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战马(9)
马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又对着张有望伸出了三根手指。
张有望又赶紧奔回船舱这次提回来了三个布兜。
马政这才又堆笑朝那阮大武道,“壮士,这是四千贯,还请壮士笑纳。”
这一次那阮大武的目光好歹往那四个布兜上看了看,但却接着又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转头看海景。
马政咬咬牙,又对张有望伸出了……
……
“壮士,这是六千贯……”
……
“壮士,这是八千贯……”
……
“壮士,这是一万贯!是一万贯!”
……
最后,当马政的脚底下已堆放有十几个布兜时,那阮大武却还在看着海景,完全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这下连徐老四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那阮大武笑道,“阮老弟,我这几个朋友都是老实生意人,这次出来也是以探路为准,并没有带太多的钱财,不如看在哥哥我的面上,你就把这一万两千贯收下吧。”
阮大武这才转回头来朝着徐老四咧嘴一笑,“徐大哥,刚才兄弟我就说了,不是兄弟我不给面子,而是等着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也没办法呀。”
这是明显的拒绝,徐老四心中陡然一怒,暗道这阮大武真是不懂事,老子当初在海上驰骋时估计你还喝奶呢,今日竟敲诈起老子来了!
不过气归气,徐老四还是强忍着怒火又强笑道,“那……要不阮兄弟给个数?”
“痛快!”阮大武哈哈一笑这才道,“兄弟我也不多要,你们的东西,我只要一半!”
徐老四与马政的面色齐齐一变,真是好大的口气!竟然要一半!
不过,徐老四接着就向马政使了个眼色,因为他很清楚,对方只要一半其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否则把咱们全干掉不就全是他们的了?
马政也明白这一点,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身为一名军人,他真的很想拔出武器跟这些人决一死战,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不怕死,他只怕自己这一死,自己怀中的信怎么办?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终于,马政朝着徐老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马政虽然同意了,但一个新的问题又来了,一半?这一半怎么给?我说自己的一半究竟有多少他们信吗?
“我要派人上你们的船,查查你们究竟有多少,”阮大武给出了自己的办法,“不过你们放心,有徐大哥在,我们也是讲道义的好汉,无论你们有多少我都只要一半,多一个铜板我都不要!”
马政这下又犹豫了,结果他一犹豫,几艘海盗船上的人都又把手中的弓重新拉了起来瞄准了他们,那架势,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或者稍有举动,他们就会万箭齐发把自己等人射成刺猬!
马政无奈,只得又同意了海盗的要求,不过他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们可以上我的船,但只准来十个人,否则我会觉得很不安全!”
阮大武也同意了马政的要求,他当即亲自率领十个人登上了商船,待上了船,他对那十名海盗吩咐道,“去搜一搜,记住,不准搞乱了人家的船!”
十名海盗应了一声就往船舱里走,而阮大武则笑容满面的朝马政这边走来,一副要好好交流一番的样子,马政见他是一个人也没在意。
阮大武一边走一边抱拳道,“还没请教这位哥哥的姓名,可也是哪一方的英雄?”说话间,阮大武距离马政已不足三四步远。
马政勉强一笑抱拳回道,“不敢当,在下不是江湖……”
话到一半马政突然一顿,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这阮大武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到了他近前的阮大武突然一个跨步直冲马政而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快,不但让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徐老四来不及反应,就连马政自己也只觉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原本就要走进船舱的十名海盗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拔出武器将阮大武与马政二人护在身后。
这一切都是发生的太多突然了,等徐老弟和满船的人反应过来,马政已彻底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阮大武,你这是什么意思?!”徐老四怒喝道,护卫们也都拔出兵器将阮大武等人团团围住,而在四周的海盗船上,海盗们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都把弓箭对准了徐老四等人。
阮大武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过来两名海盗将面色苍白的马政架在当中。
“我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要你们所有东西的意思喽。”
马政听了这话心中那叫一个后悔,这才明白这群海盗刚刚哪里是在给徐老四面子,分明就是在将计就计利用徐老四降低自己的警惕!自己如今已落入了他们手中,这可如何是好,尤其是自己手中还有那封信……!
想到这里,马政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结果他的这个表现随即落入了十名海盗中的一人眼中,那人接着上前就把手伸向了马政的胸口。
马政大惊失色,拼命的挣扎,只是他双臂已完全被控制住,根本无法阻挡那只伸过来的手。
终于,那人将手伸进了马政的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然后将他交给了阮大武。
阮大武眼中一亮,却故作寻常的疑道,“咦?这是什么?”
“这是……在下的家书,请壮士还给在下!”马政急道,心中砰砰乱跳。
“家书?”阮大武疑惑的看了马政一眼,接着就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封信……马政绝望的看着这一切,煞那间竟忘了呼吸……!
但那阮大武抽出信后展开一看,却是接着撇撇嘴往边上问道,“小子们,你们谁认字?”
几名喽啰都摇了摇头。
马政心头猛地一跳,只觉喜出望外,他们不识字!他立刻喊道,“壮士,这真是在下的家书,还给在下吧,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不就是全部的钱财吗?我都给,只要别伤害我们就行。”
徐老四等人也赶忙道,“对对,只要别伤害我们就行!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哦?答应的这么痛快?”阮大武嘿嘿一笑,接着把手中的信重新塞回信封,却并没有还给马政,而是一边说着“我且拿回去给识字的看看”一边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他才对已经看傻了眼的马政和徐老四等人说道,“你们就算想给,我也不信任你们!”
“那你要怎么才肯放了我……?”马政本想接着说“把信也还给我!”,但为了避免引起此人的怀疑,他只得把后面那句话咽回了肚里,但眼睛却忍不住一直盯着阮大武的胸口看。
“简单!”阮大武一笑,“我要先带着你回我的船,然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换你!”
“我怎么知道就算我们交了钱,你不会再害我们?!”此番情景,马政倒愈发的冷静下来。
“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阮大武猖狂的笑道,“你们只能相信我的话,不过我也说了,我只要你们一手交钱就行,就算我反悔了,你们还有人,还有武器,大不了跟我决一死战嘛。”
马政快速思索一番,如今自己在他们手上,信也在他们手中,也只能暂时先依他们,且先拖一拖,看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好,我同意!”
马政接着又对徐老四、张有望等人使了个眼色,“都让开,让他们回船!”
阮大武一笑,赞许的看了马政一眼,似乎在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随后就和十名海盗带着马政穿过商船护卫让出来的一条道回了自己的船。
回到船上,阮大武转身又朝徐老四等人喊道,“给你们半天的时间把你们所有的财物都搬到甲板上,半天之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说罢,阮大武打了一个哈欠,指着马政道,“看好他,老子去睡一会,等他们准备好了以后叫我!”
阮大武一摇一晃的往船舱走去,很快进入船舱消失不见,只留下马政紧紧盯着他消失的方向,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
“阮大武”摇摇晃晃的刚进入船舱,结果就在一瞬之间,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种吊儿郎当的无耻之态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他两眼放光的快步走向一扇门,推开走了进去。
屋里面摆着两张大桌子,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式的纸张与笔墨纸砚。一张桌子上堆满了各式的空白章印,以及雕刻印章所需的工具。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分别坐在两张桌前,他们似在等待,等待着某种需要他们全力以赴去做的事的发生。
“阮大武”几步走到两张桌前,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对二人说道,“萧兄弟,金兄弟,你们只有半天的时间,看你们的了!”
561,战马(10)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商船上,张有望与徐老四二人正在指挥着使团众人紧张的在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往甲板上搬,哪怕一丁点的藏掖也不敢做,因为能不能救下马政现在倒是其次了,所有人可都看到了那封信落在海盗手中的一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这封信出了事,众人可都是犯了大罪!
而在不远处的四车战船上,马政被捆住双腿和双脚,在几名海盗的严密监视下坐在一边,他的目光一会看着商船上的紧张忙碌,一会盯着那“阮大武”消失身影的船舱的门,脸上写满了无比的焦虑。
“那个海盗头子阮大武有没有让船上识字的人看那封信?如果他没有让人看那封信,那他会怎么处置那封信?那封信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他给撕毁了、烧掉了还是扔进了海里?!如果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封信上的内容那他又会怎么办?是杀掉自己和所有人灭口?还是拿着这封信去辽国邀功……?!”马政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这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比他这一生中所度过的所有的半天、半个月甚至半年都还要长,度日如年!
不过马政却不知道,当他在祈盼着时间能过的快一点的时候,令他无比紧张的那个“阮大武”却在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船舱中,“阮大武”一动不动的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亲自守护着这间屋子,只见他的双眼虽不停的在屋子正中央那两个忙碌的书生身上来回转着,但他却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唯恐哪怕一丁点的动静都会惊扰了这二人。
“阮大武”其实就是“短命二郎”阮小五,外面那几百名所谓的“巨鲨帮”海盗就是天道军登州水师的将士们,而被他称作“萧兄弟、金兄弟”的正在他眼前忙碌的两名书生也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圣手书生”之称的萧让与人称“玉臂匠”的金大坚。
萧让乃当世书法名家,虽然并没有自成一家,却极善于模仿笔迹,无论是谁的字,他都能模仿得极为神似,几乎可以假乱真。
金大坚则是当世成就最高的金石雕刻家,无论是谁的题字,也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雕刻工艺,他都能仅凭印在纸上的章印就能刻出绝对完全一样的印章出来。
当初宋江身陷江州,戴宗赶去梁山泊报信,吴用便让萧让和金大坚一个模仿蔡京的字写信,一个雕刻蔡京的印章,意图用假信假章骗过江州知府蔡九放了宋江。
这本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蔡九在收到信后也没认出这信不是他老子蔡京所写,信上的章也不是蔡京所盖,但谁料吴用百密一疏,让金大坚错刻了蔡京的名讳图章,哪有老子给儿子写信,盖自己名讳图章的呢?此事被蔡九的幕僚黄文炳看破,险些断送了宋江、戴宗的性命。
虽然这次行动最终失败了,但并不能掩盖萧让与金大坚二人的本事,此次郑飞想调包皇帝的亲笔信,在如何造一封可以以假乱真的信这个最关键的事上,就没有人可以比这二人更加合适了!
同时,为了尽可能的精益求精,郑飞不但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来了二十几件由皇帝赵佶亲笔所写的圣旨,以及留出宫外的他的真迹,拿来给萧让和金大坚练习皇帝的笔迹。更是花重金贿赂东京汴梁专门供给皇帝御用笔纸的廷供局的官员,搞来了三十多种皇帝经常使用的笔墨纸砚,甚至连盖印章所用的印泥也搞来了至少五种。
所有的这一切努力,全都是为了眼前这一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无论是船舱外依旧蒙在鼓里的马政和使团众人,还是在船舱内焦急等待的阮小五以及已经进入忘我状态,正在全身心“造假”的萧让和金大坚,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对彼此最重要的那一时刻的到来!
其实根本没用半天的时间,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商船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已全都搬到了甲板上,张有望朝着马政点了点头,马政赶忙对看守他的“海盗”道,“诸位好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请你们把你们的头儿叫出来进行交易吧!”
那几名“海盗”中的一人随即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帮主已经睡了,他老人家生平最讨厌别人打搅他的美梦,如果吵醒了他,他会很生气,会死人的!”
马政一愣,全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赶忙又讨好的说道,“这个……请问你们帮主一般要睡多久?”
那“海盗”似乎对马政的提问很不耐烦,没好气的喝道,“我哪知道我们帮主要睡多久?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虫子,废什么话,等着就行了!”他说罢还把手按在了刀柄上对马政做了个威胁十足的动作。
马政赶忙闭上嘴,这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他又朝着商船上的张有望摇了摇头,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有望的眼睛。
张有望追随马政已久,二人十分默契,张有望也从这个眼神中读懂了马政的意思,马政是要他命令所有人做好战斗的准备,如果到最后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大家也唯有拼死一战了!
但现在,只能继续等下去……!
众人等啊等,这一等居然又等了四个多时辰,太阳即将落入西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双方依旧各自待在自己的船上对峙着,商船上的大宋使团众人在没有得到马政的命令下不敢贸然动手与这些海盗决一死战,而这些海盗也没有登上商船抢夺财物,依旧是各自站在原位手持弓箭死死盯着商船上每一个人,总共五六个时辰的等待,在这海风刺骨的海面上,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马政等的都快发疯了,但那该死的船舱门还是没有打开!不过他也发现了一点让他无法理解的现象,那便是这些“海盗”的军纪实在是太好了,他们每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乱动过,甚至连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过,他们就像是一群雕塑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马政从没有见过这种海盗,就算是大宋的水师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表现,反观自己那边,使团众人有许多都在不由自主的发着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寒冷以及饥饿!但无论怎样,双方表现的优劣已在这场无声的考验下有了显著的区别!
这种状况让马政的心更加沉重了几分,如果对方只是一群普通的海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所带来的七十名军中好手或许还有一战的希望,但照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是绝无胜利的可能的!
马政不免有些感到绝望,船不如对方,人比对方少,一切的劣势都在自己这边,天哪,难道你今日真要灭绝我们吗?难道我们今日真的要葬身大海了吗……?
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马政,他转头一看心不由的狂跳了一下!只见那该死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了门口,是那“阮大武”,他终于出来了!
马政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双眼也死死的盯在阮小五的脸上,不敢放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化。
阮小五则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吧唧吧唧嘴嘟囔道,“娘的,这一觉睡得真他娘的香,居然都这么晚了。”
562,战马(11)
马政听了这话顿时微微松了口气,从此人眼前的表现看,至少表明他真的是去睡觉了,而且也不像是看过那封信会有的表现,马政赶忙堆起讨好的笑容道,“好汉,我们都已按照您所吩咐的做了,您看是否可以……?”
阮小五往商船上一看,故意装出满意的笑容道,“呦,东西还不少嘛,不过……这真的是全部的?”
马政把头狂点道,“是是,绝对是我们全部的东西!”
阮小五又故意疑道,“你们把所有钱财都给了我,那你们还怎么去做买卖?”
马政则假装不在乎的回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命若没了,钱财再多又有什么用?好汉若喜欢就尽数拿去吧,我们大不了接着返航就是了,就当拿这些钱财跟好汉们交个朋友!”
“好!没想到老兄你还有这气魄,倒显得俺不讲道义了!”阮小五哈哈大笑一声,“那就这样吧,无论你有没有偷藏,我都只要甲板上的这些了!”
阮小五大手一挥下令道,“小的们,去搬东西!”然后阮小五拔出匕首来到马政身前亲手为他割断绳索,又扶起马政笑道,“多有得罪,吃这口饭不容易,还请见谅!过会搬完货就放你过去。”
马政心下狂喜,赶忙道,“不敢不敢……”
阮小五一边笑着收起匕首一边又道,“以后再碰见别人,就说你们是俺‘大鲨鱼’阮大武的朋友,保准没人敢动你们!”
马政讨好的跟着笑笑,不失时机的说道,“对了,在下那封家书……?”
“你是说这个?”阮小五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物,“你若不说我倒快忘了这件东西,对了,上面都写的啥?俺不识字看不懂啊!”
马政的心顿时一揪,他一眼就认出那就是皇帝的亲笔信!
“这是在下家人写给在下的家书,”马政赶忙道,“我们生意人常年奔波在外,家书对我们而言比金子都贵重,还请好汉能一起还给在下。上面写的……都是家人对在下的思念之情。”
“哦……”阮小五点点头,“原来如此,还给你就是了!”说罢,阮小五把信递给了马政。
马政强自按下心中无比的激动接过了信,信一入手,他用眼快速看了一眼露在外面的几行字,心下顿时一松,没错,就是那封信!
“那就多谢好汉了,”马政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做出寻常之态把信重新叠好塞回怀中,信一入怀,他那已经提到嗓子眼大半天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里。
阮小五则笑眯眯的看着马政点了点头然后故意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兄弟啊,我看你人不错给你提个醒,那徐老四可不是个好东西,几年前在道上混时出卖了不少朋友,你跟着他可得小心些!”
马政不由一愣,这些他当然都知道,不过他看着“阮大武”的那个真诚的表情,竟突然觉得此人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海盗”们搬走了所有的财物后果然遵守承诺放了马政,随后就重新起航驶向了西北方。
马政也不敢耽误,随即下令商船立刻掉头返航,全速朝沧州港的方向驶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没多久,就再也看不到那七艘海盗船的影子了,马政与全船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而在这个过程中,马政也与张有望等人经过对那封信仔细的研究得出结论,这的确就是皇帝的亲笔信,也确实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一样的信纸,一样的内容,一样的笔迹,甚至连第一页信上最左下角的一小滴浅浅的墨滴都在老地方!
众人都不由感到深深的后怕与庆幸,直道幸亏是遇到了讲道义的海盗,并且还是一群不识字的海盗,否则……!
无论怎样,一场无人能承受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钱财丢了没关系,最重要的信还在,信只要还在,任务依旧可以完成!
众人现在想做的就是尽快赶回沧州港,然后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准备的更加充分后再重新出发!
马政等人自不必多说,且说阮小五指挥七条船先往西北方走,待彻底行远了再也看不到大宋的商船后,他便一声令下,七艘战船一起调转船头,开始往登州港的方向全速驶去,同时,海盗旗也随之落下。
经过三天的航行,他们顺利到达了登州港的外围海域,但却没直接进港,而是停了下来。
马政出使金国对大宋来说是一次秘密的行动,而阮小五率人去将皇帝的亲笔信掉包的行动也是一次秘密的行动,对外也只是宣称是去海上进行实地训练而已。
于是在上岸前,阮小五召集起所有的将士对他们宣读了郑飞此前交给他的一个命令。
“统帅有令,这次的行动必须绝对保密,等上了岸,无论对谁都不准谈起有关这次行动的哪怕一个字!都记住了吗?”
“是!”众将士齐声回道,众人大多都是梁山泊水军的老兵,在纪律上的觉悟还是有的。
阮小五继续道,“统帅让我转告大家,虽然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人知道大家做过的这件事,但他不会忘记大家所立的这一次大功,迟早有一天,他会昭告天下,通报全军,告诉所有人你们的丰功伟绩!而在此之前……”阮小五嘿嘿一笑,大声道,“统帅有令,每人赏一百贯!”
欢呼四起!
阮小五率众返回登州港,他上了岸就直接去了统帅府,将经过调包的来的皇帝亲笔信亲手交到了郑飞的手中。
郑飞接过信立刻从头读到尾,信中所写的内容很简单,大宋皇帝明白无误的向金国皇帝表达了“欲与通好,共行伐辽”的意向,与历史并无多大出入。
但信中有一点令郑飞心中不由一动,在信的最后,只见皇帝写道,“据燕京、西京并所管州城及平州、营州二地,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
意思就是说,燕京、西京所辖州县和平州、营州二州本就是我们汉人的领地,我们只要这些地方,并且还会把许诺给辽国的岁币转而交给你们。
燕京、西京再加上平州与营州,等于就是将长城以南的所有地方都重新归了大宋,这看似寻常,但郑飞却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宋徽宗写给金国的信只是要求收复“燕京所管州城”。
这是宋徽宗不想要同样西京及平、营二州吗?
当然不是,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因为燕云十六州只是汉人对所失故土的统称,是包括西京及平、营二州的。
但这个叫法随着辽国将燕云十六州重新划分行政区域,分成燕京、西京以及平、营二州后便失去了它原本的地理概念。所以宋徽宗忙中出错,本意是全部收复燕云十六州,却只提了“燕京”,等于是自缚手脚。
而在以后的谈判中,金人正是抓住了这一个纰漏,坚决不同意把西京及平、营二州也纳入到“燕京”的范围,为日后金兵的大举入侵奠定了优势!
而此次宋徽宗之所以能有这种毫无纰漏的改变,郑飞知道这绝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当初正是自己给赵良嗣点明了这个纰漏!
不过这也正好,如此一来,这封信既有大宋皇帝“联金攻辽”的意图,也有大宋方面具体的行动方案与目标,更加增添了这封信的分量!
相信随着这封信被送达辽国,必将如一颗重磅炸弹般引起轰动!
现在郑飞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一边准备人手等待秘密出使辽国,一边等待着大宋使团的重新出发!
又十天后,沧州再次传来消息,马政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共率领三艘伪装为商船的战船,带了不下三百人以及充足的武器后再度离开沧州港驶向了大海!
大宋出使金国的行动再度重启!
郑飞随即下令,由吴用、朱富带队,派出三艘船,以出海训练的名义离开登州港,直奔辽国!
563,别惹太监
当郑飞正在为联辽买马展开行动时,太子赵恒在经过长途跋涉后也即将抵达东南,宣抚使童贯亲率东南各路文臣武将出城三十里相迎,以示对太子的尊敬。
只是迎接队伍已按时到达迎接地点,但来路上还是空无一人,童贯随即派出几人骑着快马沿路去查探太子一行的进程,剩下的人原地休息,等待太子的到来,唯有童贯带着他的义子童师闵以及几名亲随骑马来到高地向远处望去。
此番此景若是旁人看了定会以为童贯是挂念太子的安危,凭高远望好及早发现太子一行的踪迹,但真实的情况却不是这样的,唯有紧跟在童贯身旁的童师闵才能近距离看到此刻童贯脸上那深沉的表情。
童贯的身型依旧魁梧,所骑之马也依旧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从后面看,童贯雄伟的背影依旧能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但作为最熟悉童贯的人,童师闵还是能看得出,自己义父的头发比半年前要花白了许多,背也比半年前也要微微弯驼了一些,整个人不但瘦了一大圈,就连他眼中那双令无数人畏惧的目光也黯淡了许多,他老了,他真的老了。
童师闵看着这个收养自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这个老人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很心酸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义父来到这里并不是想急着快点看到那个太子,他只是想静一静,在一场即将到来的没有硝烟但却比战场上的厮杀更加残酷的斗争到来之前再最后享受一次宁静。
只可惜童师闵也错了,童贯并不是在享受什么宁静,而是在快速思索着一系列的事情……
当初童贯只是认为东南不过爆发了一场民乱而已,既然是民乱,则不过是群乱民闹事,乌合之众罢了,镇压民乱还不简单?更何况他为了稳妥起见,还向朝廷请求调来西军大将刘法助他平乱,刘法的本事他很清楚,有刘法及几万西北悍军在手,平叛东南易如反掌!
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先是他的请求被朝廷拒绝了,刘法及五万大军没被派到东南,而是去了京东。
然后等他到达东南率领大军与岐山贼寇交战几场后他也才发现这些所谓的乱民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乌合之众,这些贼寇纪律严明,作风顽强,诡计多端,装备也颇为精良。相比较下,东南的官军却是纪律涣散,军备荒废,人员也极度不整,千人的军队,缺额竟普遍达到四成甚至更多!
这还没完,因为皇帝多年“花石纲役”的摧残,各地的百姓也是一边倒的站在了岐山贼寇的一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百姓从朝廷这边逃往被岐山贼寇控制的地方;当朝廷军队进攻被贼寇攻占的城池时,所面临的守军除了贼寇,往往还有全城的百姓;而当岐山贼寇进攻朝廷的城池时,官军不但要抵抗贼寇的进攻,还要提防城中百姓会不会趁机闹事攻击官军打开城门放贼寇进城。
这仗简直没法打了,几番大战下来,童贯不但未能按计划攻城拔寨击溃岐山贼寇,反倒是吃尽了贼寇的苦头,又连丢了数城!
万幸的是,童贯不愧为主政西北军务十几年的老帅,他在接连的败仗面前迅速稳住阵脚,通过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整顿大军,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止住了连败的颓势,可以很负责的说,假如这一次来东南的不是童贯,而是别的什么大臣,莫说是只丢几座城池,说不定整个东南大军都早已被击溃了!
能率领着相比贼寇更像是“乌合之众”的东南大军跟贼寇打成这个样子,童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南大军在童贯的治理下也逐渐找到了一些打仗的感觉,虽然还未对岐山贼寇取得什么大胜,但岐山贼寇已经越来越难像以前那样那么容易的从东南大军身上沾到便宜,局势其实已经在开始朝着朝廷方面在缓慢的倾斜中。
童贯一直在给皇帝写奏章,如实陈述了东南目前的险峻局势以及朝廷大军的荒废程度,请皇帝再耐心一些,但皇帝不管你这一套,皇帝只要战果,并且在那郑临风成了藩镇,时时刻刻威胁着大宋的情况下,皇帝急需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东南叛乱,所以童贯来到东南后所做的一切在皇帝眼中依旧与失败毫无两样!
童贯早就预料到了那个急功近利的皇帝会给自己再出个难题,却没想到这个难题竟来得这么快,而是竟是这么的难!
太子居然来了,而且是全权负责东南平叛,连自己也要受他节制!
太子驾临东南,绝不仅仅意味着童贯失去东南大军的军权,也并不只意味着皇帝对童贯失去了信心,它直接表明皇帝改变了长久以来对太子的态度,东宫之争的局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处于劣势的太子突然重新得宠,这对嘉王赵楷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以童贯、梁师成等人为首的嘉王一派的大臣来说更加不是好消息,尤其是此次太子来到东南,更是直接驾凌于童贯头上,无论是出于前怨旧恨,还是要为以后扫清障碍,太子都可能趁机首先向童贯下手!
童贯很担心,担心太子只知纸上谈兵,并且在急于建立功勋的心理的驱使下,来了就会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初步建立起来的好局面,一旦那样,东南剿匪必将失败,东南剿匪一旦失败,皇帝为了保存太子的颜面,这个黑锅必将背在自己身上。
“背黑锅”这种事童贯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在西北时就没少干这种事,打了胜仗功劳都在自己身上,打了败仗自有领军的将领背黑锅,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种不利的局面……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在童贯身边响起。
“爹,高处风寒,披上披风吧。”原来是童师闵取出了披风要为童贯披上。
童贯被惊醒,他转头一看见是童师闵,深沉的脸色立刻褪去,朝着童师闵慈爱的一笑便接过披风披在了身上。
“爹……”童师闵欲言又止。
“嗯?还有什么事吗孩子?”童贯疑道。
童师闵想了想,很认真的对童贯说道,“爹,无论发生什么,孩儿永远跟父亲在一起!”
童贯一愣,看着童师闵那张年轻的,还稚气未消却无比坚定的脸,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这个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亲血肉,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却真的有了堪比亲生父子的亲情。
“孩子,没事儿。”童贯朝着童师闵微微一笑,“多大的风浪爹没经历过,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童师闵似乎从童贯的笑容中重新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男人的力量,也用力的朝着童贯点了点头,露齿朝着童贯嘿嘿一笑,样子虽然傻乎乎的,却有一种异样的魔力能令童贯鼓舞无比。
童贯重新转回头来暗暗攥紧了拿着缰绳的手,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决然,他突然发现他也有可以为之去拼搏的东西,那就是童师闵,这孩子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他姓“童”,并且叫自己“爹”,他还很年轻,再过三个月,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他的未来还很长,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会叫自己一声“爷爷”,而且或许他并不只生一个孩子,也许是两个,三个,甚至是四个五个,到时候,就有一大群孩子围着自己喊爷爷,让自己给糖吃……
童贯每当想到这一幕心中总会忍不住有些激动,他是一名太监,能享受到天伦之乐是每一名太监最大的梦想,也是最不敢去奢望的梦想,但他现在却距离这个梦想已经如此之近,几乎已经触手可及,他不想放弃,他要尽全力保护这个梦想……
“爹,来了!”童师闵伸手一指前方道。
童贯望去,果然,在大路上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走!”童贯调转马头扬鞭而行。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皇帝为你撑腰又如何,别惹太监,尤其是别惹一个会打仗的太监!
564,轩然大波(1)
半个月后,吴用、朱富等人顺利通过海路到达辽地南京(今北京)外围海域,为了保险起见,大宋皇帝的亲笔信由朱富保管着依旧躲在海上,吴用则乘船上陆独自找到辽国的地方官员,亮明身份表示要见辽国皇帝。
辽国皇帝当然不是那么好见的,但吴用所说的却让辽地官员大吃一惊,他们在控制住吴用后立刻将这件事层层上报,没用多久,就有一名来自南京的官员来见吴用,并且此人还是一名汉人。
“我叫黄兴,”此人见面就说道,汉语也说得极为流利,字正腔圆,“你就是要见我们陛下,并说宋国正与金贼秘密谈判结盟的人?”
“我叫吴用,来自大宋京东路。”吴用道,“就是我要见你们皇帝,大宋的确正在跟金国进行谈判。”
黄兴摇摇头纠正道,“记住,是金贼,不是金国。你说你来自宋国的京东路?我怎么不知道宋国还有个京东路。”
吴用道,“以前叫京东东路,现在已改名为京东路,为我天道军藩镇领地。”
“藩镇?”黄兴明显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宋国有藩镇?几个月前听过的那件事莫非是真的……?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既然是宋国的藩镇,为什么要背叛宋国?”
吴用道,“因为宋国的皇帝无时无刻不想灭掉我们,我们不想坐以待毙。”
黄兴笑了,“所以你就想来投靠我们大辽?你知不知道我们与宋国签有盟约,作为盟国已有百年?我绝对有理由认为你是在挑拨我们两国的关系,现在我也完全可以把你送给宋国,然后你会被已叛国罪处决!”
吴用也笑了,“盟约?大宋都已背叛了你们的盟约,正在与金国……哦抱歉,是与金贼展开谈判,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们,你们还傻傻的守着那个已经作废的盟约?”
黄兴摆摆手,“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见你,而不是直接把你送给宋国吗?我来是要见到证据,没有证据的话,等我走出这个大门,你就很快可以回到宋国了,当然,是用你最不希望的方式。”
吴用笑道,“我当然有证据,不过,我要在确保自己的安全后才能把这个证据交给你们辽国足够有分量的人,现在那个证据就在我留在外面的同伴手中,假如我出了事,他们就会带着这个证据再去找你们辽国别的人,相信我所说的事一定会引起你们辽国某些权贵的重视,并能让我的同伴最终见到你们的皇帝。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将我送给大宋我也没办法,但我相信大宋秘密联金这件事对你们辽国无比的重要,甚至关系到你们国祚的安危,你要仔细想清楚这件重要的情报被耽误的后果!好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或者请你直接把我送给大宋。”
黄兴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吴用,吴用含笑回视无所畏惧,片刻的对视之后,黄兴似乎看出了吴用的勇气,终于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说道,“我来自大辽南京析津府,我们王爷就是大辽秦晋国王,都元帅兼南京留守耶律淳,是他让我来见你的,现在这个分量足够了吗?”
吴用摇摇头,“那让我见到你们王爷!”
黄兴冷哼一声道,“我们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吴用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手上有大宋皇帝写给金国皇帝的亲笔信,你觉得我有资格见你们王爷吗?”
黄兴面色明显一惊,他瞪大眼睛深深看了吴用一眼,在仔细观瞧吴用不是在开玩笑或是个疯子后,他一句话也不再说转身就出了屋,房门被再度关了起来,并且传来了铁索锁门的声音。
吴用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件事还没完,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很快就会有一个更加重量级的人物来见他,而那个叫做黄兴的人与所有的辽人也都不会知道,其实吴用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那个耶律淳来的!
原来吴用等人在出发前,郑飞特意的告诉他们,要他们先去辽国的南京,并且告诉了他们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黄兴嘴中所说的耶律淳!
耶律淳,契丹名涅里,是辽兴宗的孙子,兵马大元帅和鲁斡的儿子。
耶律淳原本任南府宰相,几年前耶律淳的父亲耶律和鲁斡去世,耶律淳便世袭出任南京留守,加封魏王,此时的耶律淳虽也属于辽国的重量级人物了,却还没显赫到何等的程度。
直到前年,金国起兵反辽,先后大败前来征剿的辽军,辽国皇帝决定御驾亲征,但却遭遇了一场大败,被金兵以少胜多,几十万辽军几乎全军覆没,辽国皇帝仓皇败逃,就在他逃亡的路上,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奴谋废辽国皇帝,并遣使要拥立耶律淳为皇帝,还派他的妻弟萧敌里去南京通知他。
但结果却是遭到了耶律淳的坚决拒绝,耶律淳在斩杀萧敌里后亲自将此阴谋报告给了辽国皇帝,辽国皇帝借此平服了政变,并封赏耶律淳为秦晋国王,辽军都元帅。从此,耶律淳成为辽国最为显赫的权臣,冠绝诸王。
的确,大宋皇帝这封信若能交给像耶律淳这样的权臣是极好的选择,但郑飞之所以选择他,他的地位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郑飞知道耶律淳这个人在历史上是一个对待金国的主战派!
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和国家在面临严重的内患或外敌时,它的内部都会分成两大派,一派是主战派,坚持用武力平定叛乱、抵御外敌。另一派就是主和派,意图用讲和的形势,通过谈判来平息内忧外患。
如今面临着金国叛乱的辽国也不例外,在如何对待金国的问题上,辽国朝廷内部也分为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想让皇帝集结起所有的力量,对金国发动最猛烈的攻击,将金国彻底击败。而主和派则想让皇帝通过和谈的方式与金国达成和解。而耶律淳就是主战派的领导人。
大宋皇帝的这封信无论是对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主战派可以以此来证实辽国险峻的环境,逼迫皇帝下定决心尽快与金国决一死战,到时候宋国想找人对付辽国都没人可找。主和派也可以利用此信来劝说皇帝,让皇帝害怕宋国与金国的联手而提前想办法结盟金国,避免使辽国陷于宋国和金国的夹击之中。
也就是说,同样一封信,放在不同的人手中却可以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关键就在于它能提前被谁掌握,谁就可以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对郑飞来说,当然是把信交到主战派手中才能起到让辽国同意卖马给自己的目的!
所以,从一开始,吴用的目的就是要在见到辽国皇帝之前先把信交到耶律淳的手中!
吴用并没有等待太久,在虽然被禁锢自由,却享受了无比周到的伺候的一天后,门又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依旧是那个叫做黄兴的人。
“你跟我来吧。”黄兴看了吴用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吴用没有做丝毫的犹豫,起身就跟了上去。
565、轩然大波(2)
吴用跟着黄兴走出门,便见昨日自己来时那空落落的院子中早已站满了许多契丹士兵,这些契丹士兵各个威武雄壮,一看就是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吴用不由从心里将他们与天道军士兵做了一个初步的比较,得出的结论是若仅从精神面貌看,这些契丹兵与天道兵应该不相上下,就是不知道在战场上两军又是谁更厉害一些。
吴用又一路跟着黄兴走出衙门来到外面大街上,只见门口停有一辆马车,马车旁是二十几名骑着马的契丹骑士,那黄兴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车厢,吴用在上车前故作茫然的快速看了一眼四周,很快发现了一个正蜷缩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下的乞丐,吴用与那乞丐对视一眼,那乞丐快速低下头,吴用也毫无反常的随即钻进了车厢,马车启动,在那群契丹骑士的护卫下朝着西面疾驰而去。
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很平常,但车厢内部却是装饰的异常舒适,黄兴上了车就一屁股坐在铺着厚厚毛毯的座椅上盯着吴用看,但却一句话也不说,吴用也不含糊,坐好后也含笑看着黄兴,彼此沉默,只能听到马车行在路上咯吱咯吱的声响以及守护在马车四周的契丹骑士座下坐骑的马蹄声。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黄兴终于首先打破沉默冷冷说道,“你不怕这是去送死吗?”
吴用一笑,“不怕,我知道我手上有保命符,而且我既然敢来,就早已做好了死着回去的准备。”
黄兴微微冷哼了一声,脸上鄙夷之色一闪而过,又开口道,“既然如此有骨气,有勇气,那又何必来向我们通风报信呢?”
吴用眼见黄兴虽话中有话,笑问道,“你好像对我很看不顺眼。”
黄兴冷笑一声,也不说话,用沉默来默认了吴用的话。
吴用心中更加好奇,也想从这黄兴嘴中多套出一些话来,便笑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黄兴的样子似乎是很想说,但却有几分犹豫。
吴用又笑道,“一路漫漫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随便聊聊吧,我这人好奇心特别重,你若不说,只怕我还没到地方就憋死了。”
黄兴听罢冷冷一笑,那笑容似乎是在说,这可是你自找的,然后他才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宋国联金的目的就是想收服燕京、西京等汉唐故地,这是所有宋人的梦想,但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却要出卖宋国,如此一来,宋人再想有下一次机会就不知又要等几百年,而我向来对背叛民族和国家的人没有好感。”
吴用心中一动,接着笑道,“背叛民族和国家?你是汉人,不也在为契丹人效力吗?而且你既然为契丹人效力,又为何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很希望大宋可以重新收复燕云故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黄兴摇摇头,“我不一样,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或许在一百多年前我的祖先曾反抗过契丹人的统治,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经过近两百年的融合,我们与契丹人都已彼此接受了我们是既是汉人,更是辽国人的事实。但你们宋国自建国开始就称呼我们为汉人、汉虏,而自称为南人、宋人,早已从心底认为我们不再是纯正的汉唐子孙,与你们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宋国与其说是想要收复燕云故地,倒不如说是只想要这片土地罢了,至于我们的死活,宋国境内有人真正关心吗?我和我的族人并不只是效力的契丹人,更是效力的我们国家,保护着我们的族人!”
黄兴说到这里略一停顿,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愤怒之色,语气加重几分道,“所以,无论是宋国、金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敢进辽国,那他不但是契丹人的敌人,也是我们辽地汉人的敌人,我们会拿起武一器跟他们战斗,保卫我们的国一家!既然如此,我又怎会希望宋国能收复燕云?我之所以讨厌你,是因为两点,一,因为你是真正的南人,真正的宋国子民,是称呼我们为‘汉虏’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二,因为你们既然身为宋人,却背叛了你们的国一家,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又与当初将我们割送给契丹人的石敬瑭又何区别?这是彻底的背叛民一族的行为!”
吴用收起了笑容,他知道黄兴这看似矛盾的话其实却都是真话,当初在石敬瑭将燕云出卖给辽国时,这些身处燕云的汉人确实跟契丹人进行了惨烈的战斗,反抗过他们的统治,但他们毕竟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在契丹人血腥的镇压下,他们最终投降了,只能寄希望于中原的汉人能解救他们,早日让他们与燕云故地重回中土汉国的怀抱。
吴用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曾经有一次我与我们统帅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燕云故地这件事上,我们统帅在听我讲述完了许多燕云往事后曾对说过,在对待辽地同胞这件事上,宋国做的很不地道,他说我们与辽地同胞流着一样的血,长着一样的面孔,说着一样的话,怎么能因为他们被迫远离中国就污蔑他们为汉虏呢?宋国欠辽地同胞一句道歉!我虽代表不了宋国,但我想代笔我们统帅,我们的天道军兄弟,还有我自己为我们的国人曾经犯下的错误向你们说一声抱歉!”
黄兴目瞪口呆的看着吴用,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已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吴用接着道,“至于你所说的背叛宋国,我并不认同这一点,宋国皇帝昏庸腐朽重用奸臣,搞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逼得我们不得不反抗他们,就像你们也曾反抗过契丹人的残暴统治一样,虽然我们现在是宋国的藩镇,但那不过是宋国为了安抚我们的权宜之计罢了,我们与宋国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有一战,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你死我亡的时刻!所以,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宋国的机会,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强大自己的机会。而且你知道当我们从大宋的京东西路迁移到京东东路时,京东西路的百姓自愿跟着我们迁走了多少吗?是一百八十万!整个京东西路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们甘愿离开世代生活的地方,放弃他们的祖居,放弃他们的土地跟我们走,为什么?因为我们比宋国对他们好,这也是宋国为何会这么害怕我们的原因,相比宋国,我们才是我们的民族未来的希望!我们不认为我们是在背叛我们的民族,恰恰相反,我们是在为我们的民族在战斗!”
黄兴听罢,深深的看了吴用一眼,目光果然不再像刚刚那般寒彻,然后他就把头转向了一边,透过厢窗看着外面,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用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就在他准备闭上眼想一想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时,一个极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谢谢。还有,你现在去见的是我们王爷,王爷是朝中对金贼的主战大臣,你若真有那封信,对王爷将会有足够的吸引力,但我们王爷的脾气很怪,生平最受不得别人的哪怕半点威胁,尤其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表现的过分自负,所以……”
吴用抬头看了一眼黄兴,只见他依旧在看着外面,吴用收回目光,低头轻轻说道。
“谢谢!”
566、轩然大波(3)
在接下来的路上,黄兴再没有跟吴用说过一句话,这一路也极为的漫长,从早上出发,一直到日落西山时马车才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黄兴朝着吴用点了点头首先钻出了车厢,吴用跟着也出了车厢,来到外面他才发现原来马车已经驶入了一个大院落中,周围几步一岗站满了契丹兵。
“跟我来吧,”黄兴引着吴用左拐右拐不知穿过了多少庭院后就来到了一间极为气派的大屋前,屋外虽然只站有四个契丹兵,但吴用看得出,这四人各个都是绝顶高手,以一敌十应该不在话下,四个人显然对黄兴极为熟悉,此刻正都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吴用,目光之中充斥着浓浓的警惕。
黄兴示意吴用原地等候,然后他几步上前来到屋门外微微弯腰低头恭敬的说了几句吴用完全听不懂的契丹话,仅仅片刻之后,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身穿契丹服的中年人,此人上下打量一眼吴用,然后就用契丹话对黄兴地里咕噜的说了句话。
黄兴朝那中年人恭敬的点点头,便朝着吴用说道,“我们先要搜你的身。”
吴用点点头,上前一步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门口那四名护卫中随即走过来两人将吴用从上到下甚至连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中年人见确实没有搜出任何有危险的东西这才满意的转身走进了屋子,黄兴随即朝着吴用一挥手,便带着吴用也进了屋。
吴用走进屋才发现这应该是一间书房,里面摆满了成排的大书架,上面整齐的摆满了厚薄不一的书,然后他立刻就看到了一个老者正坐在一张大书桌后看着自己,吴用心中顿时一紧,不用黄兴介绍他就已猜到了这名老者的身份,而且十分肯定这绝对不是假冒的耶律淳,因为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是寻常人绝对装不出来的,这是需要长久的位居高位才会形成的一种气势!
吴用立刻想起了黄兴的告诫,他赶忙把头一低,对那老者弯腰拜道,“宋国天道军吴用拜见王爷!”
“你认得本王?”耶律淳开口了,说得居然是一口流利的汉语,还带着一股与黄兴一样的口音。
吴用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下从没见过王爷,但能有这般威严的气势,令人从心底畏惧敬服的,在下想不出南京城中还会有谁。”
耶律淳笑了,“就是你说的宋国正在与金贼秘密谈判,准备共同对付我大辽的?”
吴用道,“是。而且我手中还有宋国皇帝写给金贼的亲笔信,足以证明这一点!”
“信呢?”耶律淳身旁那中年人接口问道,“我刚刚并没有从你身上搜出信来。”
吴用刚想忍不住表现出得意之态,但他一抬头刚好看到黄兴正在看着自己,他便随即想起了黄兴的告诫,赶忙又压下了那股狂态恭声道,“那信太过重要,在下自然不敢带在身上,请王爷派人到刚刚载着在下进入王府的门口,手持一盏灯笼在门前吹灭,再点燃,再吹灭,再点燃,那封信就来了。”
耶律淳又笑了,随即朝着黄兴点了点头,黄兴立刻走出了屋子,约莫过了一刻钟,黄兴再度回了屋,手中果然多了一封信,然后他就将信恭敬的交到了耶律淳的手中。
耶律淳马上拆开信,抽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虽然他的面色依旧沉稳,但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也有几分的激动,而随着他读完信,他的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耶律淳放下信看向吴用,目光如炬,吴用只觉似有两把刀朝着自己射来,赶忙微微低下头去躲避过这道目光。
“这封信是宋国皇帝亲笔所写?”
“绝对是,王爷若不信可找人鉴定,想来贵国手中也有宋国皇帝的真迹,找来书法大家一验便知真伪。”
“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总之这封信是真的,现在大宋的使团正在以买马、买参的名义秘密赶往金地,他们手中也有一封与这封几乎完全一样的信,当然,这封才是真的,而那一封则是被我们调包的假信。”
“看来你们的本事还不小,居然能把你们皇帝的亲笔信调包。”
“不敢当,为了能让贵国相信这件事,我们只能这么做。”
“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想买马。”
“买马?”
“对!很多很多战马,然后从海路秘密运往我们的京东路。”
“呵呵,有没有人给你说过,我们与宋国结盟百年,边境贸易非常繁荣,但却还是有几样东西是宋国一直想从我们这里买走,而我们从没答应卖给过他们的东西?战马,就是其中之一。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卖给你们战马?就凭这封信?这封信的确很重要,但这封信在说明宋国准备秘密结盟金贼这件事的同时还说明了两件事,一,金贼不见得能答应。二,这是宋国与金贼的第一次接触。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就拿着这封信去质问宋国,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宋国必不敢与我们轻易翻脸,必会极力否认这件事,与金贼勾结的计划也就随即终止了。如此一来,我们还有什么要用到你们的地方吗?”
“王爷此言差矣,当初宋国为什么要与贵国签订盟约?他的目的就是要趁机发展自己,如今宋国朝廷岁入万万贯,手中大军百万人,实力空前雄厚!而贵国又与金贼打得不可开交,这对宋国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这个机会吗?或许他会如王爷所言停止联金,但请不要低估他们的野心,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百年来他们从没放弃过收复燕云故地的想法,而他现在已经开始背叛与贵国的盟约了,他能背叛贵国一次,就能背叛贵国两次,他的一切承诺都将不再可信,他必会假装答应贵国,暗中却加快准备的步伐,就等到最关键的时候给贵国致……最严重的一击!请恕在下直言,我们很清楚,贵国与金贼的战况十分不利,金贼如今已经占据了整个辽西,上京已经沦陷,东京岌岌可危,中京也深受威胁,如果这个时候大宋派出百万大军大举进攻,请问贵国有多少把握可以抵挡?”吴用说罢小心的观察着耶律淳的反应,只见他脸色深沉,完全看不出什么喜怒。
“说下去!”耶律淳道。
“但贵国若有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打败了宋国的二十五万大军,逼迫宋国改变立国之本,承认了我们的藩镇地位,而且我们距离宋国东京非常的近,顺利的话,短短三四日我们就能兵发东京城下,有我们在一天,宋国就如如鲠在喉!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十分乐意与贵国签订盟约,只要宋国敢对贵国下手,我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对宋国发动进攻!有此等威胁,宋国还敢冒着后方失火的风险对贵国下手吗?但这个前提是我们必须足够强大,所以我们需要足够多的战马,我们相信,贵国需要我们,正如我们需要贵国一样!”
“送吴先生出去,好生关照,不可怠慢分毫!”耶律淳立刻说道。
吴用听了心底顿时一松,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耶律淳!
567、轩然大波(4)
吴用随后被半软禁于耶律淳的王府,耶律淳一面赶往辽中京去见辽国皇帝,一面派人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宋国京东路天道军的详细情况。
此时的辽中京内,辽国满朝文武正在为如何对付金国争执不下中,前年九月份,阿骨打率兵攻占大辽东京道重镇黄龙府,黄龙府是大辽国库所在地,至关重要,辽国皇帝率领三十万辽军主力,号称七十万御驾亲征,阿骨打也亲率两万金兵严阵以待。
就算辽军并没有真的七十万,但以三十万对两万,也应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谁料,就在决战前夕,辽军都监耶律章奴临阵发动政变,率兵直奔上京,准备拥立辽国皇帝的堂叔、魏王耶律淳为帝。所幸耶律淳没有背叛辽国皇帝,辽国皇帝从前线西还平叛,章奴谋叛虽被镇一压,但阿骨打却趁着辽国皇帝西撤之机,集中兵力追击其中坚,发动了如潮水般的进攻,一夜之间,辽军三十万大军溃败,死者绵延达几百里,甚至辽国皇帝也差点成为金兵的阶下囚,至此,辽国在辽东地区彻底失去了主动。
麻烦还不只这一件,由于辽国皇帝自即位以来就耽酒嗜音,禽色俱荒,任用奸臣,驱逐贤良,早已引得国内矛盾重重,而自阿骨打反辽起兵后,辽国皇帝为了筹措钱粮开战,更是进一步横一征一暴一敛,征兵征粮,压一榨人一民,恰逢辽地这两年又遭遇荒年,民一众大饥,削树皮以食,甚至出现人相食的现象,各地民众尤其是汉民都快活不下去了,一时间民一乱四起,大量的汉人举旗反辽,反抗契丹人的统治。其中规模比较大的有董庞儿、安生儿、张高儿、霉六哥等起一义一军,各路义一军所到之处,饥民难民蜂拥参加,短短时间就聚集了十几万人,辽国为平息叛乱,采取了血腥镇一压的策略,但平叛半年来,义一军数量非但没少,反而迅速扩张至几十万人,他们也学精了,对辽军打得过就一窝蜂的冲上去打,打不过就四散逃跑,各地辽军疲于奔波,苦不堪言。
一边是与金战事不利,丢了辽东。一边是国内民乱四起,镇压无效,辽国陷入了一场空前危机之中,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金国居然向辽国派出了议和使节,要主动与辽国议和,辽国满朝文武随即分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两大派。
主战派认为这不过是金国的缓兵之计,阿骨打此举不过是为了得到时间巩固其刚刚打下来的辽东,待他们羽翼丰满准备充分之后,必会再次对大辽发动进攻,大辽绝对不能上当,应该趁其在辽东立足未稳再度发动大战,一举击溃金贼,至于国内叛乱,不过是群吃不上饭的泥腿子闹事,既然杀不尽那就已招抚为主,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给条路活,谁还会再闹事?
主和派则认为就算阿骨打对大辽用的是缓兵之计,但对大辽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如今国内民一乱四起,贼军声势浩大,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再对金贼动兵?一旦大战兴起,后方必然大乱。所以,攘外必先安内,大辽目前应该尽全力先剿灭国内叛乱,待国内形势稳定,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后才能专心对付金贼。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辽国皇帝也是举棋不定,他当然想灭掉金国夺回辽东,但一年前的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惨败已经在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说秦晋国王、南京留守耶律淳前来求见。
皇帝闻言心中大喜,当初幸亏堂叔耶律淳忠诚于他,大义灭亲,才让他及早发觉了耶律章奴的企图,避免了一场浩劫,可以说如今的满朝文武中,皇帝最信任的就是耶律淳!耶律淳不但忠诚,更是足智多谋,他来的正好,正好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皇帝随即在大殿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高规格召见了耶律淳,以示对耶律淳的恩宠。
耶律淳的到来也给了朝中两大派各自带来了不同的触动,主战派都心中暗喜,因为耶律淳虽然极少表态,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支持对金开战的。而议和派虽然有些忧虑,却也不是特别的担心,因为他们了解皇帝的性格,知道皇帝其实在内心深处是希望停战议和的,否则,他若真的那么不怕打仗,又何必犹豫至今?
耶律淳上殿了,他朝着皇帝恭敬的施完礼,皇帝笑容满面的立刻命人搬来座椅,让耶律淳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在大殿上坐着的大臣,耶律淳落座,与皇帝请过安,皇帝接着就问起他应该怎样对待金国想议和这件事。
耶律淳立刻回答道,“陛下,我们绝对不可议和,必须对金贼开战,而且必须尽早开战!”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耶律淳此前对外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从未明确表过态,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上来就这样表态?
皇帝听了也是非常惊讶,急忙问道,“皇叔何出此言?”
耶律淳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拿手一扬道,“陛下,臣刚刚得到此物,这是宋国皇帝写给阿骨打的亲笔信,宋国准备暗中结盟金贼共同对付我们,意图攻占咱们的南京与西京!”
这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般把所有人都震惊了,皇帝也是大惊,立刻命人取过那信看了起来,看罢,皇帝大惊失色,急忙追问此信的来历以及真实度。
耶律淳很肯定的回道,“这封信的来历说来话长,不过臣已经找人鉴定过,此信绝对是宋国皇帝的亲笔信!臣还得知,如今宋国已派出人以通商的名义从海路出发去了辽东,此刻正在与金贼展开密谈!宋国实力雄厚,年入万万贯,拥兵百万,百余年来一直对我二京贼心不死。咱们当务之急是尽快趁金贼在辽东立足未稳发兵灭金,否则一旦金贼彻底控制住辽东,宋金再联手,此二贼对我国就会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到那时形势就会对我们极大的不利!”
皇帝听了沉默无语,主战派大臣们都兴奋异常,暗道怪不得老王爷以前不轻易表态,原来竟是在等待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有了这封大宋皇帝的亲笔信,咱们主战派就将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主和派大臣们则面面相觑,他们很清楚耶律淳所说绝非危言耸听,金国或许以前不敢对大辽图谋太多,但有了宋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支持,他们的野心必将无限膨胀,一旦他们与宋国同时对大辽发动两面夹击,再加上辽国国内严峻的叛乱形势,大辽的处境将会是无比的凶险,他们虽然依旧认为大辽目前应该先平叛国内,但他们已经不敢再多说话了,因为谁也承受不起那个责任。
耶律淳与众臣都将目光看向了皇帝,等待他下达对金作战的命令,但令众人诧异的是,皇帝还在愣愣的看着那封信,居然像是走神了,许久之后,皇帝才放下信说了一句,“退朝吧,容朕再想想。”
耶律淳与主站派大臣们都愣住了,还要再想想?形势已经如此明显了还有什么需要“再想想”的吗?
主和派大臣们的心中都是一动,都觉察到了皇帝的一种不同寻常的表现。
第二日一早,皇帝果然宣布了一个震惊了所有人的决定……
568、轩然大波(5)
皇帝宣布了一个令耶律淳与主战派大臣们无比震惊的决定,他决定接受金国的议和请求,即日起派出使节与金国商量议和事项。至于那封宋国皇帝的信,就当不知道好了,因为宋国既然是秘结金贼,说明他们现在还不敢跟大辽翻脸,如果大辽去当面质疑他们,就等于跟宋国撕破脸皮,便是主动把宋国往金贼那边推,所以,只能装不知道,暂时维持现状。
皇帝的这个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主战派大臣们愤怒了,他们不理解如今的形势已经如此清晰并迫在眉睫了皇帝为何还要采取这种耻辱的投降式策略。
为了大辽的安危和尊严,他们对皇帝据理力争,想要改变皇帝的决定,没想到皇帝勃然大怒,他咆哮道,“打打打,你们只让朕去打,但朕拿什么去打?连咱们契丹族的小孩都知道‘女真兵卒过万则不可匹敌’,一年前,阿骨打手中只有两万人,就打败了咱们三十万人,如今,阿骨打已占领了辽东,手中大军已猛增至二十万,你们谁敢拿全家性命向朕保证此战必胜?如果胜不了,朕手中再拿什么军队去抵挡金兵?再拿什么军队去平叛民乱?再拿什么军队去防御宋国?!”
没想到还真有主战派大臣敢押上全家人的性命以死劝谏,皇帝更是大怒,将敢于劝谏的大臣驱逐的驱逐,革职的革职,除了自从皇帝表态后就保持沉默的耶律淳外,朝中主战派大臣几乎被连根拔起!
至此,皇帝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同意金国的所有请求,即,承认金国的地位,册封阿骨打为大圣大明皇帝,国号大金,享用玉辂、衮冕玉刻御前之宝;承认金为辽之兄国,每逢金主生辰、正旦,辽须遣使慰问;辽将宋每岁所输银绢之一半二十五万两匹分送给金,并割让辽东与金。”
十日后,耶律淳返回了南京王府,此番中京之行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反而使得主战派元气大伤,主战派又多以军中将领为主,这也直接导致他在军中的许多亲信受到了牵连,许多人被解除职务甚至降职获罪,耶律淳的心情很不好,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元气大伤,更主要的是他为辽国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忧虑,皇帝的反应充分暴露了他那色厉内荏,昏庸软弱,贪生怕死的性格,一个国家的决策者若是这样一个人,对一个国家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当然,虽然他的损失是因这封宋帝的亲笔信而起,但耶律淳也并未就此迁怒于吴用,因为他也知道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能怪自己没有碰见一位好皇帝,否则也不可能在他的统治下引得国内叛乱四起,更不会被金贼逼到这种程度居然要放弃偌大一个辽东来跟金贼议和,大辽建国至今,何时曾这样屈辱过?!
不过耶律淳此行也并非全无收获,皇帝虽然为了扫清障碍沉重的打击了主战派大臣,但耶律淳毕竟是他的功臣,加之耶律淳适时的明哲保身没有在朝中顶撞皇帝,皇帝更加欣赏于他,于是,皇帝为了安抚耶律淳,特意在宫中设宴招待他,君臣二人在席中也自然而然的谈起了宋帝亲笔信这件事,耶律淳便向皇帝详细的介绍了这封信的来历,以及宋国国内目前的形势。
皇帝这才知道原来宋国皇帝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宋国境内的叛乱甚至比辽国还要严重一些,至少自己没有被反叛的贼寇逼着立藩,也没有被贼寇占据地盘形成根据地。
耶律淳这才适时的向皇帝提出了自己对那个宋国的藩镇想从大辽买马的看法,他说,“陛下与金议和后,无论金贼是否消停下来,对宋国都绝对不可放松警惕。臣已了解过,那宋国京东藩镇本是一群草寇,却连番击败宋国的围剿大军,在去年更是大败宋国二十多万宋军,逼得宋国不得不改变立国之本将他们招抚为藩镇。很明显,宋国此举只是权宜之计,等宋国平定了他们的东南叛乱,他们就会对那些京东藩镇动手,而那些京东藩镇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冒险调包宋帝的亲笔信送给咱们,想依靠咱们的力量壮大起来,好有足够的实力自保。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答应那些京东藩镇,他们越强大,对宋国的威胁也就越大,宋国也就越腾不出手脚对付咱们。反正咱们也不吃亏,仅仅只是按原价,甚至是高价卖给他们一些马就能给宋国培养起一个令他们寝食难安的敌人,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听罢也是觉得非常有道理,但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咱们培养他们,会不会是在培养一个未来的敌人?”
耶律淳笑着摇摇头,“绝对不会,他们为什么投靠咱们?因为他们害怕宋国。臣说过,宋国年入万万贯,拥兵百万,是一个实力很强大的庞然大物,或许那京东藩镇可以对宋国赢得局部的战争胜利,但只要宋国下定决心倾尽全力对付他们,他们只有等死的份。而咱们卖给他们战马的作用与其说是壮大他们,倒不如说是将他们跟咱们绑在了一起,有了咱们的帮助,他们才能跟宋国抵抗下去,咱们也就只需将这个‘帮助’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就能让他们既能对宋国产生威胁,又无法真正的强大起来。说白了,他们只是咱们手中用于牵制宋国的一枚棋子。等到咱们度过了目前这段困难时期,就算金宋真的联手也不用惧怕的时候,只需略施小计,就能引得他们与宋国打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到时候咱们再……”
皇帝直听得心花怒放,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好,就按皇叔的意思办,可恶的宋国既然先背叛盟约,就别怪咱们也背叛盟约了!这件事就具体交由皇叔去办,除了战马,他们若还有别的请求能满足的就满足,只要能牵制住宋国,让宋国也饱尝一下被人背叛的滋味,朕就都答应!”
就这样,耶律淳带着这个仅有的收获返回了南京并立刻召见了吴用。
大辽朝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消息早已传回了南京,而吴用也从黄兴嘴中大体得知了大辽朝廷中所发生的巨变,对于出现这样的结果他也是极为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辽国皇帝居然会做出这样一个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决定,那封信非但没有让辽国皇帝认清眼前的严峻形势,反倒是吓破了他的胆!
同时,吴用也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他担心耶律淳会因此而迁怒于自己,或者拒绝自己买马的请求,但结果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耶律淳告诉他,大辽皇帝已经同意卖给你们战马。
吴用听了简直喜出望外,虽然没有达到统帅所吩咐的两大任务之一的引得辽国进攻金国,但最起码买马这个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吴用刚要致谢,耶律淳却阻止了他并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想买马也必须答应我们的三个条件,第一,你们向我们称臣。二,你们听从我们的调令,当我们命令你们进攻宋国时,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三,我们要向你们派遣监军。”
辽国会提出苛刻的条件也在郑飞和吴用的意料之中,吴用立刻答道,“王爷所说的这三条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请示我们统帅。”
耶律淳点点头,“可以,那就由黄兴跟你去,由他代表本王。”
569.谈判(1)
半个月后,吴用带着黄兴来到了京东路。
“这是我们天道军的统帅。”潍州统帅府内,吴用对黄兴用最简短的语言介绍郑飞,吴用的这种介绍方法令黄兴暗中不由有些惊讶,宋国授予眼前这位藩镇之主的诸多高官爵位他居然一个也不说,这充分说明在他心中那些宋国授予的名头根本就不算什么,一个“天道军统帅”就足以代表至高无上的地位,黄兴也由此快速推断出这位叫做郑临风的藩镇之主在京东路内享有着何等绝对的权威。
“这位是大辽秦晋国王的特使黄兴黄大人,他的父亲就是大辽当代大儒,大辽皇帝的老师,黄修君。”吴用又向郑飞介绍了黄兴。短短几句话,郑飞也明白了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大辽居然会派一个汉人来,此人的家族必与辽国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深受辽国皇帝的器重与信任。
郑飞与黄兴彼此微微致意就算作施礼了,黄兴是大国特使,身份尊贵,自不可能向郑飞施大礼,郑飞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样的见面方式对双方都是恰到好处的,接下来短短几句的客套寒暄后就迅速步入了正题。
听完吴用所述的出使辽国的详细过程及结果,郑飞不免有些失望,其实此次能否顺利买到战马倒是其次的,郑飞记得以前在学历史课时学到过,历史上辽国之所以会被金国所灭,除了辽国军队的战斗力在与大宋的百年和平中同样遭遇严重的下降外,辽国上上下下在经历了对金作战初期的失败后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一再给金国充足的巩固地盘,导致错失了不少战机也是一个根本性的原因。
于是郑飞就想利用那封信让辽国提前感受到深深的危机感,做出先发制人对金提早展开大反击,如此一来,辽国若能把金扑灭在萌芽状态自然最好,历史将随之改变,靖康之难也就不再发生,以辽的实力,大宋自保应该不难。退一步讲,就算辽无法灭掉金,最起码也能严重干预金的发展,遏制金国不至于那么快就崛起,便能给自己和大宋再赢得多一点的时间。
但没想到,那大辽皇帝居然在众多正确的做法中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随着辽金的议和,金国将迎来一个难得的发展良机,他们在辽东的顺利崛起也将不可避免,不出所料的话,金国在半年或者一年后就将撕毁和约对辽重新展开攻势,辽国的灭亡也正式开始了倒计时。
这种结果的出现让郑飞再一次深深感觉到了历史车轮的巨大力量,虽然自己通过熟知历史进程的优势,先通过赵良嗣对大宋提出了警示,希望宋国能在靖康之难前整顿好军队,提前做好准备;又通过那封信对辽国提出了警告,希望以此来遏制金国。但却都被宋辽两国漠视掉了,这充分说明宋国与辽国能先后被金国所灭绝非偶然,这是两国腐朽的统治阶层所导致的必然结果,绝非郑飞一己之力所能改变,因为这种腐朽已经渗入到了两国的脊髓之中,可以说是病入膏肓,只待外力一推,大厦就将轰然倒塌!
郑飞也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他们都拒绝了自己的挽救,那就不用再管他们了,虽然自己对他们无能无力,但最起码自己手中还有天道军,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发展自己,壮大自己,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这些人,大宋方面,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吴用接下来就说出了耶律淳的三个条件,郑飞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心中也是阵阵冷笑,看来这些契丹人不但软弱,愚蠢,甚至还很自大,他们肯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图,以为自己是想借此投靠他们依靠他们的力量抵抗大宋,所以才会狮子大开口。真他娘的搞笑,自己不过是买他几匹马,他们还真当自己要投靠他们当第二个石敬瑭?
“黄大人,”郑飞开口笑道,“我们这里风景不错,各种有特色的名小吃也不少,阁下大老远来一次也不容易,就让吴军师多陪你转转玩玩,等尽兴了再走也不迟。”
黄兴心中一惊,只见郑飞又对吴用笑道,“吴兄,黄大人就交给你了,可要好生招待!”
说罢,郑飞就像没看到黄兴那满脸的惊讶又对他笑道,“黄大人请回吧,请恕我公务缠身不能久陪了。”
吴用明白了郑飞意思,随即起身对着黄兴歉疚的一笑说道,“黄大人请随我来吧。”
黄兴这才回过神来,怎么?还没开始谈判对方这就下了逐客令?怎么会这样?!
耶律淳和黄兴都知道那三个条件非常的苛刻,必然会遭到那些京东人的反对,但耶律淳之所以依旧这么做就是为了抬高一点价格,好给黄兴留下充足的侃价空间,尽可能的为大辽多争取一些利益。而且耶律淳也自以为拿准了那些京东人急于投靠大辽,以求在宋国面前可以自保的心理,更是有恃无恐,却不料当头就被郑飞泼了一记冷水,你愿意留下玩几天就玩几天,不愿意玩就请回吧,咱们不谈了。
“郑大帅,你……”眼前的情况彻底打乱了黄兴在来之前所做好的各种充足准备,说实话,他有点发懵,而他之所以会被委派这个差事,是因为他的父亲和耶律淳是多年的朋友,耶律淳有心提拔他,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他让他立个功,却不料竟出现这种情况。
黄兴敢不敢走?他当然不敢走,耶律淳已经告诉他了,这件事皇帝点过头了,马是一定要卖的,他现在要走了还怎么卖马?一回去责任不全落在他身上了?
郑飞看着黄兴的表情淡淡道,“黄大人还有事?”
“郑大帅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兴反应过来,不禁为刚刚的惊慌而羞愧,随即又恼怒的暗道此人刚刚哪里是要赶我走?分明就是欲擒故纵,假若我真转头走了,他肯定会再叫住我的,只恨自己经验太少,竟被他一下子给唬住了!
“你们说买马,现在又这样,你们是不是故意耍我们大辽?!”黄兴有些面红耳赤。
郑飞冷冷一笑,“我没有耍你们,我是真的想从你们那里买马,但你们条件让我很无语,我买的是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相欠,可你们又是让我称臣,又是让我攻打大宋,我也很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黄兴心中冷笑,暗道此人真是会装,你们为什么求着我们买马,不就是害怕宋国吗?我们若拒绝你们,你们怎么抵挡宋国?此人现在完全是在死撑,妄图再唬我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罢了。
“郑大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卖给你们马,就等于得罪了宋国,我们为什么为你们平白无故的与宋为敌?作为代价,我们的条件其实并不苛刻。相反,有了那些条件我们才能确信你们的诚意。另外请恕我直言,我们已经详细了解了你们与宋国的恩怨,等宋国平定了它在东南的叛乱,必会对你们下手,到时候你们拿什么去抵抗他们,但假若有了我们的帮助,你们就可以……”
郑飞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了黄兴,“贵国真以为我们害怕大宋?当然,或许有了你们的马我会更有把握,但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没有你们的马其实对我们来说真没什么。另外,请你们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为了我们?应该是没有我们的话,你们现在还被大宋蒙在鼓里!我不跟你兜圈子,你们的条件我不可能接受,除了我并不是非要从你们那里买马,也因为我是一个汉人!向你们称臣?称你妹啊!”
570.谈判(2)
黄兴虽然不明白结尾那句“称你妹”是什么意思,但他从郑飞的表情中也猜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万万没想到堂堂宋国藩镇之主,盯着大宋好几个光彩耀眼头衔的节度使,手握十几万大军的统帅居然朝着自己这个大辽的特使吐脏话!
“你…你…!”黄兴气的脸色发白,想回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等他看清楚郑飞的目光,也令他心底不由一颤,那是一道何等冷酷的眼神,泛着点点的杀气,黄兴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可不是什么善茬,乃是一个土匪头子出身之人,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这种人较真可没自己好果子吃。黄兴只得将心中一口恶气咽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咬咬牙说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郑飞冷笑一声,他从刚刚对黄兴下了逐客令但黄兴却不走的反应中已经猜出契丹人其实是想跟自己做这笔买卖的,只是他们太过自以为是并且贪心,居然想让自己做他们的走狗,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真以为能骑到自己脖子上尿尿去了。
“黄大人,”郑飞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既然想合作,就要摆正自己的位子,也要看清楚眼前的实际!相比我们买你们马的需求,其实你们更需要我们为你们牵制大宋,我们对大宋来说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剑,我们只要存在一天,大宋就要掂量掂量对你们发动进攻的安全性。实话告诉你们,老子凭什么免费给你们看着大宋?老子要劳务费!这个劳务费就是战马!我的承诺则只有一个,无论大宋何时要对你们动兵,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在他们后方帮你们牵制他们,甚至不惜代价进攻他们,因为我也需要你们能对大宋持续的产生威胁。至于别的,就请不要浪费你们自己的时间了!好了,我的话就是这些,吴兄,代我送黄大人出去!”
吴用点头称是,重新来到黄兴面前,一脸的坚决,黄兴至此才终于确信这一次的逐客令真不是闹着玩的,人家的意思很明确,人家只是想买马,好处就是可以帮咱们牵制宋国。事实证明耶律淳在自己来时对自己的种种交待简直都是放屁!而现在皮球已经被踢回了自己这边,此事自己也无权决定,唯有尽快通知南京请示耶律淳的意思了。
黄兴立刻返回了港口,向耶律淳写了一封信将今日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记录清楚,然后便派人带着这封信紧急再从海路返回南京,自己则留下来耐心的等待消息。
接下来一段日子,吴用果然当起了黄兴的“导游”,每日陪着黄兴游玩于京东各地名胜,黄兴当然没心情游玩,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能多了解一下京东路与天道军,看看那个郑临风究竟有何资本,居然敢如此跟大辽讨价还价,而吴用也得到了郑飞的指示,除了带着黄兴吃吃喝喝,以感谢他在辽地时对自己的照顾外,不经意间也会让黄兴见识一下各地天道军的风采,不出所料的,所见到的一切果然也极大的震惊了黄兴,也让他渐渐相信了那郑临风的话,虽然还没见过天道军的实战表现,但仅从精神面貌看,天道军相比耶律淳手下的南京精锐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如此一支军队在,那郑临风的确有跟大宋叫板的本钱!
辽国并没有让郑飞和黄兴等太久,据说耶律淳在收到黄兴的信后久久物语,然后伸手摔碎了自己最喜爱的一只砚台。
二十多天后,南京传回了消息,黄兴本以为耶律淳会让他立刻返回辽地,但令他无比震惊的是,耶律淳居然真的接受了那郑临风的条件!
黄兴知道耶律淳是一名何等骄傲的契丹贵族,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半年前自己的父亲就曾对自己说过,魏王拒绝耶律章奴的拥护是一件何等明智的选择,谁不想当皇帝,但也得看有没有命来当,当时假若耶律淳头脑一热造反坐上了龙座,等待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黄兴明白,耶律淳能接受这伙京东藩镇的条件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大辽已真如那郑临风所言,多面受敌应顾不暇之下只能选择借助京东藩镇的力量来牵制宋国!黄兴不免感到有些悲凉和屈辱,自己从小到大的心目中无比强大的大辽究竟这是怎么了?怕金贼,要议和。怕起义的义军,要招抚。怕宋国,人家都背叛你了却还连个屁也不敢放。现在甚至连个小小的宋国藩镇也敢对他吆五喝六!这还是那个扫荡四方,建立起庞大版图的帝国吗?!
黄兴深深一叹,命人通知天道军,他要求见那郑临风,既然辽国和耶律淳都接受了,那自己就更没有拒绝的必要了,接下来是时候就和谈的细节最终确定下来了。
这是郑飞与黄兴自上次之后第一次见面,郑飞还是老样子,威严中带着自信,可黄兴却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这一次郑飞没有再给黄兴脸色看,他虽然有些不齿于黄兴作为汉人却如此尽心尽力的为契丹人效力,但他也明白,这些身处辽地的汉人都很不容易,为了能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而为契丹人效力也无可厚非,有的时候相比道义,生存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双方很快在细节上达成了一致,双方签订秘密条约,建立协同互防关系,辽国以正常的价格向京东路通过海路输入战马,辽国保证战马的品质、健康与年龄结构,作为条件,天道军要保证在宋对辽采取任何行动之时无条件对宋发动进攻,同时,大宋方面若有对辽的任何举动天道军也不应保留,应及时通知辽国。
在签署完协议后,黄兴随后就返回了辽地,与他一起返回的还有天道军十艘战船,一个月后,首批由天道军十艘战船护送的三十艘辽国商船抵达京东路,运来了双方约定的首批一千匹战马,郑飞立刻让段景住对这批战马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发现除了有十几匹因为海上运输的关系而有些小毛病外,剩下的所有战马都是三至十岁的健康战马!
郑飞将这些战马全部划给了独立军,因为独立军本就有骑兵旅的编制,郑飞的目的也很明确,既然要组建骑军,那就要好钢全部用在钢刃上,先从独立军下手,争取早日组建起一支超过万骑的骑军!
当然,这些战马的代价也很昂贵,辽国说是按市场正常价格,但究竟这些马值多少钱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据段景住保守估计,辽国人在每匹马上至少提价了五成甚至更多!好在这大半年来郑飞新开发出来的几项大买卖从大宋各地赚来了海量的金钱,买马的消费倒还可以承担下去。
而在天道军终于按计划从辽国一批批进口战马时,大宋的东南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巨变……
571,东南剧变(1)
政和七年五月底,大宋东南军帅帐内,东南各路军队将领齐聚在此。
太子赵桓一身戎装,正在意气风发的对各路将领下达着自己的命令,一副稳操胜券,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怪他如此得意,他现在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自他抵达东南这几个月以来,东南的形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廷大军好像都从太子的到来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而岐山贼寇也似是被大宋太子的大名吓破了胆,士气一落千丈!
从太子亲自指挥的第一战开始,朝廷大军几乎一夜翻身,将岐山贼寇打得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大宋也迅速收复了大片的失地,对朝廷也是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朝廷大军获胜的消息传来,而就在几天之前,朝廷大军已经收复了大半个江南东路,直逼岐山贼寇的老巢杭州而去,照此形势,朝廷大军在年前彻底平叛东南指日可待!
在这大好的形势下,朝中自然也是欢天喜地,满朝文武恭贺声不断,既盛赞太子真是用兵如神,乃国家之大幸,也盛赞皇帝英明,知人善用。皇帝龙颜大悦,不停的嘉奖太子,笼罩在朝廷上空许久的乌云终于渐渐散去,太子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宋的骄傲,朝廷上下也都已开始计划着平叛东南后应该再怎么对付大宋东边那一位了。
“诸位,作战计划就是这些,此战之后我军就将完全占据优势,诸位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就正式到来了!”太子拍拍手笑容满面的说道。
“多谢太子殿下!”众将还能不明白太子的意思,都赶忙齐刷刷的朝着太子恭敬的施礼表忠心。
太子满意的点点头,但他目光一扫旁边却是一愣,只见在所有向自己表忠心的人群中只有一人还在低着头看着地图沉思无语,那是童贯!
太子不由皱了皱眉头,“童太师可有异议?”
童贯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忧虑,“太子殿下请恕老臣直言,老臣认为此战不可轻易开打。”
太子脸上的不满更重了,“哦?为何?贼寇一路溃败至此,目前在山后只有两万人,只需拿下此山,就等于将贼寇大军拦腰折断,而且贼寇也将失去他们的最后一道天险,难道不对吗?”
童贯道,“对是对,只是……,太子殿下请看地图。”童贯说着,在地图上用手指划了长长的一条线,“这是咱们目前的战线,有些太长了,战线过长,凡事皆不利,此乃兵家大忌!所以……”
太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童贯,“我知道太师的意思,不过这都是咱们最近连番大胜的战果而已,这也说明咱们目前诸路大军齐头并进、贼寇全线溃败的有利形势。”
童贯却继续争辩道,“殿下,这正是老臣所担心的,老臣总感觉咱们最近一段时间的一系列大胜有些不对劲,正所谓兵不厌诈,咱们必须提防这是否是岐山贼寇的诡计,咱们现在应该暂时停止进攻,一边派人去岐山贼寇那里探查清楚对方的虚实,一边稳固刚刚收复的州县,待大军做好充足的准备才好继续向前推进!”
太子冷笑一声,“这么说,太师只是猜测和担心而已,并没有什么确凿的情报可以用来证明?”
童贯急道,“是……但是……”
太子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他,“太师莫不是跟党项人打仗打怕了?怎如此畏首畏尾?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咱们绝对不能停止进攻,否则就是给了贼寇以喘息之机……”
突然,就只听扑通一声响,太子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再看他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深深的惊讶,原来童贯竟一下子跪在了他的身前。
童贯带着哭腔道,“太子殿下,请听老臣一言,这仗不能打啊!假若失败了,咱们就可能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童贯这话他可不爱听了,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会害死整个大军?我的决定就一定会导致失败?哼!是谁在东南剿匪半年毫无进展?又是谁来了东南接着就改变了东南的局势……?!
太子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只觉恍然大悟,看向童贯的目光也愈发的寒澈起来,暗道,童贯啊童贯,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担心此战的安危,分明就是不想我如此顺利的完成剿匪大业,不想让我在父皇那里得到的恩宠胜过你那个小主子,所以才以此为借口……!
“童太师,请注意你的言行!”太子的声音中隐隐可听出丝丝怒意,“大战当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成何体统!”
童贯面色一惊似是方才察觉失言,“老臣……不是那个意思……,但老臣身为宣抚使,必须……”
这话更是让太子怒火中烧,宣抚使?宣抚使怎么了?你还以为你是老大?太子冷冷道,“哦,那我请问宣抚使大人,究竟你是主帅,还是本王是主帅?”
童贯顿时就像是被秋霜打过的茄子般有气无力的回道,“是……太子殿下您!”
童贯现在的样子看在太子眼中只觉爽到了极点,这个老家伙是那个人的坚定支持者,当初在朝中没少跟自己作对,曾经耀武扬威的模样直到今日还历历在目,童贯啊童贯,你不是狂吗?你不是看不起本太子吗?你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吟诗作对有什么了不起,本王可会领兵打仗!你就和你的同党还有那个人等着吧,等着本王先平定东南,再踏平京东,最后……成为你们永远的噩梦!让你们为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想罢,太子又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不用争论了,一切依旧按本王的原计划行事,不过……既然童太师明确持反对意见,那童太师就不用随行了,好好待在后方负责为我们调度粮草,不知太师意下如何?”这一战只要参加就是大功一件,你不想去正合我意!
童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朝着太子拱手道,“老臣……愿意,老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罢,童贯慢慢转过身去,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只见他驼着背,低着头,只觉眨眼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太子心中冷笑一声,还没等童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营帐外就已忍不住用嘲讽的语气对众将说道,“怪不得这半年来剿匪毫无进展,本王今日算是知道原因了……”
众将随即一片争先恐后的奉承之声。
这些声音全都清楚无误的传到了帐外童贯的耳朵了,只见他的背顿时更驼了,脚步也似乎更加沉重了……
只可惜,太子在此时此刻没有看到童贯的正面……
只见童贯虽然低着头,但他的眼中却正往外散发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政和七年六月的一天,一条来自东南的军情彻底震惊了大宋朝野,东南兵马大元帅、太子赵桓率领十万东南主力冒进,结果中了岐山贼寇的圈套和埋伏,十五万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所幸宣抚使童贯及时带领援军杀到才救下了正在被贼寇穷追不舍的太子赵桓,避免了太子赵桓落入贼寇之手或以身殉国的出现。
皇帝与满朝文武都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那条军情上所说的一切,东南军不是一直在打胜仗吗?不是已经即将收复江南东路了吗?不是就要逼近贼寇的老巢了吗?这怎么可能?!
随后不久,一份由皇帝秘密指派在东南军中负责监视太子与童贯的人所写的密奏被从东南急送东京,摆在了皇帝的书桌上,皇帝这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事实很清楚,此前的一系列大胜都不过是岐山贼寇故意制造的假象,目的就是要引诱东南大军掉以轻心进入他们的埋伏,这个圈套蒙蔽了太子与所有人,只被童贯识破了,童贯拼命相劝太子,但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太子根本不听,还将童贯留在了后方,这才导致了此次的惨败!
皇帝勃然大怒,连骂了三声“蠢材”,也不知道究竟是骂的谁。
几日后,一道圣旨从东京发出直送东南,太子被解除了东南军大元帅的职务,即日赶回东京,东南军所有军务皆由童贯重新全权负责!
572,东南剧变(2)
“太子殿下一路慢走,老臣就只能送到这里了。”童贯朝着太子赵桓深深的拱手弯腰一拜。
“太子殿下一路慢走!”童贯身后一起前来送行的文官武将们也齐声拱手施礼道,只是从他们脸上已难寻不久前的那种唯恐落人之后的献媚。
在他们身前,虽然仅仅才隔了十几日的时间,但太子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跟此前在帅帐中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见他表情木然,恍惚如斯,脸上的几道伤痕也还没完全好利索,即便是再华贵的官服也遮掩不住他那悲凉的心情,此次的大败不但败光了东南大军,更是给原本一片大好的前景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待回到东京,还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赵桓看着童贯,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十分想从童贯脸上捕捉到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神色,只可惜他没有成功,童贯面色深沉,似乎也在为此次的失利而悔恨不已。
赵桓不由更加疑惑了,童贯真的有这么好心吗?他当初极力劝阻自己开战难道真的是出于公心和善意吗?可这又怎么可能呢?但自己又的确是被他给救了,若没有他,自己现在不是已成了岐山贼寇恶刀下鬼就是阶下囚……
最终,赵桓只是朝着童贯点了点头便上了轿,轿子被抬起,在队伍的护卫下朝着东京的方向慢慢行去……
也直到这时,童贯那深沉的表情才开始迅速褪去,眼中得意之色大胜!
自从太子来了东南,摆在他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投靠太子,成为太子的人。二是阻挠太子,把太子搞走。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童贯决定先向太子示好,却不料,他遭到了太子的漠视,太子的反应也让他认清了一点,太子心胸甚是狭窄,自己以前得罪过他,他是不会再接受自己的。既然如此,那好吧,那老臣就只能选择另一条路了。
随后,岐山军反常的举动就引起了童贯的注意,他率领东南大军跟岐山贼寇大战了半年多,十分了解岐山贼寇,所以此次即便岐山贼寇“败”的很真,朝廷大军胜的也是合情合理,可依旧被他察觉出了岐山贼寇的企图,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就生在了童贯的心头,他便将计就计,一边通过各种小事不断引起太子对自己的不满,一边仔细观察局势,耐心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至于东南大军和朝廷的剿匪大计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相比太子一旦完全得势所带给自己的可怕后果,牺牲几万人又算得了什么?
终于,童贯凭借着多年行军打仗所养成的敏锐嗅觉确定了最后一步计划的实施时间,也直到那时他才将岐山贼寇的阴谋透露出了一些,果然如他所料,那个时候无论他再说什么太子也听不进去了,而他的目的也正是如此,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为了保全大军所做到的努力,让所有人都明白谁才应是即将到来的惨败的负责人。同时,他还故意激怒太子,让太子将自己一脚踢走。正是在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下,东南大军如期惨败,更是幸亏他的及时出手才救下了太子,让他既成功的扮演了一个悲壮的劝谏者的形象,也成功的扮演了一个不计前嫌的英勇的救世主的形象!太子走了,东南大军的指挥权也重新落在了他的手中!
当然,这一切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十五万东南主力葬送了十万人,不但将刚刚收复的地盘再度丢失,更又多丢了许多地盘,眼前的形势简直比他刚来东南时还要严峻!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凭此一事,好不容易才刚刚翻过身来的太子再度被打翻下去,甚至丢掉太子之位也说不定!这一点从梁师成写给自己的密信中所描绘的皇帝暴怒的反应就可确定一二,一旦如此,太子之位就能一下子顺利落到嘉王的头上……
童贯调转马头看向身后,只见百十口子文官武将都还在一个不少的等在后面,并且全都在用一种近乎献媚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心中不由冷冷一笑,这些墙头草……
童贯策马而行,百官立刻让出一条路来,童贯看着远方心中还是不由暗暗一叹,东南大好的局势就这样完了,一切还要重头再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再多向朝廷要点钱粮才是呀,否则别又让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
与此同时,远在杭州的岐山军岐王府内,朱武身穿绣龙战袍端坐高位,堂下两旁各坐岐山军大小众将,众人各个都是笑容满面,兴奋异常。
“王爷,”坐在前排的一员身穿厚重铠甲的威猛武将起身抱拳道,“我军宜州一战杀得那叫一个痛快!如今狗日的朝廷在东南的大军已不足五万,正是咱们一鼓作气攻杀过去再多攻下地盘的大好时机,请王爷下令,俺石宝愿带手下的弟兄们做先锋!”
原来此人就是鼎鼎有名的“南离将军”石宝!
石宝可是原方腊手下最猛的武将之一,在方腊与梁山大战中杀退“大刀”关胜与“小温侯”吕方,杀死“急先锋”索超、“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丧门神”鲍旭、“铁笛仙”马麟,实力之强悍可见一斑,如今乃是朱武手下大将。
只听石宝话音刚落又有一员猛将起身抱拳道,“正是,末将司行方也愿出征!咱们不若一举击溃童贯那老儿与他手下那群残兵败将,然后牢牢占了两浙与江南东,也跟京东郑临风那厮一样,逼着宋皇也封咱们做藩镇!”
啧啧,司行方,又是一员方腊的猛将,看来朱武可把方腊给一锅端了。
“司大哥,你瞧你这话真是没出息,一个狗屁藩镇有什么好稀罕的,依俺李逵的意思,咱们不如直取东京,拿了那个狗日的皇帝,到时候咱们王爷就是皇帝,咱们就都是开国功臣!”又一人叫道,但看此人在满堂众将中颇为另类,不着官服也不穿铠甲,只一身畅怀衣装,露出黑熊般的一身粗肉,铁牛似得遍体顽皮,额头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彪悍中带着几分顽劣。
李逵?他居然是李逵!
李逵的话也顿时引得满堂喝彩,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李逵更加得意,又是一声大吼,“待抢了皇位,咱们就直取京东,把那个郑临风也拿下,朱武哥哥赏了三十万贯买那厮的人头,兄弟我早就想要哩哈哈哈!”
可谁料,他这一吼满堂却立刻静了下来,在座众将除了李逵等近两年才入伙之人,大多数都是原先的岐山老人,都经历过岐山最初的那段时间,郑临风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传说,虽然已经消失了许久,但还具有着莫名的魔力!
李逵这才反应过来,他吧唧吧唧嘴,挠了挠脑袋便重新坐下了,众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看到了朱武的脸上。
只见朱武面沉似水淡淡道,“知道为什么郑临风愿意当一个藩镇吗?因为他很明白他现在还不是大宋的对手。知道他为什么拒绝朝廷来攻打咱们吗?因为他需要咱们跟大宋继续打下去。你们告诉我,咱们凭什么让咱们白白给他当枪使?!”
“传我令,”朱武道,“给大宋传去消息,我们要议和!”
573,东南剧变(3)
几日后,岐山军释放了一些宋军俘虏,并由这些俘虏给童贯带去了一封信,童贯看过信后大吃一惊,他随即做了三件事,一是写了一封密信,派人立刻赶去东京将信交给梁师成和王黼等人;二是等上一封信走了整整半日后,他才又派人将岐山贼寇的这封信送往东京呈给皇帝;三是下令各路宋军停止一切行动,全部收缩城中加强防御,严密监视并提防岐山贼寇。
两封送往东京的信的速度都出奇的快,甚至比早两日从东南出发的太子一行人还早到了东京两日,在梁师成和王黼看过童贯的信半日后,皇帝也收到了童贯的奏折,他看罢大吃一惊,急忙连夜下令急召几位宰辅大臣进宫面圣。几位宰辅大臣除了梁师成和王黼外,一听皇帝要急召心中都是顿感不妙,这近一年来,只要是皇帝急召就肯定没好事,从梁山贼寇造反到夏国入侵,从东征军大败又到东南军大败,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百年来安定祥和的大宋帝国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变得风雨交加、霉运连连,只是不知这一次不知从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诸位宰辅大臣先后到达宫外,众人一碰面,却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各怀惴惴不安之心一起进了宫,做好了迎接皇帝大发雷霆的准备,可等他们见到皇帝的面才发现,皇帝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盛怒,虽然面色不佳,可脸上那一抹莫名的轻松之色却也是极为明显的。
众臣对皇帝施过礼,皇帝随即让张迪将那封信交给他们看,“诸位爱卿,这是童贯刚刚加急千里送来的东西,你们看看。”
几位宰辅大臣接过信凑到一起一看,顿时,无比的惊讶都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也终于明白皇帝为何既连夜急召他们的原因了,这封信上写的很明白,岐山贼寇想跟大宋议和!
实话实说,这的确不算是一个坏消息,如今东南大军惨败,兵力空虚,岐山贼寇占据着兵力以及士气的诸多优势,他们现在要是对东南诸地重新发动进攻,则东南必将大乱!朝廷虽在别处还有充足的兵力,但短时间内也无法支援东南,更不用说钱粮这些东西还没着落。岐山贼寇这个时候主动议和,分明就是在给大宋以难得的喘息之机!
不过岐山贼寇所提出的条件也极为的苛刻,他们竟也想跟当初的梁山贼寇一样要做藩镇!
此情此景跟当初又是何等的相似,当初那梁山贼寇也是在将东征军大败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向大宋提出了同样的条件,当时大宋在严重的外忧内患下不得不妥协答应了梁山贼寇,而那也成为了大宋一个耻辱,直至今日尚不得摆脱!
众大臣中当即有不少人明确表达绝不能答应岐山贼寇的条件,因为那梁山贼寇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大宋的命令他们根本不听,对他们打不得也碰不得,如今更是被他们大量的从大宋各地狂赚着钱财,说是藩镇,其实还不是个国中之国?当初是设想的好好的,待平定了东南再腾出手好好的专门收拾他们,但事实呢?东南不但没有平定,还把东南大军又给赔进去了,究竟何时才能剿灭他们便是遥遥无期了。
一个藩镇还没解决,怎能再出现第二个藩镇?!
不过也有以蔡京为首的几位大臣表示这件事多少还可以考虑一下,因为他们都从皇帝的反应中看出皇帝对这件事并不是特别的反感,否则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只是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有些话不好开口,而他们的责任就是通过他们的嘴把皇帝的心意说出来。
王黼当即出列道,“臣认为这件事或许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果然,一直面无表情的皇帝听了这话眼中顿时一亮,“王爱卿的意思是……?”
王黼继续道,“圣上,此番东南军大败,臣认为与其说是岐山贼寇有多厉害,不如说是太子殿下与童大人大意失荆州,中了贼寇的埋伏所致,若是指挥得当,在正面交锋下,岐山贼寇肯定不是咱们大宋的对手!而岐山贼寇也明白这一点,他们知道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敌不过咱们,所以才会趁好就收,虽打了胜仗,却主动来跟咱们议和,说白了,他们还是害怕咱们大宋在重整之后再度发兵一举击溃他们!”
皇帝听了立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好看了许多,王黼这话可是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窝里去了,堂堂大宋怎会打不过一群贼寇呢?!唉,怪只怪太子无能啊!
皇帝是高兴了,可以郑居中为首的几位大臣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了,因为王黼这话的用意可不止哄皇帝开心这么简单,他虽一起将太子和童贯同贬了一顿,但谁都知道这一次的失利责任主要在太子身上,他这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在让皇帝无形中更加嫉恨太子!
王黼继续道,“咱们虽然还有把握可以剿灭岐山贼寇,但毕竟因为东南大军的惨败,咱们现在在东南不可避免的处于了劣势,假若这个时候岐山贼寇再大举侵犯,东南各地只怕又要有更多的百姓沦于贼寇的魔掌之下,圣上不忍,臣等也不忍!而此时岐山贼寇提出议和,正好可以给童大人和东南军争取到难得的喘息之机,让他们可以重整旗鼓,重新对岐山贼寇形成优势!所以咱们不如暂且答应跟他们和谈,拖的越久对咱们就越有利!”
“对!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帝龙颜大悦连连点头笑道。
王黼更加得意,他看着皇帝那意犹未尽的摸样心中暗自一乐,面上则故意装出很认真的表情继续道,“圣上,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大手一挥,“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王黼随即谢恩道,“臣认为,岐山贼寇的条件咱们可以答应,让他们做藩镇……”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许多大臣一片激烈的反对之声,郑居中十分激动的指着王黼怒道,“王大人刚刚才说了利用跟贼寇的谈判来拖延时间,这话还没落,你却又说答应岐山贼寇的条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王黼却也不辩解,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皇帝因为太子之事正对郑居中等“太子党”极为的不满中,当即有些不耐烦的对郑居中等人摆摆手,“让王黼继续说下去!”
郑居中等人只得无奈闭嘴,各个垂头丧气,皇帝的态度比前些日子可大不一样了。
王黼这才笑着对郑居中得意的说道,“郑大人请听我把话说完,咱们即便重整了大军再对岐山贼寇开战,等咱们剿灭了岐山贼寇,肯定还会不必可免的遭受很大的损失。如今咱们正在与金国谈判中,只待两国签订盟约,短则说不定几年后就要对辽开战,所以留给咱们平定各地叛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同时,咱们还要尽可能的保存咱们的兵力,否则若是在平定叛乱中损失太多,到时候咱们拿什么去收复燕云十六州?但因为接连两次的东征军与东南军大败,咱们已经损失了至少二十万兵力!为剿灭贼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所以……”
王黼说罢转身朝着皇帝兴奋的说道,“圣上,所以臣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咱们再耗费大量的兵力财力去剿匪,何不让贼寇彼此之间大战一场呢?臣以前说过,那岐山贼寇的贼首朱武与梁山贼寇……,哦不,是京东路经略安抚使郑大人有深仇大恨,上一次咱们让郑大人派军队前去东南平叛,郑大人因为……而抗了旨,只是他虽然不急着报仇,但难保那朱武愿意放得过他,所以,臣认为朱武想做藩镇可以,但必须答应一件事,那就是岐山军必须无条件听从咱们的命令,只待时机成熟,咱们就让朱武带兵去攻打那一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咱们再渔翁得利!如此一来,咱们就能以最少的代价完成所有剿匪大计!”
“是啊圣上,”蔡京出列附和道,“咱们与岐山贼寇进行谈判,正好可以给童大人再多争取到一些时间,而且无论此事最终结果如何,对咱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点点头,满脸都是喜色,“朕也本有此意,王爱卿与朕倒想到一起去了。既然如此,那就由王爱卿做朕的特使,去东南跟岐山贼寇进行谈判吧!”
574,东南剧变(4)
两日后,东京城中首先冲出几骑去往东南报信,随后,以王黼为首的招安使团便正式出发,从东京去往了东南,巧合的是,这一天正好也是太子回归东京的日子。
其中有一个细节颇为引人注目,王黼出发时,京城内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几乎都来送行,而等王黼离开才短短一个时辰后,太子一行也抵达了东京,但却只有太子的几个年幼的弟弟以及郑居中等少数几位大臣带着一群微不足道的东宫幕僚前来迎接,莫说跟太子半年前无限风光的领命去东南剿匪时的盛景没法比,更是跟王黼比也十足的落了下风,因为大家都知道,由于在东南大军的惨败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太子很有可能已经完了,这个时候来迎接他,就是跟即将出现的那一位新太子作对!
赵桓看着城门前人影稀疏的迎接队伍,只觉心灰意冷,再看到郑居中那满头白发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舅舅,我……”虽然不是亲舅舅,这个时候也得叫一叫了。
郑居中强颜一笑,“太子殿下,不要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还有机会!还有一个人能帮你!”
太子一惊,急忙问道,“是谁?!”
郑居中将嘴凑到太子耳边用只有太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太子愣愣的看着郑居中,表情之中竟带有几分的羞愧,“这……?”
郑居中一把抓住太子的手腕,用这种近乎是逾礼犯上的方式激动的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考虑尊严的时候,你看看老臣,再看看老臣身后的几位大臣,我们已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到了您的身上,您就算不为了我们,也请您想一想视您如己出的皇后!”
太子直视郑居中的眼睛,许久之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王黼作为钦差大臣,秉承旨意,一路走得不紧不慢,这一慢就有了十足的理由进行招摇,他每到一处,沿途官员莫不趋之若鹜,极尽所能的巴结于他,他这一路从东京去东南的千里之远那是何等的风光,等他在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东南时,可是足足大捞了一笔!
童贯亲率众将迎接了王黼,王黼拿出圣旨,童贯等人立刻跪地接旨,旨意很简单,皇帝肯定了童贯在上一次东南军大败中所起的力挽狂澜的作用,勉励童贯与东南众将继续为国尽忠。
王黼是钦差大臣,即便品级官职比童贯低,但童贯还是要极为恭敬他,可等二人单独进了营帐脱离了众人的视线,童贯和王黼的样子就立刻来了一个大反转,王黼随即恭敬的搀扶着童贯坐在上位,“上次多亏太师提前送来的那封信,才让我与恩府先生提前做好了准备。”
童贯一笑,“嘉王还好吗?”
“好的很,自从东南军大败的消息传来,圣上又开始召嘉王殿下陪他作画赏石了,看得出,圣上还是更喜爱嘉王许多!”
“那就好,圣上对太子的态度如何?”
“哼哼,张迪说那一日圣上大怒,将王焕的密奏狠狠扔到了地上,连骂了三声蠢材,这骂的是谁已经可想而知了。在我来的头一天,圣上下令待太子回京后先不要进宫,先让他回东宫闭门反省几日。如今东京城内都在疯传,太子的位子他是坐不了几天了!”王焕就是皇帝“秘密”安插在东南军中监视太子与童贯的人,只可惜,他的身份早已被童贯识破并利用起来。
“嗯,很好”童贯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差不多了!”
王黼看着童贯,眼中尽是无尽的崇拜,“这还要多亏了太师,太师不在东京这一年来,咱们可是被太子和郑居中占尽了便宜,我和恩府先生都是束手无策,后来太子被圣上派来东南,我和恩府先生只道要坏事,为太师那叫一个日夜忧虑,却没想到,太师只是略施小计就将太子给……”
“嗯……?!”童贯面色微微一沉打断王黼,“这话不要乱说,老臣对皇上,对大宋忠心不二,何来计谋之说?怪只怪太子被虚假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这才中了贼寇的奸计,跟老臣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王黼这才察觉到失言,赶忙配合的连连道,“对对对,太师瞧我这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童贯这才一笑,“将明不必如此,对了,你这次来……?”
“哦,”王黼立刻将那一日所发生的一切对童贯一五一十的道来,并将皇帝对他的旨意也尽数说出。
童贯听罢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不错,将明此计甚妙,这一次大败后,东南军损失极其惨重,老夫还正在为如何抵挡住岐山贼寇接下来的进攻发愁呢,如此正好,老夫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重新布置战局了。”
王黼问道,“太师,您觉得那朱武和岐山贼寇面对咱们的要求会作何反应?他们如果一下子就拒绝了咱们怎么办?”
童贯一笑,不答反问道,“将明,依你看,那朱武和郑临风有何不同?”
王黼一愣,想了想道,“不同?没什么不同吧?都是草莽出身,也都是靠着发动狗腿子跟咱们作对。”
童贯笑着摇摇头,“他们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郑临风从未称过王,而这朱武却称王了。”
王黼奇道,“这有什么区别吗?即便那郑临风没称王,可他现在跟个王又有何区别?之所以不称王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童贯的笑意更浓了,“错!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郑临风没有野心吗?不是,那他为什么不称王?因为他很聪明,他懂得收敛自己的野心,而这也恰恰表明他的野心不只当一个王那么简单!相比较下,这个朱武就不一样了,他在起兵不久,仅仅只攻占了小半个两浙路后就迫不及待的称了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朱武这个人虽有野心,却无脑子,而且更是目光短浅,贪图近利!他可比那郑临风容易对付多了。”
王黼眼中一亮,“太师的意思是……?”
童贯道,“对付朱武这种人,就是要大大许以厚利,把所有能做出的承诺都承诺个够,让他觉得即便跟了咱们也同样能保一世荣华富贵,只要可以付出足够大的代价能让他相信这一点,再加上他跟那郑临风的恩怨,就算咱们不让他去进攻郑临风,他也会求着咱们让他去!”
王黼不禁拍手叫好,但却又接着像想起了什么面露犹豫道,“可是……应该咱们让他相信咱们呢?”
“我说了,是足够大的代价!”童贯神秘一笑,慢慢道,“我听说,那个朱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亲,而咱们的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荣德帝姬,今年似乎也到要嫁人的年龄了……”
王黼眼中一亮,立刻明白了童贯的意思,荣德帝姬是太子赵桓的同母胞妹,年方十八,她若能下嫁朱武,不但能起到迷惑朱武的作用,更能再一次深深的打击太子一党!
“好!”王黼道,“咱们先与朱武谈着,不行就引诱朱武说出这个条件,到时候我再上请圣意!”
注:帝姬,宋徽宗仿照周代的“王姬”称谓,将皇族的“公主”改称为“帝姬”。这一制度维持了十多年,直到南宋初才恢复旧制。
另外,荣德帝姬赵金奴此时本才十五岁,请容许我为了剧情将她虚长几岁吧。。。。。。
575,联姻东南(1)
经过前期初步的沟通,大宋与岐山军的和谈地点被设在了宜州边上的一个叫做吴丘的小城,此城原本在岐山军的控制之下,朱武为表诚意,特意将城中的所有百姓迁入宜州后将此城变成了一座空城,往西往东各十几里又都可到达两军的控制地,所以将和谈地点设在这里是最合适不过了,同时双方还约定了谈判时所带人手的数量等诸多细节,不再一一详述。
一大早,王黼带着童贯为他精挑细选的五十名护卫进入了吴丘城,在城中一个叫做和福楼的酒店外见到了以岐山军兵马尚书方腊为首的五十余人。
双方相距二十余米就都停了下来,并且足足对视沉默了长达数分钟,他们这是都在等待对方先行礼,王黼自持是天朝钦差大臣,当然不肯对一群贼寇行什么礼。而方腊无论作为战胜方还是作为岐山军堂堂兵马尚书,也都不可能向对方行礼。
就这样,双方在足足僵持了几分钟后,只见方腊首先翻身下了马,王黼见状嘴角一翘,正待等对方过来施礼,却见方腊居然头也不转的就带人进入了和福楼。
王黼面色顿时一僵,冷哼一声骂了一句也翻身下马带人进了和福楼,谈判也正式开始了。
谈判初始,双方就展开了毫不客气的争执。
方腊要求岐山军得到跟当初的梁山军完全一样的待遇,即以岐山军如今实际控制的江南东路与两浙路地盘为界成立藩镇,大宋册封朱武为藩镇之主,岐山军在藩镇势力范围内享有税收、人事任免等所有权利,大宋开放边境与岐山军开展自由贸易。作为回报,岐山军会停止对宋的一切军事行动,朱武不再称王,向宋称臣。
王黼当即给予了拒绝,虽然你们岐山军和当初郑临风一样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跟大宋谈判,但如今的形势却已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如今夏国已被击退,郑临风也老老实实的待在京东,大宋目前的实际威胁只有你们一个岐山军,而不用再担心陷入多面受敌的困境,你们岐山军虽然打了一场胜仗,却不过只占据了两小块地盘罢了,跟拥有庞大华夏大地的大宋比还是处于实力上的绝对劣势!大宋现在跟你们谈完全是为了此地的百姓着想,不想再让生灵涂炭,你们可不要认为大宋是怕了你们,如果有必要,大宋随时还可以再调来几十万大军攻打你们!所以,朱武必须不再称王,必须要向大宋称臣,同时,岐山军全部放下武装,将所有地盘全部送还大地。作为奖赏,大宋将赦免岐山军所有的罪行,并封赏岐山军上上下下,授予官职爵位,让所有人都能得到一个清白而体面的身份,光宗耀祖。
若说岐山军的要求很苛刻,那朝廷的要求就简直是苛刻到了极点,甚至是有些痴心妄想,当然会被方腊等人断然拒绝,双方你来我往毫不客气的吵得不可开交都不肯让步,第一天的谈判不欢而散,不过这也正常,第一天本就是以最大程度的提价为目的,为以后的谈判砍价做准备。
两天后,第二场谈判再度开始,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点的退步,不过这一场的谈判依旧以试探对方的底线为目的,还是无法达成共识。
就这样,当十五天后的第七场谈判结束时,双方都已无限接近了各自的心理底线,谈判也就此陷入了僵局,目前双方的主要问题还是无法达成彼此的信任,尤其是岐山军对朝廷有着深深的戒备。
就在这个时候,王黼让随从找机会向方腊的随从透露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信息,在这一次的谈判结束后,方腊的随从立刻就将整个信息报告给了方腊,方腊也随即派人快马前去杭州请示了朱武。
几日后,双方的第八场谈判开始了,方腊果然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他说为了增强双方彼此的信任,岐王朱武要向大宋皇帝提出联姻的请求,恳请大宋皇帝可以将一名公主下嫁,让岐王朱武可以成为大宋国的驸马,如此一来,岐王朱武就成为了大宋皇帝的女婿,双方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横在双方谈判达成面前的许多问题就不会再成为问题!说白了,现在双方急需解决信任的问题,而一个大宋的公主、皇帝的亲生女儿,就是一件可以让彼此信任的信物!
方腊还说,只要大宋皇帝肯下嫁公主,岐山军可以在现在已让步的基础上再退一大步!
王黼听了心中暗喜,又故作惊讶的说此事他做不了主,他要请示皇帝与朝廷才能给予答复。
方腊当即表示同意,双方约定一个月后再进行谈判,在此期间双方都不得有任何的军事行动。
王黼返回东南军大营向童贯说起此事,二人相视一笑,只觉事情简直进展的太顺利了,其实童贯也希望可以达成和谈,因为他或许在以前可以有相当的信心能平叛岐山贼寇,但随着上一次的大败,东南大军元气大伤,已经不再对岐山贼寇有什么优势,在这种形势下,平叛将会极其困难,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步了高俅与太子的后尘。同时,岐山贼寇的请求又是那么的符合嘉王一党的利益,只要此事能成,太子必深受打击,同时还会让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的紧张!
随后,根据童贯的授意,由王黼写好奏折并故意夸大了东南目前的严峻局势,然后由童贯反反复复检查了两遍,确定此奏折绝无任何问题后便派人急送去了东京。
几日后,奏折送达东京,不出意料的引起了朝野再一次的震动,满朝文武也随即分成了两派,一派已知枢密院事郑居中,中书侍郎张邦昌等人为主,他们坚决反对与岐山贼寇联姻,认为大宋乃天朝上国,如果把一位高贵的公主嫁给一个草寇,这无论是对皇家还是对大宋都是一件奇耻大辱!
甚至连一直处于反省期而沉默老实的太子也不顾皇帝斥责的风险强烈的表达了反对意见,他说他是皇帝众多子女中的老大,每一个妹妹都是他的亲妹妹,他不忍让任何一人遭此磨难!
但同时,以蔡京、梁师成等人为首的众臣也明确表示赞同联姻,因为王黼的奏折上说得很清楚,岐山贼寇愿意让步,朝廷也完全可以提出一个大大的要求,只要他们能同意,朝廷就能以一个公主换取一件对大宋足够重要的利益,这其实是很划算的!同时,通过联姻还可以将岐山贼寇与大宋彻底绑在一起,无论是出于以后逐步解除那朱武的兵权的打算,还是要他出兵帮助大宋平定京东那位的考虑都很有利!
皇帝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他很想快点平定东南,然后再快点平定京东,最后只待时机成熟就可以借助金国的力量完成祖宗们都没有达到的伟大成就—收复燕云十六州,借此成就自己万事明君的圣名!所以他的内心深处是倾向于接受贼寇的条件的,如此一来,贼寇就不再是贼寇,贼寇手中的几十万大军也不再是敌人,而是自己女婿的军队,那便也将成为大宋的军队,到时候他就可以指挥这些军队去扫荡那个可恶的郑临风。但他的自尊心又让他很难接受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贼寇头子。
就这样,在皇帝的犹豫中,满朝文武吵得不可开交,一直争论了七八天也没个结论,谁料,就在第十天的时候,童贯和王黼联名上奏呈报来一个令满朝震惊的消息,他说岐山贼寇的一支人马在几日前突然违背约定对大宋发动了进攻,并仅用一天就攻入了洪州!
童贯和王黼请示朝廷是否要停止谈判,对岐山贼寇重新开战?
皇帝与大臣们大惊,岐山贼寇这是做什么?难道他们这是等的不耐烦了已经不想再谈了?!
576,联姻东南(2)
就在朝廷因为岐山贼寇的再度进犯而大惊的时候,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童贯的奏折又来了,而奏折的内容也是让皇帝与大臣们又气又无奈。
童贯在奏折中说,他和王黼以为岐山贼寇又要再度兴兵来攻,在向朝廷发来急报的同时也立刻下令大军做好应敌的准备,谁料岐山贼寇那边却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等了一天之后,他们就收到了岐山贼寇送来的一封由朱武写的亲笔信。
朱武在信上说,这一次岐山军攻击洪州的行为完全是岐山军中一员不听指挥的将领的私自行为,并非是他的命令,他已下令攻入洪州的岐山军全部再退出洪州,并且承诺会在事后严惩那个私自行动的将领,他希望此次的“误会”不会对双方的和谈造成什么影响。但在信的最后,朱武还委婉的向童贯和王黼透露了一个“消息”,他说,他本人是非常希望能够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的,但岐山军内部对与朝廷的和谈意见其实还未形成统一,还有一股巨大的反对力量不希望跟朝廷和谈,而他虽贵为岐山军之主,却也对此毫无办法,这一次的攻击洪州的行动就是一次证明。目前他还能极力控制局势,但难保随着和谈越拖越久他也只能对反对和谈的将领们做出让步,所以,他希望朝廷能尽快给与答复,否则,三十万岐山军极有可能会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对大宋发动进攻!
威胁!虽然那朱武说得好听,说是什么“误会”,是什么某不听指挥的将领的“私自行为”,但皇帝与满朝文武都很明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朱武这厮骗谁啊,谁不知道他在岐山贼寇之中说一不二,谁敢反对他?!这是朱武和岐山贼寇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的实力并催促朝廷快点做出决定,他们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如果朝廷再不给予答复,他们就不谈了,他们就会再度发动大战!
满朝文武都是大骂岐山贼寇无耻,可骂归骂,却不能不正视之。因为童贯在急奏的最后说了,虽然靠着这一个多月的谈判期东南大军得到了不少的补充,但目前的总兵力也才不过十三万人,而且这十三万人中大部分还都是没有经历过上一次大战的新兵,还没有形成有效的战斗力,倘若这个时候再度发生大战,形势对东南军会很不利!童贯恳请皇帝立刻调派京师禁军或西军主力南下支援东南!
京师禁军是绝对不能随便动的,否则万一那郑临风再反了该怎么办?西军虽能调动,但西北距离东南足有三四千里,就算这个时候调派他们过去,等他们到了东南也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终于,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皇帝再次无奈做出了他本就想做出的决定,朝廷已经深陷在东南泥潭的时间太久了,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平定东南叛乱,那就接受岐山贼寇的条件吧,可以下嫁公主!
既然皇帝已经决定下嫁公主,那接下来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确定究竟应该下嫁哪一位公主,皇帝的女儿虽然不少,现在已经有十七位之多,但实际情况却是根本没得选。
年龄最大的大公主嘉德帝姬赵玉盘已于今年年初下嫁给了左卫将军曾夤,大公主肯定不行。年龄排行第三的三公主安德帝姬赵金罗今年才刚满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更是不可能的。所以,可供选择的人选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二公主荣德帝姬赵金奴,二公主今年刚满十八,且无婚约,她自然是最合适也是唯一一个人选!
这也是太子赵桓为何冒着风险也要强烈反对联姻的原因,因为他很清楚,只要皇帝同意联姻,二公主就只能作为唯一的人选下嫁给那个岐山贼首,而二公主却是他的同母胞妹,是他那可怜的母亲王皇后留给他的唯一一个妹妹!
当年王皇后凄惨病死,还不懂事的小妹赵金奴在母亲的灵柩前哭着问他,“哥哥,娘去哪里了?金奴想娘亲。”
只有八岁的他抱着小妹流着泪对她说,“娘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妹妹不要哭,哥哥以后照顾你!”在场宫女太监见状莫不流泪。
从此以后,虽还有父亲在,身边也还有一大群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但这对兄妹却都只将对方看做自己唯一的依靠,如今兄妹俩都已长大成人,赵桓去年就计划着为妹妹选一个如意郎君,让妹妹风风光光的以公主之尊嫁过去,好远离这冰冷的毫无人情的皇宫,只是这事随着赵桓去东南剿匪就又耽误了,却不料,今日竟遭此一记沉重的打击!
赵桓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真是该死,为什么非要去那个该死的东南,否则小妹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许配了人家,不就能把这件祸事躲过去了吗?!
赵桓想补救,他在皇帝退朝后立刻赶去乞求皇帝能改变主意,“父皇,金奴贵为天子之女,岂能下嫁一个贼寇?!”
皇帝说,“既然贵为天子之女,就要有时刻为国牺牲的觉悟!古往今来哪朝哪代不是如此?!”
赵桓又急道,“即便如此,又何必非要牺牲一名真正的帝姬?从宗室中选一名适龄女子,将其封为公主再下嫁不也行吗?古时的文成公主不就是如此?”
皇帝再次拒绝,“文成公主远嫁的是吐蕃,吐蕃又怎知她是不是真的公主。岐山贼寇却不是塞外蛮人,全天下都知道朕有几个女儿,他们又怎会不知道?倘若因此而激怒了贼寇,岂不前功尽弃!”
赵桓急得泪都快下来了,在小妹遭此大难的打击以及多年压抑所致的怨恨刺激下口不择言哭道,“父皇,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孩儿就这一个亲妹妹,母亲当年死的那么凄惨,妹妹又怎能……”
这句话听得皇帝气的七窍生烟,好小子,你这是在责怪是朕害死了你娘不成?原来你这么多年跟为父不如你别的兄弟亲近都是因为如此吗?!
皇帝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赵桓怒道,“你……你……”却是“你”了几句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只留下赵桓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呆跪当场……
在皇帝决定同意联姻的第二天,一道旨意从东京发出并用最快的速度送达东南,几日后,童贯和王黼在东南接旨,但圣旨的内容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而且不止于此,当日太子在宫中着实气坏皇帝的事他们也已知道,二人接旨结束,将圣旨拿下手中相视一笑,随即派人去通知岐山贼寇,可以开始新的谈判了。
还真别说,有了公主下嫁这一个极具特殊意义的条件,谈判果然顺利了不少,仅仅只又在磋商了两天之后,谈判便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然后由王黼和方腊各自呈报东京与杭州,分别再由皇帝与朱武做最终的决定。
十日后,皇帝的批复到达东南,只有一个字,准!而早在七天之前朱武表示同意的批复就早已下达。
至此,谈判终于有了一个准确的结果,便是,岐山军将江南东路归还给大宋,只保留两浙路,同时,大宋可以派出总数不超过两万人的军队进驻两浙路,并可在两浙路部分州县派驻文职长官。
作为条件,大宋将荣德帝姬赵金奴下嫁朱武并册封朱武为吴国公、两浙路经略安抚使,朱武代大宋掌管岐山军,日后朱武在接到大宋命令后,需派出总兵力不少于十万人的军队助大宋一臂之力。同时,岐山军享有两浙路的税收之权,大宋与两浙路开展正常贸易!
政和七年十月初十,荣德帝姬赵金奴在皇家司仪的护送下离开东京去了东南,太子赵桓大病未愈,未予送别。
577,战马风波(1)
政和七年十月十五,郑飞正在统帅府内批阅京东路各州县报上来的报章,就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郑飞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吴兄,什么事又把你急成这个样子了?”郑飞放下笔抬头笑道,就见从门外冲进一个人影,果然是吴用,郑飞不禁摇头苦笑,这个吴用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一遇到突发事件就沉不住气。
吴用进了门连大气都不来不及喘一口就急道,“统帅,朝廷与朱武的谈判已经达成了,朱武在两浙路做了藩镇,他向大宋称臣,而且还娶了皇帝一个女儿!”
“哦?这么说朱武成了大宋的驸马?”郑飞面色微微一惊,“他们还谈成了什么条件?”
吴用回道,“目前只知道朝廷可以派出总数不超过两万的军队进驻两浙路,还可以在部分州县派遣文职长官,除此之外别的与咱们无异。不过我觉得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皇帝连亲生女儿都舍得出手了,回报肯定不会只有这么多,他们之间一定还有别的秘密协议,而这个协议的所指,应该就是咱们!”
郑飞冷笑一声道,“这个朱武我了解,城府极深,绝对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而且他还特别善于伪装,当初我就是被他给骗了……!他这次肯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绝对不会是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公主,他一定还有一个极强的不为人知的目的,朝廷跟他合作,只怕是与虎谋皮,到最后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时候有他们哭的!”
吴用忧心忡忡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朝廷毕竟短时间内不用再顾虑东南,咱们也无法再让朱武牵制朝廷,以后朝廷就能腾出手来逐步开始对咱们下手,咱们必须抓紧提防才是呀!统帅,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再征兵?”
郑飞摇摇头,“不行,咱们现在动作越大,就越会给大宋找到借口,如今百姓正在休养生息的关键时期,现在再大量征兵只会增重百姓的负担,对长远不利!而且通过咱们这些年的战斗已经证明,战场上兵力的多少虽然很关键,但更关键的是士兵的素质与勇气,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继续练兵,争取早日把二十万大军早日练成一支真正的强军!到时候,朝廷来多少咱们就能吃多少!”
吴用看着郑飞那充满自信的面容,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郑飞一笑继续问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
吴用点头道,“还有两件事,一是东京最近在疯传一个传言,说是皇帝认为太子对东南军大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废太子,并且已经得到了以蔡京、童贯为首的许多大臣的赞同,但废太子兹关重大,皇帝也下不了决心,恰巧他又特别崇信道教,便去咨询被他信为神仙下凡的道士林灵素,谁料那林灵素掐指一算,竟说太子乃皇帝在天宫的亲随转世,甘愿放弃做神仙下凡追随皇帝,情深意重简直感天动地。皇帝听了大受感动,当即改变了决定,太子之位就以这样一种方式保住了。”
郑飞听罢一愣,与吴用对视一样后同时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吴兄你信不信这种传言?”
吴用摇摇头,“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废立储君这样重大的事,皇帝如果要以一个道士的信口开河做决定,那就简直太荒唐了!不过无风不起浪,根据可靠情报显示,废太子之事的确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被提起过,只不过后来就没了结果,想来是民间的好事之人便由此编了这么一个传言吧。统帅您信吗?”
吴用本以为郑飞也会表示不信,却不料郑飞居然很肯定的点头道,“我信!”
吴用一愣,惊奇的问道,“为什么?”
郑飞并不打算回答,因为也没法回答,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吴用在不远的将来,当金兵攻到东京城下时,这位迷信道教的皇帝竟然没有想着赶紧组织军民进行抵抗,而是让一个道士爬上东京城的城墙“施展法术”,命他撒豆成兵招来十万天兵天将好击溃金兵,堪称古往今来无数帝王中的一朵奇葩。跟那件事比起来,这件事就简直太小菜一碟了。
“第二件事是什么?”郑飞继续问道。
吴用眼见郑飞不愿回答也识趣的没有追问,接着回道,“第二件事是辽国这一批的马刚刚已经到了,一千匹一匹不少,也全都是正值壮年的好马,不过……辽国负责押运战马的燕京武将耶律葛里说,他们正在准备组建新军,也需要大量的战马,所以从下一批开始他们每次只能提供两百匹给咱们,而且价格要再上涨三成!”
郑飞不由皱了皱眉头,钱倒是其次的,自己有的是钱,只是现在正值组建马军的关键时刻,每月一千匹都尚且觉得不够,若只有两百匹简直连牙缝都塞不满,也势必严重阻碍马军建立的进程!
吴用接着道,“统帅,要不属下再去一次燕京?”
郑飞摇摇头,“辽国大草原上遍地都是牛羊马群,他们会缺马?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提防咱们,不想过早的喂饱咱们,让咱们依赖他们,所以就算你去了也没用。”
“这群契丹混蛋,”吴用骂道,“难道咱们就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
郑飞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沉思了起来。
吴用见状也闭上了嘴,只是依旧满脸的无奈,因为他在来的路上早已对此绞尽脑汁的想过办法,却是毫无所得,而他对自己的智慧向来颇为自信,自然不会相信郑飞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见郑飞虽然依旧闭着眼,但嘴角却莫名的一翘,吴用见状心中一惊,接着就见郑飞睁开眼对他笑道,“你去给耶律淳写封信,让那个耶律葛里带给他,就说我们也急需战马,每次两百匹太少了,最少要一千两百匹!”
吴用惊的一下子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惊道,“他会同意?!”人家都摆明要故意少卖给咱们战马了,您非但不买账,还要比以前买更多的战马?这怎么可能?!
郑飞神秘的一笑,“光凭一张嘴他当然不会同意,你就告诉他,据咱们收到的可靠情报,金国很快就会撕毁和约对辽重新发动进攻,进攻的目标就是他们的怨军(注1)所驻各地,你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以防不测。只要金国能配合我打上这么一仗,耶律淳日后为了更多及时的情报,定然不敢再多得罪咱们,我跟他要一千两百匹都是少的!”
“什么?金辽两国不是才签订和约吗?这怎么可能?咱们也没收到这种情报呀!”吴用还以为郑飞这是信口开河,“万一到时候金国没有对辽发动进攻,咱们岂不是露馅了?”
郑飞自信的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本统帅会鬼谷神算,刚刚闭眼掐指一算,金国必会撕毁和约对辽重新开战,你且去写就是了。”
吴用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郑飞,他觉得郑飞肯定是疯了,什么鬼谷神算,这不是胡诌吗?但没办法,统帅让他写他只能写,他悻悻的点点头,却没有当即离开,而是眼珠子一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飞疑道,“还有事?”
吴用对着郑飞抱拳笑道,“属下还没恭喜统帅又添一喜呢。”
郑飞这才反应过来,也是禁不住升起满脸的喜色,“你的消息倒挺快,是从安道全那个大嘴巴老婆嘴里打听来的吧?”
吴用嘿嘿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贱内今早从安神医夫人的嘴里听来的,属下恭喜统帅了,统帅子嗣越兴旺,将士们的心才会越安稳!”
郑飞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属下告辞了。”吴用这才施过礼走了出去。
郑飞重新拿起笔批阅起了报章,但他那满脸的喜色却怎么也消退不去,是的,三夫人扈三娘有喜了。
怨军:为了防止金兵的进犯,辽天庆六年(1116),辽国皇帝命燕王耶律淳招募饥民为兵,取名怨军,意报怨于金之意。七年,置怨军八营,布防于燕京(今北京)至阴凉河一带,总共有二万八千余人。
578,战马风波(2)
“启禀王爷,葛里将军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封信。”黄兴恭敬的对耶律淳道。
耶律淳转头对着那名始终跟在他身旁的中年人一笑道,“怎么样萧兄,咱们把战马一减他们就受不了了吧,你猜,他们在信里是祈求咱们呢?还是威胁咱们?”
那中年人点头笑道,“王爷圣明,无论是求咱们,还是威胁咱们,咱们都早已有对策,这一次定要让那些京东人尝点苦头不可!”
耶律淳哈哈一笑,对黄兴道,“让葛里把信给你就先回家吧,不用来请安了,听说他家那只母老虎这些日子天天去海边盼着他回来,葛里要再不赶紧回去,只怕他家的母老虎就得给他换顶带颜色的帽子带了!”
中年男人与黄兴都是扑哧笑了出来,看得出耶律淳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好,也难怪,耶律淳作为大辽当代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吃过别人的气?可就是此等枭雄竟在上一次与那群京东人的谈判中被迫做出巨大的让步,实乃一次不小的屈辱,如今在准备如此充分的情况下可以好好“玩一玩”那群京东人,耶律淳的心情当然会很好。
没过多久黄兴就回来了,并恭敬的把一封信交给耶律淳。
耶律淳一边接过信一边还不忘笑问道,“葛里那小子跑的快吗?”
黄兴赔笑回道,“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耶律淳又哈哈一笑,拆开信封取出信看了起来,中年男子与黄兴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耶律淳的脸色,等待着耶律淳露出更加高兴的表情,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耶律淳的脸上的喜色在迅速的褪去,并转而被极度的惊愕所取代。
“王爷,怎么了?”中年男人急忙问道。
耶律淳皱着眉将信递给他和黄兴,“你们看看。”
中年男人和黄兴立刻接过信看了起来,很快,二人同时抬头对视一眼,脸上同样写满了深深的震惊!
“金贼要攻击咱们?!这……会这么快吗?!”黄兴惊道。
耶律淳与中年男人都没有说话,虽然大辽已与金贼签订了和约,不但册封金贼之主完颜阿骨打为皇帝,承认了金国的地位,更割让了一个大大的辽东给金,结束了双方的一切战事,但像他们三个一样的明眼人都明白,这种和平不会持续太久,等到金贼彻底稳固了辽东,战事必将再起,至于这一天的到来也等多久就很难说了,只有这个被耶律淳称作“萧兄”的中年男人根据辽东的实际情况做出过推算,他认为大约需要至少一年,一年之后,准备更加充分的金贼必将卷土重来!
但京东人却在这封信上说,短则一两个月内金贼就将发动进攻,甚至连他们攻击的目标都说得这么明确,这是真的吗?!难道金人可以提前这么多时间完成对东京道的控制?
中年男人想了想道,“王爷,可把负责收集金贼情报的情报官找来问问。”
耶律淳点点头看了黄兴一眼,黄兴赶忙转头就疾步出了屋。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那名情报官就跟着黄兴来到了近前,“属下参见王爷!”
“金贼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耶律淳立刻问道。
情报官当即回道,“禀王爷,金贼一切正常,并无丝毫异动!”耶律淳更加疑惑了,“你确定?尤其是蒺藜山一带,金贼有无在那里调兵遣将?”情报官回道,“属下很确定,今早才刚刚收到咱们安插在金贼军中几名密探的情报,金贼的各路人马都在老老实实的待在驻地,并无任何异动!蒺藜山一带只有五百金兵,咱们在那里则有怨军数营近万人。”
耶律淳心下一松,点点头让情报官退下去了,却见他又拿起那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色时而沉思,时而疑惑,“萧兄,你怎么看?”
中年男人想了想,捻须道,“王爷,老奴觉得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耶律淳奇道,“哦?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回道,“王爷你想,这件事他早不说晚不说,偏要在向咱们提出增加战马数量的要求时说,为了能说服咱们答应他的条件,他会信口雌黄捏造一个假情报吗?他能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有足够的把握!”
“可是咱们的情报并没有显示金贼有反常的举动呀?”黄兴忍不住开口道,“他一个远离金贼的大宋藩镇的情报会比与金贼紧邻的咱们的情报还准确?”
中年男子叹道,“我对这一点也有些想不明白,但不要忘了一件事,咱们在宋国也安插了不少密探,甚至在宋国的皇宫里也有人,可即便如此,咱们不也没有及时得知宋国要与金贼秘密谈判的事吗?反倒是由那群京东人告诉了咱们,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还能将宋国皇帝的亲笔信调包!所以,不要小瞧那群京东人,他们邪门的很!”
说罢,中年男人又对耶律淳道,“王爷,此事是假的最好,但咱们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而且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则就证明皇帝与主和派的人都错了,主战派也能借机重返朝堂,王爷也需提早做好准备!”
终于,耶律淳点点头,“黄兴,传我命令下去,要怨军八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南京守军也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
随着耶律淳命令的发出,卫州、显州、乾州一线的怨军和辽军就按照命令加强了对金国的警戒,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后,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个月又过去后,依旧是风平浪静,渐渐地,各地的防御又都不可避免的松弛了下来。
耶律淳也越来越开始怀疑起那件事的真伪,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京东人为了对自己减少卖给他们战马的报复而故意设计耍自己,这种感觉让耶律淳很不舒服,他也随即下令这个月只准卖给京东人一百匹战马!
但就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天庆七年十一月,历史再次证明了它在某些方面的必然性,金将斡鲁左与知东京事斡论领兵十万突然大举进攻辽国东线,与怨军和辽军在卫州一带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消息很快传到南京,耶律淳大惊,所幸这段时间已准备充分,各地辽军随即按计划急赴东线战场支援怨军,并且成功的将金军狙击在了蒺藜山一侧,使得金国想靠突然袭击拿下战略地点蒺藜山的计划沦为泡影!
这件事也击碎了辽国皇帝与主和派以土地换和平的美梦,辽国皇帝又惊又怒,不再信任主和派,急召成功将金军狙击住的耶律淳赶赴中京,耶律淳到达后恳请辽国皇帝重新启用主战派众将对辽重新宣战,辽国皇帝当即同意,任命耶律淳为辽军大元帅,统领对金作战,金辽第二次大战全面打响!
耶律淳在指挥辽军调兵遣将的同时还没忘一件事,他命由黄兴亲自负责,带着一千五百匹战马远赴京东路,他要黄兴告诉那个郑临风,从今往后,在价格不变的前提下,每月大辽将向京东路输送战马一千五百匹,作为回报,京东人必须与辽国共享所有宋国与金国的情报!
二十多天后,黄兴抵达京东路并向郑飞亲手呈上了耶律淳的亲笔信,郑飞看罢嘴上虽满口答应,心中却是一阵苦笑,自己所依稀记得的金国对辽的行动计划也就只知道这一件了,以后他们两国之间的具体较量的细节莫说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随着金国没有如历史上那般一样击溃并收服怨军、拿下蒺藜山及山后七州,历史的进程也已发生了根本的转变,自己再想做“先知”也已不再可能,怎么跟辽国“共享情报”?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见好就收,趁着辽国相信自己的机会尽可能的多买战马!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郑飞的样子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只要能保证充足的战马供应,辽国一定会得到来自于我的丰厚回报!”
579,削藩(1)
送走了黄兴,已是十二月末,再过几天就又要过年了,这一年对郑飞和天道军来说极不寻常,因为这一年是天道军自成立以来所度过的第一个没有发生任何战争的一年。
二十万天道军分驻各地勤加训练,加上从辽国购得的一万多匹优质的战马,再加上已经初现规模的天道军两大海军舰队,天道军的综合战斗力比一年前在京东西路时只怕已有数倍的提高!
京东五百万百姓也在天道军的保护下安居乐业,在用勤劳的双手编织着未来美好生活的同时也在为京东路的发展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而由于郑飞的重商尊商政策,京东路的商业取得了空前的发展,全国各地的商人商铺争先恐后的涌入京东路,为京东路带来了与大宋的巨额贸易顺差,而以卫生纸、肥皂、石油灯等为代表的各种优质产品远销大宋各地及辽夏,换回了数不清的粮草、矿石等各种战略资源。
这是无比珍贵的一年,完全达到了郑飞当初向宋称臣做藩镇的真实目的,而经过这一年多的积累,郑飞已有相当的资本自信可以跟任何敌人打上一场大仗!但郑飞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因为他很清楚,随着朝廷平定了东南,天下局势已经大变,朝廷肯定会再有大动作,而一封来自东京的紧急情报则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就在几天前,大宋尚书左丞王安中在朝堂上上书,进言要求皇帝削藩,目标直指京东路!
虽然王安中被皇帝以“离间国藩”的名义进行了严厉的斥责,他的进言也被驳回了,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表明大宋朝堂内的文武群臣已经开始有些按耐不住了,并且郑飞也绝对相信皇帝对王安中的斥责只是一次虚假的表态,甚至王安中此举实际是受了皇帝的授意也说不定。
仅仅几天之后,朝廷果然又有了新的动作,昨日,一道圣旨突然抵达京东,圣旨上说如今大宋四海升平,皇帝准备在过完年后的上元节举办大型庆典祈福天下,召天下群臣进京观礼,并着重对郑飞说,“爱卿派军抗夏居功至伟,朕却尚无缘得见国之栋梁,甚是遗憾,值此佳节,特邀爱卿进京一叙。”
郑飞当然不会去,去了就是鸿门宴,很明显,朝廷这是想“擒贼先擒王”!而朝廷显然也知道郑飞不会自投罗网,但他们为什么依旧要这么做呢?如果郑飞没有猜错的话,朝廷就是等着自己拒绝他们,好给他们找到个“抗旨不尊”的理由,为他们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进行铺垫!
各种信号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郑飞随即召开了年前最后一次紧急军事会议,提醒全军不要被这一年来虚假的和平所带来的安逸迷住了双眼,也许一年后,也许半年后,甚至也许一个月后,战火必将再起!
而对于朝廷的这一次邀请,郑飞也不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想来想去决定派裴宣为特使赴京,就对皇帝说齐国公病了,无法远行之类的。
安排完这些,新的一年也正式到来了,扈三娘的有喜也给统帅府带来了更多的喜庆,郑飞与三位夫人以及两个生龙活虎的小家伙一起度过了一个安宁祥和的春节。
春节过后,裴宣按计划出发,并于元月十三顺利抵达了东京。
郑飞的未至果然引得监察御史们一阵猛批,尤其是在仅仅一天之后,大宋的另一位藩镇之主朱武亲自来到东京,更是衬托出齐国公是何等的骄狂,蔑视皇帝,满朝文武对郑飞的口诛笔伐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过这一切对裴宣是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几吊钱的脸压根就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反正来的时候郑飞也嘱咐过他,到了东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碰见嫂夫人喜欢的小玩意尽管买,本统帅回来给你报销。
唯一能让裴宣触动的一件事就是跟朱武在庆典上的碰面。
朱武此次携夫人、荣德帝姬赵金奴抵京的意义非同凡响,这表明朱武与朝廷之间的信任与关系已经达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程度,表明了朱武彻底的归顺之心,皇帝也是龙颜大悦,高规格的隆重欢迎了自己的女婿朱武的到来。
相比较下,虽然郑飞没来,但他毕竟还是派了特使,几乎可以等同于他的到来,但皇帝安排的迎接仪式跟朱武比简直寒酸到了极点,而在随后开始的庆典大宴上,皇帝的厚此薄彼再次显露无疑,晚宴上,朱武的位子被安排的极高,位列百官之首,而裴宣的位子则只排在了第七位,极尽蔑视,同时,在宫廷礼仪官所诵读的皇帝贺词中,皇帝也将所有能用到的赞美词汇都通通给了朱武,对郑飞则只是寥寥几句不痛不痒的表扬而已。
事实证明郑飞派裴宣来的选择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鲁智深、林冲等人来,只怕连桌子都给掀了,唯独裴宣能贯彻郑飞的意思,同时别人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丝毫的反应,反正裴宣只管闷头享受生平第一次吃到的宫廷美食,别的一概不管。
只可惜,他虽不去管别人,但别人却来找他了。
当裴宣正对着一只简直美味到了极点的水晶肘子大快朵颐时,只觉身前灯光一暗,再抬头一看,待看清眼前所立之人,便是他那僵硬如石的脸也不由抽动了一下。
是朱武!只见朱武手持一个酒杯正在笑吟吟的看着裴宣。
一瞬间,周围的热闹也迅速平静下去,许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朱武和裴宣,看着大宋两大藩镇的这次直接会面,其中就包括皇帝。
“据臣所知,当初朱武背叛那郑临风,本欲致他于死地,就是那裴宣临阵倒戈挟持朱武才让那郑临风全身而退。”王黼随即凑到皇帝耳边说道。
皇帝轻轻点点头,这才明白原来这二人还有过这么一件往事,脸上也不由闪过几分遗憾之色,直叹自己这个女婿当初真是大意,若是当日就结果了那郑临风,不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吗?而且说不定连朱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逼着朕把女儿都嫁给了他……
皇帝想罢,深深一叹,继续望去,只见场中朱武正在与那裴宣说着什么,朱武始终笑容满面,可那裴宣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更是连座都不起,无礼而冷冰冰的看着朱武。
“他们在说什么?”皇帝问向王黼等人。
梁师成立刻道,“圣上不急,这次奴才特意选了几个机灵的服侍驸马爷与那裴宣,过会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只见朱武举了举酒杯似乎是要敬裴宣,可裴宣居然将身前一杯酒猛地泼向朱武!
朱武没有躲,直接被这满满一杯酒泼了个满脸!
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跟在朱武身旁的一名高大随从见状大怒,正要上前去抓朱武,却被朱武一伸手跟拦了下来,只见朱武也没有恼,只是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仍旧是一副笑脸,就像刚刚的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随后,朱武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朝着裴宣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裴宣则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对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开动起来。
皇帝直看得两眼放光,“梁师成,快去问清楚刚刚他们究竟说过什么?!”
580,削藩(2)
“夫君,你没事吧?”赵金奴满脸心疼的拿起手帕为朱武仔细擦去了脸上还残存的一点酒渍。
不得不说,荣德帝姬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继承了他那帅气英俊的父亲与天姿国色的母亲的许多优点,郑皇后就曾对别人说过,“金奴之貌比之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她也是一个在性格上很不错的女人,自幼丧母让她及早的感受到了宫廷的冷漠,比她那些在母亲的溺爱下长大的公主姐妹们更懂得收敛,也更聪明。
当她得知她被选中,要作为联姻的条件远嫁东南,去嫁给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造反匪徒头子时,她差点晕死过去,她不明白老天为何要这么折磨他们一家,贵为皇后的母亲凄惨而死,贵为太子的哥哥也备受排挤、朝不保夕,甚至连她也要成为国家与皇帝利益的牺牲品!
一想到那个土匪头子可能的凶神恶煞的,粗俗到极点的样子,她就想一死了之,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了,不但亲生哥哥会伤心欲绝,更会给哥哥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为了太子哥哥,她决定接受命运的摧残,再见了,哥哥,再见了,所有的闺中美梦,再见了,心目中理想的如意郎君……
但当她如行尸走肉般来到东南时,所看到的一切却深深的震惊了她,想象中的粗俗丑陋的土匪头子并没有出现,那个令朝廷无比头疼的岐山大贼首朱武居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就像个书生一般的人,他对她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为了让她不要害怕,大婚后的头三天里连碰都没有碰过她。而当朝廷发来宣召他进京的旨意时,他还特意来征询过她的意思,问她是否愿意回东京?她当然愿意,她想念东京,想念繁华热闹的上元灯会,想念临走时害怕太过伤心都没来送自己的哥哥,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些,问题只是……他敢去吗?
但他却说,“好,我陪你回去。”
她简直感动到了极点,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知足了!
刚刚眼见朱武被那个可恶的冷面男人泼了一杯酒,她是又急又气,本想过去却被身旁的太子哥哥给拉住了,太子哥哥说,“是男人的事,你不要插手。”
好吧,男人的事我不插手,但我心疼自己的男人总可以吧?赵金奴一边为朱武擦拭着酒渍,一边拿眼狠狠的剐着正在埋头大吃的裴宣,跟当初那个温柔贤淑的二公主相比简直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此一幕落在旁边的太子赵桓眼中,直让他心中也是不由一动,看得出,妹妹是对这朱武动了真心,而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完全没想到朱武竟是这样一个人,随着朱武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应召来京,许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太子也不由想起了一种令他砰然心动的可能,如果这朱武真的真心归顺于朝廷,那朝廷就没有必要再设计致他于死地了,以他的权势,再加上他手中的几十万两浙路大军,则此人岂不就是一个足以对朝廷产生某种未知的却足够强大影响力的因素?更关键的是,他可是自己的妹夫呀!
太子简直有些意外捡到宝贝的感觉,虽然郑居中已经警告过自己跟朱武要保持距离,但太子想赌一把,反正在连续发生东南军大败以及为金奴的事气坏父皇这两件事后形势已经对自己不利到了极点,甚至父皇果然动了要废立自己的打算,只是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事先花极高的代价买通了林灵素,让他给自己编了一个弥天大谎才保住了太子之位。但随着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等嘉王党的咄咄逼人,难保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发生第二次废太子事件,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必须有所准备,必须另辟蹊径找寻新的强有力的盟友,而眼前这个朱武,简直就是老天爷白送给自己的!
朱武朝着赵金奴一笑,“没什么,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一杯酒而已。”然后朱武又朝着赵桓一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赵桓故作恼怒的冷眼看了远处的裴宣一眼,“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郑临风那厮能派出这种人来,便知其也好不到哪去!”对朱武的关切非常之深,似乎已经忘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在几个月前击败了自己。
“夫君,你刚刚跟那人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赵金奴问道。
朱武叹了口气,“这个……唉,老恩怨,不提也罢。走,你我一起去向圣上敬杯酒吧。”
晚宴结束后,群臣都离去了,梁师成也将刚刚待在朱武与裴宣身旁的几名小太监找了来,当着皇帝的面对他们说道,“说吧,刚刚驸马爷与那人究竟说了什么。记住,一个字也不准差!”
“是是!”小太监们赶紧七嘴八舌的叙述起来。
一个道,“驸马爷对裴宣说,‘裴老弟,好久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年多了吧?’,裴宣没有说话,”
一个抢道,“驸马爷又说,‘大头领一切可都好?’裴宣还是没有说话,”
一个又抢道,“驸马爷又说,‘世事无常,没想到咱们兄弟还有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当时架住我脖子的那一刀,如果没有那一刀,我也不会有今日。’那裴宣还是既不说话,也不端酒杯。”
最后一个终于抢道,“驸马爷又笑道,‘不喝?好,不喝也没关系,但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敬我一杯酒?’然后……裴宣就端起酒杯泼了驸马爷……”
皇帝与梁师成、童贯等人多少都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梁师成一挥手让这几名小太监都退了下去。
“道辅,你怎么看?”皇帝首先问向童贯,童贯虽主持东南军务不利,但黑锅基本都被太子背了,他在回到东京后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反而是隆恩更胜,受到的宠信并不比以前少多少。
“恭喜圣上,看来驸马爷与京东那位依旧是似同水火呢!”童贯随即说道。
王黼也道,“是啊圣上,如此一来,咱们待开了春就能着手开始秘密筹措钱粮,准备大军,到时候连同驸马爷的十万大军一起,定能一举击破京东!”
皇帝听得满脸喜色,禁不住连连点头,但他却又发现蔡京并没有说话,而是一副满脸疑惑的样子,“元长有何见解?”
蔡京沉思片刻回道,“圣上,不知怎么,老臣总觉得有些担心,毕竟这朱武与那郑临风当初可是……”
“哎!”梁师成一笑打断蔡京,“蔡相真是多虑了,他们二人在三年前就已分道扬镳,彼此更是仇深似海,如果他们真有勾结,除非他们在三年前就在为今日演一场戏,这可能吗?他们怎么知道三年后会有今日呢?这绝对不可能嘛!”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蔡京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除非他们能未卜先知,否则怎么可能两个人故意演一场戏,再相隔千里各自起事呢?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事?
皇帝眼见众臣意见已经统一,龙颜大悦,正待吩咐众人就具体行动计划做出安排,却见张迪从门外急步走了进来请示道,“启禀圣上,宫外来了加急军情,传报官正在宫外候着。”
加急军情?!皇帝与众臣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最近这两年来,每次一听到这四个字就准没好事,只是这大过年的,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宣吧,”皇帝无奈道,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581,淮西王庆(1)
这一次的紧急军情果然又没什么好事,乃是西京河南府急报,说是西京附近房州地界自去年就出现了一伙贼寇,以一名叫做王庆的人为首,这伙贼寇在房山上占山为王,屡犯山下州县,山下州县屡次围剿皆不利。
去年年末,房州州尹张顾行见王庆一伙太过猖獗,便与房州兵马都监胡有为商议发兵再去围剿,未料,胡有为因常年克扣部下粮饷早已引得军卒不满,就在发兵前夕,兵卒向胡有为索要粮饷,说不给发粮饷就不听命令,但胡有为非但没有妥协,更是辱骂兵卒,还要惩处带头要饷的人,结果终于激起房州兵卒哗变,胡有为被杀,房州大乱。
王庆等人得到消息,立刻趁势率众攻击房州,哗变的房州军非但没有抵抗,更是临阵倒戈加入房山贼寇,房州城被击破,州尹张顾行被杀,房山贼寇自此便霸占房州城,在那里招兵买马广收各地贼寇,短短时间就聚集了数万之众,并先后攻破了周边上津、竹山、勋乡等地,所犯各地州县担心受责皆不敢上报朝廷,只纠集本州兵马前去围剿,更是被房山贼寇寻到机会各个击破,结果就在几天前,房山贼寇已攻克了南丰府,王庆率众数万直逼河南府,河南府这才无奈向朝廷上报此事。
这王庆又是谁?他怎又有的此等势力?原来,这王庆也是东京人氏,他的父亲王砉乃是东京大户,专好打点衙门、排挤良善,王砉人到中年尚无子嗣,某日,王砉听信一算命先生之言,看中了一块阴地,便与无赖、衙役合计,设计陷害那块地的主人,把那家搞得家产荡尽只能逃离东京,王庆之父便占了那块地,把父母改葬于内,他的老婆果然不久就怀孕了,年后产下一子取名王庆,那王庆从小浮浪,到十六七岁时,生得身雄力大,不爱读书,偏爱刷枪弄棒,同时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那王砉夫妻两口儿,单单养得王庆一个儿子,十分溺爱,从小就把他给惯坏了,等他长大了当然就更管不了他了,倘若稍加训斥,免不了就引得王庆逆性发作,连老两口都敢打,王砉夫妇无可奈何,只能由他败坏,也算是得了当初排挤人家的报应,就这样,六七年后,王庆便把偌大一个家产败了个精光,单靠着一身本事,在东京汴梁军中当了个副排军。
只是这厮还不知悔改,整日在东京城内吆五喝六欺男霸女,时为东京一害,后来因为勾搭有夫之妇,恰巧那户人家又颇有势力,得知此事大怒不已,寻个理由便让东京府尹拿下了王庆,毒打一顿后将他刺配远恶军州,后王庆被两名官差一路远行押到牢营,营中恶霸欺负他,王庆心狠手辣岂肯受气,一怒之下就杀了牢营恶霸,闯下了死罪,王庆不肯坐以待毙,便逃出牢营几经周转纠集起一群亡命之徒霸占了房山,这便引出了后面这些事。
且说皇帝听后真是气的是七窍生烟、勃然大怒,既是怒于那些官府隐情不报又惹出此等大乱,也是怒于一事未平却又生一事,不由怒叹道,“朕的天下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贼寇作乱?!梁山贼寇未平,就出了个岐山贼寇,好不容易平定他们还没消停几天,这又冒出来个房山贼寇,而且同样是势不可挡,短短时间就攻陷了偌大一块地盘!朕和朝廷养的这些文官武将、百万大军都是吃干饭的吗?!要是以后再冒出几个华山贼寇、五台山贼寇、黄山贼寇之类的,朕的江山还保得住吗?!”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皇帝大发雷霆,这两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好心情瞬间又荡然无存了,蔡京、童贯等人皆低头噤声不敢言语,这两年皇帝的脾气明显暴躁了许多,再也不是往年那个沉迷琴棋书画的温文尔雅的皇帝。
皇帝发够了脾气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有了梁山贼寇及岐山贼寇的前车之鉴,他这次已不敢再马虎了,立刻问众人应该如何应对,当即就有人提议说既然驸马爷就在东京,不如请驸马爷派兵剿灭之。
这个建议随即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众人的观点莫不是贼寇王庆目前看来只是霸占了两州几县,不是什么大寇,倘若连这点事都要让朱武出兵,恐引起朱武的轻视,会坠了朝廷的威望,十分不利于日后彻底平定两浙路的计划。
最终,众臣给皇帝献出了一个颇为有把握的计划,便是趁那贼寇王庆立足未稳,即刻急调周边州县组建大军前去征剿,必能一举击溃之。
皇帝欣然同意,即刻下旨去办,此事暂时压下不提。
接下来几日,庆典按计划又继续举办,朱武与裴宣也都全程参加,但二人再也没有过任何的接触,就这样,随着正月十八的到来,上元节结束,一切庆典活动俱都顺利完成,各地官员开始陆续离京。
正月十九,裴宣带领京东使团离京,竟只有朝廷所派礼部小官象征性的进行送行,仅仅一天之后,正月二十朱武携夫人离京,却是以皇太子为首的百官高规格送行数里。
正月二十三日,裴宣一行顺利抵达京东路,裴宣急赴潍州向郑飞如实禀报了此行的一切经过,并告诉了郑飞经张叔夜秘密透露的一个重要情报,西京附近出了一伙房山贼寇,已霸两州,首领叫做王庆!
王庆?!郑飞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一人来,暗道此人莫不是水浒上所记载的北宋末年四大寇,山东宋江、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中的那个王庆?!若真是他的话,那来日可有热闹看了。
朝廷小瞧了王庆,郑飞却不会小瞧之,这王庆可不简单,虽然人品不咋地,手下却着实有一群能人,谋士有李助、左谋、奚胜、刘敏等,猛将有杜壆、糜胜、酆泰、纪山五虎等等,各个不凡,仅用一两年便打下了六座军州。
当然,乍一看用了一两年才打下六座军州,效率好像有些低,但且看这六座军州,西京、宛州、山南、云安、东川、安德,都是军事重镇,兵家必夺之地!
西京是哪,就是大宋西京河南府,大宋四京之一。四大寇之中只有宋江打破过北京大名府,王庆打破过西京河南府,能攻破西京,这跟攻破一国之首都差不了多大的效果,王庆能攻下西京,实力可见一斑!
再看山南,山南就是襄樊,那可是襄阳啊!蒙古军当年打襄阳,花了岂止三四年?!
再看宛州,宛州就是南阳,书中说“那宛州邻近东京。”这说明什么?王庆刚打下西京,就很快接着能兵发东京,这说明都快打到真正的首都去了!
所以,王庆虽然起兵晚,攻陷的地盘也少,却各个都是难啃的骨头,但依旧都被他一一给拿下了,这样的实力能算弱吗?
虽然王庆大军后来被宋江一伙给灭了,但根据双反的战况可以明显看出,如果田虎能再拖住梁山大军多一段时间,王庆的大将刘敏就能率领大军一举攻下鲁州、襄州,进而进逼郑州、颖昌!东京就将陷入被包围的局面,如果真是那样,首先攻破东京的就不是金兵了,而是王庆!到那时,王庆的实力就将获得翻倍的提升,与梁山大军的决战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此事,王庆的出现对郑飞来说也如“及时雨”一般!
为什么?
如今大宋刚刚平定东南,根据种种迹象以及裴宣所报朝廷几次三番对京东使团的轻视来看,大宋定然会着手开始准备对付自己,但有了王庆这一闹,只要王庆能争口气,大宋必然再乱一阵子,而因他极为靠近东京的特点,简直比东南大乱更能威胁大宋,大宋应顾不暇便没有精力再对自己下手,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更多一些!
郑飞想及此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直道真是天助我也!
裴宣愣愣的看着郑飞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竟惹得统帅如此高兴,郑飞摆摆手,想告诉裴宣,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便只能摆摆手让裴宣早些回家去,你这一趟去了这么久,嫂夫人该挂念了。
却不料裴宣没有当即就走,而是从怀里掏出来一堆首饰,然后很认真的朝着郑飞一伸手,“多谢统帅,总共是三千三百贯。”
郑飞听了差点吐血,这才想起自己临走前的确跟裴宣说过“想给大嫂子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本统帅回来给你报销。”
郑飞看着裴宣那张千年不变的冷面孔,十分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哪怕一丝的狡黠之色,但很可惜,看到的只是裴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奶奶的,跟老实人可真没法开玩笑啊!
582,淮西王庆(2)
时间眨眼过了又过去了两个月,二月的一天,一个彻底震惊了朝廷的消息传入东京,房山贼寇王庆击败了剿匪联军,并于几天前攻克了西京河南府!
大宋四京之一的西京居然沦陷了?!
皇帝大惊,急召众臣议事,而随着一道又一道加急军情的报来,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一一展现了众人眼前,原来参加剿匪的官军,多是大宋腹地的官军,克扣粮饷及荒废军备的情况比之河北、京西、东南等地更胜,官军士气低迷,兵失操练、战斗力极为低下,每到大战之时,官军一闻贼警竟先生怯懦,逃兵者甚重,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怎抵挡的住拚着性命杀来的贼寇?官军莫不望风逃散!各路将领唯恐因此受罚,对前线战事只字不敢提及,对朝廷是只报喜不报忧,这还没完,许多官军为了对朝廷有所交待,竟还杀害平民百姓当做贼寇冒功,平日里也是纵兵掳掠,骚扰地方,逼得百姓纷纷转投贼寇,自此贼势愈发势大,纵兵南下!
当贼寇快抵达西京时,王庆有一谋臣姓李名助,此人献计王庆,要趁朝廷尚未察觉前先派人沿途散布官军剿匪大胜的消息迷惑官府,使官府放松警惕,再派许多人手混入西京以作内应,王庆采纳了李助的计策。
果然,待王庆带领大队人马抵达西京外时,李助带领先期混入的贼寇突然发难,里应外合,遂破西京!
皇帝听罢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盛怒,大骂群臣从梁山贼寇到岐山贼寇,从岐山贼寇再到房山贼寇,三地虽各相距千余里,但他们为何击败前去剿灭他们的朝廷大军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究竟是贼寇击败了咱们的大军,还是咱们的大军自己打败了自己?!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不过骂归骂,皇帝也明白,西京已经被击破了,房山贼寇距离东京已不过五六日的行程,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再想办法继续剿匪才行!而他也还是只能仰仗台下这些人,皇帝叹了口气,继续询问起众臣应该如何应对此事。
这个时候,又有人提议要请驸马爷朱武派大军征剿房山贼寇!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赵桓!
太子赵桓认为上一次朱武能亲自来东京,便已证明他有心归顺大宋,而检验他是否是真心的,关键就看朱武是不是能真心为大宋效力,这一次让他派军来剿灭房山贼寇正是这样一个好机会。同时,此举也能检验朝廷所设想的日后用岐山军去剿灭京东天道军的计划是否可行,如果朱武连一个小小比天道军实力弱很多的房山贼寇都打不过,那朝廷也可以从现在开始有充足的时间重新调整策略,以实现日后对京东一战的万无一失!至于有些人所担心的朝廷此举会让朱武轻视朝廷的想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上一次朱武在离京前曾诚挚的向他表达过希望效忠朝廷的愿望,但朱武同时也表示他有些担心,因为他毕竟曾经造过反,他不知道如果他放弃军队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所以他恳请太子能帮他向朝廷美言几句,并保证日后朝廷要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朱武愿多立功劳将功补罪!
说罢,太子赵恒接着朝皇帝一拜说道,“上次东南失利,儿臣有负父皇期望愧疚至极,一直想将功补过,此次国家再陷危难,儿臣愿以待罪至少负荆请命再赴西京剿匪!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儿臣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并且既然朱武曾求过儿臣为他寻找可以报效朝廷的机会,则儿臣也可以名真言顺的要求朱武派出大军,而不用担心朱武会因此轻视朝廷!请父皇恩准!”
不得不说,太子的建议很充分,也很合理,尤其是他最后的话更是引得朝堂之上一片惊叹,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朱武以及岐山大军就不再是朝廷的威胁,而将正式成为朝廷手中的一张王牌!
皇帝也是砰然心动,他已经越来越不敢再相信大宋的军队,而朱武如今表忠心的行为不正是自己当初同意招安朱武时所设想最理想的结果吗?只要朱武真能彻底归顺,自己是不会嫌弃他的,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女婿!
太子眼见皇帝面露心动之色心中不由暗喜,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两个人同时站了出来表示反对,皇帝定睛一看,居然是嘉王赵楷与童贯!
二人同时对太子的提议给予了坚决的反对,原因很简单,从东南派军去西京剿匪,必然要过路京师,如果朱武并不是真心归顺,如果他对太子所说的和承诺的都是假话,目的就是通过太子欺骗朝廷,骗取朝廷的信任怎么办?一旦如此,朱武就极有可能会在过路京师附近时突然发难攻击东京,后果将不堪设想!
嘉王赵楷随即又举了一个例子,他说,战国时,晋献公要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晋国为了能让虞国同意,同时给虞国送去宝马和贵重礼物,虞国国君便答应了,结果晋国过路虞国时突然发难,就很顺利的将虞国灭掉了,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假道伐虢”的故事。那虢国就好比房山贼寇,朱武就好比晋国,咱们就是处于二者之间的虞国,万一朱武心存不轨,咱们放他的大军进入咱们的腹地,尤其是路过东京,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不得不防呀!
皇帝听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细细一想,嘉王与童贯所说确实并非毫无可能!
太子脸色大变正待争辩,却被皇帝打断了,皇帝接着问向众臣,“诸位爱卿,既然朱武不能用,那还有何妙策?”
嘉王赵楷与童贯对视一眼,二人一起拜道,“儿臣,老臣,愿赴西京领军剿匪,为圣上分忧!”
皇帝先是一愣,接着龙颜大悦,“好好好,朕准了!”皇帝极爱赵楷,眼见赵楷如此孝顺当然高兴,而有了童贯这员老帅相助,西京之乱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至少比冒险听太子的让朱武过路东京来得保险。
童贯接着道,“但臣还有一个请求,臣想请调西军人马助臣平叛。”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西军骁勇善战,爱卿又主政西军多年,驾驭西军娴熟得当,不错,朕也准了。”
至此,太子脸色一黯,木然垂下头去……
583,淮西王庆(3)
“太师,刚刚在殿上您为什么非要示意我向父皇请愿去西京呢?”宫中幽静的小路上,嘉王赵楷一边踱着步,一边忧心忡忡的对跟在自己身边的童贯说道,“万一去了西京战事不利,那我岂不是就犯了跟大哥当初在东南一样的错误?”
只见童贯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殿下,您知道太子为什么非要去西京吗?”
赵楷立刻回道,“我当然知道,大哥是想将功赎罪,重获父皇的欢心。”
童贯点点头又问道,“那殿下知道太子为何要极力举荐朱武吗?”
赵楷想了想,“朱武兵强马壮,有他相助的话,大哥剿匪的把握会大很多。不过很可惜,父皇并没有答应。”赵楷颇为得意的说道,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那个例子,而他虽一口称呼太子一声大哥,但看得出,他并不是很尊重太子,一副早就按耐不住想将太子拉下位子的样子。
“是的,”童贯点点头,“不过这只是表象,不要忘记,此次朱武来京多与太子的接触是与诸位王子中最多的,其中就包括与殿下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朱武只是跟您喝过一杯酒而已,是吗?”
赵楷面色一沉点了点头,似乎是又回想起了朱武与太子形影不离的景象。
童贯继续道,“老臣怀疑,朱武想利用自己是太子亲妹夫这层关系靠太子在朝堂上真正上位,太子也想利用朱武增加自己的资本,他们之间一定有过某种约定,而这一次的西京剿匪,就是太子利用朱武重振太子旗帜的第一步,等太子和朱武一旦顺利剿灭房山贼寇,太子不但可以一举洗刷东南之耻,还可以向天下表明他有朱武的支持,到时候,便是圣上也要对太子侧目几分,所以,咱们绝对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赵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童贯道,“太师真是深谋远虑呀!”
童贯却叹了口气道,“唉,若说起来,出现当前这种状况还是老夫当日失策所致,当日老夫之所以极力促成与朱武联姻之事,一是想借此来打击太子,二是老夫高估了朱武,以为朱武也和那郑临风一样铁了心要当个藩镇,却不料这朱武比那郑临风可聪明多了,知道跟朝廷长久对抗的结果终是难逃一死,他不但没有学那郑临风跟朝廷继续对抗下去,更是主动来京向皇帝连表忠心,一眨眼就从朝廷的死敌变成了圣上真正的女婿,变成了大宋的正牌驸马爷,结果,老夫算计一场,却是给太子做了嫁妆,凭白送给他一个实力强横的‘妹夫’,老夫对不起殿下您,也对不起娘娘的期望,老夫心中有愧呀!”
赵楷赶忙道,“不不不,太师您别这么说,太师对小王如何,小王心中是有数的!”
童贯感激的看了赵楷一眼继续道,“老夫要弥补错误,所以,老夫才要殿下与老夫一起去西京剿匪,剿匪一成,不但可以让太子的算计落空,更能为殿下在圣上及满朝文武心中大大加分!”
赵楷赶忙竖起耳朵倾听,唯恐落下一个字。
“至于此战的胜算殿下也完全不需担心,这一次跟上次东南剿匪已有了天壤之别。东南剿匪时朱武霸占两路十几州,手中贼军几十万,加之东南乃我大宋粮仓,朱武完全不需担心粮草供应,当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反观老夫,所率东南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再加上太子骄横,东南大败自在意料之中。但此次咱们去西京剿匪,王庆等房山贼寇起事不过才两个月,仅仅霸占了两州一京,根基未稳,缺钱少粮,手中贼军也不过数万。而老夫已得圣上批准,可直接调动西军精锐六万大军,再加上西京那里已有的五万官军,总兵力数倍于贼军,老夫绝对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平定贼乱,殿下只需耐心等待和老夫一起上殿领赏的那一天就行了!”
赵楷听罢心中大喜,终于将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他快速思索片刻便对童贯说道,“太师之恩小王必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童贯等的就是嘉王这句话,“殿下也请放心,老臣也必竭尽所能辅佐殿下!”
二月十日,嘉王、童贯领旨离开东京,急赴西京前线。
二月十五日,嘉王、童贯抵达东京前线,与已接到命令按期抵达的六万西军会合,直至三月初,经过征调周边州县的宋军,童贯重新整合起十万宋军并率领大军抵达西京外围,收复西京、剿灭房山贼寇一战正式打响了!
大战初始,童贯信心满满,以为战事将很快结束,但随着战事的进行,他却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房山贼寇所表现出来的勇狠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出乎他意料的还不止这一件,此前的种种情报都显示房山贼寇由于扩张的太快,武器装备极为的匮乏,连最普通的刀剑都不能做到人手一把,但经过连续几日的交战童贯才发现这条情报是完全错误的!房山贼寇不但没有缺少兵器,甚至各式攻击及防御武器还一样俱全,且从缴获的兵器看,他们的兵器用料以及做工都极为精良,一看就是出自技术娴熟的兵器作坊,质量甚至比大宋军人的制式兵器还要好,而这也证明他们手中的兵器绝对不是来自缴获的大宋兵器。
童贯真是纳闷了,既然他们所用的不是缴获的大宋兵器?莫不是他们会自己打造兵器?可就算他们会打造,这才短短多少日,他们怎么可能打造出这么多一看就是经过充分仔细打造的兵器?!
更令童贯深深震惊的则是房山贼寇手中居然还有火器!当西京攻城战进行到第五日时,突然从西京城内铺天盖地的飞出了大量的圆形东西,待那些东西落进攻城的大宋军中士兵们才惊恐的发现那些居然都是火器,那些火器一落地便爆炸的爆炸,燃烧的燃烧,放毒的放毒,瞬间就给宋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房山贼寇怎么会有火器?!童贯刚开始还以为这些火器是房山贼寇攻陷西京之后缴获的原西京守军手中的火器,但很快这个猜测就被证实是错误的,因为房山贼寇所使用的火器的威力明显比宋军目前正在使用的火器的威力要大很多,同时,这些火器中竟然还有一些宋军根本从未装备过的火器。
童贯不由又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房山贼寇不是一群草寇吗?他们怎么会制造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这不可能呀!可是如果不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那他们又是得自于哪里呢?
这两个疑问真是搅得童贯百思不得其解,而接下来通过审讯一些俘虏的房山贼寇,所审讯出来的情报更是让人疑惑,原来这些房山贼寇都说他们原本是缺少兵器的,也从没见过什么火器,但就在贼寇大军攻破西京不久,那王庆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了大量的兵器,其中就包括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谁也不知道王庆是怎么做到的,对此房山贼寇大军甚至有传音说王庆会神术妖法,这些兵器和火器就是他变出来的!
童贯当然不信王庆会妖法这种无稽之谈,但不可否认,西京的剿匪形势已经陡然严峻起来!
那房山军到底缺少兵器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至少在二月份以前,房山军是极度缺少兵器的。
那房山军到底会制造火器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莫说是制造火器了,往前数十几天,房山军中就连见过真正火器的都没几个。
那可奇了怪了,房山军手中的兵器以及火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还能有谁,当然是郑飞给的呗。
原来当日郑飞在获得童贯奉命率领七万西军前去征剿王庆后大吃一惊,西军的实力郑飞是很清楚的,童贯得了西军相助,只怕那王庆就悬了,而王庆如果被朝廷剿灭了,自己就是空欢喜一场,所以郑飞思前想后决定秘密“拉”王庆一把,王庆支撑的越久对自己就越有利!
郑飞想定,立刻调来五千件兵器与五百件火器,通过京东路的商队分批将这些兵器火器秘密送达了西京。
而王庆一听这些东西居然是郑临风送给自己的更是大吃一惊,如今天下好汉谁人不知“梁山郑临风”与“岐山朱武”的大名?
这两位从占山大王做起并最终成为雄霸一路的藩镇,简直就是天下所有好汉心目中的偶像,王庆也不例外,他就是从梁山和岐山的发迹中得到了启发,认为既然那郑临风与朱武能成事,我王庆又有何不能?!
郑飞让人告诉王庆,咱们都是绿林好汉,我要帮你,而且不图你任何回报!
王庆对郑飞的援助表达了深深的感激,并完全的接受了郑飞的条件,即,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些兵器和火器的来历!
就这样,五千件兵器极大的提升了房山军的实力,五百件火器也极大的震慑住了宋军,西京的局势也随着郑飞的插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584,淮西王庆(4)
时间飞逝,眨眼大半年又过去了,已到了八月份。
由于郑飞的秘密支持,源源不断的火器被秘密运到西京,王庆实力大增,房山军也依靠西京高耸结实的城墙对宋军展开了顽强的反击,依靠昂贵的火器对宋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更主要的是,火器所带来的威慑力远胜于它真实的威力,成为压在宋军心头的一片散不去的乌云!
童贯指挥大军对西京久攻不下,屡次想引诱房山军杀出西京,可房州军就是不上当,死活守在西京不出,反正西京有的是粮草,再支撑个半年不成问题。
同时,西京后的房州军也在逐步加紧对周边州县的攻击,半年间竟又被他们拿下两州。
祸不单行,又有情报显示,由于童贯抽掉了西军七万大军,西军总兵力骤减,造成西北兵力空虚,这种情况时间短了还行,而随着西京剿匪的不利,西北兵力空虚的情况愈发明显起来,有情报显示,夏国似乎已觉察到了这种情况,又在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想卷土重来,一报前年兵败西北之仇!
皇帝对此是极为不满,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最近半个月甚至连发了五道金牌催促嘉王与童贯,嘉王也因此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之中。
“是你把我搞来西京这个破地方的,现在父皇对我很失望,满朝文武也在怀疑我,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必须做点什么,咱们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对贼寇发动决战!”嘉王赵楷毫不客气的对童贯说道,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长久的睡眠不好造成的,巨大的压力也让这个年轻英俊的王爷失去了许多的理智。
“这的确都是老臣的错,”童贯叹了口气,“是老臣错误的错估了形势,没想到房山贼寇竟是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他们手中的火器也那么的厉害,但是,殿下,咱们还没有失败,只是进展不利而已,咱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根本不是可以发动决战的时候,否则咱们就真的败了!殿下可不要忘了太子是怎么在东南大败的!”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赵楷怒道,“夏国正在蠢蠢欲动,如果咱们再不快点结束战斗把西军调回西北,西北若出了乱子,咱们同样是大罪!”
童贯没有说话,他的心情也很沉重,并且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但他明白他绝对不能冲动的发动决战,因为维持现在这个状态最起码还没有惹下大罪,而一旦决战失利,自己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呢?调回西军就将给西京的局势带来灭顶之灾,仅靠这群如废物一般西京军只能是败路一条;但不调回西军,万一西北出了事,到时候责任还是自己的,黑锅也都将由自己来背!
童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赵楷见状更是大怒,他简直恨死了这个阉人,要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来这西京,更不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赵楷只觉心中烦闷到了极点,只能通过不停的如癫狂一般在营帐内走来走去才能让他不至于当场疯掉。
“殿下,咱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童贯的声音突然响起,赵楷顿时大喜,赶忙停下脚步几步走到童贯身前急道,“什么办法?!”
童贯沉声道,“回去!”
赵楷一愣,惊诧道,“回……去?”
童贯点点头,“回东京去,远离这个泥沼!就算咱们是无功而返,圣上也可能会对咱们很不满意,可也总好过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圣上那么喜欢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你在西京的这一切!什么都不会改变!”
赵楷心底大骇,但他知道童贯说的是事实,相比继续待在这里犯下和太子当初在东南一样的大错,最好的办法的确就是快点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日后再想办法重新讨得父皇的欢心就是了,可问题是……
赵楷迟疑道,“回去是好,但……咱们怎么才能回去呢?咱们总不能对父皇说我们打不过贼寇,让我们回东京之类的话吧?”
童贯道,“办法老夫已经想到了,就是让一个人来替我们。”
赵楷奇道,“谁?”
童贯一字一句道,“太子!”
赵楷又是一惊,“大哥?大哥会这么好心替咱们到这里来?”
童贯很有把握的点点头,“他一定会的,甚至比上一次更想来这里,因为咱们已经在这里失败了,而他如果成功了,不但他以前的目的都将实现,更可以借机打压咱们!有这么多好处,他肯定愿意来。”
赵楷急道,“若真是那样,咱们岂不是白白给了他一个既能立功又能爬到咱们头上的机会?”
童贯冷冷一笑,“哪有这么好的事?等咱们走的时候,我会故意留给房山贼寇不少好东西,还会故意再失守几个重要据点,太子来后,他所面临的局面只会比咱们更加险恶!”
赵楷又迟疑道,“别忘了,大哥要来,朱武一定来,朱武的军队那么厉害……”
童贯摇摇头毫不在乎的说道,“那个更简单,老臣也有办法让朱武只能派出少量人马!到时候,太子仅靠这些如乌合之众一般的西京军,根本形成不了太强大的战斗力,所以他想赢是不可能的,而只要他也输了,那就跟咱们没什么两样了,大家都是输家,谁也沾不到便宜。”
赵楷的内心在挣扎,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信童贯,如果童贯再失策一次怎么办?但不相信他,自己现在又毫无办法,而他的这个办法,一旦成了,的确就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作用!
终于,赵楷咬咬牙,对童贯说道,“好!我同意,咱们应该怎么做?”
童贯顿时松了口气,嘉王只要点头了这事就好办了,“老臣会立刻写信给在东京的几位大人,让他们安排人在朝堂上参咱们一本,说服圣上撤去咱们两个,圣上一旦应允必会重新选派人选来替换咱们,到时候几位大人再极力推荐朱武,而只要朱武一来,太子肯定就坐不住了,只要太子一请愿,几位大人再略施小计,让圣上顾虑到朱武的威胁,则朱武就顶多只能派出少量军队,而且还要绕道东京,到那时,太子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赵楷慢慢点点头,心中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看向童贯的目光中已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的畏惧,心中也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此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否则……自己恐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585,太子的蜕变(1)
八月初六一早,东京接报,京西军再败给了房山贼寇一阵,并且又丢了两县!
消息传到朝堂,皇帝大怒,群臣哗然,御史们也炸开了窝,当即就有几人参了京西军主帅嘉王赵楷与童贯一本,他们认为京西军剿匪毫无进展,房山贼寇愈发猖狂,夏国又在边境蠢蠢欲动,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嘉王和童贯的无能。
御史们恳请皇帝将二人撤职,再择良帅前去西京,以图改变如今的不利形势。
但当即就有人表示了坚决的反对,王黼出列驳斥道,大战当前轻易换帅乃是大忌,便是换了将帅,谁又敢保证剿匪一定能成功?而且房山贼寇一日不平,七万西军就一日不能重返西北,除非再派一支大军去接替西军,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下,咱们现在能去哪里凑出可以媲美西军的数万大军出来?
接着有人回道,这还不简单?从京师禁军抽调十万不就行了?
王黼驳斥道,京师禁军绝不可动,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东京,保护圣上,调走了他们后如果出了乱子谁能担这个责任?!
又有人提议道,既然京师禁军不能动,那从河北军、京西路、大名府、应天府等地抽调十万大军总行了吧?
王黼又驳斥道,他们也不能动,他们的职责是防范京东路的郑临风,如果把他们调走了,那郑临风再造反的话靠什么去抵挡他?!
又有人提议道,那就从东南大军调派十万人前去西京,东南大军刚刚打过大仗,绝对可用!
王黼驳斥的更彻底了,东南军要防御朱武,更不能动!
这下没人说话了,王黼得意的对皇帝道,“圣上,请再给嘉王和童大人多一些时间,臣认为……”
却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圣上,臣有一个人选,绝对可行!”
皇帝、王黼与众人定睛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朝议大夫赵有开,只听他继续说道,“如今既然咱们的几支大军都不能动,那不如派那朱武去,如此一来便有四个好处,一是留在两浙路的岐山军人数会减少,咱们东南军的防御压力也会减少许多。二来岐山军战力彪悍,让他们去剿匪,房山贼寇必败。三来咱们可以不用再折损咱们的军队就能剿匪成功。四是可以让西军即刻重返西北,绝了夏国的念头!”
赵有开的理由很充分,皇帝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动。
此时,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子赵桓的心跳已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此时却听王黼又道,“圣上,臣刚刚思虑不周,如今一听赵大人之言只觉茅塞顿开,没错,派朱武去是个极好的选择!朱武一去,嘉王和童贯便是如虎添翼,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剿匪定成!”
皇帝又赞同的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考虑,但赵桓的脸色却是顿时一变,什么?让朱武去辅佐赵楷?!不行,这绝对不行!朱武虽与自己更加亲密,但难保他会转而投靠赵楷,如此一来赵楷的实力岂不是更加雄厚?!
只听赵有开又道,“臣认为不可,嘉王殿下与童贯领兵无方才导致如今的不利局面,事实证明嘉王与童大人并不适合在西京领兵,朝廷必须选派新的将帅前去才能避免一错再错!”
王黼赶忙道,“圣上不可,那朱武野性未泯,朝堂之上有能力驾驭他的只有童大人,童大人绝对不可被撤换!”
赵有开驳道,“如果童贯不撤,王大人敢保证这一次不会再出现任何的差错?”
王黼道,“这……,但除了童大人,你说满朝文武又有谁能驾驭得了那朱武?”
赵有开随即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却都被王黼一一否决了,双方争执不下,谁也不能说服谁。
而此时,太子赵桓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上一次他主动请求去西京被否后心灰意冷,以为赵楷必会在那童贯的辅佐下完成剿匪,等赵楷凯旋回归,必将把他比的一无是处,却不料赵楷和童贯竟在西京吃了大亏,他心中那叫一个高兴,而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眼前,只要他能带着朱武去西京,凯旋回归的将变成他自己,被比的一无是处的反倒成了赵楷,他不但能一雪前耻,更将在与赵楷的斗争中重新掌握主动!这是多么具有诱惑的一件事呀!
赵恒随即抬头看向郑居中,发现郑居中也在看着他,只是郑居中却表情严肃的朝着他摇了摇头。
赵桓一愣,郑居中这是……难道他不想让自己抓住这个机会?但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也已不由急促起来,他犹豫这挣扎着,不知是该听从郑居中的话,还是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
而在此时的场上,王黼与赵有开的争论已经渐近尾声,看得出赵有开已经处于了下风,因为他始终无法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谁能驾驭得了朱武?他所举荐的那几个人虽然都是位居高位的大臣,却都没有带兵打过大仗,所以怎么看都是童贯最合适。
终于,皇帝摆摆手说道,“都别争了,朕决定再相信童贯……”
赵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狠心不再犹豫,当即出列大声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去西京剿匪!儿臣有信心能驾驭得了朱武!”
皇帝一愣,王黼也随即朝着赵桓施礼道,“太子殿下,请问你何来这般信心?”
赵桓自信的说道,“因为我是父皇钦命的大宋太子,我是最能代表父皇的人,朱武便是一头猛兽,我也有信心能让他向咱们大宋俯首称臣!”
王黼的表情很夸张的一惊,没有再说话,因为再说话就等于蔑视皇帝。
皇帝看到太子那自信的表现不由眼中一亮,尤其是太子的话更是听得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但却在此时又听一人道,“臣反对!”
赵桓一听这个声音心中不由一惊,因为说话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郑居中!
郑居中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对皇帝道,“圣上,太子不善领兵,东南之败就是前车之鉴,而且太子贵为储君,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所以,臣反对!”
“臣赞同!”这次是一直没说话的蔡京出列道,“加上这次,太子殿下已连续两次主动请缨去西京为圣上分忧,如果再拒绝太子,太子颜面何在?!”
郑居中焦急的看向赵桓,期望他能主动回绝此事,但他却看到赵桓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色无比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郑居中一愣,接着就见赵桓朝着皇帝一拜,“父皇,让儿臣去西京吧,儿臣定能凯旋而归,为父皇分忧!”
终于,皇帝点了点头,“好,那就让太子去一趟西京吧!”
赵桓领旨谢恩,在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他朝着郑居中一笑,郑居中虽依旧满腹担忧,但眼见太子如此自信心中也不由大奇,只得长叹一声接受了这个已经无法改变的结果,但正在此时,却又见一人走了出来,郑居中一看,原来是今天一直没表态的梁师成。
“臣也赞同让朱武派军去西京,只是上一次嘉王与童大人已经分析过派朱武的利弊,为了以防万一,臣建议必须限制朱武派出的军队数量!否则,咱们就等于将一支庞大的军队放入咱们的腹地,隐患重重呀!所以,朱武最好只派一万人来。”
郑居中心中一怒,暗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嘉王一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一万人?童贯带着七万西军都奈何不了贼寇,朱武只带一万人有个屁用?他们这是诚心害死太子!
郑居中立刻道,“圣上,梁大人此言差矣,从目前看来朱武忠心可鉴,假若朝廷提防过度,只会让朱武心生不满,只怕会适得其反!如今岐山军共有三十万,臣觉得让朱武派出十万人才是最佳选择。”
皇帝沉思片刻,终于道,“两位爱卿说的都很有道理,这样吧,一万太少,十万又着实太多,那便让朱武派……五万人吧!有京师十五万,西军三十万,五万人便不足为虑了。”
梁师成暗自思索,童贯领七万西军尚且不足以平定贼寇,太子和朱武领五万人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遂对皇帝拜道,“圣上圣明!”
郑居中也暗自思索道,岐山军战力彪悍,五万人也不少了,他也对皇帝拜道,“圣上圣明!”
皇帝遂宣布退朝,梁师成、蔡京等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出了大殿,甚至刚刚与王黼争执不下的赵有开也与王黼相视一笑一起往外走去。
赵桓也与郑居中对视一眼,二人走出殿外同时方向一转,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大殿的旁边。
586,太子的蜕变(2)
“殿下,您难道没看出刚刚在大殿上的一切都是嘉王一党演的戏吗?”郑居中急急的问向赵桓,“老臣已经暗示过您,您为何……,唉!”
却不料赵桓只是一笑,“舅舅莫急,小王知道,小王甚至也猜到了他们等我一钻进他们所谓的‘圈套‘后,就会在拿朱武带多少人马上做文章。”
“那您还主动往里钻?”郑居中气的呼哧呼哧的。
赵桓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了花池旁,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一朵刚刚随着阳光一起醒来的花朵,许久之后他才轻叹了一声道,“舅舅,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这么帮我吗?”
郑居中一愣,他为什么帮太子?当然是为了郑皇后,郑皇后虽贵为皇后却没有儿子,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加之如今三王爷赵楷的生母王贵妃的咄咄逼人,一旦赵楷成为了太子,王贵妃必会也成为皇后,到时候,郑皇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所以,郑皇后必须要为以后做打算,于是,选来选去,自幼丧母又多经郑皇后关照,一直极为尊敬郑皇后的赵桓便成为了唯一的也是最佳的人选,而后经过郑皇后的授意,郑居中也就成为了赵桓的坚定支持者。
当然,郑居中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他想了想说道,“皇后对老臣说过,太子殿下是个好孩子,自幼丧母也很可怜,要我多帮帮太子!”
赵桓转过身来感激的对郑居中一拜,“多谢舅舅,多谢母后!”
郑居中赶忙故作惶恐道,“老臣不敢。”
赵桓继续道,“你们对我的恩德我绝不会忘记,我想报答你们,但很可惜,我连续犯了好几个错误,甚至差点丢了太子之位,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尤其是连金奴也保护不了……”
郑居中刚想说话,赵恒却摆摆手打断他继续道,“金奴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必须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我的亲人,保护母后和舅舅你,我想补救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并且需要尽快的补救,父皇已经动过一次要废立我的心思,难保他不会再动第二次,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说不定哪一天醒来时,废立我的诏书就已摆在了我的眼前!所以,这一次虽然我明知这是三弟和童贯等人设下的脱身之计,但我也只能往里跳,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不去抓,三弟等人就会想别的办法,一旦真被他们找机会平定了西京叛乱,那我就彻底没机会了!失去太子之位也不过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郑居中无比惊讶的看着赵桓,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赵桓继续道,“我知道,这个机会很凶险,可我不怕,因为朱武有多厉害我很清楚,我会立刻给他写去一封信,要他精挑细选出五万大军,我要赌一把,赌成功了,我就能一下子翻过身来,并将朱武与他的三十万大军收归麾下!如果赌失败了……,我也会想办法狠狠的拉赵楷他们下水……”赵桓说到这里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狰狞,直看得郑居中心中一惊,赵桓冷冷一笑道,“三弟他们别以为把我搞下去就能顺顺利利的坐上太子之位,就算我坐不成,他也别想坐!只要他当不了太子,母后的死对头王贵妃也就永远别想成为皇后!”
说罢,赵桓很认真的对郑居中说道,“舅舅,请您转告母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便当做我对母后与舅舅恩德的报答吧,母后和舅舅也能有时间重新选择一个人。”
郑居中心底无比大骇,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就猜到了皇后和自己要保他的真实原因,这还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幼稚的太子吗?他不由老脸一红道,“太子你这是……你这是又何必呢?”
赵桓一笑,“当然,我只是以防万一,只要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我是不会走那条绝路的,所以请母后和舅舅放心,此去西京,我必吸取以前的所有教训,你们就等着我凯旋回归的那一天吧!”
郑居中点了点头,笑道,“走吧,皇后昨天还说好些日子没见到殿下了,咱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吧!”
赵桓点头一笑,心中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他已重新获得了郑居中以及皇后一派的信任,至少,在西京之行有结果前他们还会继续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
几日后,京东路潍州统帅府的花园内,此时花园内的场景若落在大宋皇帝及他那群大臣中的任何一人眼里,只怕都要吃上一惊,因为让他们畏忌最深,视作熊虎猛兽般的堂堂京东路藩镇之主郑临风,居然正在无比温柔的怀抱着一名酣睡的小婴儿,脸上还荡漾着简直温柔到了极点的幸福的笑容。
郑飞的动作很轻柔,似乎是极怕吵醒这名婴儿,这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虽然极小,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胎子,继承了她的母亲几乎所有的优点,没错,她就是扈三娘在上个月刚刚产下的小女婴,她是郑飞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万众瞩目的天道军小公主。
“统帅,吴军师求见。”李四更走到郑飞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郑飞点点头,小心的将小公主交给一直等在旁边的乳娘,小声的嘱咐道,“看看三夫人醒了没有,醒了就把云儿送过去。”
说罢,郑飞这才举步出了院子来到外面,只见吴用正在等候着。
“什么事?”
“统帅,朝廷认为嘉王和童贯领兵无方已解除了他们的军职并令他们即刻回京,取代他们的是太子!同时,朝廷命朱武最多只能带五万人马急赴西京,助朝廷平叛!”
“哦?”郑飞微微一笑,“朱武也掺乎进来了?这下西京的热闹可更大了。”
吴用接着问道,“那咱们再怎么办?还给王庆运火器吗?”
郑飞想都没想就说道,“运,当然运,还要多运,传我令,这次给王庆运六百件……不,是一千件火器!”
吴用无比肉疼的说道,“这……一千件火器有些多吧?一件火器的造价就近三百贯,这可要足足三十万贯呢!”
郑飞毫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没事,王庆这次打得可是朱武呢,只要他能把朱武给老子打疼了打残了,老子花多少钱都舍得!哈哈哈……”
说罢。郑飞大笑着转身而去,看得出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吴用只能长叹一声,心里不由为朱武一阵默哀……
587,平定西京(1)
八月十四,当朝廷的圣旨正在来杭州的路上时,太子的密信已经由专人送到了朱武的手中,朱武看罢便当着那名送信人的面烧毁了太子的信,并对那人说道,“请回去转告太子殿下,就说我知道怎么做,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不但会派出我手中最强悍、最勇猛的将士组成五万大军,还会亲自带着他们去西京辅佐太子!”
八月十七日,朝廷的圣旨终于抵达了杭州,朱武率领经略府文武群臣跪迎圣旨,接完旨,朱武起身微笑着朝宣旨大臣,中书舍郎刘泰道,“刘大人一路辛苦,快里面请,我已备下一席薄酒为大人接风。”
刘泰是个聪明人,他可知道眼前这位的分量,一听这话赶忙道,“驸马爷千万别这么客气,下官不敢当,这酒也别喝了,下官还得赶紧回京复命呢。”
朱武却不容分说的非要请他进去,刘泰受宠若惊,这才半推半让的进了经略府。
而当朱武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经略府的门后,就只听门外人群中一人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众人一看,原来是李逵正满脸怒容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那叫一个铁青。
“李大哥怎么了?”旁边有人关切的问道。
“憋屈!太憋屈了!”李逵刚才还能强自忍住,可被别人这一问就再也忍不住了,扯着大嗓门吼道,“朱武哥哥为什么要接这道鸟旨?接了也就罢了,为何还非要咱们都跪着接?俺铁牛可是听说人家梁山那帮人从来都是站着接旨的!俺还听说朝廷派人去京东路宣旨,宣旨的人不管是多大的官,别说是吃口饭了,一宣完旨那都是恨不能立刻再长两条腿也要赶紧离开京东路,生怕晚走了半步就得把小命留下,人家梁山那帮人才叫一个痛快!那才叫方腊哥哥嘴中所说的那什么反镇……哦不对,是藩镇该有的样子!再看看咱们,不但要替鸟朝廷去打仗,连个来宣旨的狗官都得好生伺候着,憋屈,俺铁牛觉得憋屈死了!这次去西京谁愿意去谁去,俺铁牛不去了!”
说罢,李逵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看他走的方向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去醉仙楼喝酒去了,而紧接着又有几人从人群中冲出去追上李逵要和他一起去喝酒,这几人也都是岐山军的重要人物,诸如石宝、司行方、李俊等人,看得出,大家都有些不痛快。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是一黯,李逵虽然口不择言,但不可否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朱武虽然在岐山军是绝对的权威,但自从开始与朝廷谈判起,大家就都觉得他变了,尤其是白白放弃将士们拼着性命攻下来的江南东路,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而与岐山军一再对朝廷退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郑飞与梁山军在京东路所做的一切都在岐山军内部悄无声息的疯狂流传着,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向往,其中就包括视朱武为偶像,以前天天喊着要去京东宰了郑飞好领赏的李逵。
很快,府外所发生的这一小段插曲就传到了府内正在招待刘泰的朱武耳中,据说朱武面沉似水,只是点了点头,不知喜怒。
接下来,朱武又款待了刘泰两日这才送走了他,当然,刘泰并不是空着手走的,他除了带着一封朱武写给大宋皇帝的亲笔信,荷包里也塞满了朱武赠送的各种“小礼物”,刘泰心里那个美,对朱武的好感也是直冲云霄。
接下来刘泰一路抓紧回京暂且不提。
且说太子收到朱武的口信后顿时安心了不少,从朱武的承诺中可以看出朱武对自己的态度与他当日在东京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对自己的种种承诺也没有任何的改变,而只要朱武能够严格遵守他的承诺,西京之行便有了至少六分的把握,至于剩下的四分,就看老天愿不愿意帮助自己了!
几日后,刘泰到达了东京,一看天色尚早,他便马不停蹄的赶紧进宫去向皇帝复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居然已经……睡了?!
只见寝宫戒备森严,守在外面的太监也只说皇帝已近休息了,今晚再不见任何人,甚至连进去给传个话都不肯。刘泰早就听说了那个传闻,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了,还用说吗?皇帝肯定又是通过宫中的密道去相会李师师了呗。
刘泰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因为他此时若还没进京的话就什么事也没有,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吃饱喝足再等明天向皇帝复命。可现在他已经进了京,又进了宫,按照规矩他可就不能再随便乱跑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这里等皇帝召见,待向皇帝汇报完了所有的一切他才能离开,否则一旦因为他的原因耽误了事情,那可就是大罪了!
刘泰无奈,只能守在皇帝的寝宫外,现在只能盼着皇帝能早一点从李师师那里回来了,只可惜天不随他愿,这一等从下午等到晚上掌灯,又从掌灯等到深夜,等的刘泰是饥肠辘辘,身困体乏,竟不自觉的倚着墙角睡着了,待他再醒来时是被人叫醒的,睁眼一看天居然已经亮了,叫醒他的小太监朝他一笑道,“刘大人等的辛苦了,圣上已经‘醒’了,召您进去呢。”
刘泰赶紧擦了擦口水,又整了整衣装,这才在那小太监的引路下进了皇帝寝宫的书房,只见书房内不只有道君皇帝,竟然还有蔡京、郑居中等宰辅在场,想来应该是在刘泰缩在墙角酣睡时进的宫,刘泰心底大窘,也不知刚刚自己那般模样有没有被几位大人给看到?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赶忙朝着道君皇帝行了大礼,然后双手捧上了朱武的亲笔信。
张迪将信接过送到道君皇帝手中,道君皇帝随即拿起信看了起来,却是首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脸上也写满了深深的倦意,最近这半个多月来,他几乎天天都要去李师师那里,西京的不利战况搞得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想逃避,而李师师的温柔乡里便是逃避所有一切烦恼的最佳去处,不过,夜夜缠绵也搞坏了他的精神,几乎每天的白日都是一副昏昏不振的样子,唯有到晚上才会重新生龙活虎。
皇帝的表现全部都落在了下面蔡京等人的眼中,他们也都早已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内情,但很可惜,面对皇帝夜夜相会一个青楼女子的荒唐事,作为宰辅的他们竟无一人出言劝谏,因为劝谏就是得罪了皇帝,得罪了皇帝就意味着失宠,谁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而现在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了那封信上。
目前,谁也不知道朱武对朝廷的那道旨意是个什么态度,而无论他是拒绝还是服从,都将会对朝廷、对储位的明争暗斗带来一次深远的影响!
只见道君皇帝很快读完了信,结果他居然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样子,甚至将脸上的倦色也是一扫而空,“嗯,这个朱武很好,很好啊,哈哈哈……”
梁师成等人心中顿时一紧,而郑居中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堆起笑脸问向皇帝,“圣上何来之喜?”
道君皇帝把信放下,捻须点头笑道,“朱武对朕说,他会用最快的速度组建起一支军队,并将亲自带着军队急赴西京,承诺一定会在九月前抵达,他让朕放心,说房山贼寇不算什么,他一定会帮助太子一举平定房山贼寇,然后以此来当做对朕的寿礼!”
郑居中心中一喜,立刻对着皇帝贺喜不断,直道看起来驸马爷是真心归顺了朝廷呢!
蔡京、梁师成等人虽然对朱武的表态很失望,却也只能跟着一起强颜欢笑的恭喜皇帝。
皇帝龙颜大悦,又问起刘泰此番宣旨的所有经过,刘泰得了朱武这么多好处,当然是光捡着好听的说,直把朱武都快夸上了天。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他可是恨透了那郑临风,尤其是恨透了郑临风以站着接旨来蔑视朝廷、蔑视自己的行为,而相比之下,这朱武简直就是好到了极点,难道说……朱武真的是真心归顺了自己?
几日后,皇帝下旨,正式任命太子为京西军兵马大元帅,即日赶赴西京平叛!
588,平定西京(2)
八月二十五日,太子赵桓领旨赶赴西京前线,三日后便抵达了京西军中军所在,并在军营前见到了前来迎接的嘉王赵楷与童贯二人,还有京西军与西军大大小小的将领们。
“参见太子殿下。”众将齐齐施礼。
太子手一挥,“诸位将军请起。”说罢他便含笑看向了赵楷。
“大哥,您来了。”嘉王热情的说道。
“唉,半年不见三弟,你竟如此瘦了,你回去后父皇和王贵妃见到你的样子该要伤心了。”太子表现的很有大哥的风范。
“小弟真是惭愧,辜负了父皇的信任,还要连累大哥来给小弟收拾残局。”嘉王满脸的愧疚说道。
“哎,三弟这是哪里的话,为父皇分忧是咱们兄弟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与你无论是谁来做都是一样的。”太子也是满脸诚挚的劝道。
兄弟俩相视一笑,看起来感情真是好到了极点,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虚与委蛇。
直到这时童贯才可对太子下跪道,“老臣拜见太子殿下。”却还没等他的膝盖着地,太子已抢先上前一步扶起他关切的笑道,“太师不必多礼,您这么大岁数还要领兵打仗,真是辛苦您了。”
童贯脸色一黯,“唉,老臣老了,办砸了这件差事,老臣真是无能啊,真是无颜回去面对圣上呀!”
太子摆摆手笑道,“太师多虑了,您与三弟并没有失败,若非无耻夏虏威胁西北,太师与三弟只怕早已毫无顾虑的平定了贼寇之乱,父皇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只不过为了平息朝中御史以及民间的不满,这才不得已撤回了太师与三弟,说起来还是太师与三弟受了委屈才是!”
童贯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朝着太子惶恐的连称不敢。
嘉王赶忙接口道,“走,大哥,您旅途辛苦,我们已备下了美酒佳肴为您接风。”
太子点点头,“太师,三弟,咱们边走边聊吧,你们可要在临走之前把现在的详细战况都与本王说个明白。”
还没走到设宴之处,童贯与嘉王就已为太子介绍完了目前敌我双方的种种情况。
总体上看来,目前的战况对京西军极为的不利,西军这一走,在岐山军未到之前,京西军所面临的局势将会很不利,这还没完,童贯还对太子说了三个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是三天前的事,房山贼寇突然发动偷袭,结果京西军准备不足只能败走,便被房山贼寇又占领了三处重要的据点,那三处据点皆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当初童贯指挥西军和京西军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攻占得来的,如今再度沦于贼寇之手,想再夺回来就不知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第二个坏消息就发生在前天,一支房山贼军悄无声息的突破了京西军的阵线,甚至居然让他们一直深入到距离中军不足三十里才被发觉,差点被他们偷袭中军大营得手,虽然最终赶跑了他们,但令人遗憾的是,京西军的一处屯粮之地被他们偷袭了,烧毁了大量的粮草!
第三个坏消息更近,就是昨天的事,京西军的军器库又被偷袭了,丢了不下万件各式兵器!
童贯说罢,他和嘉王本以为太子会勃然大怒,却不料,太子只是微微皱眉点了点头,不但不怒,甚至还反过来劝童贯和嘉王看开点,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老挂在心上。
太子的表现完全出乎了童贯所有的意料,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太子是那么的陌生,就像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样,因为他似乎是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让童贯的心里有些不安,不过他随即就将这种想法抛出了脑外,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吗?太子不过是在强撑颜面罢了,太子真实的内心深处现在一定是早已气疯了!
“你就装吧,”童贯心底一声冷笑,“老夫倒要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大头领,探子回报,说今日宋军那边非常热闹,据说是太子已经到了宋军大营。”西京城原留守府内,房州军三头领方翰对王庆说道。
“好,来的正好!”王庆朝着满屋众将哈哈一笑,“兄弟们,童贯老贼和那个什么狗屁嘉王已经被咱们给打跑了,虽然很可惜没有捉住他们,但朝一廷却派来了一个更值钱的,等咱们打败了京西军,再活捉了那个太子,我就不信朝一廷还敢拿咱们怎么样!到时候咱们提什么条件他都得答应!”
众将也都是猖狂大笑起来。
此时房山军二把手,军师李助却道,“大头领,根据从刚刚俘虏的宋军那里审讯可知,那太子也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王庆眼见李助表情非常严肃认真,不由奇道,“哦?谁?”
李助正色道,“朱武!”
王庆脸色剧变,一掌狠狠的拍在桌上怒道,“这个朱武真不是个玩意,枉老子以前那么佩服他,却不料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居然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朝一廷的一条狗!同样是藩镇,看看人家京东郑临风,这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不奇怪,”李助道,“朱武若是条好汉,当初就不会做出背叛郑临风的事情。”
王庆点点头随即狞笑一声道,“娘的,老子连七万西军都不放在眼里,他那五万岐山军又算个屁!不过他来的倒也正好,老子正好可以把他拿下然后当做对郑临……”
李助突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王庆的话。
王庆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赶忙话锋一转对众将道,“大家回去以后都做好准备,趁着那太子刚来立足未稳,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他一下!”
“是!”众将全部起身领命。
王庆满意的一笑,随即又道,“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我是都看在眼里的,大家跟着我好好干,日后绝对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罢,王庆拍了拍手,紧接着就见几名军士押着一大群女子进了大堂内,但见这十几名女子虽然都是满脸的惊慌恐惧,但依旧掩饰不住他们娇美的相貌以及明显大家闺秀的气质。顿时,满堂众人都被吸引住了。
王庆见状一笑,指着这十几名女子淫笑道,“这些都是西京大小官员以及一些富豪家中的千金小姐,很是别有一番风味呢,大家都别愣着了,自己挑一个去尽尽兴吧。”
众将这才反应过来,都是狂叫着争先恐后的冲向了众女子,一时间,满堂尽是男人的淫笑,以及这些可怜女子的惊恐而无助的哭声,没多久,众将都各强抱着一名女子离开了大堂,堂内便只剩下了王庆和李助。
王庆见李助始终未动便笑道,“怎么?李老弟没看上的?”
李助淡淡一笑,“小弟不好这口罢了。”
王庆一拍脑门子,“都怪我,我倒忘了这茬了,待我回去再找找,看看能不能给李老弟找出几件名人的字画。”
李助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庆又问道,“对了,李老弟,京东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李助道,“有,我在来之前刚刚送走了他们的人,他们说郑临风已经接到了朱武要来的消息,决定加大对咱们的支援,这一次送达的除了二十万贯军饷外,还有一千件火器!”
王庆一听顿时大喜,“好!如此看来朱武那厮来了对咱们还是好事呢,郑临风与朱武是死敌,他现在碍于身份无法对朱武下手,这不只能靠咱们了!”
说罢,王庆又对李助道,“李老弟,接应钱财与火器这件事千万要小心,切记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李助点头道,“请大头领放心,我会亲自安排,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李助快步走出留守府,一瞬间,他那原本平淡的脸上竟不知怎的露出来一抹浓浓的哀伤,他痛苦的闭上眼,但眼前却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那些女子绝望的面容……
589,平定西京(3)
童贯与嘉王并没有再待太久,既然所有的军务都已交接完毕,他们便以要马上回京面圣为由向赵桓辞行,赵桓也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所以只是稍稍挽留了一下就同意了。
二十九日,赵桓率领众将为嘉王和童贯举行了一个送行仪式,一番客套性的惜别后,嘉王与童贯便在几百名军士的护卫下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路途。
而待嘉王一行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路上后,赵桓才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众将都在用敬畏的目光看着自己,在他们身后也是延绵不绝一望不见边际的联军大营!
赵桓的心中不由感到了深深的满足,碍眼的人都已经走了,现在整个大军都是自己说了算,机会已在自己手中,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力挽狂澜、平定贼寇了!
赵桓随即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策略准备调动各军对贼寇形成新的攻势,虽然朱武和五万岐山军还没到,可赵桓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一年前的东南军大败,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把导致大败的所有责任归在了他不听童贯劝告、恣意妄行、带兵冒进之上。
对此,他很不服气,他认为虽然他没听童贯的劝告一事不假,但他自从抵达东南后便一举扭转了东南不利的形势的事也是真的!童贯之所以能看透圈套不过是靠着他多年打仗的经验罢了,若论起指挥大军打仗,赵桓自信不会比童贯差!
而当上次朱武抵京后,赵桓还专门问过朱武,当初他指挥东南大军所取得的一系列大胜究竟是你们故意让着本太子的,还是的确打不过本太子?
结果朱武很肯定的说道,“实话实说,太子殿下用兵神出鬼没,真是让我等吃尽了苦头,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来证明,您在前期所取得的大部分胜利都是货真价实的!直到后来我们一看正面交锋打不过太子殿下,这才将计就计故意输了几场,可若细究起来,虽然我们成功将太子殿下引诱进入了我们的埋伏圈,但其实我们也是胜得极为侥幸,如果东南军的战斗力能再强一点点,那次的结果肯定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桓当然知道朱武的话中是带着许多的客套与恭维的,但抛去朱武话中的水分,却无疑证明那一次大败的责任并不完全在他身上,那里面有相当大一部分责任是由于童贯前期欠下的“债”太多了,搞得东南军战斗力十分低下,这才最终导致他无法指挥东南军粉碎岐山贼寇的埋伏!
所以,他想再试一试,童贯不是没能指挥这支军队打败房山贼寇吗?那本太子如果能指挥同样的军队旗开得胜,岂不就更加证明了童贯的无能?!证明了自己要比赵楷强很多?!
只是,赵桓虽信心满满要取得一场开门红,但谁料,事情的困难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首先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众将对他的命令的抗拒态度!
看得出,众将之中无论是西军将领还是京西军将领都很畏惧他,毕竟他不但是新任的主帅,还是大宋国的太子殿下,可无论他颁布了什么命令,领命之人莫不是犹犹豫豫、左顾右盼,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甚至还有人当面用谨慎的态度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反对现在就开战。
赵桓细细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众将会如此抗拒的原因不外乎有两个。
首先,嘉王与童贯毕竟经营京西军已半年多了,这些人恐怕都早已被他们所驯服,此刻嘉王与童贯即便已经走了,他们的影响力肯定还存在着,尤其是现在满朝上下都知道自己已经失宠,嘉王正如日中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童贯在临走之前若对他们有所授意让他们对自己有所抗拒,他们会听从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次,只待朱武和岐山军一到,西军就将立刻离开这里重返西北,从现在开始,这里的战事与他们其实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胜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功劳,败了,也没他们的责任,所以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卖命,而是抱着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等岐山军一来就赶紧开溜的心态。
赵桓对此心中是极度的不满,这种情况跟自己当初在东南时是何等的相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众将如今的态度,就算把他们派上战场他们也只会应付了事,不会完全的服从自己的命令,真要这样,这仗还怎么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他们都收服才是!
赵桓想定,面色不变继续道,“诸位将军可都已听明白了本王的安排?”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才一起道,“我等听明白了。”
赵恒点头道,“本王奉旨前来剿匪,圣上对本王寄予了厚望,而本王无论是出于报效国家,还是效忠圣上,都会竭尽所能,甚至不惜手段也要剿匪成功,以求不负皇恩!但剿匪仅靠本王自己是不行的,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将军的配合,首先,本王要向诸位将军道一声谢。”
说罢,赵桓朝着众人抱了抱拳,众将赶忙齐声抱拳道,“我等不敢!”
赵桓又冷冷道,“此次本王责任重大,事关国家社稷,剿匪大计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所以丑话咱们也要先说明白,自此以后,凡我将令,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有任何的马虎和懈怠,倘若因为谁影响了剿匪大局……,哼,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不要以为朝中有人撑腰就能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本王现在还是太子,本王若想处置谁,谁最好先想一想,他在朝中的靠山舍不舍得为了他与本王翻脸?!”
众将听了这话心中都是猛地一惊,太子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他们再如何也只不过是这位太子以及在东京的那些位王爷、大臣手中的棋子罢了,棋子再好也是棋子,没有人会舍本保护一枚棋子,并且,这位爷依旧还是太子殿下,是理论上目前为止最接近皇位的那个人,虽然他现在失宠,但此一时彼一时,谁敢保证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若得罪了他,日后他若真的荣登大宝,那到时可就……!
众将看看彼此,同时朝着赵桓抱拳道,“我等听明白了!”
这次的声音大了很多。
赵桓满意的一笑,“当然,大家只要能通力合作平定贼寇,本王是不会忘记诸位的,无论是西北军还是京西军,都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三十日一早,在赵桓的指挥下,七万西军与五万京西联军兵分三路,朝着房山军所占领的据点发动了进攻。
虽然无论是西军还是京东军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在战场上卖命,但由于在几天前所丢掉的那几个据点实在是太险要了,太易守难攻了,宋军一上来就处于了不利的局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没能攻上据点。
赵桓站在后方,看着战场上的惨烈,他那写满焦急的脸上还显露着一抹愤怒的颜色,他当然明白这几个据点的丢掉绝不是因为什么贼寇的偷袭,像这么易守难攻又彼此呼应的险要之地,就算是贼寇准备的再充分的偷袭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失守,这分明就是赵楷和童贯故意失守送给的贼寇!
这是明显的叛国行为,其罪可诛!
当然,赵桓是不会傻到会以此为据上书朝廷参嘉王和童贯一本的,首先他手中没有证据,其次……他其实也明白,嘉王和童贯这么做,又与当初他和郑居中等人逼反刘法的所为有什么区别呢?
他相信,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嘉王、童贯一样的选择,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打击对手的机会,哪怕是牺牲再多的人也无所谓,这就是储位之争的现实!
590,平定西京(4)
“传我令,给我狠狠的打,谁若敢退后半步,定斩不赦!”赵桓下令道,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拿下这几个据点,否则便与失败没有什么两样!
在他身边的一员将领心疼的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他的“老本”就在其中,目前已是损失惨重!
终于,他咬咬牙鼓足勇气小声道,“太子殿下……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也是白白牺牲,最好的办法是暂且退兵,待……”
“闭嘴!”赵桓冷冷的看着他喝道,“记住本王的话,本王只要结果!”
那员将领畏惧的退了一步,只得心底一叹,不再言语。
还真别说,随着赵桓这条死命令的下达,宋军的攻势顿时又加强了许多,几个据点已初步有了被攻破的迹象。
赵桓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丝丝的笑意,至于代价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当战局已明显倾向于宋军一方时……
嘭!嘭!嘭……!战场上猛然响起的巨响吓了赵桓一跳,他茫然而惊讶的看向战场,只见从房山军的方向突然飞起了数不清的黑点,那些黑点全部都落在了密集的宋军阵中,没落地一个便是一声巨响,在发出巨响的同时还将周围的宋军或都炸飞了老远,或倒地一片,顿时,宋军的进攻阵型为之一乱!
赵桓大惊失色,“这是……?!”
旁边立刻有人道,“这是贼寇手中的火器!”
赵桓惊道,“这怎么可能?!当本王没见过火器不成?哪有这种威力的火器?!”
那人摇头叹道,“太子殿下,这的确是火器,一种威力比咱们手中的要大许多的火器!”
房山军再度使用了火器,虽然这些火器并不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每一枚火器落入宋军之中也不见得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亡,但相比冷兵器,这种气势惊人的热武器还是具有极强的震慑力,宋军好不容易被赵桓逼出来的勇气再度被严重的打压下去,攻势明显减弱了许多。
赵桓大惊,他可不想放弃这即将到手的胜利,于是,他又不顾众将的反对强行下令大军全部压上,不惜代价,不惜伤亡,今天说什么也要拿下几个据点!而在他下令连斩了十几名私自退下来的军士后,宋军只得又再度硬着头皮投入了战斗。
但可惜的是,这半年来宋军早已被房山军的火器吓破了胆,根本无法对房山军形成有效的攻势,大多数人都只是冲到房山军火器的攻击范围以外就不再前进了。
赵桓见状气的鼻子都歪了却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吧?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察觉到宋军士气大跌的王庆当机立断,他一声令下,三万房山军立刻冲出了城池,趁着地势,居高临下,势不可挡如海浪般冲杀向了山下宋军!
山下宋军顿时溃败,拼了命的往后就跑,唯恐跑的慢了就要把命留下!
赵桓大惊失色,再下令大军顶上却已是无济于事,整个阵线,无论是宋军还是房山贼寇,都在压向这边,形成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冲击!最终,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在亲卫的保护下急速撤退,宋军全线溃败!
赵桓仓皇逃跑,看着身边一个个拼命逃跑的军士,听着耳后传来的房山贼寇震天响的喊杀声,只觉心如死灰,此情此景与当初在东南时是何等的相似!
他突然感到很后悔,如果他知道房山贼寇手中有那种要命的火器;如果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支军队根本没有死战的勇气;如果他知道硬逼着一支根本没有勇气死战的军队去死战,不但无法击败敌人,更会被敌人抓住时机反击得手;如果他能耐下心一边再详细了解下房山贼寇,一边耐心等待朱武的到来;如果他……他一定不会贸然发动这样一场准备并不充分的战斗!
世上没有“如果”这种东西,现在一切都完了,照目前这个样子,京西军已经败了,就像当初的东南军大败一样,事后,所有的责任都还将全部落在他身上!
所有的机会,所有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而等待他的将会是嘉王一党最猛烈的攻击,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甚至能不能保住一个普通的王爷之位都很难说,当然,还要在他今日能逃走,而不是落在贼寇手中的前提下。
就在赵桓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的护卫一阵惊慌的乱叫,他抬头一看,顿时惊得面如纸白,只见从侧方不知怎么竟冲来一队骑兵,足有两三百骑!并且很明显,那不是官军的骑兵,既然不是官军,那就肯定是房山贼寇了!
更要命的是,这队骑兵来势汹汹,竟更是哪都不去,直朝自己这边而来!
赵桓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旁边,只见身边一骑上一名护卫居然还扛着京西军的帅旗!
赵桓气的顿时差点吐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面帅旗做什么?咱们现在是在逃命!这不明白着给贼寇指明本帅正在哪里吗?!
“扔掉大旗,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王扔掉大旗!”赵桓拼命大吼道。
那名护卫先是被吼得一愣,然后紧接着反应过来慌忙扔掉了手中的大旗,大旗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谁料,那队贼骑居然还在往这边追,距离较之刚刚还近了许多,原来虽然赵桓已扔掉了帅旗,但房山骑士刚刚已经通过帅旗锁定了他的所在,尤其是他那身华贵显眼的铠甲,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准确的信号。
“宋国太子在那里,追啊!活捉宋国太子!”众骑中一名看似领头的人指着赵桓喊道。
顿时,上百骑齐声高喝,“活捉宋国太子!活捉宋国太子!”
赵桓听得分外清楚,现在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而这个时候老天爷却还在跟他对着干,在他奔行的路线上不知怎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宽的大坑,他身边的众护卫都驾着坐骑一跃冲过了大沟,但他却因为穿在他身上以及坐骑身上的用于彰显身份的东西太多太重,这些东西在极大的影响他那原本是万里挑一的坐下宝马奔跑速度的同时,还极大的影响了坐骑的跳跃能力,结果,马儿纵身一跳竟马失前蹄没有成功随即一声嘶鸣倒在地上,他也被从马鞍上甩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后面正在狂追的房山众骑见状大喜,“太子落马喽,太子落马喽!”
赵桓的众护卫也直到这时才发现太子居然落下了,他们再想勒住缰绳返回去救太子已是为时已晚!只见房山众骑已快速冲到了赵桓身前,赵桓几乎已经可以分外清楚的看到他们脸上那兴奋的甚至已经有些扭曲的面容……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房山贼骑首先狞笑着朝赵桓伸出了手!
赵桓心如死灰,一声悲鸣,“我命休矣……”
可就在此时!
嗖——!
赵桓只觉眼前一花,竟突然发现那名房山贼寇已往后猛地躺在了地上,在他的脑门以及胸口上还凭空出现了三支箭!
赵桓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嗖嗖嗖”的箭支划破空际的声音不停响起,那些正在往这边冲的房山贼骑顿时纷纷中箭倒地!
紧接着,震天响的喊杀声又猛地自身后响起,赵桓转头一看,只见漫天扬尘,杀声震天,大地似乎都在颤抖,一支大军直冲而来!
“岐山军来了!岐山军来了!”正在奔跑逃命的宋军士兵都停了下来并开始尽情的欢呼起来!
煞那间,赵桓的眼泪脱框而出。
岐山军来了,他们来了,我有救了……!
591,平定西京(5)
紧要关头,五万岐山军及时赶到并迅速投入了战斗,与三万房山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而有了岐山军的助阵,宋军溃败的形势也骤然得到缓解,宋军士气大振,士兵们重新找回了勇气,越来越多的宋兵停止了逃跑并转头跟岐山军一起杀向了房山军,战场上的形势瞬间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面对着勇猛的岐山军以及越来越多的宋军,人数处于劣势的房山军开始节节败退。
王庆一看形势不妙,再打下去这三万人恐怕今天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他立刻下令鸣金收兵,随着响彻全场的鸣金声起,咬牙苦撑的房山军顿时都松了口气转头就跑,谁料,岐山军这边却是战鼓擂擂惊天动地,岐山军毫不犹豫的全都呐喊着拼命追杀上去,数万宋军见状胆子也壮了,也开始跟在岐山军后面摇旗呐喊,于是,房山军的鸣金退兵之举竟随即演变成了一场溃逃,只见房山贼寇各个拼命的跑,唯恐落人之后死在岐山军刀下。
待在后方的王庆见状大惊,连忙下令停止鸣金收兵,转而擂起战鼓命大军重新展开进攻,可此时却已为时已晚,战场上,士气全无的房山军已如不久前的宋军一样彻底溃败,几成定局!
王庆自知大势已去,他只能用无比仇恨的目光看了一眼岐山军的大旗,便在左右亲卫的保护下急速往后方逃去,待到黄昏时分战斗结束之时,岐山军不但杀退了房山军,更趁势将那三个据点一鼓作气拿下了两个,岐山军与宋军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而在此时,已命人重新捡回帅旗,正待在后方的太子赵桓听到欢呼声简直已激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他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悲喜两重天。
他的太子之位、王位、希望、未来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性命都随着朱武与岐山军的到来重新收回了手中,朱武和岐山军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
“吴国公在哪里?”赵桓问向身旁一员岐山军军官,刚刚就是此人带着几十名岐山军士兵救下了他。
那军官回道,“殿下稍等,末将去寻一寻我们大人。”说罢,此人便领了两骑急速冲向了战场的方向。
赵桓并没有等太久,也就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从远方奔来了百十骑,赵桓定睛一看,只见众骑中冲在最前面的那名身穿铮亮铠甲的人不是朱武又是何人?
赵桓现在见了朱武简直就跟见了亲人一样,他不待朱武来到便驾着坐骑迎了上去。
朱武来到近前一跃而下上前拜道,“朱武拜见太子殿下!”
却还没等他膝盖着地,赵桓也已翻身下马快速上前搀扶住他并笑容满面无比热情的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吴国公不必如此!”
朱武起身关切的说道,“朱武救驾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了。”
赵桓赶忙摇头回道,“无妨,唉,多亏了吴国公呀,否则本王今日……”说着说着,赵桓不禁回想起了刚刚所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只觉一阵后怕,声音竟不由有些哽咽。
朱武却微微一笑劝道,“太子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咱们提前商量好的吗?由太子殿下把贼寇引诱出来,再由我突然袭击,而现在咱们不是已经按计划不但给予了贼寇以重创,更是拿下了两个关键的据点了吗?”
赵桓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惊喜的连连点头道,“对对,本王就是这样与吴国公如此设计的,哈哈哈!对对!哈哈!”这个朱武简直太懂事了,赵桓只觉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赵桓热情的拉起朱武的手腕道,“走,咱们回去,我要为吴国公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会!”
朱武摇头道,“不急,请殿下随我来,我给殿下看些东西。”
赵恒不解的点点头,二人随即又各自上马,在众护卫的保护下往战场的方向行去。
赵桓有心跟朱武再亲近一些,便接着问道,“金奴还好吗?”
朱武一笑,“好得很,这次还吵着要一起来,说是想念太子哥哥,要见见太子哥哥,但我担心她旅途劳顿会[奇`书`网`整.理'提.供]影响……,便没有同意,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赵桓眼见朱武笑容乖乖的,似乎是话里有话,心中不由一动惊喜道,“你说怕她影响……?莫非是……?!”
朱武笑着点点头,脸上写满了幸福,“是的,太子殿下,金奴有喜了,明年五月份您就要当舅舅了。”
赵桓听了脸色顿时大喜,看得出,他的高兴是发自肺腑的,除了他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高兴,也因为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无论朱武日后会不会再纳妾,也无论朱武还会不会再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子,这个孩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外甥都将成为朱武的嫡长子,就像自己之于大宋一样,成为两浙路的直接继承人,而他的出现也在无形中更加增进了自己与朱武的关系,使朱武可以更加坚定的成为自己的支持者!
赵桓哈哈大笑,“好,太好了!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有多远,我都一定会去看看他!”
朱武点头笑道,“多谢殿下了。”
二人相视一笑,融洽万分!
接下来的一路,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不时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而他们这般亲密的样子也都落在了一旁的宋军诸将眼中,诸将心中都是不由一紧,岐山军一来就杀退了原本势不可挡的房山贼寇,他们那明显超出宋军许多的强悍的战斗力众人都是看得极为清楚,如今太子有了朱武的相助,此次剿匪的结果还真就难说了,一旦真能被太子剿匪成功,那是否就意味着他会重新获得皇帝的恩宠呢?
诸将随即暗暗打定主意,接下来可真是半点都不能再得罪太子爷了!
不多时,朱武便将太子一行人领到了一处空地上,只见空地上整齐的摆有十几件形状各异的看起来是陶罐材质的东西,还有一个正瑟瑟发抖的被五花大绑的人跪在旁边。
赵桓奇道,“这是……?”
朱武道,“这些是我们缴获的贼寇手中的火器!那个人是一名房山贼寇,当被我们捉住时,他正在想把这些火器藏起来。”
赵桓一惊,不禁瞪大眼睛震惊的看起了地上的火器,就是这些东西间接导致了京西军的溃败?!
朱武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沉声道,“想活命吗?”
那人立刻颤声回道,“想!”
朱武点点头,“好,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全说实话我便能饶你不死,若有半句谎言,你便等着千刀万剐!”
那人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煞白的慌忙道,“大将军请问,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朱武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何加入房山贼军?你在贼军中又负责什么?”
那人想也不想赶忙回道,“小人李三,房州人氏,因为在家里吃不上饭了,所以才……小人在贼军中专门负责打理这些火器。”
“嗯,”朱武点点头,“我再问你,这些火器是从哪里来的?”
李三道,“这些火器都是那王庆从一伙很奇怪的人手里得来的。”
赵桓一听面露疑色道,“奇……奇怪的人?”
592,平定西京(6)
眼见李三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正站在李三身边的一名岐山军军官见状猛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喝道,“把话说清楚些!再让殿下听不明白,小心一刀宰了你!”
那李三吓得赶紧直起身来像倒豆子般快速说道,“是是!事情是这样的,每隔一段时间,王庆就会派我们去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取‘货’,哦哦,就是取这些火器,等我们到了那里,就能看到一群戴着面罩的人早已等在了那里,然后我们在与他们对上暗号后,他们就会立刻转头就走,只把一车车的火器留给我们,他们不但不收我们任何东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跟我们说,简直是奇怪到了极点,所以小人才叫他们‘奇怪的人’。”
赵桓凝眉点点头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那伙蒙面人是谁?”
“这位大将军说的是!”李三把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小人已经从那些人手里接过十几次‘货’……火器!但从来没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真面孔,也没跟他们说过任何除暗号之外的话!”
赵桓与朱武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疑惑,赵恒不由沉声道,“莫非是……京师火器坊中有人在偷卖给贼寇火器?”
朱武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似乎不像,如果真是他们,至少殿下手中也应该有这样的火器才是,而不是只有贼寇才有。”
赵桓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也确实没见过火器坊生产过这种威力的火器,不由更是疑惑的说道,“那又会是谁呢?除了京师火器坊,又有谁能制造出这种火器?!”
朱武转头又问向李三,“现在你们手中还有多少这种火器?”
李三想了想摇头道,“据小人得知……今天下午用的就是最后一批的火器,现在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了,小人本想藏起来,没想到就被诸位爷给捉住了……”
赵桓又与朱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亮,赵桓随即道,“也就是说,贼寇手中已经没有这种火器了?他们若还想用,必须再从那些‘奇怪的人’那里得到新的火器?”
李三想了想,似乎也是不太肯定的点点头道,“嗯……也许……是吧?”
赵桓满怀希望的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交易?!”
李三摇摇头,满脸难色道,“这个……王庆每次安排的地方都不一样,小人也不知道,除非……”
赵桓奇道,“除非什么?”
李三咬咬牙,一边小心的观察朱武与赵桓的脸色一边说道,“除非……放小人回去,小人就能打探出下一次的交易地点!”
赵桓暮然变色,他冷冷的看了李三一眼,脸上已有隐隐怒色,好你个奸诈的贼寇当本太子是傻子不成?放你回去?放你回去你还会回来吗?
“拉下去!”赵桓冷哼一声道,“砍了!”
旁边几名岐山军军士立刻就架起李三往外走,李三吓得哇哇大叫,连连大喊,“小人冤枉,小人不敢了……”
就在李三即将被架走时,突然听朱武喝了一声,“慢!把他带回来!”
赵桓不解的看向朱武,朱武小声道,“殿下,此人是咱们目前可以查清楚这些火器来源的唯一线索,现在就杀了有些可惜,不如权且信之,就算他骗了咱们,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赵桓现在可是对朱武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一听朱武这话当即点头道,“嗯,好,便依你的意思办!”
这边,李三已经被重新带回到近前,他似乎也看出了朱武是他现在能活命的唯一希望,只见他瞪大眼睛满眼祈求的看着朱武,腿肚子却已吓得打起了颤。
朱武看了看他,“李三,你在房山贼寇中能得到何种好处?”
李三赶忙回道,“哪有什么好处,以前只图能给口饭吃,现在管了火器,便每月能有三四贯的饷钱。”
“才三四贯?”朱武一笑,“我给你四千贯,你想不想要呢?”
“四千贯!”李三惊叫道,满脸激动但还努力保持着理智的颤声道,“给……给我四千……贯?!”
朱武笑着点点头,“我可以放你回去,当然,你可以一去不复返,但假如你那么做了,我相信你会为之后悔一辈子!因为只要你能为我们送来有关火器的及时的情报,我不但会赦免你所有的罪过,还会一次性赏给你四千贯钱,到时候你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回你的老家,买上几块好地,盖上几间大房,再娶上一个娇滴滴的新媳妇为你暖炕生娃,这样的生活,你难道不向往吗?”
一瞬间,只见李三脸上的恐惧之色竟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朱武,眼中尽是如即将渴死之人之于饮水,如即将饿死之人之于馒头的狂热!
赵桓在一旁看了不由心声感叹,这个朱武真是不简单,他若是只许诺给这李三多少多少钱,或许诺给他什么官职,这李三还不一定会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因为李三穷苦惯了,你就算给他一万贯他也没有能拿这么多钱来做些什么的概念,结果,朱武话锋一转所说的那些东西虽然对自己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对任何一个狗腿子恐怕都是梦寐以求的一切!这就是抓住别人内心深处真正欲望的具体体现,自己日后还要多向此人学习才是!
果然,李三弯腰狠狠的朝着朱武磕了三个响头,“小人愿意,一切都听将军吩咐!”
朱武点点头,接着朝一名部下道,“带他下去,安排好接应等等一切事项。”
那人应声答是,便带着几人将李三押了下去,李三到快走远时还不忘转头喊了一嗓子,“将军,我一定会回来的,您可要说话算数呀……”
朱武苦笑的朝着赵桓摇摇头,“殿下,现在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如果我的决定是错的,还请殿下能见谅。”
赵桓赶忙摆手笑道,“吴国公这是哪里的话,我看这事八成能行!”
说罢,赵桓语气一转冷冷怒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竟敢私通贼寇!被我查出来,我必要将其碎尸万段!”
房山军此战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但丢了两座重要的据点,三万大军更是只逃回来了不到两万,剩下的一万多不是已死于岐山军与宋军之手,就是被俘虏或被打散了。
这是自王庆自起事以来所经历的第一场大败仗,也是损失最严重的一场!
王庆真是气得暴跳如雷,原本即将到手的一场大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断送在了突然出现的岐山军手中,他简直是恨透了朱武和岐山军,真是恨不得立刻将朱武抓来碎尸万段,而为了泄气,他甚至下令将此前俘虏的几百名宋兵全部斩首!
王庆手下的众将都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触犯正在火头上的王庆,唯有李助敢出言相劝,劝王庆能冷静下来,如今可不是失去理智发火的时候,岐山军简直太厉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想办法克制他们!
还好,李助足智多谋颇得王庆的信赖,他一出面,王庆只好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同时,王庆一看李助也想起来了另一件事,他便立刻遣散众将只让李助留了下来。
“为什么那批火器还没到?!不是说在今天上午就能到吗?!”王庆急问道,今天虽然输了,但王庆再一次尝到了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的作用,如果当时他手中的火器能再多一些,也许今天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助回道,“我已去催问过,他们说现在宋军对这一带封锁的太厉害,他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顺利的运进来,所以耽误了两天,顺利的话,最快明天就可以交‘货’了!”
“好!”王庆一听明天就可以收“货”顿时松了一口气,“明天……李兄亲自去吧,这批火器太重要了,千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是!”李助道,“请大头领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593,平定西京(7)
话说赵桓当晚果真为朱武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酒宴,酒是从东京专程运来的太子最爱喝的百年窖藏女儿红,菜也是赵桓专门从东京带来的御膳房御厨所做,所以,这场酒宴虽是在军营中办的,却不比在东京差多少。
今日的反败为胜让赵桓简直高兴到了极点,更让他高兴的则是朱武对他所明确表现出来的追随之态,赵桓相信,这次的剿匪大计肯定是不会再有任何的问题了,他甚至已经通过今天的事认识到了他在指挥打仗上的确很一般,他已经暗暗下定主意,以后的军事行动一定要多听听朱武的意见,待到剿匪之计大成,谁会管究竟是谁具体指挥的大军平定了贼寇呢?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他这个全军主帅!
到时候,他便带着朱武凯旋回京,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实力!
这顿酒喝得很痛快,喝到最后,赵桓竟难得的喝醉了,众人只见他酒杯一歪,整个人又往桌上一趴便是鼾声大震……。
不知过了多久,“殿下……殿下……殿下!”一阵极低但很烦人的声音在赵桓耳边响了起来,他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侍卫王洪亮正在小心的看着他,嗯……?自己怎么在床上?赵桓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哦对了,昨晚是喝醉了,醉之前,好像是自己在跟朱武说着什么,但究竟说的是什么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朱武在朝着自己一边笑着一边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事……?”赵桓有些不满的问道,同时不禁用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酒劲还没完全下去,脑子还是有些昏沉沉的,心中也是不禁暗叹这个朱武的酒量真是了得呀,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喝得可比自己多多了,但等自己快醉到不行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是一点要变的意思也没有,唉,到底是绿林草莽出身,本太子是喝不过这等莽夫的!
“殿下,吴国公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王洪亮说道。
赵桓一听立刻就坐了起来并吩咐道,“快给我更衣,请吴国公进来!”别人也就算了,朱武可不能怠慢!
不一会,便见从营帐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朱武。
朱武见面便施礼道,“朱武参见太子殿下!”
赵桓伸手笑道,“朱兄又忘了,昨晚本王虽然醉了可记得很清楚,我不是给你说过以后没旁人时不必再这么客气吗?你是我的亲妹夫,咱们是一家人!”
朱武看起来很感动,“多谢殿下!殿下休息的可好?”
赵桓笑着点点头,“还好还好,朱兄这酒量本王真是佩服呀,对了,朱兄一早前来可是有事?”
朱武的脸上顿时闪过一片兴奋之色,“是的殿下,您还记得李三吗?”
赵桓努力用还有些昏沉的脑子想了想随即道,“可是那个房山贼寇?”
“对!”朱武喜道,“一早他就传回来了消息,就在今天下午,房山贼寇将与那群神秘人物在离此三十里的黑熊林交易火器!”
赵桓一听顿时大喜,只觉脑子也不昏了,身子也有了力气,起身大笑道,“哈哈,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朱兄,这件事由你来负责,一个人也别放跑!”
朱武很痛快的抱拳道,“是!请太子殿下放心!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
说罢,朱武又施了一礼便快门走出了营帐。
赵桓看着朱武的背影,禁不住连连点头,这个朱武,真乃本太子的福将!
黑熊林为什么叫黑熊林已经无从考证了,它是一片原始大森林,从外面看只见整个森林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点阳光都没有,再加上从里面时不时传出各种野兽的咆哮声,以及传说在森林深处居住着吃人的魔鬼,便是周围最厉害的猎户平时也要有十几人结伴才敢进去狩猎,并且还只能在森林外围行动,所以,在这里进行各种的秘密活动简直太合适不过了,而此时,就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人穿梭在森林中,引得树上的各种禽兽好奇的打量这几十人,似乎是在好奇居然还有人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深入黑熊林这样远的地方,不怕被藏在森林中的魔鬼捉去吗?
“军师,约定的地方就在前面!”几十人中一名瘦高的大胡子男人对一个满脸书生气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抬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正巧有一抹阳光透过头顶的树枝间隙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容照的一清二楚,原来他就是房山军的军师李助!
李助点点头,对那瘦高男子道,“让大家都提高警惕!”
这几十人在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一片空地,李助一眼望去瞳孔顿时一缩,只见在那片空地上,正有几十名蒙面人与几十架马车等在那里,与以往的交易景象并无丝毫的不同!
“这些人真是小心的有些过头了,既然安排在这种地方,还怕别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吗?”李助心中暗道,他随即一招手,几十名部下立刻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待来到近前,李助朝着那群蒙面人一抱拳,“山河永在!”
李助本以为对方会立刻回答暗号,“你我共享。”但他等了片刻,却见对方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一起往这边走来。
李助的心中猛地一跳,他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不好!有埋伏!李助刚要转身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一名蒙面人已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他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就见从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上百人,与那几十名蒙面人一起杀向了房山军众人!
战斗结束的很快,几十名房山军在被杀死几人后,面对着人数几倍于自己,而且还是实力明显高过自己的敌人,剩下的人全部选择了投降。
李助被两名蒙面人架着一动也不能动,就见一名似乎是这群蒙面人的头目的人走到了他的近前,一双虎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都这个时候了,朋友还不敢把真面目露出来吗?”李助冷笑一声,脸上毫无惧色。
那人眼睛一眯似乎是在笑,接着就见他把面巾一扯便显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我叫石宝,乃岐山军青龙军正将!”
李助目光一动,心中终于泄了一口气,果然是落在了宋军的手中!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京东人去哪里了?难道也已落入了宋军的手中?!
赵桓在焦急的等待了一天后终于得到了朱武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他们在黑熊林捉住了几十人,并缴获了几十辆大车,车上载着满满的火器,足有上千件!同时,还有几辆大车上载的则是金子,粗步估算,应该有二十多万贯的价值!
赵桓大喜,立刻骑马往营门方向冲去,还没到营门,便见正从外面往里进着几百名岐山军士兵,他们押着几十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队伍后面还有几十辆大车,再看队伍最前面的一名骑马之人,不是朱武又是何人?!
赵桓上前笑道,“吴国公辛苦了!”
朱武朝着赵桓一施礼却叹了口气,“殿下,朱武无能,这次的事只办成了一半!”
赵桓一愣,“一半……?”
朱武道,“我根据情报,将人手分成两拨分别假扮接货之人与送货之人,想把他们都全部捉住,谁料,那些送货之人竟十分警觉,不知怎么被他们看出了破绽,还没等我们行动,他们便扔掉货逃进了黑熊林深处,一个也没捉住,只缴获了他们留下的几十辆大车以及车上的东西!不过还好,房山贼寇的警惕性不高,被我们成功设计全捉住了,一个也没跑得了,而且我们还捉了一个房山贼寇的大人物,他便是房山贼寇所谓的军师,二把手李助!”
赵桓一听并没有捉住送货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次的行动已经算成功了,咱们也完全可以从这些房山贼寇口中知道究竟是谁给的他们火器!”
朱武感激的点点头,“请殿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人拷问他们!”
594,平定西京(8)
“你就是李助?”朱武微笑着问向李助。
这里是一个很简单的帐篷,只摆着一张床、一张长桌,几把木椅,以及桌上的几本书。
李助浑身被缚,正在两名岐山军士兵的看守下坐在一把木椅上,他冷冷看着朱武也不说话,眼神中散发出深深的戒备之色。
朱武笑道,“寒舍简陋,见笑了。”
李助心中不由暗暗一惊,什么?这么个破地方就是朱武的行帐?!
朱武又是一笑,“‘金剑先生’李助,久仰大名,听闻先生足智多谋,清高孤傲,不知怎就跟了王庆,做了一介贼寇呢?”
李助目光一动,终于忍不住冷冷笑道,“贼寇?阁下莫非是忘了当初你也不过是岐山落草之辈,怎么,只做了不到半年的大宋走狗,这就要五十步便笑百步乎?”
朱武却也不气恼,笑着摇摇头道,“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从没有打劫过任何一名贫苦百姓,从没有糟蹋过任何一个妇女,岐山方圆几百里的百姓都视我们如亲人一般,当我们起兵下山时,各地百姓们非但没有抗拒我们,反倒是闻风而动,踊跃加入我们,你说,我们跟你们一样吗?”
李助面色一僵,咬了咬呀没有回话,但他心中却是不由一黯,他明白朱武话风所指,相比他们,王庆与房山军在这方面的确要差很多,起事之前打劫抢掠这是常事,奸污妇女也不少见,起事后更是变本加厉,祸害了不少地方的百姓,他为此向王庆劝谏过许多次,但王庆却从不当回事,王庆的观点只有一个,“不让这些人玩个痛快尽兴,谁愿意给咱们卖命?”李助为此非常的苦闷,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有良知,他对这种种的恶行感到深恶痛绝,但他又不能走,因为王庆救过他的命!
“不要费什么口舌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什么的,请尽快赐我一死。”李助打定主意,就以此来算作对王庆的报恩吧!
朱武轻叹一声继续道,“李助,王庆那厮本乃东京汴梁一个泼皮无赖,虽经种种机缘巧合成了这事,却还是恶性不改,为非作歹,这种人注定是不为天地所容的,你又何苦为了他如此呢?”
李助看着朱武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动,他已隐约猜出了朱武的目的,他当然想活命,但他又很犹豫,他不想背叛王庆落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脸色顿时一片纠结之色。
李助的表现一直都落在朱武的眼中,他随即又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王庆曾经救过你的命,但你这些年为他做了多少事,就算是再大的恩也还够了,像你这么的聪明人,你真的想不透吗?如今王庆及房山贼寇的恶行已经传遍了天下,为天下人所不齿,你这个时候弃暗投明,天下不但无人会指责你,更会称赞你,西京的百姓也会由衷的感激你将他们救出了苦海!”
李助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底下头去,心中天人交战,朱武也不催他,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李助突然抬起头问道,“我如果……那我会怎样?”
朱武正色道,“我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封赏官职,让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做许多你想做的事!”
李助咬咬牙,“你保证?”
朱武点头笑道,“我保证!”
“好!”李助长舒了一口气,“我信你堂堂两浙路吴国公也不会骗我这么一个小人物。”
朱武一笑,吩咐那两名士兵,“给李兄弟松绑。”
李助身上的绳索随即被解开,他站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便朝着朱武一拜,“李助从此就跟您了!多谢您不杀之恩!”
朱武点点头,“那好,你先告诉我,究竟是谁在送给你们火器?”
赵桓又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朱武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立刻上前满怀希望的问道,“怎么样?审问出来了吗?”
却见朱武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同时面色也是一片古怪。
赵汉不由大为疑惑,“怎么了?没有审讯出来?”
朱武再次摇摇头,“确实是审讯出来了,只是……,殿下请听那李助亲口说吧!”
说罢,朱武拍了拍手,便见从帐外走进来了一个人,来到近前便朝赵桓跪倒道,“罪民李助拜见太子殿下,吴国公!”
赵桓惊讶的看向朱武,“他……?”
朱武道,“此人也是受了那王庆的蒙蔽才当了贼寇,如今经过我的劝说,他已经认识到了他的罪过,愿意弃暗投明帮助咱们剿灭贼寇,还请殿下能同意!”
赵桓这才明白过来,一想这还不是小事一件,既然朱武已经同意了,可不能因此而驳了他的面子,当即笑道,“好,李壮士能弃暗投明报效朝廷自然最好,本王同意!”
李助激动的朝着太子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太子殿下,罪民必誓死效忠朝廷!”
朱武接着就对李助道,“李助,把你给我所说的一切都再跟太子殿下再说一遍。”
“是!”李助恭敬道,然后看着太子说道,“启禀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送给我们火器的不是别人,正是京东路的郑临风!”
赵桓一听顿时大惊失色,郑临风?这事怎么又跟那人扯上了关系?!
至此,赵桓才明白为何刚刚朱武不肯亲自说出来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件事可就太大了,郑临风身为大宋藩镇居然私通贼寇、资助他们对抗朝廷,此事若传到朝廷,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搞不好朝廷就将彻底跟京东路决裂,一场大战便要再度兴起……
等等!赵桓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他可知道朱武跟郑临风乃是死仇,这事到目前为止该不会是朱武演给自己看的一场戏吧?莫非他是想借朝廷之手帮他除去郑临风?
赵桓狐疑的看了朱武一眼,只见朱武微微低着头,紧皱着眉头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赵桓心中略一思索便沉下脸对李助道,“李助,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齐国公乃我大宋国之重臣,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你莫不是想污蔑齐国公,好让你们躲过眼前这场危机?”
李助赶忙道,“罪民不敢,殿下,罪民所说都绝对是真的,郑临风暗中送给我们……哦不,是送给房山贼寇火器的事乃是机密,房山贼寇中只有我与王庆知道,并一直是由我专门负责此事!与小人联络的那名郑临风的手下现在就在西京中,同时,小人手中现在还藏有那郑临风写给王庆的亲笔信,那信就藏在西京中小人的家里,小人若有半句谎言,定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轻轻点点头,看向朱武道,“朱兄,此事你怎么看?”
朱武叹了口气满脸为难的说道,“这个……殿下,我也不知道,此事必须有十足的证据才能证明是真的,眼下既然没证据,不如暂且放下不提,且待剿灭房山贼寇后再做细查!”
此话正和赵桓的心意,他现在也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对平定西京造成影响,“好,就依朱兄的意思!”
朱武一笑,“殿下,咱们缴获了这么多火器,现在正好可以也让房山贼寇尝尝其中的滋味!不过,眼前咱们倒有个办法说不定可以……”
说着,朱武向赵桓朝着李助指了指,赵桓心头一跳,顿时明白了朱武的意思,眼中也不由一亮……!
595,平定西京(9)
李助作为房山贼寇的二把手,最高领导层之一,同时也是为王庆所信任的许多重大工作的直接负责人,自然是对房山贼寇的内幕以及秘密了如指掌,为了向赵桓和朱武表示归顺的诚意,李助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就交出了一份写有五十多人的名单,并说这五十多人全部都是已被房山贼寇所收买的宋军人员!
赵桓看到这份名单心惊不已,因为名单上竟不乏京西剿匪联军中的中高级军官!
在朱武的建议下,赵桓立刻下令根据这份名单将那五十多人全部拿获,幸运的是,李助等人的事还没有完全传播开来,那五十多人中只有少数几人直到案发前不久才刚刚得到消息,还没等他们逃跑就被及时捉住了,而后经过稍加审讯,这五十多人撑不住严刑拷打都全部承认了被房山贼寇收买,暗中向房山贼寇传递宋军最新情报的罪行。
赵桓在得知后终于明白为何以童贯的领军之能竟被贼寇逼得如此无可奈何了,除了宋军战斗力不强这个客观事实外,没想到诸如他下达的每一个行动计划,宋军的详细兵力部署、人员配备、粮草囤放等等的详细情况竟都被房山贼寇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他当然处处都要落人一步而十分被动了。
赵桓还不由有些后怕,如果朱武没有侦破此事,没有成功劝降李助,李助也没有告密的话,不知自己还将因此而吃不知多少大亏!只能万幸是朱武在侦办此事,所用的人手也都是以跟京西军没有多大联系的岐山军为主,否则就要打草惊蛇,一无所获了!
一时间,赵桓越来越觉得这朱武真乃他命中的福将,竟接二连三的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大难题,同时,他也完全相信了李助的投降归顺应该是真的!同时赵桓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既然李助是房山贼寇二把手不假,又是真的归顺,那岂不就间接证明他所说的有关京西路郑临风一直在秘密资助房山贼寇对抗朝廷的事也是真的?!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赵桓不信了,而他稍作思索便想通了那郑临风此举的目的,很明显,那郑临风已经看清了朝廷在平定四方后便要对他下手的事实,所以他才会如此不惜成本的无条件资助王庆和房山贼寇,就像他当初想方设法拒绝朝廷命他一起去平叛东南一样,他就是想通过让大宋忙于平叛而无暇动他,其养寇而自重之心昭然若揭!
事到如今,赵桓也彻底明白了朱武的确没有故意在陷害那郑临风,他甚至还为怀疑朱武感到了一丝的愧疚,朱武是多么好,多么值得信任的一个人啊,虽然他依附于自己也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但谁又不是如此呢?可自己却在怀疑他!而以他的聪明,他只怕已从不久前自己的反应中猜出了自己对他的不信任,他会不会因此而感到打击呢?这会不会造成自己与他的隔阂呢?不行,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姿态来弥补!
赵桓打定主意立刻召来朱武,主动坦诚的询问他应该如何应对郑临风私通贼寇、背叛朝廷这件事?
看得出,面对赵桓的态度,朱武表现的很高兴,他思索片刻便给出了建议,他说,此事还不能公开,因为一旦公开了就等于跟郑临风撕破脸,在如今房山贼寇还未平定的情况下又要再生战乱,对咱们很不利,也会引起朝廷的不满。所以,这件事不但不能公开,咱们还要故意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给郑临风看,尽可能的稳住他,同时尽快将这件事秘密送达东京呈给皇帝,让朝廷能及时做好准备,以应对郑临风可能突然发动的进攻,然后咱们就安心的继续在这里剿匪就行了。
赵桓点点头深表同意,接着又疑惑的问道那应该怎样装给别人看呢?
朱武回道,很简单,今天放跑的那些京东人现在估计也在疑惑他们的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此刻估计正在暗中观察咱们,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演给他们一场戏看看,便是只需把捉住的那几十名房山贼寇,除了李助之外全部处死,然后将他们的头颅高高挂起,对外宣称咱们刚刚剿灭了一伙偷运火器的房山贼寇,但那伙房山贼寇拒不投降,已被咱们全部杀死,其中就包括房山贼寇的二把手李助!如此一来便能迷惑他们,让他们也拿不定主意,只要他们还心存哪怕一点的侥幸心理,那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赵桓禁不住拍手叫好,此计果然甚妙,我这就去安排!
几日后,赵桓的密奏被直送东京,在由专人送往皇帝之处时,皇帝正与几位大臣一起在书房内,只听从书房中时不时便传出了皇帝爽朗的笑声,这可是已经许久不曾在宫中听到的声音了,皇帝这是遇到什么特别让他开心的事了?莫非是因为前几日收到的太子首战告捷一连收复三座县城的捷报?
太子首战告捷当然是好事,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就在今早,梁师成献给了皇帝一幅画,就是这画让皇帝简直高兴到了极点,画是“画圣”吴道子所作的《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图》真迹,就是这件宝贝彻底的驱散了皇帝许久以来阴霾的心情。
皇帝带着梁师成等人将这画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又几遍,简直是流连忘返,许久之后才满意的长舒一口气对梁师成笑道,“吴道子的真迹可不好寻,难为你这么有心了,对了,恐怕是废了不少事吧?”
梁师成却面色有些为难的勉强笑了笑,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又隐藏起那个样子故作镇定的说道,“臣……不辛苦,能让圣上开心,便是臣最大的心愿!”
他的反应一直落在皇帝的眼中,皇帝不由奇道,“怎么了?”
“臣……臣……”
“爱卿有话便说就是了,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一听这话,梁师成突然跪在了地上苦着脸道,“启禀圣上,臣不敢欺瞒您,其实这画……并非是臣献给您的。”
皇帝一愣,更是奇道,“什么?不是你?那又是谁?”
梁师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献给您这幅画的是……是童贯童大人!”
皇帝十分惊讶,是童贯?因为平定西京不利的缘故,嘉王与童贯回到东京便被皇帝狠狠的责怪了一顿,最后,嘉王被皇帝勒令回嘉王府闭门思过,童贯则被解除职务,同样返回家中闭门思过。
梁师成继续道,“童大人自知罪责深重,这几日一直谨遵圣上的旨意在家闭门思过,听说每天只吃一顿饭,不沾荤腥,只睡草席,才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昨日童大人突然派人将我唤去对我说,他伺候圣上久了,知道圣上的脾气,担心圣上一定是忧国忧民而心情不好,更担心圣上因此而累坏了身子,所以让我转呈给圣上一件东西,便是这幅画,但他又叮嘱臣千万不要告诉圣上这画是他献的,以免圣上听到他的名字再生气!他只想让圣上开心就好了,别的都无所谓。”
皇帝听了心中顿时一阵感动,不由暗暗感叹到底是老臣啊,知道朕的心意……。
梁师成继续道,“但臣从不敢在任何事上欺瞒圣上,这一次……,臣受人之托,一诺千金,本想冒着欺君之罪装下去,却没想到还是被圣上的火眼金睛给看破了,还请圣上赎罪!”
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朕不怪你,起来吧。”
梁师成这才连连道谢站了起来。
皇帝把目光收回重新看在了画上,沉默无语,片刻之后才听他似是自言自语的悠悠叹道,“真是难为童爱卿了……,不过胜败也是兵家常事,再者,楷儿与童爱卿也没有打什么败仗嘛……,只不过才耽误了些时日而已……”
梁师成等人听了眼中俱都一亮,他们几个悄悄对视一眼,嘴角都不由露出来了一抹隐藏极深的笑意,而郑居中、李邦彦等人则都面露不屑之状,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终于,皇帝转过身来说道,“传朕的旨意,让楷儿与童爱卿都别闭门思过了,明天早朝一起来见朕!”
张迪道,“是!”说罢,他便走出去传旨去了,但他出门仅半刻不到却又折返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对皇帝恭声道,“圣上,刚刚收到太子殿下的急奏。”
皇帝一听便是一笑道,“哦?这才几天莫非桓儿又有捷报?快打开给朕看看。”
一瞬间,梁师成、王黼等嘉王党以及郑居中、李邦彦等太子党都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了那个锦盒上,心中都暗自揣摩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消息?是太子又立奇功的捷报?还是太子……遭遇大败的消息?!
596,平定西京(10)
张迪很快就用特制的钥匙打开了锦盒取出了奏折呈给皇帝,皇帝笑容满脸的接过打开看了起来,众人的眼睛又全部悄悄集中在了皇帝的脸上,想通过皇帝表情的变化来提前得知奏折的内容。
只见皇帝仅仅看了片刻后脸上的笑容便是猛地一僵,继而迅速阴沉下来,一幅盛怒之下即将爆发的样子!
郑居中的心不由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
梁师成与王黼等人则是心中一喜,暗道皇帝既然能有这种反应,哈哈,肯定是太子打了败仗了!
“无耻!这世上怎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皇帝突然怒喝一声,然后狠狠的将奏折摔在地上。
梁师成等人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就算是太子没打什么败仗也定是又惹出了什么大麻烦,居然把皇帝都给气成这个样子了。不过梁师成等人高兴归高兴,还是立刻都故作大惊与关切的慌忙上前劝皇帝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好。郑居中等人则各个表情严肃,心中惴惴不安。
皇帝却依旧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他稍稍压了压火便脸色铁青的指着地上的奏折对众人说道,“你们都看看!”
郑居中与梁师成几乎同时去捡奏折,却还是被刚才就悄悄挪到奏折前的梁师成抢先一步捡了起来,随后,梁师成便与王黼等人迫不及待的掀开奏折就看。
郑居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觉心中无比苦涩,太子啊太子,这一次,恐怕真是没有人能再帮得了你了……!郑居中一边想着一边朝梁师成等人看去,他本以为会看到梁师成等人不经意间所显露出来的兴奋之色,可这一眼望去他却是一愣,因为……他突然发现梁师成等人各个都眉头紧皱,脸上也不无失望之色。
郑居中心中一动,莫非……?正思索间,梁师成已故作如常的将奏折递给他道,“郑大人也请快看看吧!”郑居中一把接过往上面一看,顿时只觉无比的狂喜涌上心头,但他不敢笑,而是大怒道,“这郑临风,真奸诈小人尔!”
皇帝一看众人都看完了,随即脸色铁青气呼呼的说道,“诸位爱卿可有何见解?”
梁师成等人各个如木雕一般低头无语,郑居中见状心中冷笑一声道,“圣上,臣完全赞同太子殿下的分析,那郑临风分明就是想祸乱我大宋,真是狼子野心,十恶不赦!不过现在的确不是摊开此事的时候,太子殿下做的很对,他一方面设计稳住了贼寇,一方面急奏圣上,可谓是最佳的选择!”
皇帝一听这话阴沉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他点点头道,“是呀,桓儿表现的很不错,刚一去就先是首战告捷,然后又侦破了这事,朕很满意!”
郑居中等人立刻拱手道,“恭喜圣上,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稳重了,实乃我天一朝之幸也!”
梁师成等人虽然不愿,却也只能跟在郑居中等人身后也拱手朝着皇帝贺喜。
皇帝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不过他随即又沉下脸来略有些担忧的说道,“对这郑临风,咱们应该怎么办?”
郑居中立刻回道,“臣还是赞同太子殿下的意思,现在还不到跟那郑临风翻脸的时候,一切都需要等待太子殿下顺利平定房山贼寇再说。不过咱们也需提前做好准备,臣认为,咱们应该暗中悄悄增加京东路附近的大军数量,从现在就开始筹备粮草,同时,找借口慢慢逐渐封锁与京东路的贸易,待到太子殿下凯旋后,咱们便以要对夏国开战为由命郑临风派出大军助阵,他若同意咱们便等他派出的大军进入咱们的包围后先吃掉他们,再对京东路发动全面进攻!若他再拒绝,咱们便也有了出兵的理由,便以那郑临风抗旨不尊为由讨伐他!所以,臣认为剿灭郑临风的关键便是西京一战的结果,臣恳请圣上加大对太子的支持,让太子能早日平定西京的叛乱!”
皇帝细细一想,郑居中说的的确句句在理,这的确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好!传朕的旨意,封太子为京西兵马大元帅,节制京西北路、京西南路、永兴军三路大军,对了,西军那七万人……只回去四万吧,再给太子留三万人!”
在朝廷收到太子的密奏后仅仅一天,消息便传回了潍州统帅府,吴用得知后大吃一惊,随即便赶来向郑飞报告了此事。
“统帅,属下无能,办砸了这事!”吴用一脸懊悔的对郑飞说道。
郑飞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这事原本就是极不保险的,就算再小心也难免出什么意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吴兄不必挂在心上。东西丢了没关系,弟兄们都没事吧?”
吴用赶忙感激的说道,“多谢统帅!幸好弟兄们机灵,及早识破了宋军的伪装,全部及时逃走了,请统帅放心!”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却又叹了口气道,“王庆失了这批火器也就罢了,但却全都落在了宋军手中,只怕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吴用想了想,“统帅,消息上还说宋军杀死了所有去接应的房山人,连房山的二当家李助也死了,这是否意味着……咱们并没有暴露?是否再给王庆送一批?”
郑飞冷笑着摇摇头,“太子和朱武这是在迷惑我们,不可信!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是我们做的,只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想跟咱们翻脸,使出这等小计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用惊道,“那咱们岂不是……?”
郑飞目光坚定的说道,“这是我的错,但我也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不过也值了,王庆已经给咱们又争取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如今,既然大家都已彼此心知肚明了,那就让咱们做好最后的准备吧!”
吴用精神一振抱拳道,“是!我这就去安排,争取在两个月内把所有的东西都撤回来!”
“不!”郑飞摇摇头,“一个月,必须一个月!”
几日后,皇帝的圣旨被已最快的速度送达京西前线太子手中,太子高兴万分。
朱武贺喜道,“恭喜殿下,如今完事都已具备,请您下令吧,将士们都已做好了准备!”
太子点点头,走到前面,面朝帐前都已列队站好的众将,单手将圣旨高举过头顶大声道,“传本帅令,进攻!”
597章,平定西京(终)
当日,当李助等人行动失败全部战死的消息传到王庆那里时,王庆彻底被震惊了,他立刻下令部下去查清楚此事,几名房山贼寇便连夜越过阵线,潜伏进了大宋的一边。
朱武则对此早有对策,首先,朱武命人在已俘虏的几百名房山贼寇中挑选出一个相貌与李助颇有些相似的人,在对比着李助的模样将其精心化妆后,其果然与李助极为的神似。随后朱武便命人砍下了那人的头颅,冒充李助之头,与那几十人的头颅一起高高悬挂于军营内示众。有那几十颗货真价值的跟随李应前去接应火器的房山贼寇头颅的映衬,这些人头挂的又高,“假李助”的头混杂在其中,就算是李助的亲娘来了,在下面看只怕也要错把上面的“假李助”当成真李助。
与此同时,朱武又命人将那几十名被房山贼寇收买的将领与军士统统押到他的面前。
朱武道,“你们想活命吗?”
五十多人中当即就跪倒了一大片,各个哭的鼻涕横飞,祈求朱武能饶他们一命,但依旧还有十几人没有任何反应,这十几人自知都难逃一死,虽然朱武的话令他们不由怦然心动,但他们不敢去信,索性都装出一副“不就是个死吗?来就是了,二十年后爷又是一条好汉”的样子。
朱武看着这十几个人的表现却也不恼,他只是冷冷一笑,随即朝着身旁的石宝点了点头,石宝立刻自怀中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大声念了起来,随着他的声音,不只那些刚刚已经跪下求饶的三十多人,便是那十几个强自硬撑的人也都是听得面色剧变,浑身寒战!因为……石宝所念的都是他们所有亲人的详细情况!此时,不待朱武再说话,那十几人全都争先恐后的跪了下去,每个人都绝望的看着朱武,看着他那张虽然含着笑,却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
“你们犯得都是死罪,”朱武微微笑道,“但太子宅心仁厚,可以饶你们不死。当然,让你们活命也是有条件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可以立刻返回军营,以前做什么,以后便还做什么,如果房山贼寇再跟你们联系,你们必须立刻上报并按我们的指使答复他们!”
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朱武是要他们帮他对房山贼寇实行反间计!
“你们可以拒绝,”朱武继续道,“你们可以不怕死,不过,只你们死还不够,你们的家人也会被连诛处死,罪行大的,诛九族也是有可能的。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选择?众人还有得选吗?当即就有四十多人争先恐后的狂喊自己会听话,一定会完全听从太子与吴国公的吩咐。但还是有几人没有表态,他们中的人鼓了股勇气问道,“我们怎么知道在事成之后太子殿下与您不会……?毕竟因为我们,嘉王与童大人吃了不少大亏,就算太子殿下与您愿意放过我们,嘉王和童大人愿不愿意放过我们?”此话一出,刚刚表示愿意归降的人这才都反应过来,对呀,你们前脚放了我们,嘉王与童贯后脚再来取我们性命怎么办?
朱武轻轻一笑,“首先,你们没得选,这是我给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唯一的活路。其次,解决这件事也很简单,我可以从房山贼寇中挑出几十人冒充你们去死,便能对朝廷有了交待,然后以太子殿下的权势,给你们换个身份将你们藏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感觉朱武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但好歹这也算是个希望,就算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能活命,也只能接受朱武的条件了!
哗啦啦,所有人终于全都跪了下去……。
接下来,朱武还让人在宋军之中到处宣扬岐山军成功剿灭李助等人的事,传的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绘声绘色,传到后来,便是绝大多数宋军也都相信了岐山军刚刚在一次秘密行动中杀死了包括房山贼寇二头领李助在内的几十名贼寇,并缴获了一大批精良火器的事。
至此,朱武彻底完成了所有的应对之策,只待房山贼寇上钩。
事实证明朱武的准备全部派上了用场,王庆派来的人首先与那五十多名已回到各自职位的将领军士中的几人取得了联系,那几人赶忙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朱武,在朱武的指令下,那几人统一口径,对几名房山贼寇一口咬定李助等人确已被宋军所杀,此刻他们的脑袋还挂在军营里示众呢。
那几名房山贼寇当然不信,坚持要求那几人将他们带入军营,他们要眼见为实。
那几人故作为难之色,说这样做太危险,万一出了差错大家就都完了!
几名房山贼寇阴冷的一笑,威胁说,你们必须带我们去,如果不,你们便不会出什么差错吗?
那几人听了都是心惊不已,这才突然感觉到听了朱武的话似乎倒也不赖,否则日后就算没死在朝廷的惩罚下,也得被这些房山贼寇给玩死!
那几人想定,立刻按计划装出害怕之色答应了房山贼寇的请求,随后找来其实早已准备好的宋军军服给那几名房山贼寇换上,便带他们进了军营。
在经过一番故作谨慎的演戏后,几人将房山贼寇带到了悬挂“李助”等人头颅的地方,几名房山贼寇抬头一看,只见那几十颗脑袋可不各个都是“熟人”?再仔细一看,呀,二当家李助的脑袋果然也在其中!
至此,几名房山贼寇终于彻底相信了李助等人已死的事,他们立刻返回西京向王庆报告了此事,而在他们回来前,整个房山大军也已因为朱武的故意散播都知道了二当家李助被杀的消息,在这种种的“事实”面前,也由不得王庆不信了。
李助的死对王庆来说简直如失去了左膀右臂,令他离奇发怒的同时也令他方寸大乱,导致他接连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面对李助的死,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否则就是京东路的人宋军告的密,但那群京东人怎么可能告密呢?他们巴不得自己打败宋军才好,所以不可能是他们,既然不是他们,问题十有八九是出在自己这边,而知道此事的除了自己与李助外,便只有军中几名高级将领,再就是被李助亲自挑选出来的几十人。自己不可能泄密,李助与那几十人全死了也不会是他们,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几名高级将领!这种想法令王庆很恐惧,他害怕那几人中万一谁突然倒戈,就将会给他带来致命的一击!
已经昏了头的王庆在这个时候犯下了第一个严重的错误,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他将那数名高级将领全部解职立刻押回西京展开调查,几人当然一头雾水大喊冤枉,结果他们越喊冤枉王庆就越觉得他们可疑,甚至将他们的许多亲信也捉了起来严加审讯,一时间搞得房山军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紧接着,王庆就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李助作为房山贼寇的二当家及军师,对房山贼寇所有情况的了解程度其实比王庆本人还要深,许多重大的军事部署根本就是出自他之手。
王庆根本没想到李助不但没死甚至还背叛了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揪出叛徒这件事上,并没有及时对房山大军做出调整,以前是如何部署的还是如何部署,以前粮草等军资存放在哪里的还是存放在哪里,这便给了朱武以可趁之机!
在李助所提供的房山军各路兵马详细分布、各地头领详细信息、各处城池详细情况的情报的参考下,朱武有针对性的制定了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
九月八日,经赵桓下达总攻令,在朱武的指挥下,五万岐山军、三万西军以及五万京西联军根据作战计划对房山贼寇发动了突然的全面袭击!
这份作战计划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在眼线其实已经尽失的情况下,王庆与房山贼寇没有得到一丁点的预警,面对宋军十几万大军有策略性的疯狂攻击,各路房山军人马顿时乱作一团,只能仓忙应战,加之各军的主要将领都正被王庆关押在西京受审,各路房山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形势一片紧急!
对房山军不利的消息还不只这一件,朱武在战斗中大量使用了缴获的那上千件火器,让房山军彻底的体会到了以往他们用相同的火器给宋军造成的麻烦!
王庆至此方才醒悟,他赶忙下令将那些关押起来的将领放出来让他们去领兵打仗,却已是为时已晚,房山军的溃败已成定局!
九月十五日,西京失守。
九月二十五,房州等三州失守。
十月初一,王庆在房山兵败被俘。
598章,大战京东(1)
光复西京、收复房州等地、剿灭房山贼寇、活捉王庆、平叛取得彻底的大胜!
这一连串的好消息接连传到东京,皇帝龙颜大悦,满朝也是振奋不已,向皇帝贺喜以及赞扬太子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入宫中,堆积如山。
此次大胜的意义绝非仅仅是平定了京西叛乱,这更是自几年前梁山贼寇起兵以来朝廷对叛乱的贼寇所取得的第一次彻底的胜利,而不是委曲求全,接连被迫答应贼寇的种种无理要求。朝廷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基于此,太子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皇帝随即下旨,命太子赵桓率领此次剿匪联军的所有有功之将进京听封领赏!
十月十日,太子赵桓携众将重返东京,以郑居中为首的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当郑居中等人到达迎接地点时,却见来路之上还是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太子一行的丝毫身影,此时,负责探查太子一行行程的部下立刻来报。
“启禀大人,太子殿下正在往此处行来,约莫半个时辰内便可到达!”
郑居中满意的点点头,来的正是恰到好处!他转头往后看去,只见身后百官随行,各个都在或整理衣冠,或伸长了脖子对着来路翘首以盼,或虽在左右谈笑,但表情分明就是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郑居中心中冷冷一笑,不由想起了一年前太子兵败东南重返东京时的凄凉景象,那时,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认为太子已经完了,当太子抵京时,竟只有自己与几位大臣相迎,太子那心灰意冷乃至落泪的样子他永远也忘不了,但从现在看,他知道他赌对了,无论是谁,对其最珍贵的往往不是锦上添花之美,而是雪中送炭之情!太子凭此一战,必会彻底稳固他的太子之位,而作为始终坚定不移、不离不弃的追随者、辅佐者,他便是太子心目中的第一大功臣!
太子果真没有让自己与皇后失望呀……,郑居中不由深深感叹一声,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莫不是有着超强的勇气,此次太子便再次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不是他破釜沉舟的主动去西京,现在他会在做什么呢?郑居中又一笑便不再去想,想那些作甚?太子已凭此一胜与郑皇后真正形成牢固的盟友关系,谁还能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接下来便是太子大展身手……。
当郑居中正在思索之时,突然发觉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耳边随即传来随从惊喜的声音,“大人快看,来了来了!”
郑居中抬头一看,果然,原本空无一人的路上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从飘舞的旗帜上看,的确是太子的一行的大队!
郑居中精神一振,一招手,身后百官立刻自觉的按职务大小排成队列,老老实实的跟在郑居中的身后列队等待太子的到来。
而随着双方距离的越来越短,郑居中也逐渐看清了太子一行的具体情况,几乎在一瞬之间,一抹深深的惊讶分外清楚的写在了他的脸上,只见太子与一人骑马并驾而行,而且还是谈笑有加,显得无比的亲密!
那是……,郑居中仔细一看,心中顿时不由一惊,是他……!
是朱武!
郑居中很清楚,太子此次之所以能平定京西其实多是靠了那朱武的帮助,而经此一战,朱武也将正式进入太子一党中,太子得此手握几十万雄兵的藩镇之助,更是如虎添翼,满朝文武,再加上所有的王侯,哪个能是他的对手?
但郑居中也很清楚,这个朱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太子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太子?以如今的形势,朱武正式入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以他的权势,再加上太子的支持,郑居中甚至已依稀可见一名绝世权臣正在逐渐显露端倪。
不知怎地,郑居中突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担忧,这个朱武用好了,便是太子的一大助力,若用不好……太子有本事驾驭的了他吗?!最终该不会……?!
郑居中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还是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突然醒悟太子一行已到了近前。
“老臣参见太子!”郑居中慌忙下拜道,后面群臣顿时跟着呼啦啦拜倒了一大片。
赵桓意气风发的一摆手,“舅舅快请起,大家也都起来吧。”
郑居中起身道,“恭喜殿下建此奇功,圣上正在朝中,请殿下快快进城吧!”
赵桓点点头,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依稀可见的东京汴梁高大威猛的城墙,只觉胸中似是充斥了无穷的劲头,本太子回来了,而且是作为凯旋的胜利者回来了!
接着,赵桓转头看着朱武和郑居中笑道,“舅舅,吴国公,咱们一起走吧。”
郑居中惶恐的一谢礼,随即翻身上马行在了太子的右边,正巧看到朱武在微笑着看向他,只见朱武笑容友善而真诚,令人禁不住想与之亲近,这让郑居中心中不由有些困惑,难道这朱武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见过郑大人。”朱武首先拱手施礼。
郑居中立刻反应过来拱手回礼,“见过吴国公。”他在心中则快速打定主意,且先再观察观察再说,希望那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二人相视一笑,跟在太子之后往东京的方向行去。
随后,赵桓抵京率领以朱武为首的众将入朝拜见皇帝。
他们一入殿,只见太子当头走,掌管枢密院的郑居中在右,手握重兵的朱武在左。
两旁百官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只觉恍若梦境,这……,太子的实力,竟已突然强横到了此等匪夷所思的程度!
皇帝非常高兴,命人给太子赐座,并详细问起了此次平定京西的详细经过,太子当然是捡着好的用极富夸张的方式说与皇帝听,并自然而然的大大夸奖了一番朱武。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此次太子京西之行居然是一剑三雕!既解决了房山军叛乱,保护了东京的安全,更是证明了朱武确实乃是真心归降,东南威胁骤减!
皇帝随即命张迪宣读圣旨,在圣旨中,对太子已无可嘉,但皇帝也并没有吝啬赞美之词。朱武则又有两项
皇帝非常高兴,命人给太子赐座,并详细问起了此次平定京西的详细经过,太子当然是捡着好的用极富夸张的方式说与皇帝听,并自然而然的大大夸奖了一番朱武。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此次太子京西之行居然是一剑三雕!既解决了房山军叛乱,保护了东京的安全,更是证明了朱武确实乃是真心归降,东南威胁骤减!
皇帝随即命张迪宣读圣旨,在圣旨中,对太子已无可嘉,但皇帝也并没有吝啬赞美之词。朱武则又有两项加官,虽然是虚职,也是极为恩宠,剩下诸将也都各有封赏接下来,东京着实如过年般欢庆了几日,而当几日后,皇帝与众人的心情逐渐归于平静,一个务须尽早有所定论的问题便摆在了皇帝与众人的面前。
599章,大战京东(2)
早在平叛京西叛乱还没结束的时候,大宋就已根据郑居中的意见,开始了对付京东路的行动,只不过由于京西战事的结果还没有明朗,大宋也不敢动作太大以防激怒京东路再生战事,所以它所有的行动还只是单方面的,以诸如秘密往京东路周边增派大军,秘密筹措粮草钱银和往京东路派出大量密探监视天道军的动向等等为主,而随着平叛房山贼寇的胜局已定,大宋随即就迫不及待的加大了行动的力度,首要目标就是京东路设在全国各地的商号,朝中上上下下的官员可是对京东路那些畅销全国,日进万金的种种商品早已是垂涎已久,正好可以借机会查封那些商品,尤其是查获各种商品的制作方法,但谁料,等他们一行动才发现,京东路设在各地的大部分商号竟然都已是人去楼空,里面除了少量还没卖出去的货物,从掌柜到伙计全居然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官员们惊讶不已,立刻着手开始了调查,随后才调查清楚,原来早在一个月前那些人就已开始陆续“消失”了,供应的货物也是大为减少,再到不久之前,除了他们在当地临时雇佣的一些人还在工作外,真正的京东路人其实都已经走了,并毁掉了所有可以用于生产的器具。
消息传到朝廷,朝廷在惋惜的同时更是由此肯定了京东路这分明是“心中有鬼”,否则干嘛好好的连钱都不赚了偷偷撤走?朝廷由此也知道了原来不只他们在悄悄行动,京东路也早已开始了秘密撤资的行动,而随后一份显示京东路目前正在以疯狂的速度高价收购全国各地粮草的情报也证明了这一点!
大宋一看这还了得,怪不得最近粮价上涨了那么多,本以为是自己这边秘密收购粮草的行动引起的,原来京东路也在里面起了巨大的作用啊!
既然大家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必须加快行动的步伐,在全力准备的同时也要抓紧时间遏制京东路!
大宋随即对行动做出了调整,接连颁布新的命令和律法,严格控制各地除官方之外的大宗粮草交易,提高了许多商品的税收额度,同时明令京东路周边的宋军加强对进出京东路各种物品的盘查力度,各种行动的目标显而易见直指京东!
郑飞也随即做出了反应,他命令天道军各地边防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并宣布天道军开始征兵,目标明确要求增加十万人!同时,他对整个京东路下达了动员令,整个京东路便在各地天道军的指挥下开始疯狂的为开战做起了各项准备。
由此,大宋与京东路便开始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开展起了疯狂的军备竞赛,双方在边境线上囤积了总共不下四十万的大军。
时间不久,京东路便与大宋彻底断绝了一切往来,天道军监军蔡攸被驱逐出境,边境重新封闭,除了郑飞还顶着一个大宋藩镇的头衔外,双方的关系再度回到了当初天道军攻占京西路时的对峙之状,一场大战已到了无法避免的状况,所差的,仅仅就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导火索了。
而随着太子率领大军彻底平定了京西叛乱,挡在大宋面前的最后一个障碍终于被清除了,在太子带着众将返回东京听封领赏几日之后,此事终于被正式摆上了台面,皇帝召集包括太子在内的十几名大臣入宫就此事展开了讨论。
所有大臣的意见都很统一,这一仗必须打,大宋忍耐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是该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不过,在此战究竟如何去打,尤其是派谁去打这件事上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首先,朱武以及他的岐山军是肯定要去的,这一点是早在招安朱武时便已被确定下来的策略,虽然经过平定房山贼寇一战朝廷已经相信了朱武是真心归顺,但他手中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三十多万强悍的岐山军是压在朝廷胸中的一个大心病,必须想办法让这支大军消耗一些!
对此,太子当然有些不舍,他现在可是已经把岐山军当成了自己的军队,但他也明白,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让岐山军去打这一仗都是最佳的一个选择,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反对,否则一定会引起皇帝的不满,甚至是误解。
既然已经确定岐山军必去,那接下来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究竟该由谁率领朝廷一方的大军与岐山军一起去?让朱武自己率领岐山军肯定是不行的,这次大战的最高指挥者必须是朝廷的人,在指挥大军打仗的同时还要起到监视朱武、制约朱武的作用。
这个人选随即成了争夺的焦点,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与京东郑临风这一战虽然依旧充满着许多的不确定性以及危险性,但胜利的把握同样也不低。因为目前大宋已不再像上次时那样面临着诸多困难,随着平叛了房山贼寇,全国四方各地皆已安定,夏国也不敢再贸然进犯,正是一个可以集全国之力对郑临风的京东路进行最后的大决战的最佳时机!同时,朱武的岐山军的加入也是一个极为利好的条件,岐山军在东南以及京西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有这样一支强军在手,再加上几十万大宋军队,简直是想不胜利都有些困难。
而太子与嘉王两方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太子通过京西一战已经尝到了甜头,那种咸鱼翻身的感觉简直好到了极点,而平定京东正好是一个可以借机继续建立不世功勋,巩固威势的绝佳机会。同时还可以继续将嘉王比下去,压得嘉王再也翻不了身!
嘉王一党正好相反,虽然通过一些补救措施令皇帝原谅了嘉王在京西所犯下的错误,但不必否认的是,嘉王目前已经在与太子的竞争中处于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就算皇帝还依旧喜欢他,甚至是依旧最喜欢他,随着太子在京西的成功,便是皇帝再昏了头脑想废掉太子改立他,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全天下也会看不过眼去。嘉王现在简直像极了半年之前的太子,他无比迫切的需要这场大战的指挥权,而只要这个主帅能再次落在他的头上并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虽然不至于说能一下子借此扳倒太子,最起码也能为他挽回声誉,能与太子重新返回相同的起跑线。
基于此,两方大臣都是争得昏天暗地,吵得不可开交。太子一方认为京西一战已经证明了太子卓越的军事领导,而此战的重要性更是远远超过了平定京西,阴险狡猾的郑临风不是愚蠢冲动的王庆,勇猛凶残的天道军也不是房山贼寇所能比拟的,无论怎么说,派太子去都更有把握。而且还有一点必须考虑到,京西一战也已经证明太子是有能力驾驭朱武的,正是在太子卓越的指挥才能以及对朱武的合理掌控下,京西大战才顺利取得了胜利,若是派别人去万一驾驭不了朱武再出个什么乱子可就糟了!
嘉王一方的观点则是太子贵为天朝储君,此前去指挥京西一战已经极为的辛苦,这一次不能再派他去了,否则天下人就都要认为天朝无人,竟然一有事就派堂堂太子去,是要被天下笑话的。再看嘉王,上一次虽然没能及时平定房山叛乱,可也没有打什么大败仗,甚至太子之所以能顺利平定叛乱,这里面难保没有沾了嘉王光的成分,正是嘉王给太子殿下打下了一个极好的基础,把苦活累活都干了,这才让太子殿下一去就顺利平定了叛乱!
600章,大战京东(3)
对于嘉王一方的说法,赵桓听了心中顿时勃然大怒,什么?我打了胜仗还有你们的功劳?这简直是放屁,你们走时给本太子留下的烂摊子暂且不说,你们为了给本太子制造麻烦,居然还故意失守几座重要的据点给房山贼寇,若不是本太子英勇果敢,指挥大军力挽狂澜,否则真要被你们给害死了!无耻!无耻至极!
当然,这些话赵桓是没法说出口的,但他立刻与郑居中等人对嘉王一方的理由进行了驳斥,嘉王一方也不示弱,据理力争,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乱作一团。
双方的争吵引得皇帝烦不胜烦,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屋内瞬间都静了下来,双方这才都对失态有所醒悟,都赶忙跪倒谢罪。
皇帝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人这才各自起身,不欢而散,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件事还没有完,皇帝的示怒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他一定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他究竟更倾向于谁,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众人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皇帝的决定。
没想到,皇帝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第二日一早,皇帝再次将他们召入了宫中宣布了他的决定,他要任命嘉王赵楷为此次朝廷大军的总帅,全权负责对京东作战事宜,同时,他决定调派西安知州种师道、沧州知州宗泽二人进入大军辅佐嘉王。
赵楷大喜,立刻跪下领旨谢恩。
赵桓呆立当场,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不信,虽然他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并且面色如常的朝着赵楷点头含笑,一副大度至极的样子。
皇帝对二人的反应都很满意,尤其是对赵桓,他格外的勉励了几句,并接着宣布任命赵桓为提举皇城司。
提举皇城司的主要职责是率领数千名禁卫与密探侦察臣民动静,保护皇帝,这是一支特殊的军队,直接听命于皇帝,相当于皇帝的私人情报部队,正是由于它的特殊性,任职者历来都是近臣,大宋历史上还没有宗室子弟能被委任此职,所以皇帝能任命赵楷担任此职就显得格外不同寻常了,已经逾越了祖训。
赵楷知道,这是皇帝在补偿他,安抚他,他立刻谢恩,面上尽是感激之色。
至此,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而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按计划为征讨京东路找借口了,皇帝与众人略一商量就有了办法,只待明天早朝就可实施,随后皇帝宣布散会,众人各自退出了屋。
赵桓走在外面,只见赵楷满脸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正与几位大臣谈笑着往外走,赵桓心中一怒,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父皇果然还是更喜欢他一些……”
正在此时,他却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郑居中正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一瞬间,赵桓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郑居中关心的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赵桓勉强一笑,“还好,舅舅不必担心。”
郑居中轻轻叹了口气,“圣上他……”
“我知道,”赵桓打断他说道,“父皇不想我就此独大,身为国君,是需要维持平衡的,大臣中是,帝子中也是。”
郑居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赶忙道,“殿下能想通自然最好,请殿下不要气馁,圣上能任命您为提举皇城司,这说明在圣上心中您还是很有分量的,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呢!”话虽如此,其实他也明白,如果今日是赵楷刚刚建立功勋,而赵桓依旧不得势的话,皇帝还是会继续选择赵楷的,谁叫皇帝如此喜爱赵楷呢?而刚刚他从赵桓那一瞬间的反应中也已看出赵桓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但赵桓做的很好,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喜怒不形于色,这位太子殿下在经历了这么多后的确成长了许多!
“我明白,请舅舅放心。”赵桓的脸色已完全恢复如常,他接着道,“正巧舅舅您在,如果方便的话请您帮我见一个人。”
郑居中奇道,“谁?”
赵桓压低声音道,“朱武!”
郑居中一惊,“他?太子您要……?!”
赵桓点点头,“没错,我要将这件事提前告诉他。”
郑居中不禁皱了皱眉,“这……万一这事被圣上发觉,只怕……”
赵桓沉声道,“唉,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三弟做了主帅,朱武便要受他节制,朱武之所以依附于我,是因为有金奴作为纽带,但这并不是很保险,我十分担心经此一战会出现什么差错,万一朱武又倒向了三弟那边,形势会对我们很不利!所以我必须提前行动!但我的目标太大,现在与朱武接触太过敏感,难保会被三弟他们捉住把柄,所以,只能请救救您……”
郑居中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道,“没错,是该提前去见见他!老臣这就去!”
赵桓回到东宫,在焦急的等待了不知多久后,终于有人来报,“殿下,郑居中郑大人求见。”
赵桓就像是弹簧一样猛地从位上弹射起来急道,“快,快请!”
郑居中很快就被请到了屋内,太子一颗心不禁狂跳起来,急忙上前问道,“怎样?他怎么说?”
郑居中微微一笑,却也不回话,而是看了看四周。
赵桓会意,立刻命侍女、太监与护卫们退了出去,并且亲自走到门口确认屋外十几步内绝无人后才又快步来到郑居中的身前。
只见郑居中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赵桓,赵桓疑惑的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脸上顿时一片惊讶之色,“这……?”
郑居中笑道,“这是他当着老臣的面亲手写给您的,他让我转告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将誓死追随殿下,如果他违反了这个誓言,殿下就能随时公布这封他的亲笔信,到时候他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简直是大喜过望,朱武这分明就是给了自己一份“生死状”,由此信在手,便相当于彻底掌控了朱武,哈哈,这个朱武果然是真正的忠于自己啊!他立刻将这封信叠好小心的放入怀中。
郑居中接着道,“殿下,他还有件事要求殿下。”
赵桓奇道,“哦?是什么?”
郑居中回道,“他说,为了能确保打败郑临风,他需要朝廷的全力支持,等朝廷的命令下达后,他会向朝廷提出一些请求,到时候还请殿下能帮他让朝廷答应。”
赵桓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请求,本王还会拒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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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子升早朝,群臣殿旁立。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张迪高声道。
只听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人出列道,“臣有本。”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安中。
王安中奏道,两年前,无耻的夏国趁我们内乱时突然撕毁和约大举入侵,被咱们击退了。没想到咱们还没找他算账,此次咱们在西京平叛时,他们竟又故技重施,在边境上不停的调兵遣将,分明是图谋不轨,真是可恶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天朝四方皆定,臣恳请天朝能派出大军进攻夏国,以正天朝国威!
他的话顿时得到了几乎所有大臣的同意,皇帝当即准奏。
王安中又道,上次大战,京东路天道军发挥了重要作用,臣认为当宣旨京东,命齐国公再次派出大军助阵才是!
皇帝想都不想把手一挥,“准!
601,大战京东(4)
在决定征调天道军北上助阵大宋进攻夏国这件事上,朝廷实现了一次极为罕见的高效率,从由王安中在早朝上提议,到圣旨送出宫门去往京东路,前前后后居然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而在究竟派谁去京东路向那郑临风宣旨这件事上,朝廷却像是在跟郑飞开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笑话,因为朝廷派出的宣旨大臣居然是……张叔夜!
一般情况下,“宣旨”都是一个美差肥差,其代表皇帝宣旨,无论接旨之人是多大的王公大臣也得跪着接旨,身份等同于半个钦差大臣不说,接旨之人少不了也要对宣旨大臣巴结几分,好东西要塞少了都觉得对不起手中的圣旨。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而去京东路宣旨就是属于一个极大的例外!
就算在以前当朝廷与京东路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时,去京东路宣旨都是一件颇具危险性的事情,那就更别说现在这种双方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了,谁要这个时候去宣旨,万一这道圣旨激怒了那位郑大藩镇,谁也不敢保证那位大爷会不会一怒之下让宣旨大臣来个光荣殉职,所以,满朝文武包括宫里的太监们,谁都不愿意接这趟差事,只是无论怎样,也总得有个人去吧?也就在这个时候,宰相蔡京向朝廷举荐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叔夜!
蔡京为什么会推荐张叔夜,这还要从上一次张叔夜去招安梁山军说起,按理说在上一次的招安谈判中张叔夜作为招安副使是有功劳的,哪怕真的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只可惜不是这样,张叔夜自从谈判归来就被彻底冷落,仅仅只得了个御史台的闲职,究其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因为蔡京在里面捣鬼!
当初张叔夜就是因为正直不阿、不畏强权、秉公执法而得罪了蔡京,被蔡京设计一贬再贬,最低时竟被贬去看守草场,待遇与落难时的林冲几无差别,直到过了很久才被朝廷重新启用,但蔡京并没有放过他,又再次设计将他贬出了东京,使他远离了大宋的权力核心,直至后来任职济州才引出了其后种种。
而在上一次他与赵良嗣招安梁山贼寇返回东京后,蔡京一看那个讨厌的张叔夜居然又回来了,这对眼里向来揉不进沙子的蔡大人来说还了得?这可不行,只要有蔡宰相在,你张叔夜就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于是,蔡京又靠着权势几经运作,结果,张叔夜虽然因为招安一事得到不少殊荣,但实际的东西却没落下什么,只得了个御史台的小闲职,再次远离了大宋的权力核心。
直至昨日,当皇帝与众臣商议好了对付京东路的细节后,皇帝便问众臣到底该派谁去京东路宣旨?
蔡京心中不由一动便想起了张叔夜,哼哼,像这等危险重重,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差事要是不交给张叔夜就简直太对不起他曾经给本相制造的那些麻烦了!
蔡京想定立刻向皇帝推荐了张叔夜,他说,当初招安梁山贼寇就是张叔夜惹出来的,若没有张叔夜,哪会有接下来的这些麻烦?现在派他去了结此事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皇帝一听还真是有道理,当即同意,这便在第二日的早朝上,在下旨的同时也任命张叔夜为宣旨大臣,即刻赶赴京东路宣旨。
话说张叔夜得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是哭笑不得,心中也不由暗叹这辈子跟那郑临风怎么就是扯不断那些联系呢?他都已经“躲”到御史台来了,可还是没能躲过冥冥之中那只叫做“命运”的大手。
其实,张叔夜很清楚,他之所以会被安排在这御史台当个闲职都是蔡京搞得鬼,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愤怒或者难过,因为在御史台中,他的那个清静到甚至有些冷僻的办公地点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实话实说,当初无论是出于什么崇高的目的,即便他再清楚郑临风才是民心所向,可暗中背叛大宋依旧是他心中一道深深的永远也抹平不了的伤疤,在良知与忠诚面前,他迷失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继续帮那郑临风对付朝廷?还是倒戈一击,将计就计的帮助朝廷对付郑临风?就在这个时候,蔡京那自认为“打击”他而将他“贬”至御史台的举动却正好帮他有了一个选择,那便是,既然两边都没法帮,那就暂时逃避好了。他真的很想感激蔡京,感激蔡京让他到了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让他远离了朝廷的核心,让他不至于再夹在大宋与京东路之间。
而自从到了御史台,张叔夜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有事的时候就处理处理公务,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练练笔,除了偶尔听几位深居于此、郁郁不得志的同僚聊起朝廷反击夏国、大战东南、招安朱武与平定京西的事,别的他都不再去管,他就像是一个隐士,隐藏在纷乱嘈杂的朝中,过着如闭关者一般的生活。
可谁知,他逃避了麻烦,麻烦却没有让他逃避掉,当这一天的早上,他被几名匆匆赶来的同僚拽着出去接旨的时候,他就明白,好日子要到头了……!
大宋与那郑临风早晚还有一战,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知道,以他当日在京东西路所目睹的一切来看,那郑临风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此,所谓的招安,不过是那郑临风的缓兵之计,而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而经过长达一年的沉思,张叔夜其实早已想通,他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对大宋的留恋,所以,与其说是他想逃避责任,不如说是想逃避继续背叛大宋的行为,但很可惜,大宋再一次……
张叔夜长叹一声,往外走去准备接旨,好吧,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坦然接受好了!我张叔夜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问心无愧吧!大宋啊大宋,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出了屋,在张迪口传圣谕后,张叔夜起身面色如常的接过圣旨后立刻对张迪说道,“公公,我要回家去稍稍收拾一下,与家人道别,不知可否?”
张迪轻轻一叹点点头道,“张大人请速去速回,不要让我为难。”一边说着,他还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张叔夜,因为他知道,这趟差事极度危险,只怕这位倒霉的张叔夜张大人是有去无回了,在这种情况若还不让人家回家去跟家人道个别,那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张叔夜感激的朝着张迪拱了拱手,然后他转过身来,朝着已朝夕相处一年多的诸位同僚轻轻一笑,便转过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谁都没有想到,张叔夜虽然的确是立刻回了家,但他并没有直接去见家人,而是直奔自家的厨房去了,只见在厨房中,一个满脸朴实的中年人正在独自准备着张家全家的饭食,此人叫于汤,乃是张叔夜在一年前就雇佣了的一个厨子,专门给张家老老少少做饭,此人厨艺虽然一般,但人老实实在,也和气,深得张家老少的喜爱与尊敬。
当张叔夜一进厨房于汤就发现了,顿时,一抹惊讶之色瞬间闪过他的脸庞,一年多了,这是张叔夜第一次进厨房!
几乎在刹那之间,于汤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见他把手中的炒勺往边上一放便向张叔夜抱拳道,“大人!”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已在张府老实本分做了一年多饭的厨子,倒像是一个行事果断的军人!
张叔夜对他变化竟像是毫无惊讶之色,只是点点头便道,“时间紧急,我只能说一遍,你速速将消息传回京东,我会在路上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于汤干净利索的回道,“是!”
张叔夜道,“朝廷准备对夏国开战,并决定像上次一样让天道军派出大军去西北助阵,此刻旨意已下,由我作为宣旨大臣去京东路宣旨。不过,朝廷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此寻到借口好对京东路开战,请统帅尽早做出对策!”
说罢,张叔夜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厨房,这才开始去前院找家人“道别”去了,厨房再度冷清下来,只见于汤重新拿起炒勺炒起了菜,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表情,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602,大战大京东(5)
几日后,当张叔夜果然还在来的路上磨磨蹭蹭的时候,那消息已及时通过特殊途径被已最快的方式传到了京东路统帅府,只是郑飞看过消息竟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吴用等人见了不由奇道,“统帅有何喜事?”
郑飞笑着把纸条递给他们,“你们也看看。”
吴用等人接过一看,非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笑,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更加的疑惑了,显然是还没明白郑飞为何发笑。
郑飞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觉得张叔夜说得对吗?”
吴用点头道,“张大人说得很对,朝廷此举就是要故意激怒咱们,只要咱们拒绝了,他们就能以自己“抗旨不尊”为由讨伐自己,为开战寻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正所谓师出有名。”
“我呸!”郑飞笑骂道,“师出有名?这纯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想打就打,打仗需要理由吗?这些日子我还一直好奇他们会在何时发动突然袭击,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来告诉咱们他们就要准备动手了,真是愚蠢至极!吴用,我问你,‘师出有名’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吴用等人这才明白郑飞为何发笑,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脱了裤子放屁?还真是很形象的比喻,众人也不由笑了起来,吴用也接着回道,“是这样的,师出有名,便等于有了充足的理由,将自己置于了道德的制高点,所进行的行动就是正义的行动,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更能让将士拥有信念的支撑,同时,师出有名才能在后世留下正面的名声,而不至于就算胜了,也会为后世所唾弃,所以还是比较重要的。”
郑飞却摇了摇头,脸上一片不屑道,“错!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众人听了都知道,这是《孙子兵法》之《始计篇》的话,乃是天道军学院的必学科目。
只听郑飞继续道,“相比师出有名,我更倾向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因为那才是打胜仗所必须的!我才不要什么所谓的道德制高点,在战场上‘道德’能值几个钱?你‘道德’高,敌人就不会杀死你吗?命都没了的话,你就算拥有再多的道德又有什么用?咱们天道军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沽名钓誉,也不是说空话套话大白话欺骗百姓和将士们,百姓和将士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谁也骗不了他们!咱们靠的是务实,靠的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了今天,并且以前是,以后也会永远是,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我的话!表面文章少做,多做实事!”
“是!”众人齐声道,感触颇多。
吴用接着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回复朝廷?”
郑飞冷哼一声,道“他们不是想往脸上贴金吗?那就让他们贴!回绝他们!而且要狠狠的回绝他们!激怒他们!他们发怒就会犯错,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吴用点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郑飞接着问道,“咱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吴用回道,“请统帅放心,如今咱们粮草充裕,支撑整整一年也不在话下。十万新兵也已投入进了紧张的训练中去,武器装备全部皆以到位,将士们信心满满,只要宋军赶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郑飞满意的点点头,却见吴用似乎并没有把话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奇道,“军师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吴用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道,“是的,说实话,宋军来多少都不怕,我只是担心那朱武……,根据咱们在京西的密探回报,岐山军的战斗力非常的强悍,而那朱武似乎也铁了心归降了大宋,咱们必须小心应对才是!”
郑飞听罢脸色顿时一沉,只听他冷冷念道,“无妨,这个朱武……你可一定要来呀……”
又过了几日,张叔夜一行终于抵达了京东路,如往常一般,郑飞站而接旨。
张叔夜宣读完圣旨便将圣旨送到郑飞的身前,郑飞随即单手接过,态度傲慢而无礼,张叔夜见状表情似乎很愤怒,但他忍住了,只是说道,“齐国公,旨意已下,请齐国公尽快给与答复,下官还要回京去……”
却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郑飞突然朝着他冷冷一笑,然后就将圣旨扔在了地上。
张叔夜惊得目瞪口呆,他随即反应过来刚要去捡起圣旨,却见圣旨上又多出了一只脚,只见郑飞踩着圣旨道,“答复?这就是老子的答复!刚封锁了老子的京东路,这又来让老子出兵帮你们打仗,当老子是傻子吗?”
张叔夜眼见圣旨被辱差点当场晕过去,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郑飞怒道,“你……你……,你这奸贼……”
张叔夜的随从可都看傻了,心中都是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张叔夜这一骂,只怕连命都要被骂没了。
果然,郑飞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唰的一声拔出刀就朝张叔夜走去。
张叔夜昂首挺胸,脸上毫无惧色,而且骂的居然更欢了,他身旁的随从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就在郑飞即将来到张叔夜身前时,吴用突然冲过来急道,“统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要传出去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一听这话,郑飞才面色一动停住了脚步,但他还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只见他突然又伸手一指张叔夜喝道,“来啊,给我乱棒打出去!马上赶出京东路!”
话音刚落,便将冲过来几名手持大棒的军士,这些人二话不说上前便打,张叔夜的随从这才敢赶忙拉起张叔夜就往外跑,狼狈不堪。
很快,张叔夜等人终于逃走了,但还是隐约能听到张叔夜义愤填膺的怒骂声……
七日后,张叔夜一行返回东京并如实向朝廷报告了宣旨的详细经过,皇帝一听气的肺都快炸了,这个无耻贼人,站着接旨还没跟他算账,居然还敢这么对待圣旨,他这是是要造反吗?!
不过,皇帝对张叔夜的表现很是满意,当即重重赏了张叔夜。
第二日一早,这个消息传到朝廷,满朝一片哗然,讨伐郑临风的奏折瞬间堆满了皇帝的书桌。
紧接着,按照原定计划,皇帝首先剥夺了郑飞的一切职务爵位,并下令正式组建讨逆军,封嘉王赵楷为郓王,统领讨逆军向京东路进发,征讨京东路伪经略安抚使郑临风!
同时,皇帝下旨还依旧留在东京的朱武,命他派大军即刻北上勤王,与朝廷大军一起征讨梁山贼寇。
满朝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朱武的身上,谁料朱武竟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说,他非常愿意为朝廷效力,派大军参战!
皇帝与大臣们一听都是高兴到了极点,一切都在按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可朱武接着就说,他还有三个条件,若都满足,他不但会派兵,更会直接派出二十五万大军,说到做到!
这三个条件便是。
一,朝廷负责二十五万大军的所有粮草需要。
二,朝廷派出整个京师火药局加入大军,并归他统管。
三,他要当讨逆军的副统帅,并有权调动宋军的部署来配合岐山军的军事行动!
603,大战京东(6)
朱武在提出三个条件的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对于第一个条件,他说仅靠一个两浙路要养几十万大军,其实负担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的重,收支也只能勉强的维持平衡,而打仗打的不只是军队,更打的是钱粮,以两浙路目前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几十万大军去京东打仗,所以这笔钱粮的开销只能由朝廷来承担,否则他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对于第二个条件,他的理由则是在上一次平定京西叛乱中,郑临风秘密送给房山贼寇的火器威力实在太大了,这说明郑临风手中肯定还有更多更厉害的火器,咱们去跟他们打,如果手中没有火器的话,势必会吃很大的亏,生产火器,尤其是大量的火器势在必行!只是现在距离开战十日已不多,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制造出大量的火器,而就算制造出来了,再从京师运到京东战场不知还要耽误几天的时间,所以最佳的办法是将整个火器作坊整体迁往前线附近,随时制造火器并供应军队!
对于第三个条件朱武则表述的很隐晦,他说太子殿下与他之所以能及时而顺利的平定房山贼寇,除了太子殿下的英明领导,还和太子殿下与他的相互信任、通力合作有着重要的关系。比如在平定房山贼寇的几次关键大战中,他手中的岐山军都是作为作战主力来使用的,大仗恶仗几乎都是岐山军冲在最前面,而他之所以敢如此毫无顾虑的打仗,就是因为太子殿下非常的信任他,把许多大宋军队的指挥权也交给了他,让他可以把那些军队安排在他最需要的地方来支援、策应岐山军。所以这次他才会恳请朝廷也可以将郓王殿下的部分军事指挥权也分给他一些,让他可以像上次一样指挥部分大宋军队为岐山军提供强有力的支援,让岐山军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时候,不至于担心陷入孤立无援或后方失火的不利境地!
皇帝与几位大臣立刻就朱武所提出来的条件进行了研究,对于朱武所提第一个条件的理由,皇帝与几位大臣都是嗤之以鼻,谁不知道两浙路是个富甲天下、鱼米之乡的地方?莫说是以两浙路的财力物力养活三十万大军根本不在话下,便是再养三十万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朱武所说的什么财力不支的理由根本就是借口!不过这也很正常,人都是有私心的,又让朱武出兵,又让朱武出钱粮,白白给大宋打仗也不现实。
皇帝与几位大臣商量了片刻就决定同意朱武的第一个条件,虽然支撑二十五万大军千里奔袭所需要的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钱财,不过只要能让朱武出兵,只要能让岐山军与京东贼寇恶战一场来个两败俱伤,只要能最终消灭京东贼寇光复京东路,这个代价还是很值得的!
不就是钱吗?给!
朱武的第一个条件就这样被顺利通过了,皇帝与几位大臣又开始继续讨论起了朱武的第二个条件,诚然,朱武所说的理由很充分,如果京东贼寇手中真的有更多更厉害的火器,大宋确实也需要大量的装备才能不吃亏,只是火器局之类的京师火器作坊乃是大宋历来掌控最严格的机构,为了保护火器,从来都没有过迁出京师的先例,就更不用说是派往战场前线去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大宋以后还怎么再生产火器?而且更关键的是,若将火器局以及里面的火器师都交给朱武,再被他学会了如何制造火器怎么办?甚至,被他趁机也积攒下大量的火器怎么办?
综上所虑,皇帝不想答应朱武。可不答应的话,又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万一直接拒绝朱武再引起他的不满,他再反悔又该如何?
皇帝犹豫了,不知该怎样应对此事,就在这个时候,太子与郑居中等人站了出来,他们向皇帝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便是有条件的对朱武做出让步。
他们建议,朝廷可以派出火器局及所有火器师,只是不能交给朱武,而是依旧必须留在大宋军中由郓王负责管理,朝廷则保证火器局生产出来的火器将优先供应给朱武。如此一来,朝廷就既满足了朱武要求将火器局带往前线,可以及时供应火器的要求。又可以依旧将火器局掌握在手中,能有选择性的供应给朱武火器,从而就避免了让朱武掌握生产火器的技术,以及让他趁机囤积火器的隐患。
皇帝一听果然有道理,接着就问询起郓王等人的意见,郓王与童贯等人一想,这事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随即都表示了赞同,就这样,皇帝随即采纳了太子与郑居中的建议。
至此,朱武的三个条件已经有两个基本得到了解决,但接下来的第三个条件却着实遇到了麻烦,如果说朱武的第一个条件是在要钱,第二个条件是在要东西,那第三个条件就是直接在要权了。而且朱武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都听出了朱武的弦外之音,朱武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他相比太子,他并不信任郓王。他要事先在得到宋军的指挥后他才敢让岐山军冲到最前面去打仗。
众人立刻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郓王、童贯等人首先站出来坚决反对答应朱武,大军的指挥权要是交给了朱武,那还要郓王殿下去做什么?而且将军权交给朱武也是隐患重重,谁敢保证朱武不会借此暗坑大宋一把?万一朱武指挥有误导致大宋军队损失惨重,那这个责任究竟该由谁来承担?!
太子与郑居中等人则认为可以答应朱武,因为朱武说得是实话,上一次在平定房山贼寇中,就是因为太子答应了朱武在每次大战前所提出的如何部署其余宋军来配合他的请求,他才同意将岐山军派在了大军的最前面,而事实也证明朱武的部署是正确的,几次关键时刻,正是由于朱武的部署,才让负责策应的宋军及时支援,压制住了房山贼寇的绝地反击。再者,朱武也说了,他愿意派大军冲在最前面去厮杀,他并不是真要将朝廷大军据为己有,他只是想有那么几支大军待在他的后方,听他的命令可以快速给他支援而已,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人家都舍得去拼命了,你若连这点合理的请求都不答应,那岂不寒了人家的心?谁还敢给咱们卖命?
皇帝听了细细一想,终于还是觉得太子与郑居中等人的话更有道理一些,他决定同意朱武的这个请求,不过郓王等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答应朱武可以,但依旧要有所限制,不能任其所为!
很快,根据皇帝的这个思路,大臣们就有了对策,便是可以任命朱武为讨逆军副帅,并可以在开战前指挥宋军围绕岐山军做出部署,但条件是岐山军必须冲在最前面,而宋军只负责策应。
随后,朝廷对三个条件的答复就由张迪出宫去转述给了朱武。
“吴国公,圣上的意思就是这样,您的意思是……?”张迪问道。
朱武却面露纠结之色,半响没有说话。
张迪一看才又道,“圣上说了,吴国公不必急着答复,让您再考虑清楚。奴家这就回宫了。”
“好,多谢公公。”朱武感激的起身相送,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塞进了张迪手中。
张迪一愣,“吴国公您这是……?”
朱武微微一笑道,“这是在我来之前公主托我交给公公的,公主说以前在宫中时公公没少关照,公公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
张迪赶忙推辞,朱武又让了让,张迪这才不好意思的一笑将荷包塞进了怀中,“那就多谢公主与驸马爷了,奴家告辞了,请留步,留步!”
张迪出了屋,一路走到府门上了轿子,而当轿帘刚刚放下的一瞬间,他突然迫不及待的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荷包,待打开荷包把里面薄薄的三张纸抽出来一看,饶是跟在皇帝身边久了对各种财富早已见怪不怪的他,竟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他便慢慢又将荷包塞回了怀中,脸上在堆满喜色的同时还带着一抹深深的感叹。
“怪不得京城现在人人都说驸马爷的好呀……!只怕……大宋不久之后又要出一位权臣喽……”
604,大战京东(7)
张迪刚走没多久,护卫便又来向朱武禀报,“国公爷,太子与郑大人来了,此时正在会客厅等您。”
朱武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接着就起身往会客厅走去,而在他即将踏入会客厅的一瞬间,只见朱武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脸上原本的轻松之色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殿下,郑大人,你们来了。”朱武施礼道,他虽然笑着,但很明显是强颜欢笑罢了。
赵桓与郑居中相视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朱武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朱武此刻没有表现出怒色已是有些出乎他们二人的意料了,毕竟皇帝对第三个条件的答复简直有些太欺负人了,这摆明了就是要岐山军去送死,如此一来,作为先锋军及作战主力的岐山军必将损失惨重,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觉得舒服。
赵桓见状满脸愧疚的深深一叹道,“这个……朱兄啊,不好意思,本王只能为你争取到这个地步。”
郑居中也赶忙接着补充道,“吴国公你也要体谅殿下,来自郓王等人的阻挠实在太大,殿下为你不遗余力的据理力争,说实话,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容易了。”
朱武看向赵桓,目光之中一片感动,随即点头道,“我知道,殿下为了我的事一定没少为难,只是……”朱武说到此处语气一转苦闷的一叹道,“我一心为了大宋,都敢承诺派大军冲在最前面为大宋浴血奋战,天地可鉴!但却还是只有太子殿下与郑大人信任我,我……我真有些心灰意冷!”
虽然朱武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但赵桓还没傻到会相信朱武这番表态,郑居中那日的话至今还在耳边环绕着……“像朱武这种草莽,一路都是舔着刀口上的血过来的,在这种人的人生信条中,忠诚二字永远都是狗屎,他们信奉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活命,二是利益,他之所以选择了殿下您,就是因为他看中了殿下有朝一日必会荣登……,所以说与其他是选择忠诚于您,倒不如说他是把他所有的宝,甚至是他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您的身上,虽然老臣相信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会竭尽所能的帮助殿下,但殿下也应懂得如何驾驭这种人,对他们要像对待一条狗一样,管饭,但永远不要管饱……”
赵桓想定,随即语重心长的劝道,“朱兄不必如此,来日方长,还有你我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朱武立刻感激的笑着点了点头,“是,有太子殿下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呵呵,”郑居中呵呵一笑道,“看来太子殿下与吴国公都对这一次的讨逆信心十足啊。”
赵桓与朱武相视一笑,赵桓道,“有朱兄去,本王自然无比放心。”
朱武也道,“只可惜不能继续与太子殿下并肩战斗,真乃一大憾事!”
三人再度哈哈一笑,郑居中立刻趁热接着问向朱武,“既然如此,那看来吴国公对朝廷的答复……?”
朱武苦笑一声,“还能如何?当然是只能答应了。殿下都已经为我如此争取了,我若再不从命,太子殿下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话虽然中听,但赵桓与郑居中还是都有些小小的惊讶,心中不由暗道朱武居然连这种苛刻的条件都能答应?究竟是朱武心胸太宽阔了,还是他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目的,竟愿意为其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却听朱武接着道,“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赵桓与郑居中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一动暗道怪不得能答应,果然还是有条件的,只怕这个条件会不轻呢……
只听朱武接着道,“此战胜利之后,我希望朝廷能封我为世袭吴国公,世袭罔替。并赐我免死金牌,只要我与我的子孙没有做出什么叛国、负君之罪,万罪皆不加身!其实这个想法上一次我便想说,但担心太过唐突,所以这次想先征询一下太子与郑大人的意见,不知……我这个要求能不能往上提?”
赵桓与郑居中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出了深深的震惊,赵桓不由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朱武真是好大的胃口,世袭罔替的爵位再加上免死金牌,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这可都是最高的赏赐!
不过,赵桓在惊讶之余还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朱武的目的是什么了,好,很好,朱武啊朱武,本王不怕你有野心,就怕你有杂心,只要你能老老实实的听话,本王能满足你的就绝对不会吝啬!
“这个要求有难度,”赵桓坦诚道,“不过我会为你尽力去争取!”
朱武激动的对着赵桓拱手深深一拜,“多谢太子殿下!”
第二日一早,朱武便向朝廷正式给予了答复,朱武的答复令皇帝颇感意外,他随即向群臣征询起了意见。
太子没有食言,他虽然没有出面,可有许多大臣当即表示可以答应朱武,他们认为,此次征讨京东贼寇既然是以岐山军为主,让他们如此流血卖命,也是该同时给点甜头吃吃,而且朱武所要求的也只是个国公而已,大臣们能被封国公的也不少,待日后想办法将两浙路从朱武手中收回来,所谓的“吴国公”充其量也只是一份荣誉,就算再世袭罔替也没什么用。至于免死金牌,这才应该是朱武的主要目的,说白了他已经做好了日后彻底归顺朝廷的准备,这是在给自己找后路呢,朝廷也尽管答应就是了,能用一块金牌换回朱武可以放心的归还两浙路,这便宜可真是沾大了,并且这个所谓的免死金牌可操作的余地也是很大的,朝廷既然能发给你,那便也能收回来,若真是想要你死,尤其是一块小小的金牌能挡得了的?历史上个各朝各代即便赐了“丹书铁卷”却依旧难逃一死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把朱武哄高兴了,让他可以全心全意的为朝廷效力,助朝廷平定京东贼寇,收复京东路,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嘉王为了能尽量安抚朱武,让他可以帮助自己平定京东,也不愿意再从这等无关大局的事上再跟朱武作对,便也表示赞同接受朱武的条件。
皇帝眼见如此,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天,一道圣旨发出,正式任命两浙路经略安抚使朱武为朝廷讨逆军副兵马大元帅,命朱武即日离京返回两浙路重整军队,随时准备听调亲率岐山军助朝廷平叛京东!
一场看来必将载入史册的京东大战,终于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605,大战京东(8)
十一月十日,在朝廷正式下旨朱武的当天,皇帝又将朱武召入宫中,举办宫宴款待朱武,当是为朱武践行。
太子、郓王及许多大臣都一起出席,就是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朱武的座位被直接安排在了郓王赵楷的旁边,朱武和赵楷显然都对此颇为不适应,二人除了礼节性的致敬外便再没有了任何的交流。
朱武对皇帝表现的极为尊重,口口不离臣如何,句句不忘表忠心,并当着众人的面向皇帝立下军令状,此战他必铲尽梁山贼寇,为皇帝与天朝光复京东,如若做不到,甘愿军法处置!
皇帝直听得龙颜大悦,遂客气的问向朱武对朝廷可还有什么要求?当然,皇帝这只是客气一下显得亲近,能答应朱武的都已经答应了,不能答应的也都回绝了,这个时候朱武要再敢提什么要求就真是太不懂事了。
谁料,朱武竟真的很认真的说道,“启禀陛下,臣确实还有一个请求,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提,还请圣上能够答应。”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太子与郑居中对视一眼,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紧张的是朱武一向挺精明的,怎么还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你这个时候要再提什么非分的请求,皇帝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你这不是为难皇帝吗?!生气的则是朱武竟然在事先一点招呼也没打,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让他们也感觉很不舒服。
坐在朱武身旁的郓王赵楷则心中暗暗偷笑一声,暗道朱武打仗虽然了得,但到底只是个绿林草莽出身,居然连这点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一边想着,赵楷还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童贯一眼,目光之中一片得意,这几日,童贯一直劝他去跟朱武多接触一下,尽量与朱武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关系,就算朱武再是太子的人,这一次打仗也还是要靠朱武出力的,与朱武搞好关系,平定京东贼寇的把握才能越大一些。
虽然赵楷知道童贯的话很有道理,但他不愿意去听,因为正是童贯接连所犯下的两个错误导致了这一切,他先是直接将朱武推到了太子一边,又间接让太子通过京西一战再度成功翻身;赵楷已经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个童贯是不是太子派来在他这里当卧底的了,所以他当然不可避免的对童贯的建议产生了抗拒心理。而因为就是朱武帮助太子平定了房山贼寇,他又从心底十分的讨厌朱武,尤其是朱武前几日的表态,摆明了说不信任自己,甚至还分了自己的兵权,真是可恶到了极点!所以,无论出于哪一点,他都不愿意屈尊去向一个卑贱的绿林草莽套近乎!
他这一眼望去,只见童贯正在面色古怪的看着朱武,不知在想些什么,赵楷心中冷哼一声,又看向了皇帝,果然,皇帝脸上的笑容已颇有些尴尬,“朱爱卿……还有什么要求?”
朱武就像是没有看到皇帝的不满一样,紧接着就拱手大声道,“臣想……求圣上墨宝一幅!”
赵楷听了顿时一愣,什么?朱武的要求居然是想皇帝求……字?
皇帝也是满脸的惊讶,只听朱武继续道,“圣上乃当世书法大家,臣倾慕已久,此次斗胆相求,还请圣上能够答应!”
皇帝反应过来略有些惊喜的问道,“爱卿想求什么字?”
朱武道,“臣想求……‘民心所向’这四个字。”
皇帝奇道,“民心所向?”
朱武点点头,“臣想将这幅字带到京东,将其挂在营帐内,让圣上的这四个字激励微臣,奋勇报国!”
皇帝听了顿时大喜,禁不住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真是难为爱卿如此有心了,朕答应了,来啊,上文房四宝!”
朱武看起来非常的激动,施礼道,“谢圣上!”
赵楷在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然后随即看向了对面的童贯,只见童贯也在看着他并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赵楷不服气的收回目光,暗道这也不过证明朱武是个投机取巧之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会,文房四宝取来,皇帝大笔一挥,写好了“民心所向”四个大字,并让张迪展示给朱武看。
“爱卿,你可满意?”皇帝满脸得意,显然是对自己的字非常的满意。
而朱武则从上到下连看了几遍,连声赞道,“好字好字,果然是好字!”
赵楷听得心底冷笑,字当然是好字,不过你个大字不识的江湖草莽充什么文人雅士,你看得懂吗……?想及此处赵楷心中不由一动,终于,他忍不住说道,“看来吴国公也懂得赏字呀,不如请吴国公说一说这字好在哪里?”
朱武淡淡一笑回道,“这个……朱武怎敢评论圣上的字,殿下可别为难微臣了。”
“哎……”赵楷摆摆手一笑道,“吴国公就莫要谦虚了,但凡求字者也必对书法颇有研究才是,否则求来若看不懂又有何用?吴国公既然敢求,刚刚还赞不绝口,那定是能看得出这字是好在哪里的。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父皇乃仁君,历来广纳善言,怎么会怪罪于你呢?”他今天铁了心要让朱武出丑,以报京西之仇,而且也还要借此给朱武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等到了京东,谁才是老大!
皇帝一听这话也不由升起了几分好奇心,如果朱武只是为了讨好他而向他求字,这的确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
赵桓则与郑居中当然明白赵楷这是要朱武出丑,他们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朱武自作主张来这么一出,这下可好,被赵楷捉住了把柄了吧。而实际上,赵桓在心里也是希望朱武能吃上一点亏的,如此一来,朱武跟赵楷的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自己以后也更加不必担心朱武会投靠赵楷了。
剩下的众臣也各自都各怀心思的看着这一切,充满期待的等待着事情的继续发展,唯有童贯面色如常的继续品着酒,完全一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武的身上,只见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朱武就斗胆来说一说圣上这字究竟是好在哪里了。”
说罢,朱武越过身前的小酒桌来到皇帝的字前一手指字一手道,“大家请看,圣上这字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联笔处如游丝行空,结体处又舒展劲挺,转折处又藏锋不露,足可见圣上运笔飘忽却瘦劲,至瘦却不失其肉,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实乃当世独一无二之笔法。”
说罢,朱武朝着皇帝恭敬抱拳恭敬一拜,“陛下,非是臣故意要恭维您,您这字体实际上已经开创了一种全新的书法,而您便是这种书法的开山鼻祖!”
一席话说得满场一片惊叹,在座之人虽并非都是书法中的行家,却也都看得出朱武绝非是在说空话,他所评价的的确都是有根有据的事实,看不出,这朱武还是个内行呢!
众人之中最惊讶的当属赵楷,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介江湖武夫居然真的懂字,而且还能切实的总结的这么到位!一瞬间,赵楷又不禁看向了对面的童贯,只见童贯在低头品着酒,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吃惊。
再看皇帝,只见皇帝已是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并带着丝丝的激动连连点头道,“朕前些日子才刚刚练就出这种新笔法,还不曾与人说过,没想到爱卿竟能把朕在这字中所想表达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爱卿真乃朕的知音呀!”
朱武惶恐的连说不敢,而左右大臣一看皇帝也承认了,立刻都不失时机的起身七嘴八舌的恭维起皇帝这种新创的字体。
梁师成喜道,“圣上,不如您给这种字体取个名字吧?也好流芳百世。”
皇帝却叹了口气道,“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名字,诸位爱卿可曾想到?”
立刻有人说道,“蔡相乃当世四大家,不如请蔡相给起个名字?”
众人都看向蔡京,蔡京想了想说道,“不如叫……宋体?寓意我大宋之字体。”
皇帝想了想,虽然叫“宋体”颇为贴切,但总觉得似乎是少了点什么,并没有那种完美的感觉。
正在此时,张迪恭声道,“吴国公既然是除了圣上第一个发现这种字体的,不如也听听吴国公的意思?”
皇帝与众人随即看向朱武,只见朱武自谦的一笑,说道,“圣上这字体,瘦劲风流,傲骨金硕,铁笔银钩,不如叫……瘦金体如何?”
此言一出,皇帝只觉如春风扑面,爽彻全身,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在冥思苦想所希望找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瘦金体,好!就叫瘦金体!”
606,大战京东(9)
朱武的这两计连环“马屁”都分毫不差的拍在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高兴到了极点,而经此一事,皇帝对朱武的看法也终于来了一次彻底的一百八十度大改观,在他眼中,朱武不再是个粗俗的民间草莽,而是一个饱读诗书、通晓事理、文武双全的“江湖侠客”,更重要的是,朱武还很忠诚,至少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忠诚,皇帝几乎已经相信,只待平定了京东路,并给予朱武相当丰厚的奖励以及身家性命的保证后,朱武就一定会归还京东路,到时候,天下便将能重复太平,再等按计划收复燕云十六州,则一个堪比鼎盛汉唐的盛世就要来临了!自己也将青史留名,堪称千古一帝!
皇帝当即又大发隆恩,命人开国库拨给朱武三千把神臂弓、五千把黑漆弓、刀剑护具等各不下万件,同时,皇帝还当众指示赵楷,待到了京东路后要多向你姐夫学习一下行军打仗之法,兵书上所说的到底都只是纸上谈兵,最主要的还是要会活学活用。
赵楷只能尴尬的连声称是,心中更加气恼,不过在气恼的同时也不禁开始嫉妒起了太子,明明是自己一直在占据优势,可老天爷为什么就把像朱武这样的人白白送给了太子呢?如果不是因为有朱武,自己现在想必已经……
这一切都怪他!赵楷冷冷的看向童贯,只见童贯的头再也没抬起来过,他只是低头吃菜品酒,一看就是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晚宴很快就接近了尾声,最后一个议题是商定具体的开战时间,而这件事其实皇帝早已有了决定,而这场晚宴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提前将这个结果告知朱武,防止他回到东南后再找借口不听指挥,可由于刚才的种种,皇帝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因此破坏目前这融洽的君臣关系,他决定也听一听朱武的意见。
“朱爱卿,你觉得这一战应该合适开战为好?”皇帝问道。
“臣只管听圣上的命令,圣上要臣什么时候打,臣就什么时候打!”朱武回答的很痛快!
“呵呵,你是具体领军之将,你的意见也很关键,但说无妨。”皇帝笑道。
朱武考虑片刻便回道,“这……好吧,臣认为此战越早开战越好,越早开战,留给那郑临风的时间也就越少,只是如今正值寒冬,这个时候开战会对进攻一方很不利,所以臣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待准备充分了,明年开了春就打。但在开春之前不打归不打,也不能就那么放任郑临风舒舒服服的进行准备,臣认为应该立刻集结兵力于阵线一带,做出一副随时都要进攻的样子,如此一来,郑临风必寝食难安,只能打起精神进行防御,这士气往往再而衰,三而竭,他们等的越久,压力就越大,士气就越难再聚集,等开了春咱们便大举进攻,必能一举击溃贼寇!为此,臣愿意现在就赶回去着手准备,争取在年前率军抵达京东路,与那里的兄弟军会合!”
此言一出,赵桓与郑居中立刻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面色并无异常之处,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地惊讶,同时在心里还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对朱武简直满意到了极点!因为他和童贯等人本就是这么计划的,岐山军能越早去一天京东路,他们才能越早一天把心放回肚里,但此刻一听朱武居然为了大宋考虑而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皇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战毕竟是要靠朱武来拼命,若还这么苛刻他,只怕会适得其反……!
皇帝想定立刻说道,“就按爱卿的意思办,不过东南距离京东足有两千里远,岐山军又多以南方兵为主,可能会很不适应北方严寒的冬季,朕不忍让爱卿和岐山军的将士们如此辛苦,这样吧,爱卿和岐山军的将士们在东南过完新年待天气稍稍转暖再出发吧,只要在开春前能抵达京东路即可!”
朱武听了满脸感激的跪拜道,“多谢圣上体谅,臣代表岐山军感激不尽!”
说完了这事,皇帝举办晚宴的所有目的终于都一一实现,皇帝很高兴,大臣们也很高兴,朱武也当即向皇帝及众人请辞,说是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东京赶回东南去了。
皇帝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并让张迪立刻亲自去准备一些荣德帝姬喜欢吃用之物让朱武带给她。
朱武跪拜谢恩,张迪随即来到朱武身前恭敬道,“驸马爷,请随奴婢来吧。”
朱武起身再次恭敬地朝皇帝一礼这便跟着张迪离开了大殿,不多时,他们二人便远离了宫宴大殿,朱武脚步不听轻声朝着张迪笑道,“多谢公公。”
张迪也低声笑道,“驸马爷不必客气,请代奴婢向公主问候。”
天色已深,赵楷没精打采的坐在轿子里只觉怅然若失,他突然有些对京东之行失去了某种信心,他这才发觉这个朱武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厉害”,他已没有了前几日那种意气风发的准备“玩死”朱武的信心,如此朱武,他能斗得过吗?尤其是他一想到这个朱武是太子的人,日后也必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威胁更是只觉一阵心烦意乱。
“殿下,前面童太师求见。”轿子突然停了,轿帘外接着传来贴身护卫的声音。
赵楷一听童贯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是万万不能得罪了这位权臣。
“好,去看看。”
轿子落地,赵楷走出轿子往前一看,只见前面也有一队人马,正有一人站在路旁,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就是童贯。
赵楷努力平稳了一下心情走了过去,童贯也随即朝他走来,而他们的随从则都不约而同的没有跟来。
“太师,您这是……?”赵楷奇道。
“殿下,请看。”
童贯二话不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赵楷。
赵楷一愣接过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封信,他立刻将里面的纸抽出来借着月光一看,仅仅片刻之后,他的脸上就写满了无比的震惊!“这是……?!”
童贯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是朱武当着老臣的面亲笔所写,他让我转告殿下,若他日后不忠,殿下尽可公布此书!”
赵楷呆若木鸡,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道,“这……太师您怎么看?”
童贯微微一笑,“这个朱武是个聪明人,此次圣上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太子殿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圣上还是更喜欢殿下,他能做此选择倒也不奇怪。大不了且先信他,反正咱们已有此物在手,他也别想逃出咱们的手掌心了!”
赵楷拿着手中的信,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一月十一日,朱武重返东南,是日,包括太子、郓王在内百官相送。
607,大战京东(10)
由于张叔夜在上一次宣旨京东过程中表现的非常“英勇无畏”,回京后又通过宣旨队伍中另外那些人的宣扬,满朝都对张叔夜非常的敬佩,皇帝也是极为的满意,自他回京后不久便将其升职为中书舍郎。
中书舍郎的品级虽然只为正四品,比张叔夜去京东前的品级不过才升了半级,但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的!因为中书省的正副长官中书令、中书侍郎自“元丰改制”后便成为了虚职,所以担任着“制中书省事”的中书舍郎其实就是真正掌握中书省实权的人,故这一次的提拔意义非同小可,它不但意味着张叔夜的仕途在三起三落后终于又迎来了一次新的腾飞,更意味着他已正式进入了大宋的权力中心!
而朝廷的一系列举动也被张叔夜及时的传到了京东路。
郑飞根据张叔夜的情报立刻召集众将开了几次作战会议,经过大家细致的分析己方与大宋方面的实力对比,再加上已经明确知道朝廷的真正计划是在立春转暖之后才会开战,郑飞最终决定采取立足防守、伺机出动的策略,先暂时按兵不动,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把那十万新兵训练好。
而除了大宋方面的关键情报,还有一件事让郑飞也同样极为关注,那便是辽金战场的最新动态。
目前的战况对辽国极为不利,虽然以耶律淳为首的主战派在上一次的朝堂之争中占据了优势,并对金国进行了坚决的反击,但很可惜的是,他们依然无法抵挡住金国的铁骑,金国就像是天生的辽国克星一样,把辽军在战场上打得节节败退!而这也直接影响了郑飞的买马计划,因为根据最新战况显示,金军已经逼近了燕京路的东面沿海地区,如果辽军再这样败下去,沿海地区就将落入金国手中,这马也就买不成了。
郑飞对此非常的失望,看来,辽国被金所灭依旧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不会因为自己对局势在某个细节上的改变而彻底变化。郑飞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趁着燕京沿海港口在落入金国之手前再加大买马的力度,争取尽可能的多运来一些战马,为此,郑飞决定再帮耶律淳一次!
年前最后一批战马顺利的再次从燕京运到了京东,在辽将耶律葛里指挥下,辽兵快速将所有战船上的战马都卸到了岸上交给了前来验收的天道军。
半天后,天道军完成了对战马的验收,足额的金子也很快就送到了耶律葛里的面前,耶律葛里在命手下将金子的数量清点无误后正准备离开,却被前来送金子的李应给叫住了。
“将军请随我来,有人想见一见将军。”李应对着耶律葛里做了个“请”的姿势,耶律葛里一愣,但还是跟着李应上了岸,来到了岸边一间屋子内。
耶律葛里进屋一看,只见屋内的摆设极为寻常,除此之外就是还有三个人,两人站立,在他们之间是一名浑身散发着一种慑人威严的大汉正坐在一把长椅上,并用一双虎目微微的打量着他,刹那间,耶律葛里就感觉到了来自这名大汉的莫名压迫感,这是一种长期手握绝对大权的人才会拥有的无形震慑力!
耶律葛里心中一惊,正在猜测此人是谁时,就只见身前的李应朝着那人恭敬的抱拳道,“统帅,耶律葛里将军来了!”
耶律葛里心中顿时大惊,这才知道原来身前之人就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见过其真容的天道军统帅郑临风!
“末将见过大人。”耶律葛里赶忙跟着抱拳施礼,虽然大多数契丹人是看不起宋人的,其中也包括耶律葛里在内,至少在半年多前当他第一次来京东路送马时也还依旧是对天道军抱有很深的鄙视,但经过几次的接触后,他才终于发现这些京东人跟自己以前所见过的宋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几次来送马时正好赶上了天道军的水师在训练,那种大场面深深的震撼了他,作为燕京水师的大将,他很清楚这是一支何等恐怖的水师,从此,耶律葛里再也不敢对天道军抱有丝毫的轻视,而对手握几十万大军的天道军统帅,他也自然的产生了敬佩与畏惧之心。
郑飞也朝着耶律葛里抱了抱拳,“耶律将军这一年来的时间辛苦了,我一直想见见你,只是没有抽出时间,还请见谅。”
听着这么客气的话,耶律葛里不由对郑飞生出了几分好感,他立刻赔笑道,“末将不敢,不过是跑跑腿罢了。今天能见到您,末将非常的荣幸!”一边说着,他心中一边不禁升起了深深的疑惑,这位天道军的统帅找到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只听郑飞继续道,“今天请将军来是想让将军为我向你们王爷传些话。”
耶律葛里奇道,“请大人尽管说,末将一定把话带到。”
郑飞道,“我希望你们王爷能提高卖给我们的战马的数目。”
耶律葛里心中一动,“这……不知大人想多买多少马?”
郑飞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耶律葛里一愣,“三百匹?”
郑飞笑着摇摇头,“不,在现有的基础上,每次多运给我们三千匹!”
耶律葛里先是猛地一惊,随即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一样忍不住摇头笑道,“大人,请恕我直言,我们就算想卖给您也是有心无力,我们根本就没有……”
郑飞摆摆手打断他道,“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卖给我战马,我知道你们现在与金国的战事很不利,作为交换,我可以派出我的军队和我的战船去帮你们打仗,帮你们彻底封锁金国的海路!”
说罢,郑飞指着身旁一人说道,“他叫公孙胜,他可以代表我,就让他随你一起去见你们王爷吧!”
耶律葛里带着公孙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燕京并向耶律淳报告了此事,耶律淳听后也是大惊,立刻召集起幕僚讨论此事。
当即就有人对京东人的条件嗤之以鼻,他们认为那些京东人简直是太自以为是了,连大辽都奈何不了金人,就凭那些懦弱无能的宋人又能如何?
但也有人认为可以考虑一下,黄兴和耶律葛里都把亲眼所见到的天到家详细说给了众人听,他们认为那些京东人的水师非常的厉害,如果那些京东人真的能封锁住金贼的海岸,这对大辽还是非常有利的。
耶律淳举棋不定,便问向了他最信任的那个神秘的中年人,“萧兄,你怎么看?”
中年人捻须道,“王爷,如今咱们的战事非常不利,皇帝又在开始渐渐失去耐心,主和派也又在开始蠢蠢欲动,咱们必须快点做些什么!而从咱们与那郑临风开始打交道起,我就觉得这个郑临风非常的邪门,他经常做出一些看似荒唐的举动,可最后的事实却总能证明他是对的。所以我认为可以先暂时同意那郑临风的要求,答应他可以增加卖给他们战马的数量,但也有条件,那便是他们必须先派出他们的水师和军队帮咱们打上一仗,让咱们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本事能帮到咱们,如果有,咱们再卖给他们战马,如果没有,直接拒绝他们就是了,反正对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耶律淳深以为然,点头道,“好,去把那个人叫来吧。”
很快,公孙胜就被带到了耶律淳的面前,稍作客气,耶律淳当即就对公孙胜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公孙胜听了后,他的面上虽然表现的非常惊讶,但他心里实际却是波澜不惊的,因为在来之前他便已与郑飞和吴用等人仔细的推测过耶律淳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而耶律淳的条件也果然就在其中。他虽然对郑飞如此执着的追求战马感到有些费解,只是他信任郑飞,也会坚定不移的执行郑飞的命令。
“王爷,你们的条件我们可以答应,我们会立刻派出我们的水师去进攻金国,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准备好充足的战马。”
耶律淳无所谓的一笑道,“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契丹人最重承诺,只要你们能够向我们证明你们的作用,装满四千匹战马的船队就将起航驶向你们的京东路!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们将派出多少战船以及多少人去哪里攻击金国?”
公孙胜神秘的一笑,“这个不需王爷操心,王爷只需要耐心等待几日,答案很快就能摆在您的面前。”
608,大战京东(11)
耶律淳本以为公孙胜会立刻返回京东路去向那郑临风回报他的条件,谁料,公孙胜竟然不走了,直接就在燕京住了下来,还每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耶律淳等人不由大感好奇,派人去问公孙胜,“你不急着回去复命吗?”
公孙胜却只是笑而不答,依旧我行我素吃喝玩乐,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耶律淳也不好赶他走,只能继续养着这位公孙大爷。
谁料,七日后,一份紧急军情便被摆在了耶律淳的桌上,军情显示,五日前,处于金人控制之下的东京道宁舟港遭到了一支神秘水军的袭击,金人猝不及防,五十余艘大小船只尽被焚毁,那支神秘海军的人还攻上了岸,杀死金人不下两千人,并斩杀宁州守将完颜临左,如今此事已经震惊了金国朝野,据说完颜阿骨打盛怒,已责令知东京事完颜斡论限期调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攻击他们!
耶律淳顿时不由想起了那公孙胜前几日的话,“公孙胜说只需再过几日,答案就将摆在我的面前……?难道说……他暗指的就是这件事?!”如果真的是这事,那自己可真要好好重新估量一下这些京东人的实力了,宁舟港虽然不是什么大港,但也是东京道的重镇,在沦陷于金人之手前就是连接东京道与燕京道的重要海港枢纽,金人肯定也在那里布下了重兵。更关键的是,宁州港距离京东路不下七百里,那些京东人竟然能跨越如此远的距离去攻击那里,甚至还从金人手中取得了这样一场大胜,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而从那公孙胜前几日的表现中还可以看出,他对这场胜利充满了信心,究竟是谁给了他如此大的信心?!难道真的如萧兄所说,这群京东人“邪门”的很吗?
耶律淳不再犹豫,他迫不及待的立刻命人快去把公孙胜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好好利用这些京东人的办法,他已经决定同意这些京东人的条件,当然,在此之前他要亲口听到他们承认袭击宁舟港的就是他们!
此时的公孙胜还不知道行动已经成功的消息,耶律葛里没有想到,当日在他带着公孙胜前脚刚刚离开了登州港,郑飞后脚就命阮小二率领五十艘大小战船及三千名水军将士出发驶往了辽东。在公孙胜得到耶律淳确切的答复后,公孙胜人虽然没走,但他却把消息很快通过信鸽传往了燕京海边,并被人划着快船送达了正在海上等待的阮小二手中,阮小二当即按照预定计划指挥大军朝着宁州攻去!
为了达到突袭的目的,阮小二还指挥登州水师饶了一个大大的远道,从东边趁着夜色快速驶向了宁舟港。
而实际上,阮小二此举竟是有些过于小心了。原来契丹人是靠马上打的天下,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海上水军,他们所使用的海港还大多是唐朝时留下来的,海港和海船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运送物资的作用,只是因为知道宋国有水军,所以也比着葫芦画瓢也造了一点战船,对他们来说,就算在海上再强终究还是要上陆地的,只要上了陆地,谁会是他们铁骑的对手?
金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在攻占东京道来到海边后许多人才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大海”这种地方,浩瀚无边的大海顿时就惊呆了他们,不过他们很快就对大海又失去了兴趣,别看有这么多水,却不能喝,海面上也没法跑马,尤其是耶律淳也曾组织过人想通过海路向他们进攻,结果……金人摆上阵势在陆地上等着,耶律淳的水军一上岸就会遭到金兵的迎头痛击,并被重新赶回大海。
然后金兵再在陆地上等,耶律淳的海军再度发起进攻,却再次留下几百具尸体后又被赶回大海。
如此反复几次,耶律淳的水军再也不敢上岸了,双方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海里对峙了几天,耶律淳的水军只能悻悻而回。至此,金人就更不把大海当回事了,所缴获的船只除了分出一些来命辽国俘虏驾驶着在几个港口之间运运物资,便就是带着从没见过大海的金国贵族们去海上转一圈欣赏欣赏海景,至于战船,那更是没什么用了,他们坚信,只要牢牢守住海边陆地,根本不用害怕谁能从海上攻进来!
就这样,阮小二率领登州水师一路小心翼翼的驶向宁州,却发现一路之上压根就没见到什么巡航的金国战船,刚开始阮小二还有些担心,唯恐这是金人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引诱他进入埋伏,可直到他率领登州水师逼近到宁州海港前,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宁舟港里片片火光后阮小二才确信并没有任何埋伏。
得,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阮小二一声令下,五十多艘战船立刻在宁州港前停止行进并将船身变得与海岸线平齐,同时,所有战船上的水手们娴熟的在甲板上支起了一个个类似投石车的东西,这是天道军造船厂根据郑飞的要求在战船上所建造的一种新型的装备,将陆地上所用的投石车进行改造,使其可以在战船的甲板上使用,当然,这种新型战船式投石车并不以大石头为武器,战船也不可能载那么多大石头,它们所使用的武器只有一种,便是火器!
郑飞充分借鉴千年后的战争模式,他手中虽然没有航母战舰,也没有舰载轰炸机与导弹,可他有战船、战船式投石车以及火器,他要让这些战船成为战舰,让战船式投石车成为“导弹发射架”,让火器成为“导弹”,从海洋上对近陆地区同样达到远程攻击的目的!
阮小二见所有战船都已准备就绪,随着一支“冲天炮”从他所在的旗舰直飞冲天一声巨响惊破了夜空的沉寂,便只听所有战船上都同时响起了投石机在投出东西时所发出的“呜呜呜”的响声,煞那间,便只见天空中飞起了不下百件黑乎乎又圆滚滚还时不时显现着点点火星的东西,这是火器坊利用石油局所提炼出来的精纯火油刚刚发明出来的新型火油弹,在发射前根据攻击距离的远近选定合适的引线长度,点燃引线并迅速投射出去,只要估算无误,就能在目标上空爆炸,所燃火油比寻常火油更加易燃且不易扑灭,乃是火攻的一大进步!
随着上百颗火油弹中的大部分准确的落入宁州港内并正常爆炸,顿时,宁州港就陷入了一场天降大火般的猛烈燃烧中!海港内就像是被炸开了锅,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没等他们去扑灭火焰,第二轮……第三轮……及至第七轮的火油弹接连袭来,大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紧接着,随着旗舰的再次下令,所有战船都停止使用火油弹,转而开始使用轰天雷弹,这种东西更是毒辣,方法与火油弹类似,但爆炸后却不燃烧,而是将里面的铁片激射出去,对四面八方形成大范围杀伤!同时,这种东西既然叫轰天雷,那顾名思义,其爆炸时所发出的响声也是极为惊人的!
果然,随着几百颗轰天雷先后在宁州港内炸开,大批金兵在惨叫中被扫倒,而那震天响的爆炸声也彻底震傻了他们,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已经有人在哭喊着朝天跪拜,以为这是天上的神灵在惩罚他们,所以才会从天降下这恐怖的一切!
609,大战京东(12)
虽然公孙胜这几日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悠闲,但他也不免在心里为阮小二及登州水师暗暗捏了一把汗,他自然对登州水师的实力非常的放心,可这毕
竟是登州水师的第一次作战,又是远渡重洋深入辽东金人所控制的海域,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而等他突然接到消息说耶律淳要见他时,他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十有八九,耶律淳找他就是因为宁州港的事!
耶律淳的面容冷冰冰的,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喜怒,他见面便问向公孙胜,“是不是你们干的?”却也不说是什么事。
公孙胜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道,“王爷说的是哪一件?如果是说宁州港,那的确是我们。”一边说着,公孙胜一边紧紧盯向耶律淳的脸,努力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点情绪的变化。
而这就是耶律淳想要的答案,并且他眼见公孙胜如此坦然自若还以为公孙胜也早已知道了宁州港海战的结果,不禁笑着点点头,“很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派给我们多少人和船吧。”
公孙胜一听此话终于放下了心来,登州水师看来是赢了!“五十艘大小战船,三千名水手以及五千名步兵。”公孙胜立刻道。
才这么点?耶律淳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公孙胜见状接着道,“如今宋廷已与我们决裂,一场大战很快就会到来,我们无法派出更多的人,还请王爷见谅。但王爷不要小瞧了这些人和船,王爷您领军多年应该很清楚,兵贵精而不在多,我们会派出我们最优秀的将领和最勇猛的士兵,他们能起到怎样的作用,您只需拭目以待即可!”
耶律淳虽然依旧觉得公孙胜这话说得有点大,但接连所发生的这一切已令他不再敢轻视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京东人,他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好,就这些吧,不过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公孙胜道,“王爷请说。”
耶律淳道,“这些人既然来到了我们大辽,那就必须完全无条件听从本王的命令!”
只见公孙胜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道,“请恕在下斗胆直言,王爷您不要搞混了这些人的身份,我们派他们来此是帮助王爷对付金国,并不是要将他们彻底送给王爷您,莫说是为了每次只多增加的三千匹战马,就算再增加三千匹也不可能。所以,他们不会完全听从王爷您的命令,有什么行动您尽管开口,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协商一致才行,”
耶律淳心中不由一怒,什么?让本王跟一群宋人商量着如何打仗?你们以为你们是谁?!还敢跟本王平起平坐不成?!
“本王要是不答应呢?”耶律淳的语气中已分为流露出深深地不满。
公孙胜无奈的摊摊手,“那我们也没办法。”
耶律淳冷冷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公孙胜拱手施礼道,“决定权在王爷那里。”
耶律淳突然冷笑一声,“那本王要是连那一千多匹也不再卖给你们呢?”
公孙胜面色不改,“那我们也只能不买了。”
耶律淳心中冷笑不止,在他看来,那些京东人都肯劳师动众的派出几千人来大辽作战,那只能证明他们对大辽的战马有着无比的期望,他们又怎会舍得放弃所有的战马呢?所以此人一定是在强装无谓!
耶律淳想定一挥手道,“送客。”他本以为公孙胜会惶恐的犹豫在当场,谁料,公孙胜居然真的朝着耶律淳拱手一礼,随后扭头就走,竟是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耶律淳一愣,但他没有说话,他依然认为公孙胜是在欲擒故纵,他要等,等着公孙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再求他。
可……公孙胜再次让他失望了,只见公孙胜从始至终脚步都飞快,显示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耶律淳面色一僵,惊讶之色终于显现在了他的脸上,怎么会这样?他们不要马了?
“萧兄,你看他是不是装的?”耶律淳回过神来问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王爷,属下觉得……那人不像是装的,他是铁了心不肯答应咱们的条件呢。”
耶律淳面色一怒冷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罢了,竟然敢跟本王讨价还价……”
“王爷不可,”中年男人立刻说道,“现在这么做,那咱们这一年来的付出可就都白费了,如果他们转而投向了金贼那边怎么办?如果他们与宋国再次和谈怎么办?他们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们不受任何约束的夹在咱们、宋国与金贼之间,可以左右逢源,哪里有好处,他们就会倒向哪边!”
耶律淳摇摇头,“这不可能,他们先是向咱们透露了那么多金贼的情报,昨晚又偷袭了金贼,金贼怎么可能接纳他们?宋国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更是不可能再容忍他们存在下去。再者说了,就算他们投向了金贼那边又如何?本王难道就怕了?”
中年人叹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他们能向金贼证明他们的价值,区区一个港口,几十艘船以及几千条命又算得了什么?而他们已经在大宋的眼皮子底下存在了三年的时间,若放在以前说给咱们听咱们会信吗?既然已经有了三年,谁又敢保证他们没有办法再存在更多的三年,十三年,三十年?”
说到此处,中年人语气一顿似是鼓了鼓勇气才继续说道,“他们如果投向了金贼那边咱们当然不怕,只是目前的形势对咱们很不利,咱们所有的兵力都已集中在了平洲、营州一带跟金贼作战,如果这个时候让金贼通过海路从宁河港攻进来……”
耶律淳心中猛地一沉!他没有接着回话,只见他皱眉沉默无语,许久之后就见他突然一声令下,“快,去把那人给本王找回来!”
公孙胜并没有同耶律淳玩心理战,这的确是在来之前郑飞特意嘱咐过的,别的条件什么都好商量,唯独让军队听命于契丹人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宁可不买马,也绝不把弟兄们卖给契丹人!”这是郑飞的原话。
郑飞的态度让公孙胜很满意,一名合格的老大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无论面对多大的好处都不能出卖手下的小弟!能出卖别的小弟,那就有可能也会出卖你!
郑飞很合格,他一直恪守着对兄弟们的承诺,跟着这样的老大,谁不安心?
公孙胜再次来到了耶律淳的面前,耶律淳脸上那不甘的表情让公孙胜觉得很过瘾,几百年了,汉人一直被契丹人给压制着,从来没有从契丹人身上沾到任何便宜,所谓的澶渊之盟还是大宋花钱买来的屈辱和约,可今天,一名堂堂的大辽数一数二的权臣却只能无可奈何的任自己摆布,怎能不爽?
“王爷把在下叫回来可还有事?如果还是那事的话就真的没必须再谈了,我们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公孙胜虽然不曾失了分毫的礼数,但他的脸上却挂着分外得意的笑容,腰板也挺得直直的,语气也是格外的硬挺。
公孙胜的态度让耶律淳有些不舒服,他从没想过在大辽的土地上,在他的地盘上,有朝一日他竟会拿一名宋人毫无办法,更要忍受其这种带着分外得意的调侃。
“本王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耶律淳有些头疼,他想快点结束眼前这一切,“你们的人可以不完全听从本王的命令,但对本王下达的目标,他们也必须完成,否则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公孙胜一笑,“对于各种合理的命令,我们的人是不会故意拒绝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任何需要我们的人的行动都必须经过商议。”
耶律淳有些想抓狂,不耐烦的一挥手,“你走吧。”
公孙胜却再次拱手道,“在下还有两件事。”
耶律淳咬咬牙,无奈的说道,“有话快说。”
公孙胜道,“第一件,我们的战马……?”
耶律淳冷冷道,“七天后就出发!”
公孙胜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王爷,第二件,我们的人来了后,钱粮方面就要麻烦王爷您了。”
耶律淳禁不住猛地攥紧了拳头,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本王不会饿着他们的!”
公孙胜满脸感激的再次拱了拱手,“那更要谢王爷了,对了,稍后我会命人把我们将士的食谱给您送来。”说吧,公孙胜一施礼转身就走。
食谱……!耶律淳只觉一股气血攻心,差点忍不住暴起去砍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宋人,但他却只能瞪着公孙胜的背影,最终无可奈何地泄气瘫坐在位上……
610,大战京东(13)
公孙胜没有停留,他立刻赶往了海边,见到了已经按计划赶来接应的登州水师的快艇,待乘上快艇来到外海会合早已等候在此的阮小二后,便一起朝京东路的方向全速驶去。
几日后,他们抵达了登州,二人又火速赶往了潍州。
郑飞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众将开了军事会议,让公孙胜和阮小二向他以及众将详细汇报了此行的详细经过。
汇报的结果让郑飞非常的满意,宁州港一战并不只是要向辽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更是郑飞一次有计划的实战演习。
如今跟大宋还没彻底翻脸,又不能打辽国,为了检验训练成果,当然就只能拿躺着也中箭的金国下手了。
而此战也完全达到了预期的各种目标,比如在海上进行远途奔袭时在速度时间上的要求,比如船上水兵门的作战素养,比如在作战时各船之间的配合与阵型,尤其是证明了从海上对近陆地区利用火器进行远程攻击思路的正确性,相比石头,火器很轻,利用特制投石器抛射距离更远且威力更大,只要掌握好距离,海岸上的敌军完全只能是被动挨打,而在用远程火器压制住岸上的敌人并摧毁他们的信心后,也就为接下来的登陆战提供了强有力的掩护与支持,在宁州港一战中,两千登州水师将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顺利登岸,将已经被有些打蒙了的金人杀了个血流成河!
至于耶律淳的反应也全都在意料之中,而接下来所要确定的就是该派谁去辽国与金人作战了,所有人都看向了郑飞,等待着他的决定,同时很明显的是,许多人的眼中也分外明显的流露出强烈的不解之色,因为通过梁山学院的学习,他们都知道了那些契丹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他们霸占了燕云十六州,导致大宋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
既然如此问题就来了,统帅为什么非要去帮助那些契丹人呢?让那些什么金国人灭掉契丹人岂不是更好?
许多人都就此问过郑飞,但郑飞从未给出过正面的回答,今天,郑飞决定告诉所有人他的真实想法。
“诸位兄弟,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去帮那些契丹人,”郑飞环顾全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要从辽国买战马只是原因之一,并且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如今辽国与金国之间的局势大家都很清楚,我可以断言,辽国支撑不了多久,顶多再过两三年,辽国就将为金所灭!”
满场顿时一片小小的哗然,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写满了深深地震惊!宋人虽然恨透了契丹人,可也都知道契丹人有多厉害,否则也不会放着近在眼前的燕云十六州却收不回来,这种认为契丹人非常强大的概念早已植入了每一个宋人的潜意识里,并且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可统帅却说契丹人只要再过两三年就会被那个什么金国所灭,这可能吗?!
郑飞继续道,“以前你们问我,我不回答就是因为我那时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请大家看看现在,辽国人全面展开对金国的战争已经一年了,结果如何?辽国几乎已经丢了半壁江山!这就是证明!”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曾经极其强大的大辽如今的表现太多反常了。
“辽国与大宋一样,都已经从上到下烂到了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两三年之后,那些金国人就将取代辽国。大家想一想,金国人既然能灭掉辽国,那他还会放过大宋吗?相比辽国,富庶的大宋岂不是更具有诱惑力?咱们虽然与大宋是敌人,可在面对金人这件事上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以大宋军队的战斗力,他们连契丹人都打不过,又没有燕云十六州的天险可依,是不可能打得过金国人的,而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去帮那些契丹人的真正原因,咱们早晚会与金人有所一战,一方面,我要帮助契丹人尽量多抵挡一下金国人,给咱们多准备一些时间对付大宋,等完全控制了大宋,咱们才能有足够的资本毫无顾忌的去对付金国人。另一方面,我要让派出去的将士通过在与金国人的战斗中去了解他们、熟悉他们,为咱们提前掌握金国人的所有优势与弱点,让咱们提前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这才明白统帅的真实用意,原来这是统帅未雨绸缪的计划,现在去帮契丹人,其实也是在帮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怎么就想不到呢?唉,统帅就是统帅,眼光就是比绝大多数人长远!
“我等明白了,请统帅放心,我等必竭尽所能壮我大军,助统帅灭宋抗金!”吴用首先起身抱拳道。
“灭宋抗金!”所有人也都起身抱拳高声道。
郑飞摆摆手,“后面还要再加一句,复兴华夏!”
“是!灭宋抗金,复兴华夏!灭宋抗金,复兴华夏……”所有人都高声喊道,只觉热血沸腾!
郑飞一挥手让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此去辽国任务艰巨,不但要对付金国人,还要时刻提防契丹人,更要把大军平平安安的重新给我带回来,谁愿意去?”
唰!一瞬间所有人都把手高高举了起来,瞪着炽热的眼睛看着郑飞,期望可以把这个坚决、光荣且意义重大的任务拿到手中。
郑飞的眼睛慢慢扫过众人,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停了下来,那是花荣!
花荣足智多谋且勇猛无敌,派谁去都不如派他去让郑飞放心,更关键的是,花荣是一员难得的将才,以他之才才能在与金人的实战中准确的发现金人的弱点,为自己带回最珍贵也最准确的经验!
“花荣!”
花荣面色一喜起身道,“属下在!”
郑飞再次把目光看向众人,并迅速锁定在了三个人身上,阮氏三雄中,阮小二沉稳,阮小五生猛,阮小七机灵……
“阮小七!”
阮小七起身喜道,“属下在!”
所有人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郑飞高声道,“你们二人以花荣为正,统率全军,阮小七为副,指挥水师,准备三日,三日后即刻赴辽!”
二人大声抱拳道,“是!”
611,大战京东(14)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这一天,只见登州港内五十艘大小战船在海面上整齐排开,甲板上站满了天道军的士兵,再看岸边也已是人山人海,更多的是身穿寻常衣服的平民百姓,这是花荣他们出发的日子,大家隔海相望,拭着泪水,挥手告别。
只见岸边人群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被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努力瞪起眼睛来回的看着海面上的战船,但她已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哪一艘才是自己儿子所在的战船,即便找到了,也还是看不清船上的人群中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儿子。
“我的儿啊,你可得回来呀!”老妇终究是放弃了,老泪纵横的念叨着。
另一名年轻小伙子也赶紧劝道,“是啊,娘,小弟机灵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老妇人擦擦泪,双手合十,祈祷着上苍……
又见在最靠近海边的一艘战船前,一户人家幸运的找到了自己家人所乘的战船。
只见这是一个人丁颇为兴旺的家庭,上有老父老母,中有儿女媳妇四五人,下还有两个稚气的儿童,他们都是来送别即将奔赴战场的一名年轻的家人。
一到这种时候,女人的情绪总是最脆弱的,老母亲就哭的最厉害,那老父亲见状赶紧抓起她的手劝道,“我说,孩他娘啊,别哭别哭,孩子看到会挂念的!让他安心的出发不好吗?”
老妇人赶紧点点头,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泪,这才抬起头努力笑着看向船上一名健壮的小伙子,可那泪水又怎能轻易止得住呢?
而在老父老母身边的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朝着那小伙子大声喊道,“老三,去了一切小心,凡事别冲在最前面……”
小伙子一听这话似乎是怕被身旁的战友听到没面子,脸色一红赶紧打断他道,“哎呀大哥你就别嘱咐了,这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怎么能做那种孬种?好啦好啦,放心就是了!对了,我不在,你们可要照顾好咱老爹老娘啊!”
汉子用力点点头大声回道,“兄弟你放心,有我和你二哥,三哥,还有你大嫂、二嫂在,绝对不会让咱爹咱娘受一点委屈的!”
年轻人点点头,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老爹老娘,饶是他再雄心壮志,一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爹老娘也禁不住心中一片翻滚,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一下子跪倒在地朝着老父老母大喊道,“爹,娘,孩儿不孝要远行了,您二老照顾好身子,孩儿一定会回来的!”
全家人顿时都哭成了一团……
郑飞把目光从人群中收回,只觉心中也是异常的沉重,他虽然不是要派这些年轻人去送死,可……自古征战几人回?这些年轻人即将奔赴真正的战场,即便是再强大的军队,也不可能保证零伤亡,更何况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乃是当世强横无比,以千人起兵却将辽宋两大国横扫了的金军铁骑,很难想象,等到战事结束时,他们中又有多少可以幸运的活着回来呢?
为了尽可能提高他们的生存几率,也为了他们的家人,郑飞不但将最好的装备、兵器与护甲配给了这几千人,还命花荣与阮小二在挑选人手时只准挑选家中有兄弟姐妹的以及未婚的,凡是家中的独苗,或有父母需要赡养,或者有老婆孩子需要照顾,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一律不准被选中!
而今日的离别场景也让郑飞切实感觉到了自己手中权力的分量,他的任何一个命令、计一划乃至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都将决定成千上万人终生的命运,决定成千上万个家庭的荣辱!这种权力是极其恐怖的,决策正确,将使千万人受益,决策失误,便是生灵涂炭!
郑飞不禁感叹,难怪古往今来无数人都在为了权力而前仆后继,不死不休,权力果真是一个可以令人发狂的东西,尤其是绝对的权力!而天道军目前的情况便在清楚的证明着这一点,就拿这一次派兵去辽国来说,虽然很多人刚开始对此都非常的不解,其中不乏高级将领,但从始至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站出来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当然,他们没有反对并不是因为害怕郑飞的“残暴”,恰恰相反,郑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十分乐于虚心纳谏的人,可即便如此仍旧出现了这种情况,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们都无比的信任郑飞,视郑飞为权威,即便郑飞是错误的,他们也会坚定不移的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这种属下对领导者的信任,或者准确的说是“盲从”,对任何一个领导者来说都是一种堪称完美的权力,可郑飞却不这么认为,纵观过华夏几千年历史的他很清楚,这种不受任何约束的权力极其容易导致盲目地自信和自我恶性膨胀,当一个人的喜好可以凌驾于集体之上并无法得到制约时,这个权力就不再是一个好的权力,而是一个危险的权力!
郑飞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以后可以清醒的掌握手中的权力吗?历史上前期英明,后期昏庸的君主也不少见,现在自己还算清醒,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假若说自己以后真的“昏”了,到时候谁能给自己提个醒?谁又能制约自己呢?就算自己终生英明,万一自己的子孙后代再变成混蛋君主该怎么办?!
郑飞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在合适的时机建立起一支可以真正对自己形成制约的体系或机构,自己手中的绝对权力必须分出去一些,当然,郑飞没指望可以在古代建立起未来的民主社会,一个时代所实行的制度是要与这个时代相匹配的,而当前的时代显然还不具备实行民主的各种条件。
当郑飞正在思索时,一个在身边响起的声音惊醒了他。
“末将参见统帅。”
郑飞转身一看,原来是花荣与阮小七已经来到了身前。
“都准备好了?”郑飞问道。
花荣抱拳道,“都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郑飞点点头,歉意的说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连个新年都不能让大家在家里过,我真的很抱歉。”
花荣与阮小七赶忙道,“请统帅别这么说,这是我们的光荣!”
郑飞走过去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却突然压低声音道,“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们,这件事也很重要,目前除了我,便只有你们知道。你们可要听好了!”
花荣和阮小七对视一眼都是暗暗有些惊讶,除了抗击金国和积累与金作战的经验外还有别的事?
郑飞继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们去了辽国后,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要尽量与在辽国各地的反辽汉人义军取得联系,告诉他们,天道军不会像大宋一样污蔑他们为汉虏,天道军视他们为亲兄弟姐妹,让他们坚持下去,天道军一定会打过去,让他们重新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如何可行的话,可以将几支义军暗中招服,然后让他们去投靠金人……”
郑飞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就只有花荣和阮小七能听得到了,到了最后,花荣与阮小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地震惊!
花荣看着郑飞,眼中写满了敬佩,原来……这才是统帅让他们去辽国的最根本目的!
612,大战京东(15)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离过年仅剩几天的时候,东南两浙路的国公府迎来了一批客人,他们是从东京而来,以“太子詹事”陈邦光为首,乃是太子赵桓派来慰问朱武与荣德帝姬的。
陈邦光首先向朱武和荣德帝姬转述了太子对他们的思念之情,然后就拿出了带来的大量礼物,其中更是以荣德帝姬最喜欢的各种东京小吃与玩物为主,荣德帝姬很高兴。
这还没完,太子还让他们为朱武和帝姬带来了一个人。
“这位是宫中的太医刘思本刘太医,最擅长保胎安神,”陈邦光指着一名中年男子说道,“太子殿下挂念帝姬的身子,特意进宫请求圣上,点名要刘太医来为公主保胎的。”
朱武和帝姬更高兴了,要陈邦光一定要向太子转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随后,朱武热情的款待了陈邦光等人,帝姬赵金奴有孕在身不便久留,礼节性的见过众人后她便在朱武的关照下被人送回了住处。
在回住所的路上,赵金奴一边听着刘太医为她详细讲解着孕期需要特别注意的方方面面,一边满脑子都在飘着夫君朱武那和善可亲的面容,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不但嫁了一个好男人,这个好男人还与自己的父亲、大哥和朝廷建立了这么友好的关系,她不禁轻轻的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暗暗念道,“我的孩子,你的爹爹一定会成为大宋一代名臣的,他也会是咱们娘俩这辈子的骄傲……”
陈邦光第二日便要告辞返回,但朱武不同意,他说你们要这样回去了岂不显得我不懂礼数?不行,说什么也要等年后才能走。
当然,陈邦光也不是非要急着回去,当初太子临时起意要派人慰问朱武和公主,这个差事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快过年了又是天寒地冻的他当然不愿意来,可没办法,太子让他来他就得来,而且为了能达到太子目标,他这一路是紧赶慢赶,风雪无阻,吃尽了苦头才好歹在年前三天赶到了杭州。
如果现在回去,这年也赶不上了,路上那滋味想想都难受,那比得了在杭州好吃好喝还能过上个舒舒服服的新年呢?不只是陈邦光,使团中的其余人也不想走,眼看朱武坚持不让他们走,他们自然稍稍推辞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而朱武接下来的款待也让他们着实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朱武不但一天一小请,三天一大请,更是命人带着他们游遍了杭州与苏州城的著名景点,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时的苏杭虽然少了几分绿树花朵的衬托,却也有着别样的冬季风光,直让陈邦光等人是流连忘返,心中更是对朱武的好感上升到了极点。
在陈邦光一行中,也不全是跟朱武第一次打交道的人,其中有一个也算跟朱武相熟,此人叫王洪亮,乃是太子赵桓的贴身侍卫之一,当初在朱武率军赶到救下太子时他便跟在太子的身边,而在接下来长达数个月的平定房山贼寇中,作为太子贴身侍卫的他也不知跟朱武打过多少次交道,故跟朱武极为相熟,此次太子将他派给了陈邦光,直接保护陈邦光的安全,以示对陈邦光的恩宠。
朱武一看“老熟人”王洪亮来了也是很高兴,单独跟王洪亮碰过好几次杯,可是让王洪亮脸上倍儿有面子。
陈邦光与王洪亮等人玩的非常开心,不知不觉眨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陈邦光一算不禁吓了一跳,居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东南“玩了”快二十天了,饶是他再舍不得离开天堂一般的杭州也不得不走了,因为太子那边还等着信呢,再不回去就等着太子爷发怒吧!
陈邦光当即向朱武再次辞行,吴国公啊,谢谢您老的款待,下官等人真是感激不尽,我们真得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您老就放我们走吧!
朱武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就走吧,今晚我再给你们办场欢送会,大家好吃好喝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陈邦光心里那叫一个感动,还是吴国公会心疼人啊!
这欢送会说办就办,朱武还找来了一大帮手下陪着陈邦光等人,众人都是可了劲的灌他们,把陈邦光等人灌了个晕天晕地。
当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喝了七八成醉的王洪亮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赶紧醉醺醺的站起身子要去解手,按理说是应该有人陪着王洪亮去的,但不凑巧,一直陪着王洪亮喝酒那位已经喝趴下了,别的桌上的人也没发现这边的动静,所以就只有王洪亮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凭着记忆去找茅房。
你说一个醉汉还有啥“记忆”可说?王洪亮晕头转向的找了一大圈竟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不但茅房没找到,还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可把王洪亮给急坏了,肚子里的翻滚是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拉在裤子里!
此时王洪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手忙脚乱的跑到一片花丛里就解开裤子蹲了下去。
扑哧……扑……扑哧!
顿时,无比的爽快从他的菊花穿过他的肠胃直达大脑……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拿什么擦呢?
王洪亮借着月光左看右看,半天也没找到个可以用来擦的玩意,罢了罢了,要不就先别擦了……,王洪亮把心一横,忍着恶心提上裤子就走,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找到个软物后再去茅房重新擦一下吧。
结果他走得急,又不识路,在一个拐角处便只听一声“哎呦”,原来是与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谁啊,走路不看路啊!”对方看来被撞得不轻,揉着脑袋嚷道。
王洪亮赶忙一边看向那人一边道歉,恰巧在王洪亮脑后上方挂着一个灯笼,烛光很明显的照映出了那人的容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话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只见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眼中写满了无比的震惊以及……恐惧,那个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对方显然没看出他是谁,因为夜色太深,那灯笼又在王洪亮的脑后,正好把王洪亮的面容遮挡在一片黑影里,他只是闻到王洪亮身上浓浓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道,“呦,喝这么多,走路小心着点。”说罢,他便错开身子绕过王洪亮继续走起了自己的路。
王洪亮这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激起了满头的冷汗,酒劲也几乎吓醒了一半,他也不再犹豫抬脚便走!
直到此时,刚刚走过去的那位脚步突然停住了,只见那人猛地转回身子,疑惑的看着王洪亮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王洪亮疾步如飞,在接连走错了好几个地方后终于逐渐接近了刚刚饮酒的地方,他要快点去,去找到陈邦光,把自己刚刚所见到都告诉他!
但就在他距离饮酒处已不足二三十步,耳边也几乎已经可以清楚的听到从哪里传来的笑声的时……
突然,就见从路边的黑暗中猛地窜出来几个如鬼魅一般的人,还不待王洪亮反应过来,他便只觉头一沉,意识便陷入进了无尽的黑啊之中……
过了一小会,便见有一个人慢慢走到了王洪亮所躺之处,看着他沉默无语。
打倒王洪亮的黑影人中的一人立刻单膝跪倒道,“王爷,属下大意,差点坏了王爷的事,属下真是该死!”
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是大意了,竟忘了此人当日是见过你的。”
黑影看了王洪亮一眼,“这个人……?”
那人淡淡道,“安排的像一些,不要露出破绽。”
说罢,此人便慢慢转身重新往饮酒之处走去。
黑影似乎是想了想,随即一招手,便与另外几名黑影人抬起王洪亮走向了院子深处,月光皎皎照映在他的脸上,只见他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年轻人,但他的样子,怎么就那么像半年前那个向太子与朱武告密的房山贼寇……“李三”呢?
王洪亮死了,死因很明确,因为醉酒失足掉进了水池。
陈邦光唉声叹气,不知回去该怎么跟太子交待。
朱武也是有些伤感,命人给了陈邦光五千贯钱,要他回去转交给王洪亮的家人,他说,若不是他硬要强留陈邦光等人玩了这么多日子,若不是他非要再举办一场什么欢送会,王洪亮肯定是不会发生这个意外的,所以他也有责任,这些钱就当是他对王家人的补偿吧。
陈邦光很感动,在草草收了王洪亮的尸体后,他们终于启程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路途……
613,大战京东(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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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陈邦光一行,朱武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只道这一次真是好险,差一点就毁在王洪亮身上,他的思绪也不禁回到了几个月前……
当日因为“李三”的“告密”,助大军一举捣毁了房山贼寇与郑临风的地下火器交易,在大战得胜后,太子极为高兴,不知怎的,他的脑子中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李三”,要朱武将“李三”带来,他要亲自犒赏。
自己当然不能把“李三”交出来,因为房山贼寇中压根就没有“李三”这个人,把他交给太子,早晚要露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三”消失!
于是自己只好说“李三”已经意外死在了围剿房山贼寇的战斗中,此刻已将计就计把人头高高挂起在了军营内示众。
太子感叹不已,又命人立刻传来李助,他要亲自问一问李助那“李三”的身份,好命人去给“李三”的家人送去些钱财,也好显示太子的重情重诺。
当然,李助是对这个根本不存在“李三”一问三不知的,不过还好,李助是个聪明人,在自己的一个眼神下就回过神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一拍脑袋道,“小人这脑子真是不好使了,确实有李三这人,不过……小人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
虽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自己知道太子还是起了疑心的,太子还暗中命人调查此事,幸好,当日跟着李助去接应火器的那些人都已被处死,“李三”号称所在的那个房山贼寇的分部也已全部剿灭,“李三”的人头也因为连日的暴晒导致腐烂而分辨不出,这才……
朱武收回思绪,暗暗下定决心,这事还好被及时控制住了,否则后果是大是小还真不好说,这件事也等于给自己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当即下令所有人手将所有大大小小的细节重新检查一遍,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时间飞快,眨眼就出了正月,大地回春,天气在渐渐转暖,时间也到了朝廷计划平定京东路的日子。
二月初一,皇帝召集起大臣们商量具体的开战计划,诸多细节很快就被敲定,朝廷大军早已就绪,粮草等也已准备妥当,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剩让朱武率领二十五万岐山军赶赴京东前线与朝廷大军会合了。
看起来一切都在按朝廷当初招安朱武时的计划在进行着,唯一的不同是朱武所表现出来的归顺之心彻底的打动了朝廷,若按朝廷原本的计划,在朱武率领大军离开两浙路并帮助朝廷基本平定了京东贼寇后,朝廷就会暗中在调集南方诸军包围两浙路,然后朝廷同时对朱武大军和两浙路发动突然袭击,便可将朱武也彻底连根铲除!
只是以如今的状况看,这个计划的继续实施的基础已经发生了改变,同时,无论是太子与郓王,还是蔡京、童贯与郑居中等大臣都明确反对再执行这个计划,他们都认为朱武是个“忠臣”,只需要在平定京东贼寇后履行承诺赐给朱武想要的一切,两浙路就将和平光复,强悍的岐山军也将成为大宋手中的力量,在接下来要进行的收复燕云十六州中继续发挥重要的作用。
皇帝本身也不愿意再对朱武下手,既然大家都不同意,这个计划便被废止了,皇帝仅仅是下令两浙路周边的军队只按往常一样保持一定的警惕即可,切不可做出让岐山军误会的举动。
不过,皇帝与大臣们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在向朱武下达命他率军北上的旨意的同时,还要再给朱武派去一个监军,以监督朱武是否真的派出了足额的二十五万大军,并监视朱武看他是否是真的在全力在为朝廷平定京东贼寇出力,还要督促朱武别偷懒,让岐山军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京东前线,别耽误了朝廷的剿匪大计。
当然也有大臣对此表示了忧虑,他们担心此举会让朱武觉得朝廷并不信任他,会伤害到朱武的归顺之心,可是,要不派监军去监视他的话也真有点不放心,那要怎样才能做到两全其美,既不会造成朝廷与朱武的误会,也能起到监视朱武的作用呢?
众人想来想去立刻就有了主意,朱武不是说要朝廷负责他那二十五万大军的粮草吗?那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派出一员大臣以“钱粮调度”的名义进驻岐山军,明着是代表朝廷帮助岐山军调度粮草,暗中则既能用粮草掐制住朱武的咽喉,也能用粮草的动向来摸清岐山军的行动进度,一举两得!
皇帝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而在究竟派谁去这个问题上,大臣们却有了分歧,因为这个人选除了监视朱武外,还有一个别的隐性作用,那便是可以通过其继续加强与朱武的联系,太子一方希望以此来继续巩固与朱武的联盟,郓王一方则希望通过其增进与朱武的合作,争取把朱武彻底拉向自己的一边,所以,这个人选也是至关重要的。
太子与郑居中等人推荐的是“太子舍人”程振,理由是派出去的这个人选越是与朱武相熟,则越能减少朱武的抵触,程振曾随太子征战京西,征战中便是主要负责的钱粮调度,而因为他的忠于职守与超强的责任心,从没有在钱粮问题上给太子和朱武造成丝毫的麻烦,朱武就曾数次对太子说过,他要是能有一位像程振这样的钱粮官就好了,足以看出朱武对程振的喜爱。所以派谁去都不如派程振去,可以显得再自然不过了。
郓王和童贯等人则坚决反对这个提议,他们的理由很简答,程振官位不高,资历太浅,根本不足以担任这种重要的任命。他们推荐的是王黼,他们认为当初就是王黼代表朝廷招安的朱武,若按科举门第法来看,王黼还得算是朱武的半个“恩师”,而双方自在朱武受了招安后也一直关系不错,加之王黼官职也高,派他去也能显示朝廷对朱武的重视,竟然派了这样一员大臣专门负责为他调度粮草支持他。
皇帝思考片刻就决定同意郓王和童贯的意见,派王黼去东南!
王黼领旨谢恩,对皇帝郑重承诺一定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监视着朱武让他老老实实的把二十五万军队带到京东路去!
郓王得意的瞥了太子一眼,只见太子的头微微低着,脸色似乎是不那么好看……
“为什么?!”太子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写满了愤怒,“父皇他为什么又拒绝了我们?!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从让谁担任大军的主帅,到今天这事,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七八次了,还有任命我的提举皇城司,虽命我掌管禁卫所,却不让我掌管内东门、崇政殿等地的宫门,禁卫所的人数也从两千两百七十人削减到了一千八百人,甚至还要受御史台六查司的节制,也就是说我一个堂堂太子如果要带着禁卫所办案,还要去向御史台六查司去请示!父皇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到底要做到什么样他才能满意?!”
郑居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很理解赵桓目前的这个状态,甚至连他也分外明显的感受到了一种特别悲凉的感觉。
几乎在一夜之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皇帝依旧是处处宠信着郓王赵楷,并又在开始明着暗着在拆着太子的台。这岂不是就是说太子在西京所立的所有功劳分明就是徒劳吗?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子还有什么好奋斗好争取的?就算他再立天大的功劳,皇帝心中的太平仍旧会倾向于郓王的一边。而如今虽然还没有发生什么对太子特别不利的事情,但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已嗅出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诸多味道,郓王的堂前又开始重新热闹起来,太子这边的支持者也在开始迅速流失着!
出现这种状况的解释只有一个,有些事情似乎就是天注定的,不受宠的孩子哪怕再努力,也注定无法取代受宠的孩子在父母心目中的地位!
“殿下不要着急,”郑居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信心满满,“至少咱们还有朱武的支持!圣上必须考虑到这一点!”
“朱武……”赵桓轻声念叨了两遍,然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无比古怪的看向郑居中,“舅舅,我……”
“殿下,怎么了?”郑居中奇道。
赵桓咬了咬牙,将嘴凑到郑居中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轻声说了几句话。
顿时,就见郑居中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无比震惊的看着赵桓惊道,“殿下,这……这……这可是!”
赵桓惨惨一笑,“舅舅,您还没有发现吗?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吗?成王败寇,您觉得三弟如果上台,迎接您的又会是什么?”
郑居中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几粒冷汗也划过了他的额头,许久之后,就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614,大战京东(17)
二月十五日,王黼带着圣旨抵达两浙路,朱武领旨并对王黼的到来进行了热烈地欢迎。
“臣朱武领旨谢恩。”朱武起身接过圣旨,而在他接过圣旨的一瞬间,只听王黼突然低声道,“郓王殿下命卑职向吴国公致意。”
朱武面色不改的接过圣旨,这才对着王黼一笑道,“王大人旅途劳顿,快请进府,我已备下酒宴给大人接风。”
王黼赶忙道,“吴国公真是太客气了,为圣上分忧,不敢妄称辛苦。国公爷先请。”
“请!”
接风宴安排的隆重而得体,两浙路与岐山军几乎所有的军政要人都出席了。
朱武首先端起酒杯对众人笑道,“一年前,咱们多有托了王黼王大人才能被朝廷招安,这才有了咱们如今这安宁的日子。一年后,又是王大人不远万里再次来到这里为咱们送来了钱粮,确保咱们的大军不会挨饿受冻!大家说,王大人是不是咱们岐山军几十万将士的恩人?!”
“是!”所有人都齐声高喊道。
王黼受宠若惊的赶忙对着众人连连拱手称不敢当。
“来!”朱武端起酒杯高声道,“大家一起敬王大人一杯!”
说罢,朱武首先一饮而尽,所有人也都跟着一饮而尽,王黼一看哪还能不喝,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武再次命人倒满酒说道,“我朱武不打诳语,说实在的,这些日子我还一直在担心这钱粮的问题,我就担心啊,朝廷会不会拨给咱们粮草呢?如果拨了,能不能够数呢?就算够数了,又是由哪位达人具体负责调度给咱们粮草呢?大家可别觉得我朱武小心过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钱粮要出了问题,咱们几十万大军就要断粮,断粮了大家就得想办法自己搞粮,一旦搞粮,势必就会引起大乱子,说不定兵变都有可能!到时候就算我朱武再有本事也白搭,我总不能让弟兄们饿死吧?”
王黼一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只听朱武继续道,“但现在看,我的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圣上一诺千金,该给咱们的粮草一粒也没少!而且还派来了王黼王大人专门负责此事,要是别人来我还不放心,可我对王黼王大人是放一百个心!王大人是咱们的大恩人,他肯定不会让粮草出一分一毫的差错!我可要事先声明,万一以后钱粮出了问题,肯定跟王大人无关,兄弟们要闹事的话,只准冲着犯事的人来,谁要敢污蔑王大人一句话,就是不把我朱武放在眼里!来,再敬王大人一杯,以后就得辛苦王大人了!”
说罢,朱武再次一饮而尽,众人也都跟着一饮而尽,王黼看着眼前的酒,心里一阵悲凉,这哪里是朱武在恭维自己,分明就是他在郑重的警告自己,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对他的钱粮动歪脑筋,否则后果自负!
王黼是真的不想喝这杯酒啊,因为只要喝了,自己来的时候对这批天文数字般的钱粮的所有算计就全盘落空了,不但自己再没办法分得一杯羹,更是也得“害得”从上到下不知多少官员也别想再沾任何好处,不知从上到下有多少官员就要从此记恨上自己……!
但没办法,这酒必须还得喝,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郓王殿下吧!王黼咬咬牙一狠心,端起酒杯朝着朱武笑道,“请吴国公放心,只要有我在,二十五万兄弟一个也不会饿肚子!干!”
说罢,王黼一饮而尽,朱武与众人都是齐声叫好。
接下来,从朱武开始,所有人都轮番向王黼敬起了酒,别看王黼在朝堂上春风得意,人人巴结,但他到了岐山军却如同一只小羔羊落进了一群虎狼之中,根本不敢不喝,结果几轮车轮战下来,直把王黼喝得头也大了,舌头也肿了,一会功夫就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当王黼再次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他不由对朱武和那帮岐山军将领产生了深深地惧意,这都是一群喝起酒来不要命的畜生啊!
随后,王黼唤过随身侍从服侍他起床吃了点饭,又喝了点水正准备再接着睡,却听有人来禀报,说是吴国公来了。
王黼赶忙让人快请朱武进来。
“手下人不懂事,喝起酒来没出息,王大人别见怪。”朱武见面便说道,一边说着,朱武一边将一张信封推到了王黼的身前。
王黼一愣,“这是……?”
朱武笑道,“白日里那些话王大人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想让大军安心,这里面的事我也知道一些,要保全大军的粮草,王大人也很不容易,这点钱一来是谢谢王大人,二来也是让王大人替我们去打点上下用的。”
王黼明白了,只道怪不得京城现在人人都爱吴国公,吴国公这么“懂事”,谁能不爱,他赶忙推辞,但朱武又强硬的让了让,王黼便顺水推舟的一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卑职代表大家谢谢吴国公!国公爷请放心,粮草绝对不会出现问题!说起来,朝廷为了这批粮草可是着实废了好大的心血哪,这批粮草要出了问题,朝廷可真是再多一粒米也拿不出来了。”
朱武点头一笑,“王大人别一口一个国公爷,日后咱们兄弟还要相处很长时间,老这样多生分,不如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王黼一愣,他可不敢跟朱武称兄道弟,正要推辞,却听朱武继续道,“等去了京东,咱们还要同为殿下效力,改一改称呼也是早晚的事。”
一句“同为殿下效力”直让王黼心头一跳,这话可是一语双关哪……!他欣喜的看向朱武,只见朱武也在笑着看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二人相视一笑。
“王兄!”
“朱兄!”
“哈哈哈……”
王黼顿时觉得跟朱武亲近了许多,他想了想便问道,“朱兄,军队都准备好了吗?”
朱武微微一笑点点头,“都已准备妥当,只需一个命令,随时都能出发。”
王黼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殿下也能放心了。”
朱武却又道,“对了,我有一件事要跟王大人商量商量。”
王黼赶紧道,“朱兄有话但请讲!”
朱武正色道,“我的二十五万大军数量太过庞大,要是一起出发去京东,连绵几百里,无论是对沿途州县的影响还是对粮草的供应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所以我想将这二十五万大军分成几部分,分批赶赴京东,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黼想了想,也觉得朱武的话很有道理,再者说,如果让二十五万大军一起出发,这股力量也着实太过恐怖,万一发生意外也极难掌控,便道,“好,我同意,我会向朝廷以及殿下请示并解释的。”
朱武感激的点点头,“那就多谢了,今晚我来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
王黼疑惑的看向朱武,只见朱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王黼,王黼接过一看,顿时,他的脸上就升起了无比的震惊之色!
“此信可当真?!”王黼一把抓住朱武的手腕急问道,声音中还带着颤抖与激动。
朱武很认真的说道,“千真万确,而且送信之人也已被我控制起来,留作活口。”
王黼更是大惊,“他在哪?!”
朱武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才又道,“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王兄手中的这封信也不是原件。”
王黼一愣,看着朱武没有说话。
只听朱武继续道,“现在还不是要动手的时候,等咱们平定了京东,与殿下班师回朝时才是最合适的时机!到时候,我就会把原信与那个人一起交给殿下。目前还请王大人也要保密才好!”
王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沉思片刻,终于朝着朱武说道,“好,真要能如此,朱兄,你便是殿下的第一大功臣!”
朱武微微一笑,“后天就出发?”
615,大战京东(18)
夜已深,朱武早已经离开了,可王黼却再也睡不着了,所有的倦意和醉意都随着朱武的信和话被吹得烟消云散……
第二日一早,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的王黼就找到了朱武,他一见到朱武便直接说道,“我要看那封信的原件,我也要见一见那个人。”这是王黼在一夜思索后所想到了的最好的办法,这个时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和借口,只要一个坚定明确的态度其实就足够了。
朱武沉思片刻,站起身点了点头,“好,王兄跟我来吧。”
二人刚走出几步,朱武却停住了脚步并回头看了一眼王黼的身后,“王兄,你的人就不用跟来了,放心,这里是国公府,不会有刺客的。”
说罢,朱武继续往前走。
王黼快速想了想,随即朝着身后的人一招手,这便独自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左拐右拐,朱武将王黼单独带进了国公府内院的一座从外面看似乎再寻常不过的房子,而王黼进了屋才发现,这里面竟是别有洞天,乃是一座戒备森严的暗牢!
只是牢内大部分牢房都空着,唯有最里面一间牢房里正躺着一个人,说这个人是“躺”着其实也不准确,因为他从头到脚已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连嘴巴里也塞上了一块布团子,倒在一张床上,活脱脱就是一个人肉粽子,可即便如此,也仍还有十几名岐山军军士在牢房外看守着他,王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
王黼随即便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了他,只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就在此时,此人似乎是觉察到了来了人,他睁眼一看发现居然是朱武来了,而且似乎也是因为看到了王黼,就见他的表情瞬间就堆满了无比强烈的愤怒之色,浑身剧烈的挣扎着,如同一条来回蜷曲的蛆一般,眼中也是冒出了无穷的怒火,可以看得出,如果他此刻没有被捆着,他一定会冲上来跟朱武拼命,如果他此刻没有被堵住嘴,他也一定会对着朱武破口大骂。
朱武朝着一名手下点了点头,手下立刻打开牢门走进牢房把那人嘴中的布团子扯了出来,那人嘴巴一得到解脱,便听他对着朱武就破口大骂起来,“朱武狗贼,你这无耻的小人!王爷和大人怎么会瞎了眼相信你,朱武狗贼,你对得起公主吗?朱武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
王黼的身子明显一顿,双眼也是十分惊讶的看向了那人,很明显他已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朱武这才又朝着手下点了点头,手下人立刻再度将那人的嘴堵了起来。
朱武看了一眼王黼对他做了个向外请的姿势,二人刚刚走出暗牢来到外面王黼就迫不及待的问向朱武,“他是不是郑居中家里的……?”
朱武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王黼眼见得到证实,脸上的震惊之色更重了,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再度问向朱武,“朱兄你将他扣留,难道就不怕……?”
朱武笑着摇摇头,“我自有我的办法可以不让太子那边起疑心,王兄不必担心。”
王黼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朝着朱武沉声道,“那……信呢?”
朱武没有说话,把手探入怀中,不做丝毫迟疑的就取出了一张信封交给了王黼。
王黼一把接过,随即就迫不及待的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看了起来,果然,这与昨晚朱武给自己看的那一封只字不差!而且王黼也一眼就认出了写这封信的主人是谁,一瞬间,王黼终于彻底相信了并陷入进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朱武朝着王黼伸出了手,王黼回过神来,他知道朱武的意思,但他不想还回这封信,便勉强笑了笑道,“朱兄,您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这封信……便直接由我保管不也一样?”
朱武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不容回绝的味道,“王兄,很抱歉,我说过,等到平定了京东,待与郓王殿下一起班师回朝后我才会交出所有的东西,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知怎地,听着朱武的话,王黼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看了看四周,只见不远处正有十几名朱武的手下正在来回走动着,而自己的手下却是一个也没看到,在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后,他心底一叹,终于依依不舍的把信又交还给了朱武。
朱武迅速把信重新塞回怀中,他看了看王黼,语气突然一转笑道,“王兄,你不来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明天就是大军出发的日子,咱们一起去检阅一下军队吧。”
眼见朱武似乎是眨眼就忘了刚刚的一切,王黼当然明白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他也努力使自己笑的更自然一些点点头道,“好,一切都听朱兄的安排。”
虽然无法将那两件确凿的证据拿在手中,但既然已经“眼见为实”了,王黼当然不会“保密”。
当天下去,在他硬着头皮陪着朱武检阅完军队之后他便立刻借故返回了住处,又在仅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后,一名他的手下便带着他的信秘密离开了杭州,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东京。
王黼以及他的所有明着或暗着的手下都在朱武的监视之中,所以王黼一行动朱武便知晓了,但朱武并没有采取行动去阻止,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他就是要让郓王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底牌是什么。
接下来,二月十七日,随着朱武一声令下,由他亲自率领的五万岐山军便作为先头部队正式出发,踏上了去往京东路的路途,王黼与之同行。
二月二十五日,由方腊率领的第二波共三万岐山军在朝廷拨付的粮草到位后也按计划如期出发了。
与此同时,王黼的密信终于送抵东京,并直接呈给了郓王赵楷。
赵楷看到王黼的信只觉如遭雷击,竟是好半响没回过神来,因为朱武告密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引起大宋朝廷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他曾经不知多少次期盼过能有这样的一个好机会,但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不敢相信了,他害怕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他本以为可以毁灭太子一党,但其实却是太子一党故意引诱他乃至毁灭他的一个陷阱!
赵楷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命人将童贯、梁师成等人火速请来,他要听听这几个人的意见,让他们给自己拿拿主意。
童贯等人很少见到赵楷如此焦急的召见,他们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一个个都不敢耽误马上推掉了手头上的所有事赶来了郓王府,而王黼的信也再次震惊了他们。
“诸位大人,你们怎么看?”赵楷已经没了主意,“这……这会是真的吗?”
童贯与梁师成等人看看彼此,并没有立刻表态,此事太过重要,他们也要想想清楚。
赵楷有些急了,“你们倒是说话呀,本王到底该如何处理这封信?”
眼见赵楷发怒,终于有人先说话了,梁师成首先道,“殿下,老奴觉得此事不可信,此事极有可能是太子与朱武设下的圈套!”
这话正中了赵楷最担心的事,他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梁师成回道,“很简单,假若那朱武真是真心投靠,他为何不把那信与那人直接交给咱们呢?让咱们首先解决了太子和郑居中岂不是更好?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赵楷连连点头道,“对对,本王也是担心这一点,他为何偏要拖到平定京东之后呢?这说不通嘛。”
“不,殿下,老臣反而觉得这更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众人一看,说话的人原来是童贯。
616,大战京东(19)
赵楷一愣连忙问道,“太师此话怎讲?”
童贯回道,“殿下,他若现在就把那信与那人交给咱们,老臣还真不太敢相信,因为现在是殿下您要靠平定京东建立功勋的关键时期,可以说,现在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这件事重要!那谁又最希望阻止殿下您呢?答案只有一个,只有太子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给殿下您制造麻烦,甚至是险招也有可能,就比如让殿下您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去圣上那里控告太子,结果却被太子证明所有的证据都是伪造的,圣上必然大怒,会认为殿下您不顾手足之情污蔑亲兄弟,形势会对殿下您极为不利,也就达到了太子他们的目的!甚至真的如朱武所告密的一样,这件事并不是阴谋,太子的确是在不顾手足之情,命朱武将您……”
赵楷直听得面色巨变,不由颤声道,“那……也就是说,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本王都不能相信?”
童贯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殿下,如果朱武现在就将所谓的证据交给了咱们,则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阴谋,但朱武却没有这么做,他不但把这件事说给了王黼听,说给王黼听也就相当于说给了殿下听,而且还坚持把这件事拖到平定京东贼寇之后再解决,如意一来,无论这是不是太子的阴谋,他都既无法阻止殿下您建立功勋,也无法引诱您去‘诬告’他,更是不会被朱武所害。所以我认为朱武并没有说谎,他手中所掌握的,肯定是太子一方欲图通过朱武害您的铁证!甚至还会有更多他并未向咱们展示的证据!”
“太师这话的确很有道理,”赵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这还是无法解释朱武为何一定要拖到平定京东之后呀?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童贯深深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说道,“这也是老臣为何佩服朱武这个人的原因所在,此人心机之缜密实乃罕见!”
赵楷等人皆是一愣,只听童贯接着说道,“朱武当日托老夫交给殿下的那件东西,老夫事后细细思索才发现,仅靠一封所谓的亲笔信,虽然分量很重,但却并不足以成为铁证,就算咱们现在就拿出来,朱武也可以说那是别人通过模仿他的笔迹伪造出来的,所以老夫前些日子还跟殿下提过醒,让殿下凡事还需多提防那朱武才好。但今天这事却改变了老夫的看法,朱武为什么要向王黼提前透露此事?他难道不能像他所说的那样等到平定京东之后才说吗?他难道猜不到王黼会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咱们吗?不,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向咱们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没有完全决定投靠哪一方,他在等待着,观望着,他要看一看最后究竟会是谁占据上风!”
赵楷面色一惊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太师的意思难道是说……如果本王可以顺利平定京东,重新占据绝对的优势,他就会倒向咱们,交出一切他所掌握的对太子不利的证据。但如果本王兵败京东,他也能当作一切事都没有发生过,帮助太子对咱们下手!反正咱们手中除了那一封根本并不能证明什么的信之外,也根本没有拿到朱武背叛太子的什么证据。”
童贯点点头,“没错!这才是朱武的真正目的!如果老夫是朱武,恐怕老夫也会做出和朱武一样的选择,所以,老夫觉得咱们可以信任朱武了。至少,可以信任一个极有可能倒向咱们的墙头草。”
赵楷终于明白了,但随即,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怒火无法抑制的怒火直冲心头,只听他咬牙切齿的念道,“大哥啊大哥,你真是好狠的心!既然如此,日后就别怪小弟我不留情面了!”
说罢,赵楷一拍桌子喝道,“好!太师,请你们随本王进宫,本王要正式向父皇辞行,这几日便赶赴京东,这一次,谁也无法阻止本王建立不世功勋!朱武嘛……本王便信他一次也无妨!”
当天,郓王进宫面圣,请求出征,皇帝对郓王的积极态度很是满意,同意了郓王的请求。
二月二十六日,郓王竖起讨逆军兵马大元帅的帅旗,率领着皇帝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十名文武参谋及上千护卫、侍从在风风光光的围着东京城转了一圈到达了东京城的东城门,准备从这里正式踏上去往京东路的征程。
此时的东城门外,以太子为首的满朝近千名大小官员皆已等候多时,为郓王送行。
太子与郓王兄弟俩快速靠近彼此,并在相距几步远时同时翻身下马几步靠近,二人都是深深一礼。
太子笑道,“三弟,此去京东路途遥远,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别忘父皇与我挂念。”
郓王点头一笑,“大哥请放心,相比此行的重任,这点旅途劳顿又算得了什么,大哥与父皇就放一百个心吧。小弟一定能剿灭京东贼寇,光复我大宋国土!”
太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在去之前大哥我要给你多提个醒,京东贼寇极度狡猾奸诈,当初高太尉就是坏在了他们手中,三弟此行可要小心谨慎,切莫犯了当初我在东南所犯的轻敌大意的错误啊!”
太子的话听起来情深意重,所提建议也是极为诚恳,听在别人耳朵里直让人觉得太子不愧是太子,果然有大哥的风范。
郓王立刻感激的拱手道,“多谢大哥点醒,小弟记下了。”
太子刚要回话,却听郓王接着说道,“不过,相比奸诈的贼寇,小弟我最怕的还是威望太低,不足以指挥的动手下的那群将军,万一再指挥失误导致兵变,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呢!”
太子顿时一愣,不待他反应过来,郓王已又轻松一笑道,“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这是跟您开个玩笑,时间不早了,小弟这就出发了!告辞了!”太子这才回过神来,不自然的笑了笑,“好,好,三弟一路保重!”
郓王一走,守在东门前的官员们很快就散去了,太子坐在轿中返回东宫,但脑海里却怎么也驱散不掉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切,赵楷的话,以及他在说话时那莫名的笑都在赵桓的脑子里来回的回荡着,他越来越开始怀疑赵楷好像是另有所指!
“去郑大人那里!”太子的声音突然从轿子里传出,手下人立刻遵照命令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郑居中仔细听过赵桓的话后沉思片刻便微微一笑道,“殿下,您多虑了,郓王这是言者无心,却让您听者有意了。他当然是话里有话,不过他指的只是朱武,满朝都知道朱武是殿下您的人,郓王有所担心也是正常的。”
赵桓仍旧不放心的说道,“舅舅,您说……那件事不会是走漏了风声吧?”
郑居中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慌,但他立刻调整好心态努力将这种想法全部抛出了脑外,用似乎更像是在劝解自己的声音说道,“不会的!如果这事真的走漏了,郓王他们会毫无反应吗?只怕他们现在就要对咱们下手了!”
赵桓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道,“呼……,不是便好。东南那边有消息了吗?”
郑居中点点头,“刚刚收到老刘的回信,朱武愿意全力配合殿下,他本人也已化作岐山军军官跟着一起去了东南,随时向咱们报告最新的动态!”
赵桓点了点头,不禁暗暗攥了攥拳头,脑海里也立刻回想了一年前的那一幕。
三弟啊三弟,别怪大哥我狠心,想想当初你和童贯离开西京是怎么对待我的吧!
与此同时,京东路,潍州,统帅府。
天道军各大军、大师等主要将领都齐聚于此,这已是开战前最后一次紧急军事会议的第三天。
“弟兄们,”郑飞环顾全场道,“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朝廷虽然来势汹汹,却也没什么好怕的!大家万众一心,誓破敌军!”
“誓破敌军!”众人齐声道。
郑飞接着道,“在大家离开前我再交待一件事,此战我会根据敌我变化及时调整战略,大家在回去前都要去军务处领取专用信鸽一对,我将会把最新的命令通过这对信鸽向你们传递,记住,这对信鸽是专用信鸽,绝对不准用在别的地方,听清楚了吗?”
众人都看看彼此,虽然觉得十分奇怪,但依旧齐声道,“听清楚了!”
617,大战京东(20)
宣和元年三月初三,朱武率领五万岐山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齐州,此地也是讨逆军的总部所在。
而在此之前,种师道与宗泽早已率部各四万人来到了齐州,再加上朝廷早已调派在京东路四周的三十万大军,沿着京东路与大宋的交界线,朝廷实际已聚集了三十八万大军,足足达到了大宋全国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这还没有算上正在往此赶来的剩余二十万岐山军,再等那二十万岐山军来到,大宋一方的总兵力将达到恐怖的六十万人!
相比较下,京东路的天道军总兵力不过才三十万人,双方的兵力数量呈现出了一边倒,包括整个大宋在内,辽国、夏国、金国、大理国,可以说现在全天下所有地方的目光都已聚焦在了此处,虽然大宋以前从未在天道军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但这一次已经不一样了,这是一场大宋已经再也输不起的战争,事实上除了郑飞和天道军,也没有人认为大宋会输。
四天后,三月初七,郓王一行也抵达了齐州,以朱武为首的讨逆军各部将领齐聚齐州恭迎郓王。
赵楷这一次再见到朱武,心境比之从前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二人都没有明说什么,但一切已在不言中形成默契,整个讨逆军领导层呈现出无比友好团结的有利局面。
赵楷详细询问了众人当前大军的具体情况,此战,朝廷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准备至今,不可谓不充足,赵楷感到很满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对京东贼寇展开大战了,只是种师道并不同意现在就开战,因为剩下的二十万岐山军还在来的路上,而朱武说根据他与王黼拟好的计划,还要再等一个多月岐山军才会如数抵达,现在开战的话靠谁去打?不是说好了要以岐山军为作战主力吗?
赵楷很是失望,一个多月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他立刻召来朱武问他不能让岐山军来到的更早一些。
朱武很无奈的表示他也很想让岐山军能早些抵达,但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岐山军之所以要分批来,就是因为粮草的问题,粮草不到位,岐山军就算出发了在路上也得饿肚子。
王黼证实了朱武的话,他向赵楷私下里禀报,他说根据他在两浙路的明察暗访,两浙路根本不缺钱粮,这两年又是大丰收,便是让朱武独自出粮出钱他也能支撑二十五万岐山军打完这场仗。但朝廷已经答应了朱武会负责起岐山军的钱粮,结果朱武还真就一粒米也不出了,非要等着朝廷的粮草。只是被朱武占下的两浙路本就是大宋的粮仓所在,没了两浙路,朝廷的粮草紧张不说,还只能再从别处筹粮,再加上大宋这两年连年征战几乎没消停过,早已抽空了大宋的国库,朝廷甚至为了打这场仗把未来两年的税也都给收了,所以拨给岐山军的粮草才会无法全部到位。没有粮草,岐山军就死活不出发。他已经跟朱武商量了许多次,希望能让朱武提前先“预支”一些粮草,让岐山军可以早点出发,待日后朝廷大不了再还给他就是了,可朱武就是死活不松口,坚称自己没钱也没粮。
赵楷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朱武不是一直都很配合吗?怎么在这件事上会这么不合作?不过赵楷很快就想明白了朱武的“算计”,很明显,朱武这是想多拖一点时间,他虽答应朝廷由自己的二十五万大军作为作战主力来使用,但他还是留了一手,就是要在粮草上做文章来拖延时间,拖的时间久了,如果自己等的不耐烦了,就只能先动用朝廷大军开战,朝廷的军队每多打一场仗,他的岐山军也就能少打一场仗,他的损失也会更少一点。在如今多事情还没明了的现在,朱武想些法子保存一下自己的实力也是人之常情。
同时赵楷还想到了一种可能,在来之前童贯说过,这朱武目前还没有真正投靠在哪一边,也就是说,朱武明着还是跟太子是一伙的,如果太子认为朱武是他的人,那他也就会认为朱武的岐山军也是他的军队,他会舍得让自己手中的军队去送死好给自己挣取功劳吗?不,他显然不会,所以他便极有可能命令朱武拖延时间,一拖下去,他就既可以找到借口在朝中兴风作浪给自己制造压力,也可以逼迫自己用朝廷大军首先开战,继而还是可以保存他的军队!朱武作为两面派,自己与太子那边他都会极力讨好,权衡之下,他会同意这么做也就讲得通了。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是真的都不是赵楷所希望看到的,他不禁有些生气,若按他的脾气,他一定会想办法好好地惩罚朱武一顿,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要动手的时候,因为这一战终究还是要依靠朱武,而在战事结束后,自己也需要利用朱武手中所掌握的东西对太子进行致命的一击!
这种被“绑架”的感觉让赵楷很不舒服,他暗暗做出决定,待日后一切尘埃落定,像朱武这种人是绝对不能重用的,他今天能卖了太子,日后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卖了自己?至于现在,必须先想办法拉拢他利用他让他尽快开战,自己可拖不起!
赵楷决定找朱武谈一谈,虽然你那剩余二十万大军还没到,可你不是已经到了五万人了吗?用五万人也能打上一场不小的战役了!
赵楷想定随即下令,有请吴国公前来议事!
朱武并没有让赵楷等太久,他很快就来了,而且还做了一件让赵楷非常吃惊的事情,他居然不待赵楷说话就首先对着赵楷诚惶诚恐的说道,“殿下,请您再耐心等一等,岐山军主力很快就能到了!”
看着朱武那欲言又止的焦急样子,赵楷更加肯定朱武这是心中有鬼,他为什么能猜到自己叫他来此的目的?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想再被拖延下去,可他为什么明知如此却依旧要这么做呢?一定是因为这是太子的授意,而他为了不引起太子的怀疑,他只能这么做,所以他才会用这种近乎哀求的方式来求自己再等一等。
赵楷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朱武啊朱武,你这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知道那左右逢源、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了吧?
“吴国公,本王已经听王黼解释过了,本王知道你的难处,但这战事不宜与拖得太久,拖得久了,不但极伤士气,贼寇也就有时间来摸清咱们的底,对战事会很不利!本王要尽快打上一仗,不知你意下如何?”赵楷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武的脸上顿时浮现起浓浓的为难之色,只是皱眉不语。
赵楷知道朱武这是在权衡利弊,他也不催促。
片刻之后,只见朱武慢慢抬起头来说道,“殿下,五万人有些太少,只需再等四五日,我便又会有几万人马可以抵达,恳请殿下能再宽延几日,等那些人一到咱们就开战!至于剩下的人,我也会派人去催促,等他们什么时候到了就什么时候随时参战,殿下您看这样行吗?”
赵楷一想,若是只能四五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朱武既然已经退步了,那我也不能不给些面子。
“好,五日就五日!”赵楷点点头,“五日后,必须开战!”
朱武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对着赵楷感激的拱手道,“多谢殿下!我这就去准备!”
朱武果然没有骗赵楷,四日后,方腊所率领的三万大军就如期抵达了齐州。
赵楷比较满意,为了更好的拉拢朱武,他决定再多给朱武一天时间,好让这支远道而来的大军多休息一天。
谁料,朱武竟谢绝了赵楷的好意,他坚决要求后天就如期开战,并由他亲自率领九万岐山军作为先锋军!
赵楷认为这是朱武在讨好自己,以弥补刚刚所发生的这一件不愉快,眼见朱武如此,他也不再坚持,随即召开会议安排具体的作战安排。
大战,一触即发!
618,大战京东(21)
根据此前皇帝下达的旨意,只要朱武可以将他所率领的二十五万岐山军作为作战主力投入战场,他就可以指挥部分朝廷军队支援和策应岐山军,如今虽然只来了不到十万岐山军,但赵楷仍旧决定继续遵守这道旨意。
朱武也不含糊,会议一开始他就点了种师道与宗泽二人的名,并且直言只要这二人相助,别的一概不要。
赵楷一看朱武倒真是会挑人,在来之前童贯曾对自己说过,种师道的四万人马乃是西北军主力,凶悍无比。宗泽的四万沧州军中大部分就是原登州军,当初曾力退梁山贼寇保住登州,实力不俗。种师道与宗泽又都是出了名的帅才,皇帝能把他们派给自己可谓是用心良苦,就是要他们合力确保自己此战的把握。童贯最后还强调,这二人及他们手中的八万大军就是自己手中近四十万朝廷大军的绝对王牌,切不可出丝毫的差错,必须妥善使用,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让他们涉险,甚至就算打没了另外的三十万大军,只要这八万人在,胜利就依旧还有可能!
赵楷牢牢记住了童贯的告诫,自他来到齐州,就没有停止对种师道和宗泽的拉拢,如今一听朱武要他们二人及那八万大军,赵楷不由有些犹豫,他想把这八万王牌留在自己的中军以作万全,他没有答应朱武,可也没有完全拒绝他,而是一连又说了几员大将的名字,所提供的兵力也从种师道和宗泽的八万人一跃提升到了十五万人。
但朱武就是不答应,他就是一口咬死别的谁都不要,就要种师道和宗泽,他甚至还毫不顾忌其余众将的颜面毫不避讳的表示,上百员大小将军和四十万大宋军队,能让他看得上的只有种师道和宗泽,别人的战斗力他信不过。郓王您要不答应,这仗我朱武还真不太敢打了,不行咱们就等到我那剩余的十几万军队来了再说吧?
赵楷一看朱武态度如此坚决也犯了难,不过他转念一想,作战的主力依旧是朱武,就算把种师道和宗泽派给他指挥,也不过是在一旁给他吆喝两声壮壮胆,并不会直接上战场,怎么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遂即同意了朱武的要求,当场宣布种师道和宗泽在明日之战中直接听命于朱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楷同时宣布种师道和宗泽的任务就是牢牢守在岐山军的后方,“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致岐山军腹背受敌,陷入孤立无援之境!”言外之意就是说,岐山军打他们的,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后面可别跟着瞎参和。
种师道痛痛快快的接受了命令,宗泽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郓王此举太多儿戏,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全力剿灭京东贼寇,只要是能对剿匪有利的都应该坚决的执行,这朱武都愿意率领自己的军队上战场去拼命了,郓王此举岂不显得自己太多偏心?岂不是寒了朱武和岐山军的心?人家还愿意再为咱们拼命吗?
但出乎宗泽意料的是,朱武似乎对赵楷的命令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很感激的连连致谢,保证明天之战一定会率领岐山军奋勇杀敌,争取为郓王殿下取得开门红!
宗泽眼看朱武如此,自己也没有再坚持,遂也接受了命令。
接下来,朱武便道出了自己的详细计划,他说,平定京东贼寇的最佳战略就是尽快打到京东贼寇的中心,潍州去,只要打到潍州,就算没有捉住那郑临风,也将极大的重创贼寇的军心!
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当即就有人提出了疑问,国公爷您可真会讲大实话,谁不知道擒贼先擒王,但关键问题是怎么才能顺利的攻到潍州去呢?
这话说得冷嘲热讽,许多人都是哄堂一笑,一看就是刚刚被朱武的话得罪的人说得。
朱武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潍州地处数州的中心,位于京东贼寇的层层保护之中,无论从哪一条路去潍州,都将是困难重重,只是相比兖州与沂州的层层大山,还是走淄州及青州一线为好,而且通过情报咱们已经知晓,这两州因为地域不大,京东贼寇并未在此屯下重兵,这便给了咱们一个极好的机会,同时,这两地又都与河北东路交界,正好可以让河北东路禁军协同作战,与咱们两路大军同时进攻,顺利的话,一战平定二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朱武的自信似乎也感染了赵楷,赵楷不禁兴头大起,连忙追问具体的作战计划。
朱武接着说道,后天一早,请河北东路禁军在约定时间进攻青州,当然,河北禁军并不是真的要打,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将京东贼寇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只要贼寇朝青州派出了他们的援兵,我就会立刻率领五万岐山军从章丘直扑淄州,淄州境内邹平城驻扎有贼寇两万人,我的目标就是一口吃下那两万人!
好!赵楷对这个计划非常的满意,以五万人吃掉两万人,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朱武为什么只派出五万人,而不是全部派出九万人呢?剩下那四万人又去了哪里?
面对赵楷的疑问朱武又是一笑道,殿下请听我继续说,那四万人另有更重要的用处,刚刚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基于最理想的情况所做的设想,但战事无常,咱们必须从最坏的方面去考虑,就比如上一次朝廷进攻梁山贼寇时那样,朝廷大军兵分四路,哪一路不是数倍于贼寇的兵力?但结果呢?据说那贼首郑临风亲率一支万人大军,疯狂奔战于各处战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数次突然杀出杀得朝廷大军猝不及防,屡次扭转了战局,这种前车之鉴咱们必须予以重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将种师道将军与宗泽将军的人马分别布置于这两处!
一边说着,朱武一边将手指向了地图上两个地方。
赵楷、种师道、宗泽与其余众人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地图上所标记的邹平以南不远处乃是一片山区丘陵地带,叫做长白山。
只听朱武继续说道,当我进攻邹平时,贼寇必会来此支援,从正面方向来的贼寇我都不怕,我只担心贼寇会从我后方对我发起进攻,尤其是邹平以南便是淄州,据说贼寇在那里屯下了五万大军,所以,我想请种师道将军与宗泽将军为我守在长白山的商头峰与流沙峰处,此二峰之间便是从淄州去往邹城的最快一条路,淄州贼寇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必会走这条路,否则就只能在旁边越过层层大山长途跋涉。而这二峰这两日我已命人勘察过,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只要牢牢守在山口,对方就算是百万大军也休想越过去一步!然后……
朱武说到这里冷冷一笑,手指一下子指在了地图上另一个地方,众人一看,那里是莱芜城,“另外四万人我会偷偷布置在这里,只要淄州城的贼寇去支援了邹城,那四万人就会突然对淄州城发动进攻!”
好!赵楷顿时明白过来不禁连声叫好,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随即看向了种师道与宗泽二人,只见种师道和宗泽仔仔细细的盯着地图看了又看,脸色都是有几分犹豫,不由奇道,“二位将军可觉得有何不妥?”
种师道想了想便说道,“殿下,吴国公这个计划确实精妙,只是……那长白山地势陡峭不假,可万一吴国公不敌贼寇,那我与宗泽将军岂不是就陷入了贼寇的前后夹击之中?”
朱武哈哈一笑,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种将军多虑了,我五万大军会被两万贼寇击败?就算没我,殿下手中还有十万大军助阵,又怎会有什么问题?这一战,咱们赢定了!”
说罢,朱武对着赵楷拱手高声道,“殿下,请下命令吧,明天一战,淄州全境定可直落大半!”
赵楷只觉心中一阵此起彼伏,豪情万丈,他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好!就这么办!”
619,决战(1)
(今日本卷完结,小爆一下,第一更。)
赵楷同意了朱武的作战计划,并在朱武的建议下又对整个讨逆大军的几乎所有军队都进行了重新调派,力求确保后天的行动万无一失,随后,朱武带着种师道与宗泽向赵楷辞行,便与五万岐山军与八万宋军去了章丘,剩余四万岐山军又与赵楷指派的另外八万宋军赶去了莱芜。
赵楷送走了朱武等人后,虽然他很兴奋,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又召集起十几名亲信将朱武的计划从头到脚又梳理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朱武果真不愧是有领兵之才,整个大军在他的计划里皆各有分工,连远离战场位于整个大军最后方的粮草辎重囤放地他也照顾到了,当真是一个毫无纰漏的万全之计!
赵楷很满意,所以的一切都表明两天后的那一战绝对是十拿九稳的大胜,而那也将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开局,讨逆军将在自己指挥下在最短的时间内横扫京东贼寇,建立不世功勋,相比较下,太子平定一个小小的京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赵楷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讨逆大军全部围绕着朱武的计划行动起来,奔赴了各地的任务地点。
只是在整个大军的忙碌中,谁都没注意到,在宋军某处的军营外,一个人悄悄的溜了出去,并在一处毫无人迹的地方朝着东方放飞了一只鸽子……。
半天后,那只信鸽顺利的飞到了邹城上空,在空中盘旋一圈之后,准确的落进了邹城军政府的后院,负责照料信鸽的军士赶忙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然后立刻送到了天道军邹城守将的手中。
邹城守将不是别人,正是“没羽箭”张清,张清看过纸条不由大吃一惊,他立刻下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亲自写了三封加急军情准备分别报与潍州、淄州和青州,提醒统帅与天道军切莫中了朝廷的调虎离山之计,谁料,他还没来得及让手下把三封急报用信鸽发出去,把守城门的部将突然来报,带来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统帅来了!
张清大惊,什么?统帅来了?!
他赶忙去城门口迎接,刚出了城门就只见一大队人马正在迎面而来,为首一人不是统帅又是何人?再看旁边,赫然竟是天道军各大军的军长以及吴用等人。
张清策马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对郑飞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张清拜见统帅!您怎么来了?属下正要给您发急报,潜伏在宋军的兄弟刚刚报回消息,宋军明日就要大举来攻,但他们目的却是……”
郑飞一笑打断他,“是淄州对不对?”
张清愣道,“呀,统帅您早就知道了?”
旁边吴用笑道,“统帅对那朱武了如指掌,一听他到了齐州就知道他会用这种雕虫小技,统帅这次前来,就是要将计就计,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今我十万大军已埋伏在离此十里处,只要朱武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张清顿时放下心来,惊喜的看向郑飞,只见郑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挥手道,“走,上城楼看看。”
在张清的引路下,众人都上了城楼,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照映着城楼以及城楼上的每一个人都金灿灿的,郑飞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看着西边的天际,目光如炬。
六年的等待啊,终于,是该到了决战的时刻!
时间飞快,两天的时间眨眼即过,在位于邹城几十里外的一条大路的分岔口处,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正在此处原地休息。
突然,就见一骑往远方疾驰而来,来到大军前就翻身下马朝着朱武拜道,“报!昨夜,河北禁军已按计划对青州发动了攻击,京东贼寇约有四万援军正往青州赶去!”
朱武点点头,站起身来对着种师道与宗泽抱了抱拳道,“二位将军,咱们便在这里分开吧,我后方的安危就交给两位将军了!”
种师道与宗泽也赶紧起身抱拳道,“请国公爷放心,定不辱使命!”
朱武点点头翻身上马,又朝着二人一笑,“待此战结束,我再设宴感谢二位将军!”
说罢,朱武朝着身旁的石宝点了点头,石宝转身朝着正在休息的岐山大军一声高喝,“起立!”
一瞬间,原本就地休息的五万岐山大军唰的都站了起来并迅速排成队列,朱武又只是向前一挥手,岐山大军随即开动,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东北方的邹城的方向雄赳赳而去。
种师道与宗泽二人对视一眼,饶是在这两日里已经数次见过岐山军这种动静皆飞速如一的表现,依旧是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从心底小小的惊叹一下,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传说中的“岐山贼寇”,都没想到岐山军竟是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较下,自己手中的宋军虽然也不差,但跟岐山军比,却总觉得似乎是少了点什么,就更不用提其余别的如一盘散沙的那些宋军了。
“宗大人,”种师道看着前面朱武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登州跟梁山贼寇打过仗,你觉得梁山贼寇跟他们比,谁会更厉害一些?”
宗泽沉默片刻说道,“种大人,你也在西北和梁山贼寇一起并肩战斗抵抗过夏军,你又觉得他们跟岐山军相比,谁会更厉害一些呢?”
种师道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似乎是回想起了在西北时的那一幕幕,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不如咱们一人说一个字,看看是不是同样的观点,可好?”
宗泽点了点头。
种师道首先说道,“那我先来,我的第一个字是‘不’,”
宗泽想都不想随即接道,“第二个字,‘相’,”
种师道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沉声道,“第三个……‘上’,”
宗泽叹了一口气,给这四个字画上了一个句话,“下!”
不相上下!
是的,不相上下,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在笑着彼此的默契,可那笑却都是无比的苦涩,能对两大“贼寇军”做出这么高的评价,非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名将,便是因为都有着清醒而客观的头脑,朝廷大军的战斗力既不如“梁山贼寇”,也不如“岐山贼寇”,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但很可惜的是,敢于承认这一点的人太少了,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在粉饰着大宋虚假的繁荣与强大,面对如此多的惨痛教训,从上到下极少有人痛定思痛寻求解决办法,也极少有人做出实际行动重整旗鼓以求重振禁军实力,反而是处处投机取巧想着不劳而获!
就拿当前如此重要的一战来说,有着近四十万大军,却要依靠不足十万人的岐山军来打这一仗,难道他们就不觉得羞愧吗?将自己的安危置于别人手中,难道他们就不觉得深深地危机感吗?看到梁山贼寇与岐山贼寇军队的强大,难道他们就不羡慕吗?
种师道与宗泽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同时下令大军重新出发,去长白山,给朱武守后门!
620,决战(2)
两个时辰后,朱武率领大军抵达了邹城外,但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他只是远远看着邹城,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一名岐山军士兵来到朱武马前抱拳道,“启禀王爷,刚刚接到斥候回报,种师道与宗泽已到达长白山!”
朱武点了点头,很明显的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转头看了看身边,只见石宝、司行方,方杰、李逵等众将都在看着自己,但与曾经无数次开战前的兴奋以及对胜利的渴望所不同的是,众人的神色都有些落寞。
朱武知道,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他们并不愿意打这场仗。
紧接着,朱武突然笑了,他开口道,“弟兄们,谢谢你们。”
众人皆是一愣,朱武接着又说道,“谢谢你们对我朱武的信任和追随,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只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是我朱武这辈子为自己和你们所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说罢,朱武一声令下,“其余人等原地待命,石宝,随我上前!”
朱武话音刚落便已策马向前朝着邹城行去,众人见状皆是大惊,刚要跟上去,却见石宝朝着众人猛地一摆手制止了他们。
“石头哥,王爷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李逵忍不住问道。
石宝没有说话,只是神秘的一笑,然后便策马朝着朱武追去。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深深地惊讶与不解,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似乎就要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了……!
邹城的城楼上,天道军众将也已发现了对面岐山军的异常,眼看有两骑策马而来,众人都是无比疑惑,暗道朱武那厮究竟在搞什么鬼?来了也不进攻?却只派出两个人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招降?
众人随即看向郑飞,等待他下命令,只待他命令一下,埋伏在四周的十万天道军便会杀出,将这五万岐山军杀个片甲不留。
可这一眼望去,众人却都是一愣,只见统帅竟在含笑看着从远处行来的那两骑,那个表情就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
庞万春突然大吼一声,“传令,不准放冷箭!”
命令迅速传递了下去,城墙上刚刚已经举起弓箭的军士们都又把弓垂了下去。
众人更加不解了。
此时,郑飞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弟兄们,历史会记住这一天,咱们的战旗,也将在这一天飘过大半个大宋!”
说罢,郑飞一声令下,“万春,你随我出城去!其余兄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等待我的命令!”
话音刚落,郑飞便朝城下走去,众人一惊,什么?统帅要出城?这怎么行?!顿时一帮子人就要跟上去,庞万春快步走到最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众人,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众人一笑便转身追了上去。
众人一个个都呆立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赶忙看向吴用,只见吴用的脸上已如造了雷击般写满了无比的震惊,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是都忘了反应。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笑声,这个笑声刚开始很小,却是越小越大,不一会,竟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居然是王进正抱着肚子缩在一个垛口下正笑着,笑的脸上的刀疤也绽开了花,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笑的那叫一个……释然!
“王老弟,你和统帅,还有万春到底在搞什么鬼?快把洒家俺给闷死了!快说快说!”鲁智深使劲挠着大光脑袋,急急的问道。
只见王进慢慢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来趴在垛口上看着外面正在快速接近的四条身影,喃喃说道,“主人……你们可把俺骗的好苦,好……好啊!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天地之间,两军阵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天下皆知的两大死敌,天道军的统帅郑临风与岐山军的统帅朱武,各自在一名大将的陪同下朝着对方策马而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朱武瞪大眼睛看着渐渐行来的郑飞,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脑海中不禁闪过了六年前的那一天,自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叹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他驰骋回归的样子,今日,是真的吗?
很快,四匹马在相聚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郑飞看着朱武,嘴角含笑,朱武看着郑飞,脸上点点激动,庞万春则与石宝彼此点头致意。
郑飞与朱武几乎同时翻身下马,走向彼此,这一别,已六载,兄弟情,永不忘!
朱武几步上前,突然单膝跪地抱拳道,“朱武拜见大头领!”声音是丝丝的颤抖。
郑飞面色如常,心底却也已是波涛汹涌,热血翻滚,他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朱武,“朱兄,辛苦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朱武一笑,“幸不辱命!”
郑飞也一笑,“开始吧!”
朱武用力地点点头,“一切都按您的计划布置好了,请您下命令吧!”
郑飞点点头,转身朝着庞万春一声令下,“传我命令,放出所有信鸽,通令全军,天道军与岐山军兄弟同心,对宋军发动进攻!”
朱武也转身朝着石宝一声令下,“传令全军,岐山军从今日起正式回归天道军,遵照统帅郑临风之命对宋军发动进攻!”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震惊了所有人,都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剧烈的痛觉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在两军多年的严格训练下,所有人在接到郑飞和朱武的命令后只是稍作迟疑便立刻行动起来,上百只信鸽腾空而起,飞向了两军所有的军队所在地,也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郑飞为何当日要特意分发一批专用的信鸽,原来就是要快速下达这个命令!朱武和岐山军并不是敌人,他们是我们的战友!
621,决战(3)
(第三更)
在下达完命令后,朱武重新看向已经多年未见的郑飞,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散发着无比自信和威严的天道军统帅,只觉一阵恍惚,思绪也不禁回到了政和四年,那一天,他决定离开岐山,而在临走之前,他将整个岐山交给了自己,还特意嘱咐自己日后一定要小心一个叫做方腊的人……。
这一切,彷佛还就在昨日……!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当时听了不由一愣问道,“方腊?他是何人?是您的仇人?”
他摇了摇头,回答的更是莫名其妙,“不,我与他至今素未谋面,这里面的事我一时半会也给你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此人日后必会出现在歙州这一带,你且见机行事吧,但你要记住,如果有必要,不要犹豫,干掉他!”
自己虽然更加疑惑了,却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别的意思,不禁心下一惊追问道,“主人您……要去很久吗?”
他点点头,接着就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如遭雷击的话,“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了,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
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丢人,竟情不自禁的大声说道,“不……不回来了?您……你这是做什么?”
对!就是这样,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的这一嗓子声音出奇的大,从观训台上传到台下正在训练的喽啰们耳中,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与他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争吵,都是惊讶的看向台上。
自己这才自知失言,赶忙压低声音急问道,“主人,您……您别吓我,您到底要做什么?”
而在自己的眼中,他突然笑了,而且是很坏很坏的那种笑,笑的是那么的自信,就好像可以掌握一切一样,然后他伸出两只手,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手势后笑道,“朱兄,我有一个大大的计划,想请你一起加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呢?”
计划……,是的,就是那样一个计划彻底改变了所有的一切,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把所有人都骗在毂中的计划!
不过当时自己虽然很感动于他的信任,是的,这种信任不是一般的信任,是超乎一切的信任,就像是一个万贯家财的大富翁,突然有一天对他的一个手下说,“嗨,兄弟,我把我所有的一切现在都送给你,我再去白手起家。”试问,全天下谁能有这种魄力?
但,自己仍旧不敢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当时自己只是以为这是他被岐山的良好局势给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想出这种疯狂的、完全不靠谱的、只要稍有差错就会满盘皆输的计划!而自己之所以答应他,也不过是想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冷静一下,哪怕再不济,就当努力为他保住岐山这块地盘,待他碰了壁,也好能给他一个可以东山再起的地方罢了。
接下来,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趁他离开岐山才架空的他,夺了他的权,这真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以他在岐山的威望,仅仅才几个月的时间,若没有他的暗中授意与安排,自己怎么可能可以那样干净而彻底的将岐山控制在手中呢?
而后根据计划,他会再回岐山一次,带走忠于他的人,知道这件事真相的,除了他和自己,便只有庞万春一人,原本按照计划,自己会假装失误被庞万春拿住,继而让他可以以自己为人质带着他们安全的离开岐山,只要把戏演足了,不出一个月,朱武背叛郑临风霸占岐山的消息就将传遍整个江湖。
谁料,裴宣竟然出现了,真的,裴宣完全是一个意外,也直到事后自己才知道,原来是他突然发现裴宣有些不对劲,这才临时起意想试一试,结果,裴宣倒是条真汉子!虽然此举着实吓出了自己一身冷汗,不过也值了,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再怀疑了。
后来,他去了梁山,并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等到自己再与他取得联系的时候,他已奇迹般的完成了一系列壮举……夺取了梁山、打败了曾头市、甚至击败了朝廷的数万征剿大军!
直到那时,自己才意识到,那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居然已经开始渐渐步入了正轨,也从那时开始,自己便按照他的命令,开始了疯狂的准备,当然,自己也违抗了他的一个命令,那便是接纳了方腊,因为方腊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对人重情重义,是个好汉子。
不久,令人震惊的消息再度传来,他在再次战胜朝廷大军后迅速起兵,攻占了一个大大的京东西路!
什么叫奇迹,这就叫奇迹!
随后,他的命令再度传来,他说,时机已经成熟,朝廷即将对他发动总攻,他要自己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起兵,与他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而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果真如他所设想的那样,自己口号一喊,整个东南便乱成了一团!自己又与他相互隔空骂街,悬赏要着对方的人头,表现出一副死敌的样子,朝廷果真就相信了,先是招安了他,接着又招安了自己,意图让自己和他火拼,哈哈,大宋啊,你长长眼吧!
不久之后,王庆居然在西京也起兵了,真是好笑,这小子什么货色,居然也敢跟他和自己学?不过这也是好事,他在来信上说,王庆闹得越欢,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越多,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彻底迷惑大宋的机会。对了,王庆没想到,大宋的太子也没想到,整个“火器事件”其实都只不过是一场演给天下人看的戏,那个什么告密的李三其实也是自己的人,所做的这一切就是要让大宋信任自己,包括后面恭维大宋皇帝老子的那句“瘦金体”,呵呵,瘦金体……真是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皇帝老子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而直至今日,连自己为什么要将大军分批派来其实也是他的命令,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自己的三十万大军,对,不是二十万,而是三十万,可以恰到好处的正好到达包括江南东路、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京东西路、京西北路的各个重要战略要塞,打大宋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六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天!
在郑飞和朱武的指挥下,十八万天道军与岐山军联军兵分两路杀向依旧尚不知情的宋军,一路杀往长白山,要将已中计上山并没有带任何粮草的种师道和宗泽困在山上!一路杀往讨逆军大营,如今讨逆军各部中计兵分各处,包括粮草辎重存放地,看似铁桶一般,实则松散至极,各个击破不在话下。
一个时辰后,方腊率领四万岐山军与三万淄州军兵分合并一处,杀向了还蒙在鼓里的另八万宋军。
……
在兖州,三万独立军铁骑倾巢出动,杀向讨逆军最后一支六万人的步军主力!
……
刚刚行至应天府的四万岐山军得到命令,顺利杀进了应天府!
……
在海上,天道军海军对大宋沿海各港发动了突袭与封锁!
……
两浙路五万留守岐山军对两浙路内五万宋军发动了突然袭击!
……
五日后,大宋才得到消息,朱武临阵反戈,讨逆军全军覆没,郓王被生擒!
朝廷大惊,赶忙下令全国御敌,但已为时已晚。
十几日内,大宋接连收到最坏的消息,从两浙路至京东路,包括江南东路、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京东西路、京西北路在内各地,正在遭受天道军与岐山军的疯狂进攻,由于讨逆大军的全军覆没,各地已无兵力可御敌,各地宋军溃不成军,对贼寇望风而逃!
至宣和元年三月下旬,天道军实际已控制大宋东面及东南几乎所有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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