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男的大学生活》
作者:米迦勒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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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8月上旬的时候我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这个人性子特急,可是凡事又都慢半拍,我妈生我的时候就比预产期多担惊受怕了小一个月。高考一完事,原来高中的几个哥们儿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我又比别人晚一个月,一个一本的通知书拖到快报到才拿到我也算不易。
关于我要上的这个大学也值得说上几句。这是北京南郊的一所男校——男校,也就注定了我美好的青春期就要泡在这屁大的一块地方,混在跟我岁数一样大、天天踢球踢得一身臭汗,并且一点也不温柔纤细的大老爷们儿中间。
听上去似乎有点悲惨,不过……如果是我,那也不是太难对付的事。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gay,没有跟自己一样性别的生物爱来爱去的恶趣味。
虽然我也知道我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或者美得屁颠屁颠的好事,不过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是一个同人男——耽美龄6年!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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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的时候凌肥肥非要跟着我一道去,就差把自己叠巴叠巴塞我箱子里了,说什么要考察一下我们学校的“美型度”。
……卖她个面子介绍一下。
凌菲菲,住我家对门儿,是我叔家的妹妹,比我小三年,比我早一个半月得知被四中给录了。众所周知在北京要是高中上了四中,那基本上就预定了重点大学的位子了。于是小妮子在小爷我最提心吊胆的那几天撒开欢儿玩儿了一舒坦,可把我郁闷坏了。
叫她“肥肥”是我作为一个资深同人男对一个资深腐女把我拐带上这条不归路,偶一为之的小小反击。幸而她脸皮厚得不像一般女生,也不在乎。倒是我妈护犊子护得跟什么似的,我每次一喊“凌肥肥”,她老人家就从异空间蹿出来横眉冷对,就跟我不是她亲生的似的!
“凌陵!怎么跟你妹妹说话也没个正形!”
……
%@#$^&*!!!我这辈子最唾弃的就是我的名字:你说我一大老爷们儿叫什么“玲玲”!我一直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这种关系我一辈子的大事我爸妈怎么连脑子也不走就决定了?以致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自己发育比同龄男生迟缓骨架子比同龄男生纤细甚至眼睛都比同龄男生大且圆等等一切不符合我北京爷们儿内在性格的外在因素都归咎于——名字起太差了影响了我半辈子的风水!
其实她那天一开牙说要跟我去报到我就明白她那点儿小心思了。她说是去我们学校摸摸所谓美型度,实际上根本就是给她哥——就是我——找下家儿去了。这么些年我们俩住对门儿,从她光着屁股满大街跑我就看着她长起来,连她怎么一步步走上同人女的犯罪道路我都看在眼里,说句不中听的,现在我对她的了解程度基本上已经到了她一撅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的境界。
对不起,说粗话了。
可是话糙里儿不糙,是腐女的谁还没惦记过自家哥哥弟弟?
所以我以让她帮我拎包拎箱为条件批准了她的请求。
§
一进校门我就后悔带她来了。
那疯女人拖着我的行李四处跑,见着一个貌似美型的背影就拉着箱子追过去,跟个白痴一样抓住人家就作一脸谦逊状说些诸如“您是哪个系的啊?……哦您也是法律系!那我家那个笨哥哥以后就麻烦您了啊……”之类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基本把我过去18年的老脸都丢一干净。
于是我用极短的时间做出一个聪明的举动:在她把我未来四年的脸也丢光之前,我拖着她的后衣领就把她蒿回来了,并且摆出好青年的招牌微笑对前面那个美型背影君致歉:
“抱歉抱歉,家妹给您添麻烦了,您无视她吧。”
然后那位同学站定转身,还给我一个微笑。
“不客气。法系新生是吧?跟我走吧,咱系报名交费在行政楼。”
……我操!
看我妹那花痴表情就知道了!在我美型王道的世界观里,这就是一华丽丽攻君的形象代言人啊!瞧人家说话那气质!那笑容尺度的拿捏!连衣服的品位都赢过我几个马身之多!整个儿人往那儿一摆——真他妈有型!真他妈霹雳无敌有型啊!
这样的人才就算摆在那儿美化环境也好啊~
于是在心里拍板儿:决定了!大学四年我就致力于把丫跟谁配个对儿!或者最不济也得把他推上跟我一样的同人男不归路!
人生有了目标就是好,我顿时觉得美好的蓝图在眼前铺展开来,于是重色轻妹跟上攻君脚步,一脸白痴的谄媚样。
“原来是学长,自己人自己人。您怎么称呼?”
我想着有这么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和一八几的标高,说什么也得叫什么“钊”什么“峰”之类的名字吧?
美人一脸看笑话的表情侧看我一眼,斜45度的美好侧面差点让我晚节不保爱上男人。只听他道:
“你真有意思。我姓庄,庄传一。”
……
XXOO!!!姓庄的原来你也让你妈给坑了!!!白白坐拥大好资源,结果好死不死的叫什么“装一船”!去你妈的!
名字虽然不太好,不过谁也不会把大名写脑门上招摇过市,所以勉强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度和改造的决心。于是走到行政楼的时候我已经和庄帅哥如一母所生,好得快要就地结拜。
走到楼门口他手往里一指示意不再往前带。
“里头那个长头发穿白T-shirt的就是咱系主任程晓安,新生都去她那儿报到。”
我“哦”一声,心想这艳遇不会就这么完了吧,盘算着该怎么跟他保持联系。
只见他掏出手机——居然是粉红的MOTO锋彩!如果这手机不是他女朋友的那他就肯定是一gay!——道:“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我给你打过去,你也记我一号。以后系里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咱系低年级的学生事务暂时都是我来管。”
……
庄哥哥你真是善解人意ToT
§
2006年,那是一个夏天,有一位同人男在北京的南边划了一个圈。
——过往的老少爷们儿都听清楚了,打今儿起这片儿就算我凌陵的势力范围了!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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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会想,将来我这种人走上社会必然是适应型的人才:到学校第一天先傍上系里高层,就算我不指望将来出什么事有人罩着,姓庄的也不能放着不管。要是毕业之前能凭着跟他的关系(舞:什么关系啊?)混个党员那就更好了。
话说我之前念初中那会儿也算班委干部学生菁英。那阵子都知道优秀班干部中考有加分,于是含辛茹苦在老师学生之间一通折腾。饶着我一向自诩交际花,人际关系远近驰名,毕业前也差点混得里外不是人。这且不说,还白白让那帮无良老师使唤三年,天天累得跟三孙子似的。中考之前才告诉我,合着那优秀班干部才值6大分!我呸!小爷多掷色子蒙对俩选择题这6分就有了!
后来我对当干部这类事无比唾弃,上了高中直接堕落成混混,特别是会考阶段,基本变成蘑菇,成天种植在班里最偏僻的角落。当时那一角成了我们班的邪恶轴心,臭名远扬整个学校,出了名的下课踢球上课睡觉晚上打机……特别是上课的时候,我们那旮旯呼噜声比老师讲课声都大,搅扰得方圆五百里寸草不生。也就得亏我的那点小聪明,小考什么的从没翻过车——我想彻底放纵也不可能,七八弟兄的分数就指着我一个人,如果我掉链子,基本就一损俱损了。
高考之前那事儿B班主任大概是忍了我三年实在不能忍了,一个电话把我妈招呼过去,据我妈事后复述应该是“美言了我几句”,大概中心思想就是你们家凌陵够聪明,不跟那帮不三不四的一起混一本肯定没跑,最后重点落在让我换位子。于是我在老师眼皮底下被迫发愤图强,就中了这所学校。
不过我被调走去苦读可坑死了原来仰仗我的那些弟兄,据说后来高考纷纷落马,成绩一下来发现全直奔外地读专去了,那班主任遂成为全民公敌。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录取通知书一拿到手,比我妈还高兴的就是我妹。她似乎认定了我报这所学校就是去发展恋情去了,而且她还幻想着可以凭借跟我的关系天天往我们学校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吃不着我这身猪肉也要见见猪跑。于是那段时间猛跟我增进感情,光必胜客我就切了她三顿。当然我也没亏待她,她帮我瞒着我妈,我跟哥们儿出去刷夜玩传奇,卖了一号捞了七千多块钱,把三顿必胜客又还她了。
她因为对我有企图(舞:啥企图啊?00:你丫哪儿那么多废话!滚!),老觉得欠我,就从漫展给我弄回来几本原版的同人志,一脸明显的行贿样送我,说是提前送我生日礼物,我说你蒙谁呢我生日刚过完半年,她马上改口说那就庆祝你上大学。我受贿心切,就顺坡下驴了。
所谓拿人家的手短,这才有了我恩准她跟着我去报到这码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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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也报了,会也开了,最后一道手续就是按照分好的宿舍去归置东西。
拿到宿舍安排表的时候我才明白,合着我们学校是哪个系不受重视就把哪个系学生往高了放。法系教室都在五楼,宿舍全在六楼。唯一比我们更没地位的就是广告那帮人,就差住天台上了。
我扛着箱包跟逃难一样开始爬楼的时候满脑子就是想掐死凌肥肥的念头——从进了校门就给我找事儿,真用得着她了她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爬到三楼的时候我考虑要不要给装一船打电话求救,又碍着面子觉得这么屁大一点事就麻烦领导,以后该不好处了。到五楼的时候我基本上已处于半死亡状态,连诅咒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后救世主就出现了。
站在六楼楼梯口的一个男生伸过手接过我的藏尸袋。
“拿来吧我帮你!你哪屋的?”
我受宠若惊差点脑筋短路,不过这时候亮出个笑意总是没错的,于是作天真无邪状道:“谢了兄弟。我6605。”
他眉毛一挑:“原来咱还是舍友!我是管臣杰……腾不出手,回头再跟你握手表示热烈欢迎和亲切慰问哈。”
我觉得他的贫劲儿特像我原来一哥们儿,直觉和经验都告诉我这种人特仗义,作为朋友不管走到哪儿都值得一交。
我说:“幸会。凌陵。”自报家门的时候只觉得无论从身高还是名字都矮人家一头,顿觉无比丢脸。
果然,他停顿半秒,然后大声说:“玲玲?这谁给你起的名?怎么跟女的似的?”
我只觉额上爆筋。
念在他帮我扛大个儿的份上我忍了——毕竟今后还有四年要处。
况且他的笑容真漂亮。
按我一个同人男的人类分析法,管臣杰可算“阳光健气攻”。明显有在玩某种运动的身体线条显然比我这怎么练都像柴火妞儿的身子骨耐看,符合男人对同性的审美。再来他那一口漂亮的大白牙对陌生人相当有号召力,笑起来就像在脸上贴着“我是好人”的大字报,是容易让人亲近的类型。只可惜这类型的攻君时下不流行了,现在的小女生(舞:大爷,您怎么把自己划圈儿外去了?00:我说你丫怎么还没去死?!舞:这就去这就去~)偏好酷一点的帝王型攻,鬼畜一点也没关系。大白弱攻早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于是在他对我报以大笑我对他报以同情的气氛中我正式进驻即将生活四年的……唔,勉强可称作是栖身之所的地方。
§
四人一间的屋里已经有一个男生到了。他两手抱在胸前,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受模样,摆出忧郁小生的德性站在窗边当甩手大爷。那边那个看上去是他妈的女人一边飞快地嘱咐这嘱咐那一边上蹿下跳地在铺床单。
我和管臣杰把大包扔地上,坐在光光的床板上一边歇脚一边瞄着那边那位少爷。从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美好的侧脸(舞:爷您是侧脸控吗?00摸刀:我——!舞:我闪!)。而且让我相当得意的是这位少爷的海拔比本大爷还低,皮肤比本大爷还惨白,眼睛比本大爷还大,我那渺小的自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膨胀起来。我幻想着长期跟他站一起势必能显得我伟岸三分,顿觉快乐无比,在心中YY不止。
“玲玲。”
我回神,差点一掌照着姓管的面门招呼过去。
“你丫给我把第二个‘陵’咬重一点!妈的!干嘛一个一个都把我名字叫得那么色情?!”
他躲过我的掌风:“你说谁色情?你一脸淫荡样看着人家你不色情啊!”
鉴于他居然可以无视那边那位家长同志直接跟我谈这么不正直的话题,我对他的评价暂时是个大白。
我勾住他肩膀把他带到一边,他一边挣扎一边拿手呼扇着嚷热。
我说:“那人谁啊?怎么带着妈上学来了?”
管臣杰还没来得及张嘴,新生家长跳下床主动替孩子围人。
“同学,你们都是法系的吧?叫什么名字啊?”
我在心里暗骂此人大概是宦官家庭出身,官僚主义作风严重,习惯了听别人作汇报,从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
碍着面子我和管臣杰挨个儿做了自我介绍。
那女的把我们研究一番,大概是在看看我们会不会在未来四年间带坏他家的少爷——你妈的!你儿子是来念书还是相亲来了?
就在我又快被撮起火来的时候,窗边站着的弱受拧紧细眉冲他妈说:“成了您走吧!剩下的我自己收拾。”
然后走向我们两个庶民并优雅地与我们擦肩而过。尖尖的下巴快要朝天。
“你们没吃饭吧?走吧我请客。”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之后那张脸居然显得艳丽无比。
“啊,我是卫燃。卫兵的卫,燃烧的燃。别站着,走啊。”
……
操!原来这孙子是一女王受!
~~叁~~
§
我看那卫燃自始至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料定这家伙别的没有就钱多,心说他既然张罗请客那肯定是哪儿贵去哪儿,什么贵点什么,吃完再抹抹嘴儿说些诸如“天天吃龙虾象拔棒,都把我吃恶心了”这类找抽的话。谁成想他老人家二话没说就把我们俩带到学校食堂去了。
……就这你丫还好意思说是请客!!!
于是我对这小子的第一印象奇差无比。
在小炒窗口等饭端出来时候我忽然有点好奇:卫燃在学校和宿舍间穿梭自如,显然是走得熟门熟路,可是今天分明才第一天报到,难道他提前特意过来踩点不成?
管臣杰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就好象白吃了人家多大一顿似的。他抛弃了和我短暂的革命情谊,跑去和有钱少爷套近乎:“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我恶!你直接问他爸妈挣多少钱得了!
卫燃并没有看他,反而看了我一眼,过了半天才安静地说:
“我妈就在咱们系啊,教社保法的。”
我跟管臣杰当场死机,重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坏菜了!刚才在专业课老师面前一副流氓样!还说什么色情不色情的话题!!!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凌陵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居然阴沟里翻船,看人看走了眼!
当时包围在我们仨之间的空气正尴尬得快要变固体砸脚面上,远远地我就听见一个杀千刀的声音——
“凌陵!!!”
……
凌肥肥我操你大爷!!!
那疯女人的大嗓门尾音一落,全食堂好几百人的视线都唰唰地冲我扫来,又唰唰地看向噪音来源——那可是一学校雄性生物中唯一一个母的啊——我当时死的心都有。
凌肥肥,算你狠!咱们走着瞧!我治不了你我跟你姓!(舞:爷您好象忘了点事……00:你给我闭嘴!)
就在我怒火中烧打算装不认识她的时候,她蹦蹦跳跳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
“哥你死哪儿去了?我才转一身你就没影了,还多亏庄哥哥带我过来。”
庄哥哥?……装一船?!
庄美人笑得一脸温柔似水向我走来。
“凌陵,报到怎么把妹妹都给丢了。”
我满腹委屈想说我还想把她扔到爪哇国去呢,可是我不想跟领导斗闷子,只好忍气吞声说什么谢谢啊多谢你给我把这疯丫头领来。
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落到我后面,我才想起来忘了给领导介绍。
我说:“这是卫燃,管臣杰,我一宿舍的舍友。这是庄传一,咱系的学长。”
凌肥肥的大眼珠子在我、卫燃和管臣杰中间滴溜乱转,兴奋得眼冒绿光——我用脚趾头都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果然——
她用胳膊肘拐我一下,凑近我耳边轻轻地说:“行啊哥!你还真是美人雷达啊!气场太强,不服不行。”我一猜就是!“说吧,你打算跟谁发展?”
发展你个大头!我差点叉腰骂街。这女人真是腐到骨子里去了。
她一脸的心花怒放对我说:“我一上午都在你们学校转悠来着,你还别说还真就你们系还有几个能看的男生,我跑到财政系的系办去转了一圈,看了几个新生——长得那叫一鬼斧神工!你要真报那系我都得替你愁坏了!”
我白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她见我要走,又死死扯住我:“我看了看,你的环境还不错,估计这四年都有得你Y。不过你也别灰心,你站他们堆儿里一点也不逊色,搞不好还是花儿级的人物!”
我说“谢谢你啊”,心里只想大耳瓜子把她抽晕了事。
装一船端着他的和我的菜盘,只说了句“到那边坐吧,那边安静”,就自作主张往他们占的地方走。不知道领导是不是都这德性。
这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凌肥肥也就算了,连装一船也一直盯着我看。出于对美人领导的尊重我强忍着把宫保鸡丁扣他脸上的欲望,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要走,只说是宿舍里东西还没收拾。
凌肥肥结束了在我这儿为期一上午的考察,心满意足志满意得地准备回家,装一船居然主动提出送她到校门口,这让我开始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
——虽然有个系里高层作妹夫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多少有违我的初衷。
算了,我现在公务繁忙还顾不得他们。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上午分手之前装一船明明留了我的手机号,怎么捡到凌肥肥的时候都不说给我打个电话呢?
§
回去的路上我因为吃了一顿难受的饭而不想讲话,卫燃看上去也不怎么高兴,我偷偷想这厮该不会是心疼这一顿饭吧?倒是管臣杰酒足饭饱,手舞足蹈。
爬上六楼的时候我只觉刚吃完的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走到宿舍门口惊觉得门没锁。我一拍大腿心想坏了,卫燃他妈不会没找着锁就这么四门大敞着走了吧?
推门而入的时候我脑子里做好了刚拿来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的最坏打算。
居然没有。
是二号床那个迟到的新生来了。
肥肥要是看见他,只怕就不会觉得我们系美型指数全校第一高了,就这哥们儿这一身二百斤的膘儿就能把我们宿舍的指数拉低三五十个百分点,而且他还十分不美型地坐在床边咬香肠。
他听见动静朝我们看过来。
“嗨,”他嘴里嚼着东西舌头都拐不过弯了,“你们干嘛去了?……吃香肠么?”
卫少爷连个好脸都没给人家就直接爬上他自己的床,我勉为其难挣扎出一个笑容。还是管臣杰,一副豪爽好少年的样子主动过去和新人打招呼。
“你好你好,来晚了吧?上午的会你去了么?这是安排表,明天体检,下星期一开始军训两个星期,好象是在大兴一个军事基地。对了我是管臣杰,这是凌陵和卫燃,你叫什么?”
胖子把嘴里东西咽下去,颇不好意思地指一下床帮上贴的名字,道:“你自己看。”
管臣杰扒着看,我也凑过去想看看能有什么名字比我的名字还难以叫出口。
“沈阳?挺好的啊。”管臣杰大声念出来。言下之意就是这儿还有比你名字恶心的呢。
我瞥嘴。沈阳?你倒会起名字。你怎么不叫长春?
卫燃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把单子抻平了跳下来。
他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我跟前,用他特有的女王般华丽丽的声音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上午十点体检是吧?”
我记得是那样的,又不确定,就含混地“啊”一声。管臣杰好心地插嘴道:“是九点半,在行政楼二层。”
卫燃依然不看他。
“那我走了。明天见,凌陵。”
门关上。
沈阳哼一声:“丫怎么那么牛?眼珠子都贴脑瓜顶上了。”
管臣杰笑答:“他妈是咱系老师。刚才我和他聊了两句,他爸是空总装备部两毛三。装备部啊!整个空总最富的就数他们了!你看他那鞋没有?三叶草78年的限量!买你那鞋十双都拐弯……”
“那有什么!我这还是阿迪达斯的呢!”
“你农民啊!三叶草不是阿迪达斯啊?”
“你骂谁农民呢你……”
“……”
我开始动手拆包,收拾东西。
虽然我有点讨厌卫燃那副谁也看不起的德性,可是我觉得他好象活得特累的样子,而且他又对我表现出了一种特殊的重视,让我莫名其妙地就有点在意他。
~~肆~~
§
9月7号的时候我们从学校出发去大兴军事基地,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
头天晚上装一船曾经给我提了个醒儿,说大学军训不是走形式,那地方特苦,床板巨硬并且板儿被比床还硬,睡觉的时候就像夹在两块铁板中间。白天得在太阳底下站足8小时,晚上还得学唱歌(这点对我来说比站一天还难受)。最磨人的是那地方基本处于解放前状态,定点儿断水断电,网线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俩礼拜基本就与世隔绝了。
我爸妈一点不操心。我怎么看都觉得凌先生凌太太巴不得把我打发出去好过二人世界。这对过期新婚夫妇什么时候都腻歪得让我恶心= =
倒是凌肥肥有点不舍得——其实她那也不是不舍得,是眼瞅着YY的资源坐着学校的大巴走了让她颇不自在。
我走之前她拍着我肩膀说哥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盯好庄哥哥。
我不知道这三天她到底是怎么跟装一船混到这么好,现在她开口闭口庄哥哥,更让我对姓庄的快要没了念想。
让她去死吧!
我背着打好的大包满世界找我们班的车的时候刚好看到迟到的沈阳让他爸开车送来。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体总动员,连背带抱一共拿了仨大包,他妈还往他怀里塞吃的。
我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把沈阳往大巴上拉。
他一边被我拖着跑一边想方设法摆脱他的亲友团,一个劲儿地说:“行了妈!你给我带那么多吃的我没地儿搁!大热天的回头再给捂馊了……”
我忽然觉得我爸妈还算仁义的。
上了车就看见管臣杰和卫燃,奇怪的是他俩一人坐一个双座,谁也不跟谁凑近乎。
我放下东西坐在管臣杰身边,不小心逮到卫燃一个眼神。然后沈阳就一屁股坐他旁边了。[奇+書网-QISuu.cOm]于是他看上去比报到那天更不高兴。
我悄悄问管臣杰:“丫又怎么了?大早上起来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管臣杰摊手:“他上来的时候我招呼他跟我坐,他还不乐意,非要一个人坐。”
我越过管臣杰和沈阳再去看卫燃。他塞着耳机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一张华丽的女王陛下的脸。
车子发动。
我也塞上耳机。
然后在到达军训基地的一路上,无论管臣杰如何强烈要求我分他一个耳机,我都死不同意。
我是有苦衷的。
出发前打包的时候凌菲菲跑到我家,往我箱子里塞了十好几本耽美小说和BL漫画,被我明察秋毫扔出箱子并收缴到我的书柜。
“我这可是上部队!你能不能别逼我犯错误?”
“我不是怕你没有精神食粮,这两个礼拜太空虚么!”
“你丫给我塞这玩意儿我不是更空虚!”
“凌陵你狗咬吕洞宾!你不带就不带,凭什么拿走不还我?!”
“你小女生思想太不健康,这种影响社会主义发展进程,代表落后生产力的东西我先没收了。”
男生要是脸皮厚起来,女生当然不是个儿。最后她抓狂一通只好走了。
我开始考虑实际问题。
军训的地方不能看这些东西,肯定也不能带笔记本过去。维系我这半个月的生命线就剩下……mp3。
我把笔记本里的bl drama一个个腾到mp3里,盘算着靠endless系列和没钱系列能坚持多久,最后想了想,把玫瑰人生和过激系列也加进去了。
做个同人男,也要做得尽职尽责。
§
那地方是真苦,我双脚一落地就知道了。
三十五六度的大太阳底下,一望无际的训练场没遮没挡的,一片惨白发光。
沈阳还没开始整队集合就已经满头大汗。
“真他妈热!这要站一天还不晒脱了皮!”
我刚要开口附和,管臣杰马上一脸鄙夷说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还算什么爷们儿,于是我立刻见风使舵对沈阳抱以同样鄙夷的眼光。
卫燃似乎正要说一句什么,看到我的表情,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
我想说卫燃你不是晕车了吧,犹豫一下终于也作罢。
现在他也就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好感,我还不想轻易地打破这种关系。
第一天的训练一结束,铁一般的事实就证明了装一船此前说的话绝对属实全无虚假。我们所在的第四炮兵连严格遵守我党我军的组织性纪律性,一点没有烦琐的程序,连动员会也没开就直接进入正题,害得我们瞬间从天堂掉入人间地狱。
训练过程从略。
晚上我们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到宿舍前面的操场上唱歌,一首《打靶归来》被我们演绎得凄厉无比。我眼瞅着连长一边指挥一边摇头,黝黑的脸都绿了。
我们这个军训基地唯一现代化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卖部,只有那里面出现的百事和玉米肠才让我有那么一丁点处在新社会的感觉。
这小卖部感觉上像是我们部队赖以为生的窗口,价格之高完全不靠谱。一听百事要六块,宰人程度直逼城里档次比较高的餐馆。
然而这半天的训练让我们痛苦无比,见到可乐就像见到亲妈。
六块钱买到亲妈就不觉得贵了。
解散的时候我接到装一船的电话,这让我有点意外。
电话打得时间不长,因为这深山老林的地方信号不好。他随意地问了问我训练怎么样,我老老实实地说累,真他妈累。他笑说习惯就好了,我非常没骨气地说小爷我可能连今天都对付不过去了。然后他安慰我,并且在听到我没克制住而打了一个呵欠的时候非常得体地终止了谈话。
管臣杰帮我举着椅子,问是不是我女朋友来了电话,因为我的表情非常甜蜜。
甜蜜个鬼!我收回要接过椅子的手,直接从人缝里逃走。
晚上回到宿舍,把穿了一天的迷彩脱下来。这东西不知是用什么宇宙材料制成,防透气性能奇好,穿着它就像穿了防弹衣,把身体与外界严格划清界限。一天下来干了湿湿了干,到晚上脱下来都能站在地上了,后背的地方结了一层白色结晶。
万里长征这才第一天啊。
(舞:加油啊少爷,把你北京爷们儿的气势拿出来!00:要你管!我就没气势了怎么着吧!妈妈~~~我想回家~~~><~~~舞:= =b)
§
第一个礼拜过去之后,我庆幸自己居然活着坚持完一半的苦难日子,并且开始为更加不是人的后半赛程发愁。
此外更让我发愁的是卫燃。白天训练的时候他中暑,光荣倒下,然后在一片或嫉妒或同情的眼光中退场。由于他做了广大兄弟们十分向往又不敢采取的行动,因此成为大家的眼中钉。练队列的时候我听到六连的两个男生用非常龌龊的语言说了一些酸葡萄的话。
并且让我非常不爽的是,他们用形容娘们儿的字眼鄙视卫燃。
卫燃虽然是少爷,可是他比谁的自尊心都高。他就是因为不肯装病,才会站到中暑晕倒,用这么没面子的方式被送去卫生室。
我心里有数,可我不会替一个不相干的人平反。
我们一个宿舍十个人,晚上睡觉跟开音乐会似的。沈阳的呼噜跟管臣杰的梦话比着谁嗓门儿大,同班的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做着梦把一宿舍人的袜子都给洗了。
可是睡在我下铺的卫燃悄无声息,连翻身都很少,总是让我忽略下铺睡了个大活人的事实。
我猜想他应该睡觉非常轻。
也许他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然后这个晚上我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伍~~
§
那天晚饭的时候就已经潮热到不行,半夜的时候我被热得出了一身大汗。我无论如何睡不着,正想着是不是要到楼道凉快凉快,就听见下铺轻微的声响。
卫燃先我一步下了床。
我不知道他在外边呆了多久,直到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他的脑袋突然出现在我的枕头边上。
“凌陵。”
他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叫我的名字,“你睡了么?”
我恍惚中侧过头,被他的脸吓得一下就清醒了。
“我操!你丫别大半夜挂人床头吓人行么!”
他愣了一下,顺着楼梯爬上来。我傻眼。不是吧?丫要夜袭?!
他伸出一只柴火棍儿似的小细胳膊往里推了推我。
“你往里躺点儿,给我点儿地儿。”
我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他母亲——我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点困意啊,再说,这大热天的俩人挤一张床,他也不怕起痱子。
他在我旁边躺下,我们暴露在外边的肌肤有短暂暧昧的碰触。
他的皮肤有着不可思议的低温。
我以为他有一肚子的悲伤往事想要跟我说,而他只是在胸口的地方鼓捣半天,把一个耳机给我塞上。
我莫名地想起自己mp3里那些东西,不由得汗如雨下。
一段缓慢安静的音乐,然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有点慵懒,孩子样的干净声线。在这样一个夜晚听起来,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我说,这是谁唱的。
卫燃翻一个身,闭着眼转向我。
“chara.”真夜里他的声音有点听不真切,“她翻了猫王最有名的一首歌。你看过岩井俊二的电影么?”
我没出声。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一场电影。他又继续说。
“《my way》是岩井俊二《燕尾蝶》里边的歌,我特喜欢,我想你可能也喜欢。”
他把那首歌重复放了三遍。
“怎么样?”
我还没开口,他看上去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仍孩子气地嘟囔,“……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
我说,好听。
我确实这样觉得。
他轻轻地哼了一下。美好的唇型似乎有一个得意的弧度。
他很快就睡着了,而我一直到起床号响起都没再阂过眼。
§
憋了一夜的雨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终于成行。我们一宿舍楼的人一人嘴里杵着一把牙刷,满嘴牙膏沫子,喜上眉梢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哗哗的大雨。
我跟管臣杰打赌。我说下这么大雨肯定不能训练了,他则认定我党我军纪律严明,就算下刀子也得顶着锅盖练,那样才体现大学军训虐人的精髓。
“你去问问,你不是体委么?”
“不去不去,问了也白问。”
我穿着拖鞋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问问、问问,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我们等着你带着福音回来啊!”
我们正在屋里打闹,慢半拍的沈阳端着脸盆进来了。
“六连连长说下雨不练了。咱们连长还没信儿呢。”
这个消息迅速在我们七连内广泛传播开来。于是我们这半扇人马上群情激愤嚷着不公平待遇。直到连长出现把我们暴骂一顿。
挨骂没关系,不过确实不练了。
这个惬意的上午我们宿舍一直在打牌。敲三家打到天昏地暗。
我以为卫燃这种型号的人肯定不会玩儿牌,结果他居然比我玩得还好。
到后来沈阳和管臣杰被我们联手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吵吵着拆伙。
手机响了。这两天我总是会接到凌肥肥或是装一船的电话。
我站起来从衣兜里掏手机的时候看到卫燃的视线一直跟着我。
我拿着手机走到楼道里。
多年同人男的生涯,让我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妙的事情。
§
临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轮到我和卫燃站夜岗。
我眼瞅着他从一点不到就开始犯困,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真有点可怜他。
他跟我这种夜猫子不同,他的家教决定了他肯定从没在十二点以后睡过觉。而且他这种少爷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睡得惯部队这糙枕头糙被卧。
真是难为他了。豌豆公主。
我推推他:“行了你别跟这儿支棱着了。我一人盯着就行了,你回去睡吧。要是有人来查我就说你上厕所去了。”
没想到他还是一死性孩子,明明都困得丁零当啷了却说什么都不下火线。而且站得笔直,一点不走板儿。
服了他。
两点的时候管臣杰和沈阳打着呵欠来换我们的班。卫燃已经基本站着入定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只得把他拖进屋丢到床上。
我帮他压好被角,再次警告自己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再做了。
往我的床爬的时候屋里突然爆出某人的梦话。
“老子泡妞你丫别跟我这儿碍事儿!”
我一惊,第一反应是马上往下铺探头看卫燃醒了没有。
可能是太累了,他的呼吸平稳又安详。
我真的觉得要坏事了。
§
终于结束地狱般的两个星期返回了学校。再见学校的图书馆教学楼,感动得快要双膝点地。女生就不用说了,男生见了家长全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满脸就写着我胡汉三总算活着回来了几个字。
凌肥肥来接我的时候我前后左右地看,生怕(舞:??微笑微笑~~~00:怒,你丫别他妈笑了!恶不恶心!)看到装一船也出现她周围几米。
说真的,我真是不想看到姓庄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我妹夫。
凌肥肥接过我的大包,一边唧唧喳喳一边腾腾腾地往前走,强壮得跟个大老爷们儿似的。跟在他后面的我不禁感叹这女人看上去分明瘦得一把弱柳www奇Qisuu书com网扶风,却总在莫名其妙的场合表现出强悍的一面,让我自叹弗如。
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人挤得水泄不通,凌肥肥扛着我的大包在人群里左躲右闪杀出一条血路,一边往前冲一边偶尔伸个脑袋回来三八一下。
“哦哦哦!你看那个小正太真美型哎!回头你帮我打听一下他是哪系的……喔塞那是谁的家长?好一个美大叔!……哎你这个半个月有没有跟谁发展一下?”
我注意力十分集中,因此在应对她突如其来扔出来的手雷时表现出非常好的反应。
我说:“滚!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发展出去!”
到了北门口,她忽然转过身冲我嫣然一笑。
“我吗?我有把自己发展出去哦。”
我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
她站在一辆红色马6前面。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手上接过包。
美人冲着我点个头,笑得依然霹雳无敌有型。
“回来啦?这俩礼拜怎么样?凌陵。”
……
你妈的庄传一!
~~陆~~
§
我对姓庄的彻底失去改造的兴趣——倒不如说是打从一开始我就找错了目标。我开始觉得这所学校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想我凌陵这么多年混迹江湖阅人无数,谁成想到这个学校才不过半月已经两次走眼。真是栽了。
坐在车里的时候我一脸妒妇样一个人坐在后排,看着凌肥肥坐在副驾驶座上比手划脚一个人high到不行,姓庄的偶尔附和个一字半字,依然举止得体优雅无比。
现在的男生都什么眼光?温柔贤惠的不要,野蛮正王道。到底是有没有娶妻生子塌塌实实过日子的打算啊?
(舞:对不起打断您愤青,爷您又把自己划圈儿外头去了……00:滚蛋!烦着呢别搭理我啊!)
我就这么头顶乌云地坐了二十分钟的车,快到家了才发觉:不对啊!小妮子爱和什么人交往关我P事?我在不爽什么?
于是立刻摆出准大舅子样,坐在后座指东指西,一会儿说你拉我到翠微看看鞋,一会儿又说还是先回家把东西撂下,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我突然回复行动力如诈尸一般活跃起来的瞬间,我无意中从倒后镜里看到装一船的表情。
——他愣了一下,忽然就扯起半边嘴角。
笑了。
我觉得这个笑容似乎有很多我不了解的深意,似乎是种嘲笑又不尽然。
于是那便让我更加不爽。一路不爽到家。
§
我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凌肥肥坐在我的床上翻着我临走之前从她那儿没收的BL小说。
我莫名地一看到她就一肚子火,看也没看他,拿毛巾擦着头转身就走。
她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我胳膊:“别走啊哥!咱俩说会儿话!”
我使劲抖落开她的手:“滚滚滚!别跟我腻歪!”
她跑到我前面拦住我,一脸嬉皮笑脸:“那行!可是你不许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跟你妈说去吧!
我想冲她发火,可是……似乎是没啥道理的事。
我又原路返回,在写字台前坐下,把电脑打开:“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上网干正事儿。”
她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哥哥,”她很少这样叫我,而且语气很小心,“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我是不高兴。我一年当中有三百六十天都不高兴。我有什么高兴的理由呢?
她凑得离我更近了点,趴到玻璃板上,客客气气地说:“你别误会啊我可没跟庄哥哥谈朋友!”
我差点大笑着厥过去。
“你谈吧!你爱跟谁谈跟谁谈!别开房就行了。”
我是同人男。我是变态了点,可我绝对不是gay!
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搅得我心烦意乱。凌菲菲忽然扑哧笑出来。
“凌陵你就承认了吧!你嫉妒你嫉妒~~~~哈哈哈哈……”
我感觉身体里的血腾地冲到头顶,登时火冒十八丈。
“你丫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啊!不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她脸上一下子没了表情。
我们经常吵架,但都不是动真格的。我印象里上一次像这样勃然大怒已经不记得是哪辈子的事。
我妈奔过来敲开了门。
“怎么回事?怎么刚回来就吵架!凌陵你声小点儿,你爸打电话呢!”
凌菲菲马上恢复没正形的样子,笑嘻嘻跟我妈说:“没事没事!您忙您的吧!”
我冷笑一声,尾随着我妈一起离开我的房间。
跟凌菲菲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她用戏谑的声音轻快地说:
“扎你肺管子了吧?”
她那一句话把我一肚子的邪火硬生生憋了回去。
§
跟凌菲菲吵完架之后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我一副弱受的样子死死拉着装一船的胳膊,恶狠狠地问他“我哪里不如凌菲菲!你说我哪里不如凌菲菲!!”
突然惊醒,一枕头的汗。
真他妈糟心!
我的坏情绪一直维持到25号正式返校上课,直到看到管臣杰和沈阳的时候我的情绪才稍微好了点。
下午课结束以后我们抱着球奔到操场上跟高年级的学长踢了三个多小时的球,一直到操场上的大灯都要熄了,体育组的老师举着应急灯满操场追着赶我们走。
我们仨把脱下来的背心搭在肩膀上,光着膀子往回走的时候我才觉出饿得头晕眼花。
食堂早就关门了,我一个电话拨回宿舍。
卫燃居然是一副刚睡醒的声音。
我说我们仨踢完球想去校外找点东西吃,稍微晚点回去,让他别锁门。
他静了一下下,然后说:“你们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
管臣杰惊异于卫燃居然和我们同流合污——这家伙认定卫燃清高无比,谁也看不上。这倒不假,至少是看不起他们俩的。
沈阳则认定卫燃睡过了饭点儿,也饿到现在。
我想他大概只是想跟我说几句话。
今天一天我看他都不太对劲,他好像一直有话想跟我说又没找着机会。
我有我的顾虑,自然不会上赶着去找他。
§
我们四个人在一个新疆馆吃了一份大盘鸡,40串羊肉串,还喝了四瓶啤酒。沈阳似乎是从来没喝过酒,还愣装大个儿的,结果半瓶下肚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还得让管臣杰扛着他走。管臣杰为此发了一路的牢骚,把前半辈子的难听话都说干净了,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形象尽毁。
往宿舍走的时候我觉得心情没有那么郁闷了。凉风吹在脸上让我觉得活着,或者说用这样的方式活着还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我的心情变好的体现就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回想我那天为什么跟凌菲菲发那么大火,结果居然想不出个一二三。
后来我想也许当时我就没有什么理由。换成阿猫阿狗在我眼前,我也会一脚丫子踹过去。
我的性子其实非常不讨人喜欢,容易迁怒于人,狼心狗肺,有时候比女人还记仇。
但是我可以自我复原。所以拜托,在我复原的时候谁也不要招惹我。
可是卫燃并不知道。
他慢慢地拖在后面,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越走越慢,前面的管臣杰扶着东倒西歪的沈阳已经快超了我们一站地之远。管臣杰开始还催催我们,后来我听见他远远地招呼卫燃“把凌陵带回去”。
把我带回去?我用得着他带么?我难道喝高了自己走不回去?就那一瓶多燕京就把我撂倒了?笑话!
我隐隐知道卫燃的用意。
他终于站定。而他说的话和我想象中的居然有显著不同。
“凌陵你失恋了吧?”
我差点脚底下拌蒜摔一结实的。
“什么?”
他又说:“你瞧你今天什么德性。”
我说:“我什么德性了?”
他说:“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你!”
这回换我站住。
我给他一标准的嘲笑表情,我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得走调。
“卫燃,你丫谁啊?你能别这么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被侮辱了,精美的嘴唇抿得唇线雪白笔直。
“凌陵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别逮谁跟谁卸火儿。”
我轻蔑地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确实在卸火儿。
可那是你犯贱上赶着的,怨不得我。
后来我只依稀记得那一天回宿舍的路,长得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
~~柒~~
§
那之后的三天我们宿舍陷入一种可怕的低气压,原因当然是我和卫燃。
沈阳看不上卫燃,自然是挺我。管臣杰则站在中立的地方认定是我不对,原因是我那天喝高了,抓住无辜的小可怜卫燃挑衅。
我喝高了??怎么可能!
可是说实话,那天的细节我也确实记不太清了。
道歉是肯定不可能的,那种事有违我们凌家的处世哲学。然而要等卫燃来道歉基本跟我服软的概率一样小。
我们都是死要面子的轴人。
周末就开始放十一的假,星期五的晚上放学之后我们又跑去踢球,又折腾到天黑,踢得四脖子汗流被老师撵。
临走居然在篮球馆看到卫燃。我惊异于他居然也耗到这么晚还没走。管臣杰又爱心大爆发,说既然都还没走就一起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
我是无所谓,但我认为卫燃肯定不去。
事实上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跟卫燃搭上一句话,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个明显是高年级的男生先我们一步走过去。他们说了几句什么,手上就开始有动作。卫燃弱不禁风的,随便拉扯两下就东倒西歪。
我人生在世这近二十年,参与群架无数,而管臣杰和沈阳的实战经历也多不胜数,因此我们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快走两步夹到卫燃和那两个男生中间去。
“怎么着,这么晚是上哪儿去啊卫燃?”
卫燃有一瞬间的惊讶,抿了抿薄片子嘴唇,没说什么。
我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拉过卫燃的肩膀:“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们仨踢一下午球正饿着呢,一块儿吃个饭吧。”
管臣杰和沈阳不动声色地站到我们后面。我顿时觉得我们四个怎么那么像樱木军团。
对方该也是实战派,懂得审时度势。他们见己方只有两个人,对手却高矮胖瘦一大堆,马上见好就收,留下一句坏蛋的经典台词。
“回头咱们再单谈。”
对方走掉。我刚想借机修复关系,卫燃嘴角抽动一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我愣了足有十秒钟。
……
你大爷的!我凌陵打从今天起再管你卫燃一件扯蛋事我他妈给你当儿子!!!
§
没有课的十一第一次让我觉得这么无聊,更无聊的是除了凌肥肥没人愿意陪我。
我给管臣杰打电话,他手机信号巨不好。我一问,原来这小子跑到云南去了,而且还准备去更南的地方,害我以为他要跟谁私奔永久性不回来了。
沈阳倒是人在北京,就是没有一天塌实跟家呆着的。也不知道他家哪儿来那么多应酬,据可靠线报他一天三顿都在外边吃豪华餐厅。我曾经非常鄙视地拍着他的肚子说亏你丫还带得动球,你这还不就跟背了一袋面跑似的?结果我的毒舌难得一见地在瞬间即遭到对手的尖锐反击——他居然捏捏我肩膀说:你丫倒是瘦,你瘦你怎么不把自己塞兜儿里啊?
凌肥肥居然没有跟他的庄哥哥去约会,她的存在让我更加的郁闷。
于是为了躲她,7号的时候我一个人骑着车抱着球跑到学校,跟三两个外地学生踢了一场无聊的比赛。
世事难预料。要离开的时候我又在同样的地方看到了卫燃。
不知道这小子是捅了什么娄子,这回对方带了七八个人来,摆明就是来做个了断。
我拼命想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择出去,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我人已经站在篮球馆外面了。
55555555~~~~我的脚怎么不听使唤?~~~>_<~~~
子曰:不打无准备之仗。(舞:哪个子曰的啊这是=
=这好象是毛主席说过的话吧?)而且在敌我力量悬殊得过分的时候是说什么也不能和对方硬呛的,这也是我多年实战总结的经验(舞:拜托大爷!这是群架的常识好不好?00:我忍你很久了!你丫好胆别走!舞:我遁~~~)。于是这次出手可谓失算到家。
等到体育组的老师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得不见影,就剩我和卫燃躺在地上喘大气。
被带到系里的路上我上下观察了一下:还行打得不算太难看,究其原因是我没想到看起来肉脚的卫燃居然也挺能打。我们俩都挂了点小彩,对方虽然看着人多其实也挺菜的,算起来应该是五五开,我们没吃亏他们也没占便宜,谁也没把谁怎么地。
站在系办门外我不禁仰天长叹:我终于又堕落到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教育的地步了。
门一开——不是吧!装一船怎么在里头啊!
见到有点狼狈的我和卫燃,庄美人只愣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客客气气地把体育组那孙子请到沙发上还倒了杯冰水,只说系里老师还都没回来上班,回头他再跟老师说。最后还特殷勤地把那人送到门口。
我恶~~~~~~~~~~~
他转回来,伸手把我的头往后一扳。
“够本事的呀你,两个人就敢跟人动手,还在学校里。”
我拨拉开他的手,满腹委屈,心想干我P事,又不是我惹了人家。再说,PK的地方也不是我选的啊,不然谁那么没脑子好死不死的在学校老师眼皮子底下动手?
卫燃依然倔驴一般,把头扭向窗外,固执地一语不发。真是让我来气啊啊啊啊!
装一船把窗户关好东西收好,“校医也还没上班呢。你们去医院看看吧,正好我这儿也完事了,我捎你们过去。”
听听!一听就是没打过架的主儿!又不是打仗送什么医院?没见过小混混互殴啊?
而且我还没对他恢复兴趣呢,虽然他那张脸真是让我一个同人男的热血沸腾啊……
卫燃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我又不由自主地追出去了。(00:……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白白挨了一顿打不得问问原因啊!舞:XDDDD)
我强忍着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忍气吞声地追上卫燃一把拉住他。
“你也甭说什么你又没求着我帮你之类的话!没错是我上赶着往你那破事儿里头搅和!我反正搅和都搅和了,你好歹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儿吧?”
我是没指望这番自我作践的话能让他感动得涕泪横流良心发现说声哥哥我错了,但是我要个真相不过份吧?
他站住。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我火冒三丈简直想胖揍他一顿!我又没让你感恩戴德说什么感谢我的话,给我个理由你会死啊!
真他妈像个娘们儿!
我点头。
“行,行。你爱说不说!我真他妈闲得没事干了……”
他突然伸出手把我拉住。
我刚扭头想骂回去,意外地看到了卫燃脸上的表情。
他那种示弱的样子突然就让我怒火全消。
……算了,我跟这种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抬起手给他后背一巴掌:“……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就当是我今天手痒痒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鲜红的马6停在我们身边。
装一船摇下车窗,一张华丽丽的脸探出来。
“凌陵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这是跟大舅子说话的口气么?不过既然有顺风车当然蹭,何况又是美人的顺风车。再者,我打完一架也着实没什么力气挤公共汽车了。
我上车,招呼卫燃也来蹭个车。我觉得他刚刚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而卫燃只是安静地走掉。
~~捌~~
§
“这车你买的?”
“不算是,跟家里拿了点儿,慢慢还呗。”
我不无艳羡地看他一眼。瞧瞧人家的生活方式,等我有这么一辆还算像样的车不知道得哪年了。
车在六里桥堵住。
他从倒后镜里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车流稍有松动,他把车子发动起来,紧跟前车。
“我还等你说呢。明天系里肯定得问我怎么回事,你先跟我交代一下吧。”
交代?我还等着谁给我个交代呢!
“你问卫燃去吧,谁知道他怎么惹了人家。我也是正好在那儿不能不帮忙,不然我有病啊大十一的趟这混水!”
他漂亮的眉毛一跳:“哈?不是你惹的事啊!”
我咧!我脸上写着不良少年呢么?“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就算是我好了,我找谁帮忙不好我找卫燃,我真是吃饱撑的了!”
他笑了:“怎么这么说人家。”我撇嘴。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我爸,第一次见他我就这么觉得了。
车子又停住了。
半晌没动静。我探过身子把广播打开。97.4兆赫在放一首歌,有点熟悉,可我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想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正在我费脑子的时候,装一船忽然把手伸过来抬起我的下巴。我受惊,下意识躲开。
“你干嘛!”
他不满地眯起眼睛:“你躲什么躲?我看看你的脸。你那伤口的血怎么不凝固?”
我抬起手不甚在意地随便蹭蹭,有血沾在手背上。
“我一直都这样,等会儿就好了。”
他不死心:“你没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凝血机制有点问题。”
我心里一动。
他好像一定要等到我一个答复,我不说话他就不走。
后面的车开始摁喇叭。
我说:“行了你甭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吧。”
我知道他人随和,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
§
星期三的时候我又在系里碰到装一船。那时候我和卫燃刚因为前几天打架的事被老师教育了一下。大概是装一船说得比较轻描淡写,处分什么的全免,就被系主任口头警告两句完事。
我被装一船叫住的时候看到卫燃被他妈也叫到楼梯口去了。
“你妹妹今天来电话说她这两天有点头疼。”
头疼?凌肥肥?没搞错吧?我昨天刚被迫和她吃了三千里,她那副德性怎么看也不像有病的样儿啊!哦,对了,大概是再强悍的女生也得偶尔装得弱一点。我懒得拆穿她,可是姓庄的你居然真的看不出来么?
“我跟她约好周末去宣武医院看看。”
去就去喽,这也要跟我报备?我正这么想着,然后关键的来了——
“你周六别安排事,跟我们一起去采个血。”
我当时差点破口大骂。我想说你丫闲的吧!操这么多闲心图什么啊!你惦记我妹妹你就直接约她,没听说跟女朋友约会还带上大舅子的!
可是我当时心里惦记着卫燃——刚才跟她妈走一对脸儿,她妈一脸丧样,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教育儿子呢——就随口应了他。咳,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不去就成了。
一上午没得着工夫跟卫燃说上一句话,一直到午饭才又逮着机会。
下午没课,沈阳回家了——这小子自打正式开始上课以来基本跑读,每天有事没事就往家折腾,他家那私家车买得可真划算。管臣杰跑去北航陪他女朋友上课。宿舍就剩我一个人,我想补个觉,连食堂也没去,跟学校楼下随便买了点凉皮带回宿舍吃。
我刚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卫燃就回来了。我递过去一双筷子。
“你怎么才回来?吃饭了么?一块儿吃点吧。管臣杰刚才电话里说他晚上带麦当劳回来,让咱们跟宿舍里等着。”
他“啊”了一声,接过筷子。
我张牙舞爪地吃开了,一边吃一边忙里偷闲问:“你妈怎么说你?”
他“啪”地掰开筷子,挑起一根凉皮含住,吃相跟个小姑娘似的。他那种无比文雅的吃法让我自惭形秽,不觉减缓了速度。
“说话啊,问你话呢!”受不了他磨磨唧唧的性子,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他的嘴把他的回答挖出来。
“说什么呀,她没说什么。我跟人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的兴趣上来了:“哟!行啊你!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历史!哎,那帮人到底干嘛找上你啊?”
他安静地吃着凉皮,一口也要嚼上二十分钟。我是下定了决心跟他杠上了,摆开阵势拿出装一船的看家本领——直勾勾地瞪着他。
卫燃总算嚼完一根,擦擦嘴,淡淡道:“我跟原来的高中同学分手了,那帮人是来帮那个人揍我的。”
喔~~~~~~~~~~~~~~~塞!!!
我血液里的八卦因子一个一个冒上来。这个卫燃真是大有可Y!
我凑上去搭上他肩膀:“你女朋友够可以的啊,分手就分手居然还专门找人上门寻仇。你不会是把人家怎么着了吧。”
他推开我,缓慢地把锥子一样的下巴抬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看上去高傲又不可一世。我于是无论有怎样的龌龊想法都不敢在他面前说了。
扔掉饭盒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卫燃已经先爬上床了。
我轻手轻脚也上了床。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有好一会儿酝酿不出困意。我觉得刚刚卫燃好像没跟我说实话。不是对方寻仇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刚刚让我有一瞬间别扭的感觉……
静谧的宿舍里忽然有微弱的音乐声。是卫燃的mp3。原来他也没睡。
那个旋律何其熟悉。
我终于想起前几天在庄传一车里听到的广播是什么歌。
是那个叫chara的日本女歌手唱的《my way》。
§
星期五晚上我计划得好好的,星期六一早就出门,免得让装一船找上门来躲都没地方躲。可是世事总是难以预料,躲得开姓庄的没躲开姓凌的,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凌肥肥就上我们家来踢馆了。
我给手机上的闹钟七点整的时候震动着在桌子上转圈,我一下子就乱了爪儿了。
“我操!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大礼拜六的这么老早八早就上人家来堵被窝儿来!真是吃饱撑的没事闲的……”
然后我的出逃计划在凌肥肥的干扰下没有成功,七点半我被迫穿戴整齐跟凌肥肥一起坐在我家客厅里等着装一船来拉我们去医院。
我托着下巴鄙视地看着凌肥肥:装病你也装得有点职业道德嘛,这么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哪里像是头疼得要去看大夫的样子。
八点半了装一船还没有信儿,凌肥肥坐不住了,不断地给装一船的手机打电话,对方总是“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我幸灾乐祸地一边抱着笔记本玩“是男人就下100层”一边对她抱以讥讽的笑。
又过了十分钟,凌肥肥已经往外跑了五六趟。
“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啊?那也不应该打不通电话啊,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那后半句话让我有短暂的不适。
“你那乌鸦嘴就不能念点好咒儿?……”
九点的时候装一船终于出现——居然是跑着来的。
他接过凌肥肥的书包,眼睛却看向我。
“对不起刚才在公主坟跟人追了,车给交通队扣了。我怕你们等着急,留了一手机号给那孙子哪天再去定损。走吧咱们打车走。”
原来真的是出了事。
凌肥肥一溜烟钻出去。
庄美人伸手过来胡撸了一下我的头发。
“犯什么傻呢,快走啊。”
他的手腕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香水的味道。是我喜欢的Coolwater。
~~玖~~
§
打的去医院的路上凌肥肥不知道脑子长了什么东西,不仅主动要求坐在后排跟我挤一个座儿,并且一路上快乐无比,跟吃了蜜蜂儿屎似的。我终于忍无可忍扒到副驾上。
“哎,她平时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这么闹腾?”
庄美人回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他那几十年如一日的优雅作风和伪君子嘴脸让我看了就来气。我今天是图什么来了!
到医院挂号的时候装一船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说今天有个老专家坐堂,建议凌肥肥挂一专家号。我气~~~~~敢情他那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就为一个装病的女人挂一100多的专家号,这不是有病么!
算了,反正钱也不是我出,我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排队挂号的时候我幸灾乐祸地对凌肥肥说:“查吧,好好查查,最好让老中医给你开个颅,脏东西都拾掇拾掇!”
她冲我做鬼脸,不甚在意。跟她比起来我倒像一个幼稚的女人。
老中医帮凌肥肥号脉的时候我忍不住四处溜达——看个病而已,用得着打狼似的来一大家子么?况且她和我根本一点事也没有,这姓庄的真是脑子进水了。
我一个人出了医院去到车站,打算随便坐个车先离开这片,具体今天怎么过上了车再跟管臣杰和沈阳他们电话联系。
我正在车站四处寻摸合适的车,结果好死不死的又被装一船给逮到了。
我百般无奈地坐上出租车。
他伸过手来帮我扣上安全带。他这种殷勤的态度让我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我说:“大哥~~~~你跟我妹妹约会去成么?你甭管我成么?”你他妈的找个女人装孙子去成么?
当然最后一句话我没敢说。
他把墨镜摘下来。
“凌陵,你对我哪儿来那么大意见?”
哎~~~~~~~~~~~~???
我脱口惨叫出来:“谁对你有意见!我就是不明白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凌肥肥……哎?她人呢?”
车都开出二里地了我才突然发现车上少一个人——不是吧?那女人死哪儿去了?庄传一不会为了把我蒿回去,把凌肥肥一个人扔医院了吧?!
我操!虽然我不待见她,好歹她也是我妹妹啊!
庄传一平静地指挥着出租车往市中心走:“凌菲菲让她男朋友给接走了。”
“哦……啊?!你说谁?谁把她接走了?”
得亏他给我系上安全带,我差点从窗户蹿出去。
男朋友?我不是幻听了吧?凌肥肥不是在跟他谈朋友吗?
他一脸哭笑不得。
“她就跟我说你一直怀疑我跟她好,她怎么解释你都不信。她刚交了一男朋友啊,她没跟你说吗?”
她有男朋友?不可能!她上中学三年都没谈过恋爱,为此还一直被我鄙视。就这么两天她上哪儿弄个男朋友出来!
“就是你军训那两天,她原来一个姐妹带她到化工大去看那个姐妹的男朋友的足球比赛,之后认识了一个跟她那个姐妹的男朋友在一个队踢球的高中小男生,出去玩了几次,刚刚才好上。”
……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记得军训之后我跟凌肥肥开玩笑,问她怎么没把自己发展出去,小丫头笑得巨暧昧说已经有下家儿了……原来另有其人!
我一脸的乌黑铁青——都怨这个姓庄的!你跟她没一腿,干嘛处处表现得那么嚣张?害我谁也没看见,净看见你丫跟那儿上蹿下跳了!
“凌陵?”
我回神,直接对上他一张绝顶美型的脸。
“吓!……我操!你丫滚!别他妈吓人啊!”
他笑笑:“你跟你妹妹可真像。”
跟凌肥肥那个满脑子不洁思想的腐女像?反了吧?
虽然无论是我像她还是她像我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
我看见车窗上倒映出来的我的脸,不自觉地心情大好。
——哼,至少老子长得比她好!
§
那之后我的情绪一直处在很high的状态,装一船建议去新世界楼下打保龄球,我也好脾气地答应了。
路过西单的时候他说先去吃个饭吧。我要他请客——那是应该的吧,他是学长,而且已经挣钱了——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好像一直很纵容我们兄妹俩的无理要求。
我们在GINO找地方坐。领位小姐说非吸烟区已经没有位置了,可不可以坐吸烟区。我们都无所谓,就往那半扇走。
我屁股刚落座,就听见惊天动地的一阵摔杯子摔碗的声音,动静之大简直是故意要吸引大家视线。我很捧场地扭过头去看,到底谁在公共场所干这么农民的事。
一看不要紧……竟然是熟人!
说什么我也想不到这次灾难的当事人居然是管臣杰——对面掀桌的女生估计就是他那个传说中在北航的女朋友。
我没见过他女朋友,这是第一次。长得倒是一般,五官基本属于不功不过,说起来还没有凌肥肥好看。不过相当会倒饰,[奇+書网-QISuu.cOm]化妆和衣服都挺像样子,所以一下子就把凌肥肥那种还没长开的笨蛋女生比下去了。
她的眉毛修得很细,那让她看起来更凶。我是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事吵架,但是管臣杰看起来也很火大,我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神经质地发抖,几次几乎抡圆了给那女人一巴掌。
如果是我我就动手——既然她一个女人家都不要里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要什么面子!
可是管臣杰没动手。他酝了半天气,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丫滚蛋!”
我怜悯地看着他——男人窝囊是最让我受不了的。
而那女人居然完全不懂得收敛,反而更张牙舞爪起来。我看不得她再那么来劲下去,站起来要过去捍卫地球正义。
庄传一从后面扯住我。
他一只手攥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肩膀蒙上我的眼睛。
“别过去。别让人家为难。”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那种理智安静的声线让我无法忽视他说的话。
我转身就走。
§
那件事之后我就坐下病了。我看见管臣杰就想数落他,可是装一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哪把壶不开专提哪把壶。我也清楚,还打算继续做哥们儿,就不能提人家的伤心事。
可是我体内的八卦因子不断地变成气泡浮上来,破裂……又浮上来,又破裂……我郁闷啊啊啊~~~~我想找个人发泄啊啊啊~~~
沈阳是肯定不行的。他嘴巴巨大无比,跟他说了基本上就等于全校通报了。
卫燃也不行,跟他没有共鸣。他一向与世无争,这个年龄的男生应该有的性格他一样儿不占,跟他说这种八卦一定会被他鄙视。
偏巧这两天装一船在忙活迎新晚会的事,拨不出工夫跟我见一小面。
于是那一个星期我都如便秘一般,过得极其不爽。
坚持了没两天,管臣杰居然自己扛不住了。
那天他自己跑出去待到很晚,喝高了才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我跟卫燃都已经准备洗洗睡了,他一身酒气摇晃着进来。我大惊,经过上次一起出去喝酒我算知道,管臣杰的酒量那是相当惊人,而且两瓶燕京下肚,既不上脸也不走肾,脸不变色心不跳,更不用提撒酒疯说梦话什么的,酒品可谓大大的好。今天能喝成这样,还不得喝了一斤小二?
我想扶他躺到他自己的床上,他只冲我摇摇头,我只好放他在地上。
他在地上坐了半天,然后闭着眼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失恋过么?”
卫燃一向讨厌酒味,我以为他会摔门走人。
可是他听了管臣杰的话,怔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出门,投了一块手巾回来递给管臣杰。
管臣杰把脸埋在手巾里。
我跟卫燃就那么陪着他坐在地上。
~~拾~~
§
那天夜里管臣杰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给我跟卫燃了,简直让我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一个这么阳光健气的大老爷们儿失个恋居然变得话这么多。到后来我基本已经困得处于半死亡状态,他说了啥我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啧,反正他也只是想说出来图个痛快。
我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卫燃,他居然坐得笔杆条直,一副洗耳恭听状,搞得我也不好意思说睡觉。可是拜托!都几点了还不让人睡?这不擎等着我明天犯错误呢么!我早睡早起老农民作息的时候下午都得在课上再迷瞪一会儿呢!
失恋对一个人竟然能有这么大影响?真难以想象。
三点的时候管臣杰终于大赦我跟卫燃上床睡觉。我流着宽宽的眼泪爬上床死死抱住枕头,开始羡慕起那个好命的沈阳。55555555……这回谁再让我离开床我跟谁急!
就在我迷迷糊糊马上就要上演三秒入睡的绝活儿的时候,忽然觉得床架晃动。我大惊心想难道地震了?一只眼睁开一条小缝就看到卫燃尖尖的脸跟个女鬼一样挂在我床头,把我吓得连滚带爬缩到床根儿。
“卫卫卫卫卫燃!你丫不睡觉瞪着我干嘛?”操!吓得我都精神了!
在一片乌漆抹黑中我看到他对着我嫣然一笑——我当时脖子后头的毛都立起来了,差点跳床逃生。
他爬上来,把我往贴着墙的一半挤:“往里点,给我点地儿。”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骂骂咧咧地往里面给他腾地儿,心想这都什么毛病,动不动就爬人家床。我要有个小攻的身子板儿早吃他一百多回了!
(舞:爷原来您对自己有正确认识啊^^00:好久没教育你你丫皮又痒了是吧?!)
我脸朝墙继续酝酿困意。卫燃在我背后不期然出声。
“凌陵你谈过恋爱么?”
我没出声,连大气也不敢出,困意倒是一点没了,耳朵立起来——我早就等着他哪天跟我爆一回猛料了,活活活~~~
他没等到我的反应,默默地叹一口气。我忽然觉得身体里什么地方揪了一下。
他说:“我谈过。”
我知道。你不仅谈过,还差点让人家找来的人暴揍一顿。
可是我没敢吱声,继续面壁假寐。
“你没喜欢过什么人吧?所以你根本就不能体会管臣杰有多难受。”
我从鼻子里出气。哼,你倒是知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了解他?知心姐姐。
他动了动,我感觉他的脸都快要贴上我的后背了。
“凌陵……我跟你的家庭环境不一样,所以我才——”
他在说什么??
他有点发抖的吐息忽然就切近到我的后颈,我几乎以为他要哭了。
我感觉到他拼命地克制住将将要崩溃的情绪。我懵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激动,激动得让我以为他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花了好长时间冷静,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翻个身,不再有动静。
他成功地又让我站了一宿岗。
§
第二天起来卫燃好像一下子没事了,他又恢复那副骄傲伶俐又有点小冷漠的女王受样。只是不知怎的,我反而开始替他揪心。
他说他的家庭环境和我的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管臣杰赶在沈阳回来之前也把情绪调试回出厂值,并严加威胁我们绝对不许把昨天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否则——死拉死拉的!
切!我若想说早说了,轮得到你来警告我么?
我对他质疑我高尚人格的行为表示出极大的不爽。
午饭的时候我跟卫燃一起到食堂吃饭,在小炒窗口要了两个菜。
刚端了菜盘找一个安静地方坐下,沈阳就出现了。他那200多斤的健美身材仿佛从天而降般准时出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并且非常厚脸皮地从卫燃的麻辣鸡块里夹走一块大的。
“你丫倒是贼不走空。”我无比鄙视他的此等恼人行径,卫燃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什么。于是沈阳得寸进尺从我盘子里夹走一块牛肉,并得意洋洋地说:“你看人家卫燃多大方,瞧你丫那抠门儿样儿!”
我立刻蹿起来勾住他脖子猛勒,连踢带打直到他大叫好汉饶命。
卫燃看罢我俩的笑话,刚拿起筷子,就“啊”了一声。
“怎么了?”我和沈阳一齐探头过去。
他从盘子里扒拉出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时间还真是难以辨认那是个什么东西,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属于人类可食用的范围。我也拿起筷子鼓捣鼓捣,突然就怒火中烧。
——居然是一块创可贴!还他妈是用过的!!!
我抄起盘子站起来就要走,卫燃吓一跳,赶紧拽住我胳膊。
“凌陵!凌陵你干嘛去!”
我甩开他的手:“干嘛去?!找那炒菜的去!这他妈是人吃的东西么!我非让丫把这盘东西给我吃下去!!!”
卫燃白了脸,也许我的样子真的是很凶。我最恨学校拿人钱不干人事,入学的时候都说得好好的,诓进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妈的!凌家的家训就是绝对不吃这哑巴亏!
我像要杀人一样大步奔到小炒窗口,卫燃一直在后面追着我,沈阳则一直拉着卫燃,以免他卷入群架纷争再缺个胳膊少个腿儿什么的。
我把菜盘子伸到炒菜那师傅眼皮子底下。
“劳驾您费神给我瞅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那傻X三角眼一瞥,还一脸穷横样:“这怎么了这个?”
我拼命压着火,拿筷子把那块恶心玩意儿夹到浮头上:“你丫瞪大眼睛看看,这他妈是给人吃的吗?啊?!”
那孙子居然拿筷子把那块创可贴往外一拨拉:“这不就得了么!”
我——操!!!
我把菜盘往地下一摔,照着那孙子的脸就一拳抡下去。
食堂马上就炸锅了。
我当然又被拎到系办教育。
而卫燃自始至终惨白着一张脸跟着我,连我挨训他都没离开。
我没跟系主任说我是代人出头,那根本不是我要的菜。
系主任最后说恐怕一个警告处分是免不了了,还要我交一个书面东西给那孙子承认错误。
我知道不能让系里老师难做,所以我写。
但是今后再有十回八回我也还是会这么干。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但是我看不得卫燃受委屈。
§
晚上的时候装一船一个电话把我叫出去。我知道他肯定是为了中午打架的事。
我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也许他又要替我擦屁股了。虽然我没让他这么做,但他似乎就是会帮我收拾善后。
在图书馆侧面的林荫道里我跟他碰面。
我以为他肯定又要教育我一通,中心思想跟系里老师一样,最多态度和蔼可亲一点。
而我只在想真的给了处分该怎么跟我爸妈交代——这才开学几天啊,我都二进宫了。
以及等会儿回屋该怎么安抚一下卫燃。
庄传一抄着手看了我好半天,我一副态度良好的样子低眉顺眼地等着领导发落。
——他忽然伸过手来搭在我的头上。
“凌陵,你能不能别再给人添麻烦了?”
我一怔,凌家骄傲的自尊膨胀起来。
我压着火:“你说我给谁添麻烦了?啊?我可没求着你帮我说好话!”
他望向我的漂亮眼睛几乎是悲伤的。
“凌陵……你怎么就长不大?”
……
我受惊,大大的一惊!
回神之后我二话没说落荒而逃。
我逃到图书馆的厕所里,掏出手机给凌菲菲打电话。
“凌菲菲,你老实跟我交代,姓庄的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我?”
她有短暂的迟疑,忽然就笑出来。
“有啊。”她笑得越来越让我不安。我没来由地想起昨天晚上卫燃趴在我背后的哭音,浑身快要燃烧。
“庄哥哥说他喜欢你。”
庄传一!卫燃!你们——!!!
~~拾壹~~
§
那天晚上我没回宿舍。我已经被装一船搞得头大,实在也没什么心思回去面对卫燃——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卫燃比装一船更难搞。
我不能回家,我没有理由突然跑回去。刚才给凌菲菲打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定让她多少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了,我没有闲工夫再忽悠她。
我需要找个人帮我摆脱现在的困境。
一个女人。
“洋洋,你到家了么?我是凌陵,我想现在过去你们家那边。你在长虹桥下的麦当劳等我吧。”
冯远洋是我的高中同学。说得再明白一点,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
当时我追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长得实在漂亮,在我们学校堪称数一数二的美女。削尖的下颏,利落的短头发,男孩子一样线条修长漂亮的身材,跑起来长手长脚的,这一切都让她看起来跟那些柔柔弱弱的女生不一样。而当时尤其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睛,我想即使多少年之后我也不会见到有着那么漂亮的眼睛的女生了:黑白分明,又大又亮,眼睫毛长得夸张,绝对不会说谎。
冯远洋的性格非常爽快,从名字到言行举止都像个男生,和她在一起一点也不用操心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在她身上花心思花钱。总之交往初期我对她可说是相当满意没得可挑。
但是交往了三个月之后我渐渐地开始发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跟大多数同年龄的女生一样,冯远洋……是个同人女= =||||||
我开始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哥们儿而不是男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交流得最多的话题从五大联赛到传奇到BL动画片和Drama,到后来我无比绝望地发现和她在一起我倒更像是她的女朋友,这件事一度让我骄傲的自尊严重受挫。后来我错得更加离谱,我居然把冯远洋和凌肥肥介绍到一起去,然后我的恋情就彻底破灭了。每到休息日她们俩就扎堆聚在一起,凌肥肥一口一个大嫂叫得无比亲热,但是我知道她们在背后把我从头YY到脚,成天商量着要么把我想办法引荐给什么有钱的小开,要么把我包装一下扔到某GAY
BAR……
一个同人女是悲哀,两个同人女简直就是灾难。
于是我在万般不情愿的情况下与冯远洋友好地(?)分手,正式以好姐妹相称。
我赶到长虹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一进到麦当劳里就看到冯远洋细长细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某角落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薯条和汉堡。
“嗨!凌陵!这里这里!”
我额头挂线——这也太……不淑女了吧——拖着腿飘过去。
我一口气把她剩下的半杯可乐喝光。她一边咬着薯条一边眨巴着乌黑大眼看着我。
“怎么了都这么晚了K着鬼似的把我叫出来?有男人跟你告白吗?”
我知她是无心的一句话,但是我当时真的汗都下来了。
——可怕的同人女!
我在心里天人交战三百回合之后决定据实以报。
我作为一个资深同人男,深知一个同人女在面临这种事情的时候的正常反应。果不其然冯远洋在听完我简单的说明之后想也没想张口就把我厥回来:“不行!”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是:“行啊你凌陵!!几个月没见你又长本事了啊!我果然没看错你!!!”
去你妈的!我在心里暗骂。老子急得要上房的时候你居然还跟我这儿打哈哈!
她像追打落水狗一样穷追不舍:“哎那人怎么样啊?压你还是被你压?……唔,肯定是小攻!能被你这种人压的不太多见……”
我拼命忍住要劈桌的欲望。
我没有跟他提卫燃。我衷心地希望卫燃对我的定位只是由于家庭环境的关系而寻求的一个短暂的安慰。
但庄传一不一样。大不一样。我甚至没有把握一个人摆平他。
我对冯远洋说:“我说真的,洋洋,你得帮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不能耽误了人家更不能耽误了我。咱们玩儿归玩儿,你认识的gay比我多,真正过得好的能有几个?”
她低头不语,一根薯条叼到软掉。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比高中毕业那会儿又长长了一些,修得精致的刘海下面,神采奕奕的漂亮眼睛依旧。我忽然发现她那锥子一样的下巴的线条和卫燃很像。
终于让步:“那你说让我帮什么忙?”
我说,“做我女朋友。”
§
于是我和冯远洋在经历了将近半年的分手之后又复合了。
凭心而论,我还是喜欢她的。所以这次找她帮忙一方面可以把那边的麻烦解决一下,另一方面,如果可以重新发展,那当然也是我乐意见到的局面。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华威,在北京攻略拍了大头贴并在第一时间贴在手机上,又给卫燃买了一只磨砂杯子。
卫燃下个星期过生日。此前我一直在发愁该给他买什么。你知道给有钱人买东西就有这点麻烦,他从身上的衣服到脚上的鞋,戴的手表和钱包都是有牌子的,烟酒不沾也用不着打火机之类的配件。我对此甚为眼红,又怪不得任何人:人家走道儿拿虱子——架不住有啊。
我把这一情况对冯远洋说了——当然是嫁接在装一船的名号上——她很惊讶并且严重认为我遇到了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小攻——有钱有品,无不良嗜好。
我知道装一船是好小攻,但是……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我的主意?!
星期一的时候我连滚带爬地奔回宿舍——自从上了礼拜受了刺激之后我就天天住在过去的哥们儿在外面租的房子里,为此还两次耽误了人家的好事——见到卫燃就马上把礼物双手奉上。
我想先把卫燃那一点点不好的苗头掐死在襁褓里。
他起得早,刚好从外面洗漱回来,管臣杰还像死了一样睡在床上。
看到我突然神兵天降,卫燃有短暂的愣神,既而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笑容。
“回来啦。”他这么说,带着一点点没睡醒的倦意。
他讨人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我在一路上设计好的台词在一瞬间忘光光,临出门的时候鼓足的勇气也只剩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趁着尚有余勇可贾,我递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礼品盒子。
“是什么?”
他眨巴着眼睛的样子真的和冯远洋很像,我对这样单纯美丽的人没有抵抗力。
“生日快乐。”
这一次他怔住了更久,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使劲儿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礼物的时候欣喜得眼睫毛都湿润了。
“哎?……男生过生日还买什么礼物啊……”
嘴上这么说着,可我看得出他真的很高兴。
而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可恶!明明可以不这么复杂,明明可以像和其他人一样踢球翘课,干尽不务正业的事,勾肩搭背也不会觉得不正常。
他抿着嘴拆包装,然后忍不住呵呵地乐出来。
我几乎是怜悯地看着他。不敢问他是否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喔!好女孩子气!”
我强打起精神,笑道:“给你的你就拿着,敢不用我揍你啊!”
他忽然把脸转向我,纯白的少年的笑容一览无遗。
“谢谢!得,我打从今儿起就用它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骗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他那么相信我,我说的就是真理,我告诉他“香山的煤是白的”,他也毫不怀疑。
我干干地笑两声,逃避似地摆弄手机链。
他的目光被吸引了来。从我手里拿走手机。
“这个是……”
我凑过去——是我跟冯远洋拍的大头贴。
我说:“哦,这是我女朋友,现在在外经贸。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怎么样不错吧?……对了,你的杯子也是她帮忙挑的哦!”
“啪”!
一声脆响让我目瞪口呆,管臣杰噌地从枕头上抬起头,顶着乱糟糟的一蓬头发说:“谁?!”
我看着卫燃,不敢相信。
他嘻嘻地笑着,一副无所谓的小模样。
“对不起,手滑了一下……你不会生气吧?”
我看着一地的杯子碎片,忽然感觉力气像从身上被抽走了一样。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拾贰~~
§
11月初的时候系里的处分下来了。警告,比我想得好多了,我以为起码是个记过。装一船跟我说别担心,也甭跟家里人说,毕业之前没大过错一般都给撤了。
我一点不担心。现在那个食堂大师傅远远地见着我就跑,我在系里一下就火了。
倒是卫燃比较让我操心。那天他把杯子摔了之后就变得特能折腾人,表面上看着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经常逃课,经常起个大早把我叫醒,[奇+書网-QISuu.cOm]让我上课点名的话就帮他答到,然后消失个一天半天。
我不敢往深了想: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只求他不要四处乱跑,最好是回家去了。
但那怎么可能?
§
因为法系在我们学校的地位比较低,所以我们的迎新晚会一直到快期中考试的时候才轮上——原因是礼堂被各系轮流占用,排到我们的时候已经开学两个多月。
我是不太期待这种东西的,我又不喜欢唱歌也不喜欢听别人唱,虽然算不上是音痴但是让我开口基本上是比较难的。
不过大部分学生还是非常期待这个活动的,因为据说我们学校的传统是类似这种活动的时候总会请一些外校的姐姐妹妹来友情表演什么的。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名花有主,还是可以供长期面对着满学校男人以至欲求不满的青春期少年们遐想一下的。
那时候我跟装一船混得比较熟,他为了这次晚会可谓鞠躬尽瘁,忙得四脚朝天,偶尔会拉我过去帮忙调试音响什么的。
我小心翼翼地跟他接触,他好象也没有什么异样,于是那便让我的小心翼翼难免显得有点小人之心,并且还有点自作多情。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莫非我潜意识里是希望他“有什么异样”?……呸!那我可真成变态了。
况且装一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给我个彻底跟他玩儿完的借口?
周末的时候凌肥肥和冯远洋来探我的班——我知道她们的目的。凌肥肥挽着冯远洋的胳膊,一晃进来就对着装一船指指点点。
“就是他就是他!怎么样美型吧!”
冯远洋赞叹不已:“你哥行啊!这种美人都能从女人手里呛过来!”
我咧!别说得老子跟个色狼似的成么?我倒真希望能有个女人把他拐走呢。
装一船从舞台上下来,优雅无比地跟那两个一肚子坏水儿的丫头打招呼,我不得已走过去做介绍——若让凌肥肥来介绍冯远洋,难保她不会把嫂子介绍成什么偏门儿的亲戚以防他的准“兄夫”爱情受挫。恶~~~~
“冯远洋,我的……”
“我是凌陵的女朋友。”她表现得很得体,她一向出得厅堂。我就喜欢这种大大方方的女生,带得出去,不会装模作样。
庄传一有短暂的惊讶。我忽然觉得她们此行还是给我带来了一点意外收获的。
两个女人手拉着手跑去别处YY男生。
庄传一悄没声地靠近我:“你女朋友?”
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质疑,莫名地就有点得意。
“是啊,”晃晃手机背后贴的大头贴,又补充道,“你不知道高中那会儿我花了多大工夫才追到她!你知道她当时跟我提什么无理要求么?她让我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必须比她考得高才答应跟我谈恋爱,逼得我那两个月头悬梁锥刺股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内心深处抖如筛糠,越说声越大,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啥。
“你们也快期中考试了吧?”他忽然转变话题。
“哈?……啊,下星期四五。”
“你考得好的话,我也给你点奖励吧。”
我听见自己的小心脏脆生生地刹了车,快要当机的大脑没来由地浮上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那个啥即那个啥啊。
我装傻,呵呵笑道:“那你把你的马6给我吧。”
他习惯性地轻轻拍拍我的头,手指短暂地摩挲一下我的头发。
我呆立在那儿,发不出声音。
“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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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的本意是把冯远洋带给装一船看看,即使他不相信她真的是我女朋友,至少也会明白我这么做的动机——我不怕他看透我的想法,我就是要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不仅相信洋洋确实是我女朋友,而且根本不认为那是多大的事。
也许帅哥总是有一种天杀的优越感。于是我的机关算尽在他面前变得像小儿科。
他这边的事还没摆平,我那惹麻烦的体质又给我找事了。
迎新的时候,我们从北外请来的嘉宾——叫简君瑶的——似乎对我颇有兴趣。
等到我天生粗大的神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莫名其妙地就有了我的手机号,并且三番五次约我上这儿上那儿。
她跟凌肥肥和洋洋又不一样,气质什么的明显走的是另一经儿。迎新那天她长直发,长裙,在水蓝的灯光下面拉小提琴。并不是有多让人惊艳的五官,或者再苛刻一点说她其实一点也不漂亮,可是她站在那儿,就是会浑身散发着“美人”的气氛。她拉琴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环境都不一样了,一大礼堂的男生像瞻仰自由女神似的看着她。
我以为她那种女生肯定特别孤芳自赏,视男人如粪土。所以她明显地对我表示出好感的时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我只有唯一一次在晚上下课之后跟她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她说,交往吧。
我说,我有女朋友。忙不迭拿出手机显摆后面那个救命的大头贴。
她笑,道:假的吧?这一个星期都没见你女朋友来找过你。那种事我也做过,免得有讨厌的人来招惹。
她说完,眨眨眼睛。狡黠又冷酷。
我在她那酷似女版庄传一的气势面前败下阵来。
原来女人也会有那种天杀的优越感。
我说,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来招惹我了吧。
她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
幸好,没有像港台电视剧里那样,把饮料浇我一头一脸。
我应付不来这样的女生,不然她一定比冯远洋好用。
§
我结束约会回到宿舍已经快要十一点,我几乎是踩着点儿迈进宿舍门。
开门我就发现不对劲。
“卫燃呢?他回家了么?”
管臣杰正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玩掌机,随口道:“哎?他还没回来么?他跟你前后脚走的,说晚上回来啊。刚才他妈都来过俩电话了,我说他去自习室还没回来呢。”
这些天他玩归玩,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这小东西越来越不靠谱了哈?
我攥拳——卫燃,你丫又给我找事!
我还来不及说话,电话突然聒噪地响起来。我知道是谁,迅速地在三秒之内编好瞎话。
“喂您好……哦卫燃还没回来呢……啊他说话儿就回来,要不他回来了我让她给您打电话?……哎好咧,阿姨再见。”
挂下电话我就把线给拔了。
我拿手机拨卫燃的号。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他自己把电话关了,说什么也联系不上。我莫名其妙地就火冒三丈。
管臣杰从床上看着我对着手机发狠,打个呵欠道:“你怎么比他妈还操心?他都多大了?又是个男的,还能让人给怎么着了?”
我心里烦躁,不答理他,反复地摁着重拨键,反复地听着系统提示音,终于放弃。
然后我的手机自己响了。
我没指望是卫燃,我深知他绝对不会再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理我。
是沈阳。他这么晚还没睡在干嘛?
“凌陵,我刚才跟人吃饭回来,在我们家门口看到卫燃跟一个男的打架,我已经帮他摆平了。你们俩赶紧到洋桥来把他给带回去吧。”
~~拾叁~~
§
我撂下电话就把管臣杰从床上蒿下来了:“跟哥哥走!卫燃那小崽子又他妈贱招去了!”
可是至少现在他有着落了。所以我居然莫名地跟那儿暗爽。
从六楼往下跑的时候我给装一船打了个电话。
“老大!你人在学校呢么?车在学校呢么?太好了!开出来吧,在宿舍门口等着我,谢谢!”
装一船神速,我刚奔到宿舍院口就看到他已经开着车在那儿等着了。我拉开门一溜烟钻上去:“洋桥,谢谢谢谢!”
他瞪着我,眼神恐怖。
“你当是打的哪?又出什么事了说吧。”
“我们一哥们儿让人给打了,得赶紧救驾去!别废话了快赶紧着吧!”
他都把车子发动了,听了我的话又马上熄火。
“不许去!你现在身上还背着处分呢你知道么!你再惹事!你想刚入学就让人劝退是吧!”
我心急如焚,甚至没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对着我大吼大叫:“行了大哥,算我求你了,快着吧我这儿急着呢!……你www奇Qisuu书com网走不走?给我个痛快话儿!你不送我过去我们就打车过去!真他妈遇人不淑……谁还没几个哥们儿弟兄……”
他好半天没动静,我火冒十八丈就要拉开门跳出去。只听得他一声叹息,从后面扯住我的手。
车在三环上飞奔,一路上我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凌陵你说你要是没个人跟着可怎么办?”
(卫派继续,庄派请跳至“我是庄派的小分隔”之后^^)
&&&&&&&&&&&&&&&我是卫派的小分隔&&&&&&&&&&&&&&&
§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沈阳坐在地上玩手机里的游戏,而那个在大半夜把我们一群人折腾得跟三孙子似的罪魁祸首正歪在一边打瞌睡。沈阳一看见我们就跳起来朝我们滚过来:“哎哟你们可来了!差点没拦住他。”一脸地方政府见到中央领导人的喜形于色。
卫燃揉揉眼睛坐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我。
我两大步跨过去抬手就要抡圆了抽他俩大耳瓜子,他蹭蹭脸,忽然笑眯眯地对我说:“凌陵!你来了啊!”
我一下就泄了气。
“……你这王八小孩儿又干嘛了?!”
而他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他清秀的脸上擦伤了好几处,不像是让人揍的倒像是摔的,衣服有点脏,但是没看出来让人打了什么地方。
我看不得他那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伸手拉他起来。他快乐的什么似的。
我像他妈一样把他拉过来帮他掸了掸身上的土:“怎么弄的啊这是?你跟人在猪圈里打架斗殴啊?”
他轻快地连说带比划:“其实不是打架,他就是抓着我的肩膀使劲儿摇晃,然后这么一推——”他用手做一个推的动作,“把我推倒了。我摔了一瓷实。……那孙子……嘿!……”
我听出了异样。
我问他:“能走路么?”他点头,笑得春暖花开。于是我冲庄传一和管臣杰他们挥挥手:“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从洋桥回咱学校也没几站地,我们走回去。正好我有几句话要跟他沟通沟通。”
沈阳打着呵欠回家去了。管臣杰骂了几句难听话,朝装一船的车走过去。
装一船分开我和卫燃。
“差不多得了,这都几点了,有什么话明天再沟通吧。你们俩在系里都是有案底的人,别再给自己脸上添彩儿了。”
我淡淡笑笑,拨开他的手。
“行了,我有分寸。有几句话不跟他交代一下我回去了也睡不塌实。”
我知道庄传一的为人,他不会难为别人,尤其是我。即便他有多不乐意,他也不会坚持。
先说喜欢的人就输了,所以任你是再强的人,面对我也只能处于下风。
§
我和卫燃沿着南三环慢慢地走。11月的北京已经开始冷起来,我把校服外衣脱下来扔在他头上。他在我的衣服下面偷着乐,乐得发抖。
“说吧,怎么回事。”
他露出狐狸似的尖脸,呵呵地笑。
“那个也不能算是打架啦,我们认识,他今天把我约出去,我跟着他吃喝完毕准备拍屁股走人,他不让我走,然后就动了手。”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说法反而让我极大地不安起来,我甚至感觉得到有一股恶寒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
他慢慢地没有了笑。
“上次也是他找了人来学校找我……我跟你说过吧?他是高中时候跟我好了两年多的人。”
我想起了那一天在听了卫燃解释来找茬的是什么人的时候,那种没来由的别扭感觉。原来竟然是这样!我只觉通体冰凉,连话也说不出,腿也迈不开。
“卫燃你——”
他已经超了我好几步,然后站住,没有转身。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一直……都那么聪明啊……”
我不敢靠近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背影惊人的脆弱,简直碰一碰就会碎一地,捡拾不起。
“我答应跟他出来是因为他说再也不会纠缠我了,也不会到学校来找任何人的麻烦……可是我跟他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十一点了他还不肯放我走,他让我跟他走。你说,凌陵,你说,你那么了解我,我会跟他去么?”
他转过头,美丽凉薄的小面孔上有一角的崩溃,那种没顶的悲伤和痛苦从那高贵的骄傲之下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来不及掩饰。
他说,那个人答应他“不会到学校来找任何人的麻烦”。
我知道这才是卫燃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根本原因。
那个人知道地球上有“凌陵”这号人的存在。而卫燃……那个骄傲的小人儿,他怎么会让那个人牵扯上我?
我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我眼前。
“凌陵,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那关我P事!”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燃燃,燃燃。你看着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悲伤。为什么你还不懂得走开?
~~tbc~~
(燃燃妈们可以关网页了^^)
¥¥¥¥¥¥我是庄派的小分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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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沈阳坐在地上玩手机上的游戏,而那个在大半夜把我们一群人折腾得跟三孙子似的罪魁祸首正歪在一边打瞌睡。沈阳一看见我们就跳起来朝我们滚过来:“哎哟你们可来了!差点没拦住他。”一脸地方政府见到中央领导人的喜形于色。
卫燃揉揉眼睛坐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我。
我两大步跨过去抬手就要抡圆了抽他俩大耳瓜子,他蹭蹭脸,忽然笑眯眯地对我说:“凌陵!你来了啊!”
我一下就泄了气。
“……你这王八小孩儿又干嘛了?!”
而他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他清秀的脸上擦伤了好几处,不像是让人揍的倒像是摔的,衣服有点脏,但是没看出来让人打了什么地方。
我看不得他那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伸手拉他起来。他快乐的什么似的。
我像他妈一样把他拉过来帮他掸了掸身上的土:“怎么弄的啊这是?你跟那人在猪圈里打架斗殴啊?”
他轻快地连说带比划:“其实不是打架,他就是抓着我的肩膀使劲儿摇晃,然后这么一推——”他用手做一个推的动作,“把我推倒了。我摔了一结实。……那孙子……嘿!……”
我听出了异样。
我问他:“能走路么?”他点头,笑得春暖花开。于是我冲庄传一和管臣杰他们挥挥手:“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从洋桥回咱学校也没几站地,我们走回去。正好我有几句话要跟他沟通沟通。”
管臣杰骂了几句难听话,朝装一船的车走过去。
装一船分开我和卫燃。
“差不多得了,这都几点了,有什么话明天再沟通吧。你们俩在系里都是有案底的人,别再给自己脸上添彩儿了。”
他的语气那么强硬。他难得如此。
我知他是真心为我好,终于示弱。
凌家的人永远高高在上,我只有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始终处于下风。
要上车的时候沈阳示意我过去。我正莫名其妙着,他凑在我耳边说,“你知道跟卫燃打架的是什么人?”
我惊愕。
“是他过去的男朋友。”
§
回学校的路上卫燃就歪在我肩膀上睡着了。他太累了。不光身体累,心也太累了。
他瞒了我们天大的事,回到家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谁也救不了他。
来回来去的折腾,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管臣杰打着铺天盖地的大呵欠拖着卫燃往楼道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宿管大妈给敲起来。
“今天麻烦你了。”我也很疲惫,敷衍地跟装一船道个谢,巴不得快点上床睡觉。大不了明天请他吃个饭。
他叫住我。
“我知道你很累了,可是我有几句话非跟你说不可。”
我以为他又要教育我,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有话明天再说。
他攥住我的手腕。
我受惊,挣扎:“我操!你丫别动手动脚成么!”再挣,挣不开。
“你妹妹跟你说什么了吧?”
这个可怕的男人,我瞒也瞒不过他。
为什么我身边净是这种不正常的人?该说是男校特色吗?
我甩开他,呼呼地喘粗气——跟他在一起比跟一群人打一架还累。
“有话说,别磨蹭!”
“你说冯远洋是你女朋友是吧?”
“是啊,怎么着?”我心虚,嘴上穷横。不管了,先装大个儿的再说。
“她这礼拜找过你么?”
“啊?”我龇牙咧嘴,“干嘛?”
他悠闲道:“不怎么。你现在再去问她,她就不会再说是你女朋友了。”
“哈?”
“我跟她见了一面。”
“嗯哼。”姓庄的!你丫背着我撬弟兄的马子,是人么你!!!
“我跟她说我对你有意思,希望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搀和了。”
……
我绝望地看着他,知道他是来真的。
他说是那么说,可我知道他不会真的用那种方式和冯远洋摊牌。
他一眼就看得出冯远洋是什么样的人,他只需用最温和的口气跟冯远洋说他庄传一喜欢凌陵,没有同人女忍心再介入。
是我输。我始终棋输他一招。
“还有那个简君瑶。”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真夜里他的眼睛里有尖锐的光。
“如果她也有意来搅局,我一样有办法让她自己走人。”
~~tbc~~
舞的free talk:
两章的分量啊~趴着装死~
马上周末,没人理我我就撂挑子~周末是公休,除非我心情好,否则原则上不写字。
让我心情好的原因只能是各位亲妈的回帖,给点有内容的回帖就更好了Ot2
各么次回见~
~~拾肆~~
§
卫燃第二天一早就让他妈给叫走了,一天都没回来。学校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他妈私自给他停了课。我开始后悔昨天晚上没多花点心思帮他圆谎,这下褶子了,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中午课下的时候卫燃他妈把我叫了去。
我装做头回知道他妈是系里老师的样子,表情夸张得像是看到小蛇吃了老母猪。
我不知道他妈对他过去的事了解到什么程度,不敢轻易张口,恨不得说自己根本没听说过卫燃这个人。
卫燃啊卫燃,哥哥这回为了你可是上刀山下油锅,你也给我争气点,不要动不动给我找事么。
卫燃妈开门见山,劈头就问:“你是上次跟燃燃一起和外校学生打架被体育组的老师告到系里来的那学生吧?”
我一脸的谦虚谨慎,点头哈腰。
“卫燃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么?”
我心里话儿说,这位同志您这样就没劲了,该拷问的您想必已经从自己儿子嘴里问出来了,排三排四也排不到来拷问我啊。没听说过对自己儿子做的事不满意转过头来找知情不报的人兴师问罪的。
我拉长一张脸,一问三不知。
他妈叹一口气,忽然转换了话题。
“燃燃没跟你说过我跟他爸离婚了吧?”
嗯,没说,这关我什么事啊?
想是这样想,而我终于知道卫燃所说的“家庭环境不同”是指什么。他有个在部队做高官的爹,妈妈在名校作教授,生活条件之优越一目了然。可是单亲生活的精神世界是怎样,岂是我这等家庭圆满之人能体会的?
“我对卫燃的教育方式肯定是有问题,就算在一个学校我也不能老是盯着他。……他曾经出过一些事,在那之前我其实是不怎么管他的。”
我明白了。那“一些事”当时的确是应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我知道他跟一般男孩子不太一样,所以我当时没打算让他到这所学校来,我本来是打算把他送到外地去上大学……”
可怜的卫燃,我怜悯地想,他被束缚得紧紧的,放松不得。他妈太在乎单亲家庭对孩子的影响,这种管头管脚的方式让卫燃活得很累。她一直在教育别人家的孩子,却用尽错误的方式——溺爱与过度保护——对待他的孩子。
我说,您不用跟我说,您跟卫燃谈谈吧。
她似是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皱眉道:“我跟他谈了十年了,而且今天我要不是跟他沟通过又怎么会找到你头上?”
我大大的不爽——她那话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是横着出来的。
我冷笑:“您可别说是卫燃让您来找我。您要这么说可就太不了解自己儿子了。……这么说吧,您最后的重点是想落在哪儿?”
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我算是把她给得罪了,虽然原因不详,大概是我嘴太贱。但她根本不懂得怎么爱卫燃,这让我无法忍受。
“我不指着你帮我教育儿子,所以我希望卫燃的事,你可以不要再搀和。”
我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无可救药了。我想。遇上她这么个妈是卫燃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
快要期中考试,卫燃一直没到学校来。我忙着抱佛脚的时候想起此前装一船跟我许的愿。他最近也安生了好多,大概也在忙考试的事。
考试的头天晚上我接到冯远洋的电话,她告诉我姓庄的跑去找了她的事。
我没话可说,事前我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我现在想起卫燃和庄传一就头疼,心也疼,全身每一根骨头都疼。这两个丧星!
考过之后我自觉考得很砸。我承认被一堆扯淡事分了心。成绩下来我吓一跳,跟入学成绩不可同日而语。
我错过了装一船的“奖励”,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卫燃没参加期中考试,不知道那个当妈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凌菲菲和冯远洋像是从我的生活里空气遁了,我才知道有了男朋友的高中小女生的兴趣有多么飘忽,她们只对不存在的角色和情感乐此不疲,真正男人间越界的感情还不足以吸引她们太久;至于庄传一,我并没有刻意在躲他,但是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这天我们系一上午没课,管臣杰从图书馆回来,问我那个简君瑶怎么着了。我说不怎么着,以后也不会怎么着。他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想也是。刚才我看见她在图书馆旁边的林荫道跟那个姓庄的学长在一起。”
我恶狠狠地骂娘——他明知道我跟那个女生什么也没有,他非得做得这么下三滥么?
我拨了他的电话把那个疯子叫出来到操场单谈。然后奔出宿舍的时候我慌里慌张地撞在门框上。妈的!最近真他妈不顺到家了!
姓庄的太不得了,他一眼就能把人分成几个堆儿,特别是女人,什么人该怎么对付他太有一套!对付冯远洋那种同人女,他只要用怀柔政策就足够;而对付简君瑶,他势必强势介入——是啊是啊,像他那种男人如果出手,对我多死心塌地的女人也没可能不动心吧?
想想我就超级霹雳无敌火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王八蛋啊!回回这么折腾我!我现在越来越心态不好!真想给丫一记晴天霹雳大逼斗!啊啊啊啊我疯了!
我奔到操场就看到姓庄的那个小人正在跑道上颠球。我用猛虎下山之势一个飞铲过去,在脑海里飞快地YY他被小爷一记双飞撂倒,四脚朝天的熊样,挖哈哈哈……啊咧?怎么天地大掉个儿了?……痛!
美人踩球落地,拉球转身,半秒之内晃过我,然后一脚抽射把球踢到操场上一堆人中间:“凌陵。背后铲人是要吃牌的。”
我被他的笑容晃到眼——你大爷装一船!我又不是女人你对我放什么电!
我嘟嘟囔囔一肚子不爽地爬起来,他伸手过来,我一掌过去,不幸失手,对上一招之后反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拉起来。
“不行啊凌陵,就这技术我怎么还听说足球社要拉你进去?”
是是是,反正我什么都比不上你,行了吧庄美人,庄领导!@#$%^&*……
“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他凑近我,忽然敛了笑,“你脑门怎么了?”
我恼火地随手蹭蹭,有血,哦,我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跟门框较劲来着:“出来的时候磕的,行了你丫甭替我操心……”
他拉着我就往操场外面走,我立马脸红脖子粗。
“我操!你丫干嘛!撒手!快撒手!操……”真他妈丢人到家了!操场上那么多人啊,就这么看着我凌陵让一大老爷们儿拉着手走!装一船你丫是来害我的是吧?!
我满嘴怨念,叽里呱啦碎烦个不停。他突然转过头,凛冽的气势把我吓呆。
“今儿你少跟我废话,我带你上医院采个血,你要老老实实的咱们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要跟我这儿折腾,我就——”
你就??你要怎怎怎怎么样???
我几乎听见自己血压下降的声音!这个变态啊啊啊~~~~
我一路被拖到那辆扎眼的马6旁边。这个时间大部分系的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校园里静得像死了人。
他把我摁在车门上——嗯嗯嗯?!这个姿势……危险!
他一脸阴险邪美的笑意靠近过来。
“凌陵,我不是跟你闹着玩,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丫算老几!我凭什么……”
他的面孔迫近下来——拜拜拜拜拜托!哥哥哎,这是在学校啊!!有没有王法了!!!
“虽然现在这里没什么人,你应该也不想让我干点什么吧?”
干·点·什·么?!
~~拾伍~~
§
装一船,有你的!用强的是吧?真是卑鄙的男人!
我出于对他“干点什么”的恐惧,被他胁迫上了车。这可是新世纪的社会主义中国啊,在首都北京就发生这种强抢民男的事,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在副驾上把庄家上下问候一遍。他抽一张纸巾探手过来,被我一巴掌打开。
“不许动手动脚!你丫这死变态!”
红灯,车停。
他一手撑着腮帮,侧着头看着我笑。我大窘:“看、看什么看!”不知道这家伙是吃错什么药了,笑得一脸色情一点也不优雅了。论装蒜果然这个人是天下第一。
他扳过我的脸,无视我快要喷火的极恶眼神用纸巾擦着我脸上迟迟不凝固的伤口。
“凌陵啊,你这个活蹦乱跳的小样儿可真招人。”
招你妈的头!我愤愤地转过头,快要喘不上气。这孙子怎么能在绅士跟流氓之间转换得这么自如?!
他发动车子。
“明明还是个傻呵呵的小孩,怎么还老想着要替谁出头呢?”
我摇下车窗,不顾装一船的阻拦把头伸出车窗去。
我也不懂。面对卫燃的时候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想要照顾他的心情,也许他身上有种我没有的悲伤的因素,而他又把对我的需要表现得那么鲜明。
我不是多么善良多么容易母爱大迸发的人。
但卫燃是特别的。
§
没想到工作日的医院也那么多人,还净是些老头老太太。我坐在大厅里看着装一船帮我挂号,交费,四处跑来跑去,觉得有点好笑。据知心大姐凌肥肥的经验谈,男人在追求什么人的时候都特低三下四,什么都肯干;反过来说,一个男人越对你表现出特别的殷勤,那他肯定是对你有企图。不知道这种说法对同性适不适用。
我查了个血常规,大夫说我稍微有点血小板不足,还不至于太严重,随便开了点药就把我打发了。出来的时候装一船颇不爽,非说西医没谱,固执地建议我再让老中医给看看。我说你饶了我吧,你丫非查出我得绝症了才甘心是吧?他笑,爪子又伸过来摸我头发——最近他脸皮变得巨厚,动不动就上手——我躲开,也笑。
如果他对我没有念想,那我是非常愿意交这么个哥们儿。我始终觉得男生的相处模式就应该是这样,没有勾心斗角,不会互相算计,在一起就是傻玩,犯不上为一点小事就绝交。
当然前提是他绝对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好到中午饭时间,他说先随便找个馆子吃点什么,然后再开车把我送回学校,刚好可以赶得上下午的课。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我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一声。
我们刚在一家老北京炸酱面馆里坐下,椅子还没坐热呢,短信就响了很大一声。
我扫一眼,是管臣杰。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我一听见这手机有动静就激灵一下子,好象从这手机里传出来的从来就没什么好信儿。
短信真短,言简意赅。
“卫燃要退宿,他妈刚来把他东西收走了。”
……
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怎么就让我一点吃饭的兴致也没了?
庄传一刚点好菜准备让服务员下单子,看我神色有异,按住了服务员准备拿走单子的手。
“出什么事了?”
“……卫燃又出了点事,我想回宿舍去看看。”
他向服务员点个头,“那麻烦你我们不吃了”,站起来就走。
我追上他,“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他这么跟着我跑来跑去我过意不去。
他像是有点吃惊,拍了我头一下:“说什么呢……”
“嘿我这爆脾气!你丫再动我脑袋一下试试!……”
§
卫燃他妈真够麻利,我从宣武医院赶回宿舍这么屁大一会儿工夫,卫燃那张床空得就剩下床板了。我冷笑:真够可以的,她还怕再晚点儿来我上了他家儿子么?
“怎么着?这是要转学啊还是转班啊?”
沈阳难得中午出现在宿舍,又跟床上歪着养膘儿。
“不是,就是不住了,改跑读。其实跑读也挺好的,家里多自在啊,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爱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
“得得,你丫就知道吃了睡,瞧你那点出息!”
沈阳从床上冲管臣杰比个中指,动静颇大地翻了个身。
我四下看看:“卫燃回来了么?”
“没有,都是他妈给收拾的。不过我估计下午课应该能来上。禁闭关了也不少天了吧?再不来学费可白交了。你说这才上了几天学啊?好好的这是图什么啊……”
我看一眼沈阳,知道他什么也没跟管臣杰说。
快上课的时候手机又响,那时候我们仨刚出了宿舍的院儿往学校里去。
宿舍门口万年施不完的工,一路暴土扬尘。
我看一眼手机,这回竟然是卫燃。
我从风暴中心逃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捂着鼻子嘴:“喂!你丫死哪儿去了?你还来不来啊?”
他说:“我妈找你了吧,对不起啊,她做事特没脑子,我没跟她提过你的事……”
我气得翻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跟我这儿说这没边没沿的话?
“行了你甭废话了,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没干什么,你也用不着跟我道歉,我跟你妈面前一点亏也没吃。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嗯……在家呢,今天有点难受,课不上了……”
一辆消防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三秒钟之后那刺耳的警铃在手机的另一端出现。
我抬起头,视线穿过川流不息的学生,远远地看着宿舍西门外工地墙根儿下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对着电话说,你等一下我这边有点吵,我找一安静点的地方啊。
我没关电话,朝着那边那个身影就狂奔过去。
——这个大骗子!耍老子玩是吧?!
卫燃就背对着我站在那儿,傻呼呼地举着手机,书包扔在地上。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头,大吃一惊,拎起书包撒腿就跑。
你妈的!我又不是人贩子你躲我干嘛!我一赌气,嘿,今天我还就跟你较上劲了!
我一年360天都在足球场上跑,他那种明显缺乏锻炼的弱受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刚好绕过宿舍大院正门我就把他逮住。
“跑!跑什么跑!我还能把你怎么着?”
我瞪着眼,冲他吼。
他喘气,眼圈有点红。
我刚要开口数落他,他一步上前。
抱住我。
有路过的民工吹口哨。
我有短暂的愣神,右手环上他的肩膀。我努力回忆着庄传一的作派,轻轻地用手拍拍他的头发:“得啦得啦,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不就是流氓么?哥这学也不上了,明天就带几个人把丫暴打一顿,保证他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他抬起头,我第一次在那么近的距离看他那张艳丽的脸。他笑,摇头。
“他一点也不难对付,我根本不担心他。”
他把两个胳膊从我胁下穿过,把头贴在我胸口。
“我就是怕给你找麻烦,还老是给你找麻烦……你说我怎么这么丧啊。”
我浑身都疼痛起来,往常满嘴跑火车说得比谁都多,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还得亏我跟一般男生不一样,否则谁受得了一个同性抱着自己寻求安慰?
我说卫燃,你让我帮你干什么都成,但是你不能强人所难。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我都可以支持你,在各方面我都站你这边,可是我不能把自己玩儿进去。
“退宿的事回头再说,现在要不要去上课?”
他听话地点头。
我亲亲他的额角。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亲一个男人,可是我一点不觉得恶心或是有什么别扭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欠他的。
~~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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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卫燃一起踩着点儿进教室,远远地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管臣杰和沈阳,还有七七八八同班的男生。管臣杰冲我们小幅度地挥挥手,示意我们过去坐。与此同时教法理的老头摇晃着进来,我于是拉着卫燃就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我隐约注意到沈阳在后面闷着头发短信,一副忧郁状,暗想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果然第二节课他就消失不见了。
晚饭我跟卫燃还有管臣杰一起到食堂去,装一船正在那里等我……们。(舞:^o^嘻嘻……00:嘻嘻你妈的头!滚一边儿呆着去!)一见到卫燃他就作领导亲切接见民工状,和蔼可亲地凑过来:“退宿的事我从系里听说了,怎么样都收拾好了么?”
耶?是我错觉么?我怎么觉得他偷瞄了我一眼,还一脸奸样?
意识到这一点我马上大不爽——这孙子肯定觉得我跟卫燃有奸情,恐怕他巴不得卫燃退宿。我靠!我有这么没节操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咦?不对啊,就算我跟卫燃怎么样,关他P事啊?!
就在我一个人陷入莫名其妙的思维空间的时候,管臣杰终于发现人群里少了一头。
“哎?沈阳下午课上了么?”
我默默地替沈阳不值:他那么巨大一只,居然存在感这么弱,消失了仨多钟头之后才被人想起。而且管臣杰还是一直跟他坐一起的人。真是好可怜啊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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