安康,并且还让属下带话给统帅,圣上说若有机会,还请齐国公入京,圣上也想早日见到大宋的国之栋梁。”
郑飞轻轻念了两句,“好好,有机会一定去。”说罢,他又问道,“西北之行,我军伤亡如何?”
庞万春立刻回道,“回禀统帅,我军共阵亡六千三百三十九人,致残一千七百余人。”
在场众人面色都是一黯,郑飞长长的叹了口气,伤感的说道,“可都回来了?”
庞万春道,“是,路途遥远,阵亡的将士都只能化作骨灰带回,致残的将士也安排了马车牛车跟在队伍后面。”
“后面?!”郑飞听了这话眉头突然一皱,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骨灰与伤残将士都跟在大军的最后面?!”
庞万春与刘法俱都一慌,似是想起了什么,都赶忙低下了头去。
郑飞冷哼一声冷冷道,“出去才几个月,就忘了我天道军的传统了吗?!去了一趟东京,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吗?!”
庞万春涨红了脸,摇头道,“没……没忘!”
“那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对待阵亡与致残的将士!”郑飞似乎很生气。
蔡攸可是越看越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庞万春,只见他吞吞吐吐的回道,“我天道军……凯旋回归时,必须……必须使阵亡和受伤的将士首先进城,让他们最先享受百姓的迎接,以示对勇士的尊敬!”
“哦……原来天道军还有这么一条规矩,郑临风生气竟是因为这个呀……”蔡攸恍然大悟,“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规矩是规矩,再怎么说庞万春和刘法也是立了大战功归来的大将,这事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以此来责怪这二人难免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了。”
蔡攸心底不由的长长舒了一口气,暗道从郑临风的反应看,朝廷的离间之计还是产生了一点作用,哈哈,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再看庞万春突然双膝跪在了地上,“统帅,属下一时遗忘此事,还请统帅责罚!”
“不不,是我的错!”刘法也跪在了地上,“庞帅原本是按规矩安排的,是我觉得那样行军速度太慢,便提议不如等到进城前再那样安排,但谁料……统帅竟迎出了城这么远……”
郑飞眯着眼看了一眼刘法,面色渐渐松缓了一些说道,“哦,敢情是我冤枉了你们。”
庞万春与刘法二人身子一颤,赶忙拜道,“属下不敢!”
“起来吧,”郑飞摇摇头叹道,“这件事事关咱们天道军对阵亡将士的尊重,马虎不得,这次看在你们远途归来的份上不作追究,下不为例!”
庞、刘二人这才站起身来,二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也难怪,任谁大老远归来迎接他们的却是当头一盆冷水的滋味都不会好受。
“好了,带领大军回城吧,满城百姓都在等着迎接你们呢。”郑飞道。
“是!”庞、刘这才快速重新翻身上马,然后马上指挥军士将运着阵亡将士骨灰和伤残将士的马车、牛车驱使到大军的最前面,西北军这才重新往潍州城的方向而去。
蔡攸骑着马悠闲的跟在大军之中,只见他嘴角含笑,不知在想什么好事。
“万春,刘帅,让你们受委屈了。”统帅府会议堂内,郑飞歉疚的对庞万春和刘法说道,脸上已丝毫难寻他刚刚在城外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怒色。
庞万春与刘法立刻一起朝着郑飞行了个军礼,“属下不敢。”
吴用上前笑道,“朝廷这次下了这么大血本,怎么也得让他们尝点甜头不是?”
满堂众将都是哄堂一笑。
“庞帅,刘法,快给俺们说说,那皇宫里究竟啥样?是不是满地铺的金砖?”王寅满脸好奇的问道。
庞万春正要回答,却被厉天闰打断了,厉天闰满脸鄙视的对王寅说道,“寅哥我说你老土吧你还不信,皇宫里遍地金砖那都是谣传!来,万春,回答我的问题,皇宴好吃不?有没有蒜泥沾狗肉这道菜?”厉天闰狂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天闰你还好意思鄙视老王?你这个吃货就个吃的心眼子,万春、刘帅别理他,听我说……宫里的宫女是不是各个貌若天仙?皇帝这么拉拢你们,没赏你们两个?万春啊,要真赏了你就赶紧坦白,否则传到小玉妹子耳朵里,小心晚上跪搓衣板哦。”武松满脸坏笑。
众人又都是哄堂大笑起来。
庞万春与刘法对视一眼,笑容满面,心中也是暖意洋洋,相比那冷冰冰的如同牢房一般的皇宫,还是天道军最能温暖人心!
552,战马(1)
众人又跟庞万春和刘法开了一阵子玩笑,待大家都闹够了,郑飞才笑着拍拍桌子道,“好了,都回去坐好,说正事了!”
众人这才笑着都回了原位。
郑飞正色问向庞万春和刘法,“万春,刘帅,你们觉得此次西北之行,相比西夏军,咱们天道军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满堂立刻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庞万春与刘法,众人从梁山开始,先是战胜了民间武装曾头市,接着又战胜了山下各地州兵,随后又战胜了大宋的精锐禁军,手下败将那是一个比一个强大,如今放眼天下还不曾交手的也就只剩下传说中的草原游牧狼骑了,众人都无比好奇那些夏虏究竟有何本事?
庞万春回道,“统帅,我与刘帅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在西北待了五个月,与西夏军大大小小交战共不下五十次,大胜有之,失利的情况也有,总体来说还是败少胜多。我们认为,党项人虽然身强体壮,拼杀起来各个都不要命,但咱们天道军的将士们也不差,尤其是我们装备非常的精良,西夏军跟咱们打,往往没到近前便已死伤过半,战到后期,西夏军一听咱们天道军的名字就要退避三舍。但有一点却是咱们有所不足的!”
郑飞眉头一挑,“哦?是什么?”
“是马!”刘法接口道,“党项人善骑,他们一生中待在马上的时间比站在地上都要久,此番大战,四十万西夏军几乎人手一骑,无论是奔袭还是撤退都奇快无比,大宋方面,却只有马军不过两万骑,咱们天道军三万人也只有五千骑。马军自古克步军,在平原上短兵相接时,大宋的步军根本就不是对手。”
“没错,”庞万春道,“若不是咱们的装备比西夏军要精良很多,训练水平也要强上许多,只怕咱们的伤亡还要再大一些!尤其是他们的精锐重甲骑军‘铁鹞子’,从坐骑到骑手皆身披重甲,这支重甲骑兵组成方阵发起冲锋时简直强横无比,宋军寻常的神臂弓也无法射穿他们的铁甲。在河州一战时,若非咱们的骑兵旅及时赶到,河州两个将的近两万人恐怕就要被撤掉番号了。而随后咱们骑兵旅与之展开大战,咱们将士的刀斧也无法砍伤他们,最后还是靠着断魂弩的不停骚扰才击退了他们。”
郑飞继续问道,“刘帅,你跟西夏军打了一辈子,以前你在宋西军时是如何对抗他们的马军的?”
刘法道,“以前属下为了对抗他们,就集中起所有的战马组成专门的骑军,事实证明,只要汉人也能有充足的马匹,再经过严格的训练,并不比那些游牧民族的马军差,昔日大唐能扫荡西域,便是因为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军!只可惜自大宋建国,产马之地就一直落在契丹人手里,这才无法建立起一支骑军!”
“刘帅,小弟有一事不明,”石勇问道,“刚刚你们也说你们败少胜多,这就说明以咱们目前的装备,靠步兵也能战胜他们,既然如此,那为何又非要建立起骑军呢?”
刘法回道,“我们之所以靠步兵能在西北腹地战胜西夏军的骑兵,除了咱们精良的装备外,还因为有两个优势,一是西北腹地多山地,而且城池碉堡较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方骑军的发挥。第二也是因为西北腹地城池碉堡较多,咱们不用担心供给。但等我们将西夏军从西北腹地赶到边境时,地形开始空旷起来,西夏军骑军的优势也逐渐发挥了出来,战事便一再陷入胶着。”
“老夫在西北和西夏军打了一辈子,曾经有三次率军深入过西夏国境内作战,西夏国的腹地尽是戈壁和沙漠,一望无际,步军在那里作战将完全失去地形的保护,暴露在对方骑兵的冲击之下。而且那里物资极度匮乏,找水源都很不容易,从大宋边境到西夏都城,连绵近千里,只靠步兵的两条路,便是在西夏军不骚扰的情况下也很难到达,更不用说如此长的战线,分明就是在给西夏军数不尽的可趁之机了!”
“同时,骑军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就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可以说一支骑军若完全放弃攻城和守城,便是不停的骚扰也能把一支步军折磨疯!就像我们这次在西北与西夏军作战,有几好明明我们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即将能全歼对手时,他们一看形势不妙说撤就撤,他们骑着马一跑,我们根本就追不上。等我们放弃追赶时,他们却又突然折返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我们再反击,他们再跑,我们还是追不上,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无论是主动打击敌人,还是想彻底消灭一支骑军,建立起一支骑军都是完全有必要的!”
众人听完刘法的话都是恍然大悟,郑飞也是凝眉点了点头,根据庞万春与刘法的话,只能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事实证明自己训练天道军的思路是正确的,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天道军完全有实力跟草原骑兵一较高下。忧的也是天道军,或者说是整个中原汉族军队的软肋,那就是在缺少战马的情况下无法建立一支能跟草原骑兵抗衡的骑军。
这个软肋当在中原腹地,山多城多时或许还不明显,但等到了一望无际、平坦无比的草原戈壁沙漠上,随着战线的拉来,缺少一支骑军的劣势只会越来越明显!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一些,自己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
但要怎么解决呢?其实建立起一支骑军并不难,难的是“马”,要去哪里搞那么多马呢?
庞万春与刘法依旧在给众将详细讲述着此次西北之战的经过,众将都是听得如痴如醉,唯有郑飞独自铺开地图,把目光顺着大宋周边几个产马之地一一扫过,想着办法解决马匹的办法。
去大宋要?肯定不行,别说他不会给,他自己还缺马呢!去西夏买?也肯定不行,两国刚刚结束大战,边境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不会重开了,莫说西夏人已经恨透了自己,就算他愿意卖给自己马,从西北到京东千余里路,搞这么多马来,大宋必然知道,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行的。这两个选择立刻就被郑飞给彻底否定了,看来看去,郑飞便将目光看向了大宋的北面,辽国。
辽国也产马,而且是特别擅产好马骏马,自己跟辽国又并无宿怨,去辽国买马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去辽国买马也有很大的困难,首先是虽然辽宋百年和好,边境贸易也很顺畅,但战马历来就是辽对大宋的限制出口品,大宋都买不来,自己能买来吗?
其次的问题也与西夏的情况一样,自己就算能买来辽国的战马,大宋会让自己通过河北三路把马运到京东路吗?绝对不可能!
只是虽然如此,但郑飞却在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有一点可行的办法,但那办法是什么自己还一时没有想到。
就在郑飞为此而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时,吴用来到郑飞身前问道,“统帅,您在看什么?”
郑飞直起身摇摇头,“没什么,在想点事。有事吗?”
“哦,”吴用答道,“有件事还没向您汇报,今天上午,咱们派出去找寻造船军匠的几路人都回来了,被宗泽带走的登州军匠,大宋南部水师的几十名军匠,还有统帅您特意命人寻找的孟康都已被带回!”
郑飞听了心头猛地一跳,他低头再一看地图,心中立刻一动,心中顿时充斥了无比的狂喜!
哈哈!怪不得自己刚刚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的可能,真是天助我也!这些人来得正是时候!
553,战马(2)
郑飞一听造船军匠皆已寻回,他心中灵机一动,再一看地图上京东路旁的海图,只觉顿时豁然开朗!暗道自己真是傻了,靠着这么一大片海却不用?既然无法从辽国通过大宋的陆路买马,那我何不走海路?越过大宋的陆地,通过海路直达辽地去买马?!
而如何让辽国同意卖马,郑飞亦有了主意,他已知如今大金已经建国,并攻占了辽东地区,辽国在金国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在当前的形势下,想必大宋的“联金灭辽”趁机夺取燕云的计划已经,或者即将开始实施了,只是大宋如今还想象不到在他们眼中无比强大的辽国仅仅只需再过五六年就将被金国所灭,所以出于小心和谨慎,他们与金国的接触和谈判必将在极其隐秘下进行。
但无论怎样,对于如今已被金国打的焦头烂额的大辽来说,“百年盟友”大宋与“死敌”金国无论采取那种方式进行密谈,结盟计划共同对付自己,都是一个简直糟糕到极点的消息!连一个金国都快对付不了了,再加上一个强大的大宋,辽国简直想不被灭国都难了!
而放眼天下,知道这件“秘密”的除了大宋和金国,就只有郑飞了,于是郑飞又不禁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既然你大宋秘密接触金国要对付辽国,我何不也秘密接触辽国,对他说可以帮他牵制大宋?
等自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辽国,辽国必然大惊,他们为了避免使自己在大宋与金国的两面夹击下陷入腹背受敌的可怕局面,只要他们不傻,他们必然会同意自己的要求,卖给自己战马,让自己能在大宋腹地牵制住大宋!
而郑飞此举虽然出卖了大宋,但郑飞知道,就算自己不这样做,五六年之后,当金国将辽国灭掉后,金国就将转过头来朝大宋下手,到时候大宋不但保不住刚刚得手的燕京,还将被金军长驱直入攻破东京,虏获徽宗、钦宗二帝,继而高宗南逃,北方大片土地尽失,直至北宋被亡国!
所以,与其那样,不如让自己这个历史的意外因素再发挥一次作用,利用起当前所能利用的一切,在金兵大举南下之前壮大自己,到时候也才有力量跟金军决一死战,保护华夏大地!
郑飞打定主意,立刻开始行动起来,他先是带领众将去见了那些造船军匠,在去的路上郑飞已听几路人马的负责人详细汇报了将他们“绑架”来的详细过程。
先说被宗泽带走的原登州港军匠,宗泽完全没有料到天道军会这么锲而不舍,会对他使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他在率军来到新的驻地后因为忙于处理政务军务,结果百密一疏,并未派人将这些军匠严加保护起来,这就被天道军派去的人钻了空子,天道军众人在找寻到合适的时机后,冒充宋军以奉宗泽命令的名义就将这百十来名军匠给尽数带走了。待宗泽三天后得到消息时,这些军匠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宗泽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
除了登州港军匠,剩下的基本都来自大宋南部诸军港,绑架他们的行动就更简单了,南部诸军港谁能想到会有人对那些卑贱的造船军匠下手?这一批的人数也不少,也有近百人。
这些军匠直到被稀里糊涂的带到京东路,直到看到那些自称为“长官”的人脱下宋军的军服,转而换上一身黑色的军服后才明白情况似乎很不对劲,可现在做什么也晚了,他们只能在天道军的押送下被带来潍州城,各个都是被吓得心惊胆战,魂不附体,不知自己接下来将在“梁山贼寇”的手中遭受什么“磨难”。
郑飞一到,两百多名军匠都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不停的磕头求饶,郑飞笑着让众人起身,接着一声令下,“来啊,赏!”
话音刚落,就有几十名军士各端着一个堆满铜钱的大铁盘走向众军匠,然后就开始不由分说的往每个造船军匠手里塞了十贯钱。
众军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十贯钱,各个都看傻了眼。
“诸位师傅,”郑飞朝着众人抱了抱拳,“我乃大宋京东路经略安抚使郑临风,之所以冒昧把诸位师傅请来,是有一件事要麻烦诸位师傅,我想请诸位师傅帮我造船,造你们所能造出的最好的海上大船。这十贯钱是郑某人给诸位师傅的见面礼,只要大家能造出好船来,以后的奖赏还会更多!”
众军匠这才明白过来,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奖赏啥的暂且不说,别是要命就行了。
“当然了,人各有志,诸位若不愿为我们天道军效力也没关系,”郑飞笑容满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想走的尽管说出来,我立刻就命人护送着回去,这十贯钱也不用还了,权当压惊费,好了,谁想走现在就说吧,趁着天色尚早,我好安排送想走的上路。”
众军匠听了这话又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送……送上路?上哪的路?黄泉路?众人全都连连摆手表示不愿走。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一扫众人,却发现在众人的最后面,正有一个人偷偷的看着自己,待发现自己看到了他,那人居然一下子低下了头去,鬼鬼祟祟的好不奇怪。
咦,这人怎么这么眼熟?郑飞正疑惑间,裴宣上前小声道,“统帅,那人就是孟康。”
哦……郑飞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看他眼熟,原来是孟康啊。
孟康祖籍定州,因长得人高马大,又极白净,人称“玉幡竿”。孟康善于造大小船只,因在给朝廷制造大船时被提调官欺辱,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弃家行走江湖,因与裴宣相熟,便追随裴宣落草少华山,后跟着一起去了岐山。但他上岐山时郑飞已下山去云游去了,所以郑飞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只是在被逼走那天曾看过他一眼,这才有点印象。
“去把他叫过来吧。”郑飞指着孟康藏身的地方说道。
孟康很快就被带到了郑飞等人身前,只见他满脸羞愧的直接跪倒在郑飞身前,“孟康拜见大头领。”然后又特意给裴宣磕了一个头,“小弟拜见大哥。”郑飞知道,孟康与裴宣是结义兄弟,故有此一拜。
磕完头,孟康把头一低,再不敢看郑飞与裴宣一眼,当初郑飞被朱武逼走,虽然结义大哥裴宣也追随了郑飞,但孟康还是留在了岐山选择效忠朱武,所以他对郑飞和裴宣心中有愧,故一直藏在最后面不敢现身。
“孟康,抬起头来吧。”郑飞道,“刚刚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孟康这才抬起头来,“是,小弟都听清楚了。”
郑飞道,“那你愿不愿意为我效力?”
孟康赶紧用力的点点头,“小弟愿意!”
郑飞一笑,“真心话?”
孟康无比肯定的说道,“是真心话,小弟自从……小弟不说虚话,相比大头领您,小弟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裴大哥。”
孟康转头看向裴宣,“当初裴大哥收留我,处处照顾我,与我结成兄弟,拿我当亲弟弟看,可我却……我不是人!”孟康说着说着眼圈就泛了红,“自从大头领与裴大哥离开岐山,小弟没有一天不是活在愧疚之中,小弟早就来想投靠天道军,但又无颜面对裴大哥,便一直拖在现在,这次当小弟知道是天道军将我绑来此地后,小弟还松了口气,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以死谢罪了,但既然大头领您还用得着小弟,小弟必竭尽所能报效您,争取将功补过!”
郑飞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孟康的话里可以听出这也是个实心汉子,而裴宣那万年不变的铁青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好,起来吧,过去的事既往不咎,”郑飞道,“这些造船师傅我都交给你,三个月内,我要见到至少十艘大船,能不能做到?!”
孟康一拍胸膛,“做得到!做不到我以死谢罪!”
郑飞接下来又对孟康等人宣布了一件事,他让众人写下自己的家眷所在地,答应他们一定会尽早将他们的家眷都带来京东路,让他们全家早日团聚。
众军匠们自然是感激不尽,随后,孟康和两百多名造船军匠就赶去了登州,天道军的造船大业也终于得以实施了!
554,战马(3)
从辽国买马所必须的大船就要开始建造了,郑飞接下来所要解决的就是要怎样才能得到大宋方面为实现“联金灭辽”所制定的行动计划。
郑飞自然知道若按历史原本的进程,大宋应该会命登州兵马钤辖、武义大夫马政以买马的名义从登州乘船去金国,开始两国共同灭辽的第一次密谈,但现在随着自己占领了京东路,将登州纳入手中,那马政也跟随宗泽撤去了河北东路,这原本应该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再发生了。大宋为了能与金国取得联系,极有可能再派别人通过别的途径去金地,而自己必须知道大宋何时会派谁通过何种方式去金地,因为只有得到他们准确的行动计划,郑飞才能以此去跟辽国秘密谈判。
但像这种极其机密的事,仅靠天道军潜伏在东京的密探是不可能探听到的,张叔夜目前在东京也没有得到重用,只在御史台得了个闲职,以他目前的官职、地位自然也接触不到这等机密,郑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从赵良嗣身上入手,因为“联金灭辽”之策就是由他献给皇帝的,而在原本的历史中,两国最关键的几次密谈也是由他代表大宋,带着皇帝的亲笔信去的金国与金人谈判商定的最终盟约,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去与金国的谈判还有可能会是他负责!
郑飞想定,经过深思熟虑后就给赵良嗣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根据自己对历史进程发展的优势,向赵良嗣详细描述了辽金两国目前的形势,指出了以大宋如今的军事实力,与金国结盟妄图“联金灭辽”实际上是养虎为患,自掘坟墓的行为!他甚至直言不讳的预言,辽国必会被金国所击败,待辽国被灭后,金军必趁机挥兵南下转而攻打大宋,试想,大宋连辽国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将辽国击败的金国?别看大宋有几十万大军,却早已是从上烂到了下,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否则又怎会被迫向自己妥协接受自己成为藩镇?也就是说,仅凭大宋自己的力量,“联金灭辽”之策意图光复燕云的目的绝不可能实现,甚至还将引来一场祸事!
而能否转危机为时机,最终不但能按计划顺利光复燕云,更能真正的薄燕云,将辽金阻击在长城以北,关键就在于大宋有没有一支别的强大的力量可以帮助他抗击辽金。郑飞明确的表示,自己手中的二十万天道军就拥有这样的实力!在刚刚结束的西北战场上,天道军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
信写到这里,郑飞才说出了他的目的,他说自己作为大宋的藩镇,作为华夏民族的一分子,又曾答应你赵良嗣会尽力帮助你实现光复燕云十六州,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到时候他都应该派出手中的天道军帮助大宋实现收复燕云的计划。相信有了天道军的相助,大宋绝对可以抵挡住来自金国的反戈一击,或者来自辽国的疯狂报复。
但“应该”归“应该”,若想真让自己出手,除了道义上的考虑,自己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自己也必须能参与进这个计划中,或者,最起码也要能及时的了解到大宋的行动已进展到了哪一步,否则到时候只让自己出力,却不让自己知道为何出力?又为谁出力?自己出于安全考虑只能给予拒绝!
只是自己现在还不能对大宋提出这个要求,因为无法向大宋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所以,郑飞消赵良嗣在看完这封信后可以将大宋“联金灭辽”的计划详细的告诉他,只有那样,郑飞才能提前为“联金灭辽”做好准备!
郑飞写完信,却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于是他又将朱贵找来,一是命他派出最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立刻送去东京亲手交给赵良嗣,二是命他给正潜伏在东京的调查局密探发去命令,让他们暂时放下手中的所有任务,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朝中两个人身上,一个是赵良嗣,一个是马政,假若他们二人在哪一天突然消失在东京的话,必须立刻传回消息!
信和命令都已发出,郑飞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今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了,等待战船的造好,也等待赵良嗣的回信。
两天后,过年了,郑飞与李清照、李洛灵、扈三娘,以及两个第一次过年的小家伙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而温暖的新年。
历史的时钟也正式跨进了政和七年这个年头!
正月初三,赵良嗣接到了郑飞的信,看过信后,他立刻就将这封信扔进了屋内烧的正旺的火盆中,看着在火中快速化为灰烬的信,赵良嗣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自然不信郑飞所说的什么出于身为大宋藩镇的理由,在他看来,那郑临风这么做的理由不外乎有两个,一个是想在大宋“联金灭辽”中找寻可趁之机,捞到一笔好处。二是借此向大宋继续证明自己的价值,价值越高,才越有被继续利用并存在下去的必要。
只是他虽自以为是的看穿了郑飞的目的,但郑飞在信中对他所说的话还是深深的触动了他,两年以前,当他与郑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郑飞就已对辽金的形势向他表述过类似的观点,他当初只是惊讶于那“屠夫”郑临风对国外形势的了解,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发展,许多事情居然真的都被郑飞言中了。所以郑飞再对他说金国必将在未来几年内迅速灭掉辽国的话,虽然他依旧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可他却不自觉的有点不敢不信了。甚至假若这是真的,那郑临风所说的金国在灭掉辽国后会再对大宋发起进攻的预言也就很有可能会发生!
这让赵良嗣很忧虑,尤其是在他接连目睹大宋在与天道军、与岐山军、与西夏国的数次大战中所表现出来的颓废,更让他对大宋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不信任感,他从小在辽国长大,辽军是个什么样他很清楚,虽然相比辽圣宗与萧太后时期的强盛,如今的辽军实力已孱弱了许多,但还具有相当程度的战斗力,如此的辽军竟被金国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短短一年就丢了偌大一个辽东,金军该是何等可怕就可想而知了,所以那郑临风说得很对,以目前大宋禁军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跟金军比肯定不是对手!
大宋的确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所以,无论那郑临风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有资格参与进这一个计划!
赵良嗣迅速打定主意,他要为“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十六州做一次双保险,一个保险是大宋,另一个保险就是郑临风,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要光复燕云十六州,只要这个目的能达到,那是谁去实现的,又是怎样实现的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想毕,赵良嗣立刻开始给郑飞写起了信,在信中,他除了将大宋目前的计划详细写明之外,他还额外告诉了郑飞一个消息,那便是,朝廷再过几天就会向京东路发去一道旨意,旨意的内容很简单,朝廷命天道军立刻再派出一支军队,南下帮助朝廷去剿灭东南岐山贼寇!
555,战马(4)
赵良嗣写完信封好口,再来到书房外客厅,只见那名来送信的人还在等着,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很平凡的人,属于扔在人堆里绝对再也找不出来的人。
“赵大人!”那人一看赵良嗣出来了,立刻起身抱拳施了一礼。
“这是我给你们统帅的回信,”赵良嗣把信递给那人,但在那人即将拿到信时,赵良嗣却又把手抽了回来,“信交给你,安全吗?”
那人一笑回道,“赵大人可是担心这信落在别人手中?请大人把信交给小人,小人为您示范一下。”
赵良嗣听了将信将疑的把信递给他,却见他居然立刻就把信给拆开了,赵良嗣心中一惊刚要阻止,却听他接着说道,“大人不必紧张,其实您所看到的我们统帅的信并不是统帅的亲笔信,而是小人在给您送信前临时‘翻译’好的。”
“翻译”?赵良嗣一愣。
“对,为了防止重要情报落在敌人手中,我们天道军在传递情报时往往会给情报事先加密,一般的情报会先选一本书,然后将情报上的字替换为书上文字所在位置的编号,待我们的人收到这些编号,再在相同的书上一一对应就可以翻译出真实的文字了。”
这种方法自古就很常见,赵良嗣也不奇怪,他接着问道,“那重要的情报呢?”
那人没有接着回答,而是将赵良嗣的信展开放在身前,取出纸笔后一边看着那信,一边在纸上写了几个赵良嗣从没有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赵良嗣奇道。
那人这才回道,“对于比较重要的情报,我们会将情报上的文字替换为一种我们统帅发明的新文字,这种新文字全天下只有我们统帅,以及天道军中不超过十个人会认,而小人,恰巧就是其中之一。您刚刚所看到的我们统帅写给您的信,其实是小人在京东路时先翻译成了这种文字,然后带到汴梁确保安全后又重新翻译回原本的文字才交给赵大人您的。”
赵良嗣听了眼中顿时一亮,新文字?郑临风居然能发明一种新型的文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个郑临风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被自己知道?!
那人一边翻译着赵良嗣的信,一边又说道,“小人衣服里穿了护心衣,身上藏了五样东西,样样都能顷刻要了小人的命,这一路回去小人只吃自己带的馒头,喝自己带的水,不住店,不与任何人接触,就算真的发生意外,小人也有法子快速毁掉这信,然后直接自杀,哪怕小人就算瞬间毙命来不及损坏这封信,这封信落在别人手中也是一张废纸,因为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这封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赵良嗣听了后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不一会,那人就翻译好了信,然后当着赵良嗣的面烧毁了原信,便对赵良嗣一抱拳,“赵大人,告辞了!”
赵良嗣道,“壮士一路顺利!”
那人点点头刚刚走到门前却又听到,“壮士请留步。”
“赵大人还有事?”
只见赵良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统帅发明的文字叫什么名字?”
那人点点头,“当然可以,我来之前我们统帅交待过,对赵大人要有问必答,我们统帅管它叫,拼音。”
几日后,郑飞顺利的收到了赵良嗣的回信,这才知道原来大宋计划在过完年后就派出一支队伍假扮成商队,依旧走水路,从河北东路的沧州港出发,直达辽东去与金国展开谈判。只是具体出发时间以及派谁去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这个情报简直太及时了,对郑飞来说,如果能准确知道大宋使团的出发时间,自己说不定就能有机会在海上截住他们,到时候再想办法搞到皇帝的亲笔信,只要亲笔信到手,就由不得辽国不信了!
郑飞立刻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一是加紧催促孟康他们快点造出战船来,没有战船怎么去截住大宋的使团?
二是对赵良嗣继续加紧攻势,让他能及时将大宋使团的最新消息传来。
三是迅速找来在京东西路时就已投靠天道军的“圣手书生”萧让与“玉臂匠”金大坚二人,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只要到时候能把皇帝的亲笔信搞到手,就让他们二人一个模仿皇帝赵佶的笔迹临摹一封同样的信,一个刻出皇帝所用的印章,用假印章加盖在假信上,如此一来,一封足以以假乱真的信就造出来了,最后再把假信给大宋使团让他们继续去金国谈判,自己则拿着真信去找辽国,又有谁会怀疑?
而赵良嗣在信的最后所说的,关于朝廷即将下旨让天道军派军平叛东南民乱的事对郑飞也很重要,因为,郑飞压根就没想派军去东南平叛。
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当初大宋为什么会同意让郑飞在京东路立藩?还不是因为大宋同时遭遇了西夏入侵、东征军大败与东南平叛不利这三大祸事,大宋迫于无奈,为了能暂时解除来自郑飞和天道军的威胁,并让郑飞派兵去帮他跟西夏作战,大宋才不得不接受了郑飞的条件。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西北战事已经结束,西夏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闹事,大宋已解除了西夏的威胁,再加上郑飞和天道军已被招安,貌似大宋如今就只剩下东南朱武这一个威胁了。
其实不然,郑飞相信,相比于朱武和岐山军,朝廷最想首先解决的其实是自己,因为他们对自己是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逼迫他们改变了大宋的立国之本,让自己当了大宋历史上第一个藩镇;怕的也是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在天道军在西北战场展示出那强悍的战斗力后,只怕他们做梦都想着早点干掉自己,但他们不傻,如今东南祸事还没平息,假若再对自己下手,大宋又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所以,对大宋而言,他们所要的就是先平息东南的祸事,然后才能毫无顾忌的开始着手准备对付自己!
所以,郑飞和天道军需要东南继续乱下去,东南的局势越乱,大宋越深陷其中,对郑飞和天道军来说就越有利,所谓“养寇自重”就是这个道理!在这种情况下,郑飞怎么可能愿意派军帮助大宋平叛东南呢?
但朝廷的旨意很快就要下达了,那要找什么借口来搪塞这件事呢?
郑飞闭上眼睛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只见他依旧闭着双眼却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皇帝啊皇帝,我又要谢你给我找了一个借口了!”
正月十日,蔡攸往东京发去一道加急密奏,存放他这道密奏的锦盒上粘了三根鸡毛,这表示此密奏至关重要,这道密奏也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了东京,并被直接呈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用特制的钥匙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密奏一看,顿时,他的脸上浮现起了又惊又喜的神色,并连叫了三声,“好!好!好!”
正在堂下的梁师成、蔡京等人眼见皇帝这么高兴,心中顿时都是一松,这段时间,东南战局依旧不利,虽未再被岐山贼寇攻城掠地,但童贯大军却怎么也难寻一场胜仗,皇帝整日忧心忡忡,大发脾气,这个新年众臣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今日皇帝却难得的如此高兴了一会,朝堂上紧张压抑的氛围也终于得已缓解一点。
“敢问圣上可有什么喜事?”蔡京首先施礼问道,他知道皇帝手中的密奏是来自于京东路,他也十分奇怪蔡攸究竟如此紧急的报来了什么好消息竟能让皇帝这么高兴。
“呵呵呵,”皇帝笑容满面,让张迪把奏折给蔡京送了过去,“太师请看,这是不是一件喜事。”
蔡京接过奏折把眼一瞧顿时惊道,“这……庞万春与刘法二人……反了郑临风?!”
556,战马(5)
“庞万春与刘法反了?!”
此言一出,满堂众臣皆是一惊,众臣都赶忙围拢过来观瞧,只见蔡攸的密奏上写的很清楚,自上一次那郑临风在潍州城外给了庞万春和刘法一记难堪后,仅仅过了几日,那郑临风突然又宣布,为了表彰庞万春和刘法二人在西北战场上的优异表现,他要任命庞万春为天道军副统帅,刘法任天道军总参谋长。
一个副统帅和一个什么总参谋长,这貌似是升职了,其实不然,因为郑飞同时又宣布二人不再担任独立军以及第六军的军长一职。这也就是说,庞万春与刘法虽升了官儿,但却没了兵权,而且这官儿还是个虚职,实际上是明升暗降。
结果就在郑临风宣布这个命令的当天夜里,庞万春与刘法突然率领独立军以及第六军共五万人连夜离开潍州,去了登州。
据说郑临风连夜给庞万春和刘法发去五道军令,命令他们立刻返回,但这命令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虽然双方没有什么冲突,庞万春与刘法也没有旗帜鲜明的宣布反叛,但京东路目前的局势已经骤然紧张起来,在蔡攸发来密奏时,那郑临风正在不停的调兵遣将赶往登州,京东路眼看就将陷入一场内乱之中。
不过,蔡攸在密奏最后也说道,这件事发生的有些太过突然,庞万春与刘法反的有些太过干脆,此事疑点重重,他也不敢做出判断,所以才紧急呈上密奏,将京东路目前的情况如实陈述,以供圣上裁断。
众大臣看罢,有的喜形于色,有的眉头紧皱,有的低头沉思,也有的已按耐不住要向皇帝贺喜了。
“臣等恭喜皇上,咱们的离间计看来是奏效了,贼寇果然内乱了。”梁师成满脸喜色的说道。
王黼等几人也是紧连向皇帝贺喜。
皇帝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只觉神清气爽,好久都不曾这样舒畅过。
但就在此时,却听一人又道,“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似乎颇有蹊跷。”皇帝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太子。
梁师成与王黼等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暗暗冷笑一声,暗道怪不得太子总不为皇帝喜欢,身为皇帝的儿子,却如此不了解皇帝的性格,皇帝正在高兴,他却非要泼盆冷水,就算这件事有蹊跷又能怎样,皇帝已经被坏消息搞得压抑这么久了,今天难得高兴一回,你说你非得扫了皇帝的兴干嘛?皇帝能喜欢你吗?
果然,皇帝听了这话笑容顿时一僵,他慢慢收起笑容问向太子,“太子此话怎讲?”
太子眼看皇帝收起了笑容,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慌乱,但他还是咬咬牙继续道,“父皇,儿臣此前了解那庞万春乃郑临风的心腹大将,极得郑临风的信任,就算咱们的反间计起了作用,他们如此亲密的关系又怎会这么容易就反目成仇呢?儿臣有点想不通?”
“是啊,圣上,”郑居中也上前道,“蔡攸在奏折上也说了,他也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臣认为,不可轻信!”
皇帝听了又微微皱了眉头,沉思不语。
“太子与郑大人的意思是这是郑临风故意演给咱们看得一场戏?”梁师成笑道,“他们为什么要劳师动众的给咱们演这一场戏?”
郑居中立刻回道,“这也是我最怀疑的一个地方,咱们这几日一直在谈论如何让郑临风派军去东南平叛,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庞万春和刘法就反了。如果他们是真的反那当然是好事,可他们若是假反,不正好给了郑临风一个理由,让他可以以自己后方失火的名义拒绝派出军队去东南平叛了?”
“这不可能!”王黼接口道,“郑临风与那东南朱武乃是仇人,要他去平叛东南,不正是一个可以去报仇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故意拒绝呢?”
“哦?郑临风与朱武是仇人?此话怎讲?”皇帝奇道。
王黼得意的看了郑居中一眼,对皇帝说道,“这是臣从民间听来的,相传那郑临风与朱武原本是一伙的,那岐山也是郑临风的,后来郑临风下山去办事,这一去就是半年多,待他重回岐山,岐山早已被朱武控制住并架空了他,朱武甚至还要杀他,结果郑临风死里逃生带着一帮亲信逃下岐山,这才去了梁山占山为王。去年朱武刚在东南兴兵作乱时,他就宣布悬赏三十万贯要郑临风的人头,郑临风也随即宣布悬赏一贯钱要朱武的人头以示蔑视。”
皇帝与众臣这才都恍然大悟,明白原来那郑临风与朱武之间还有这么一回事。
王黼继续道,“所以,臣不认为郑临风会拒绝攻击朱武。而且,那郑临风又怎么可能知道咱们正在计划什么,除非有人会给他通风报信,可是谁会去给他通风报信呢?这绝不可能!”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
郑居中则看向太子,只见太子也在看着自己,眼中尽是犹豫之色,郑居中暗暗朝着太子点了点头。
太子感受到了郑居中的鼓励,他鼓了鼓勇气上前走到王黼的身前说道,“王大人,你知道什么叫‘养寇自重’吗?”
王黼虽旗帜鲜明的支持嘉王赵楷,但面对太子他还不敢失礼,他赶忙施礼道,“这个……回太子殿下,臣当然知道,养寇自重,意指外出作战的武将故意保留敌人不剿灭之,以此来使自己的作用变得重要,并借机向朝廷……”说着说着,王黼突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皇帝眉头一挑,也是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不由微微瞪大眼睛看向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
太子看了王黼一眼,目光极度犀利,王黼在这一眼下竟不由低下头去,太子这才对皇帝拱手施礼道,“父皇,儿臣觉得,在东南平叛的虽不是郑临风,但他如此狡猾,定是担心东南战乱结束,咱们就会着手对付他,所以他才会故意找借口不去东南,以此来养寇自重!”
“圣上,臣认为太子所言极是!”郑居中立刻赞同道,紧接着又有几人出列表示赞同太子的意见。
皇帝点了点头,对太子微微笑道,“恒儿最近在读兵书?”
一句“恒儿”叫得太子心头一热,已经有多久没从父亲嘴中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是,”太子恭声道,“儿臣除了四书五经,也看了一些兵书。”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如今天下贼乱四起,朕就常反思,身为一国之君,只靠读圣贤书是没用的,当初太祖太宗两位先皇也是在马上得的天下,结果传到朕这里,朕若也能通晓军事,能及时给童贯和高俅下达正确的命令,东南之乱也不会持续到现在,高爱卿也不会命丧……”皇帝说到这里已忍不住有些哽咽,太子与众臣赶忙都跪倒乞求皇帝节哀。
皇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让众臣起身后继续对太子说道,“你做的很好!你是太子,是朕的长子,也是你后面一帮弟弟的兄长,应该起到表率的作用!”
说罢,皇帝对众人正色道,“传朕的旨意,从今往后,皇子们不但要学习圣贤书,也要尽力学习兵法,大宋不仅需要仁君明君,更需要文武双全的皇帝!”
太子与众臣齐声称是。
“恒儿,我再问你,”皇帝又对太子道,“如今的局面咱们应该如何处置?”
太子回道,“父皇,儿臣认为应该按计划依旧向京东路发去旨意,要那郑临风派军去东南剿匪,他若遵旨自是最好,或许就是儿臣多虑了,他若抗旨,则也就证明了此事完全是一场演给咱们的戏。咱们便让他先得意一阵子,然后……”
太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儿臣愿亲赴东南,助父皇平定叛乱!”
“好!”皇帝心中那叫一个高兴,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身边的众臣都非常的失望,他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肯站出来为自己分忧的,竟是一直以来不为自己所喜的太子!
看着太子那张激动中略带惶恐的面容,皇帝的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的愧疚,一瞬间,他想起了被他冷落致死的王皇后,也想起了自己曾经是多么喜爱这个带给过自己初为人父快乐儿子。
“朕真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孩子啊!”皇帝心中暗暗叹道,然后他接着说道,“一切就按太子的意思去办!”
太子赶忙深深谢礼,心中激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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