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当他飞出翻涌的湖水,落于地面时才看见叶秋枫、白秋伤、南宫飞虹三人全身湿透且面色惨白,正在运功疗伤。听到响声,三人同时睁开眼睛盯着云天梦,神色中充满仇恨。
冷冷一笑,云天梦道:“想毁了寒池玉莲,你们打得好主意。可惜心机白费了。”
正在这时,几条人影飞近,是叶剑英兄弟和万世豪兄妹,以及南宫婉儿等人。他们是听到东院有巨大的爆裂声才赶来的。
一到跟前,几人不由大惊失色,叶剑英兄弟扑向叶秋枫,南宫婉儿扶住南宫飞虹,而万无忧却搀起白秋伤,问:“这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样?”
关人雄也赶来,连忙趋前探视几人伤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天呀!伤得这么重!快……”
叶秋枫止住他的话,转向云天梦:“你到底想怎么样?”
后来的人这才察觉情形不对,愕然看向云天梦,南宫婉儿更是失措,她慌乱地问南宫飞虹:“爹,发生了什么事?云相公他……”
“云相公……?哈!”南宫飞虹惨笑道:“就是他搅得江湖大乱;就是他使得人人自危;就是他支手遮天;就是他掌霸武林。婉儿,你……还叫他云相公?”
南宫婉儿惊恐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天梦:“你……你是……”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叶剑杰气得大叫一声:“原来你就是奸细,骗得我好苦,我……我杀了你!”说完,扬掌就飞扑而上。
叶秋枫一惊:“回来,杰儿!”
谁想一直不声不响的万世豪却迎了上去,双掌击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去!”只见叶剑杰果然很听话得被击退了下去。
众人不由失色,叶剑杰不可置信地盯着万世豪:“你干什么?”万无忧也吃惊地叫:“哥哥,你胡涂了!”
万世豪却不理不睬,转向云天梦,单膝点地:“属下护法来迟,罪该万死!”
云天梦一摆手:“罢了,此事你并不知情,何罪之有?”
白秋伤突地吐出一口鲜血,他面色惨白:“原来……”
南宫飞虹也是闻言色变:“想不到黄山世家也已沦为天龙会爪牙!”
云天梦冷冽一笑:“你们和我做对,本就是螳臂挡车!”
白秋伤昂冽地说:“即使我们输了,但人间正道不会输,云天梦你手沾血腥,终有报应之时!”
目中冷芒一闪,云天梦杀心已起,他缓缓抬起右掌……
就在众人准备以命相拼之际,突然一个虚弱的叫声传来,“大哥哥,为什么?”
云天梦身形一震,迅速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烟柳画桥,水翠花娇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临波而立,她秀眉紧锁,脸色苍白,扶在廊杆上,双目中泛着盈盈泪光正瞬也不瞬地看向云天梦。
“怜儿!”白秋伤忍不住脱口惊叫,其它人却叹了口气。
怜儿悲伤地看了他一眼,向云天梦走了过去。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好似迈得非常艰难,眼神中更透出无限痛苦。当她走到离云天梦两步远时,终于双腿一弯向前倒下去。
云天梦一惊,飞速向前扶住怜儿,将她拥入怀中。抚着怜儿毫无血色的面容,云天梦语带疼惜的问:“你怎么了?”
怜儿没回答他的话,将眼神转向握在云天梦左手中的玉莲花,那莲花因离水过久,花瓣已变得有些干涩。怜儿突然呻吟一声,眼泪缓缓流下,她重新看向云天梦:“大哥哥,为什么?”那声音,哀怨以极。
云天梦心头一紧,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看着怜儿越来越白的面孔,他的心中又升起那股不祥之感,而且越来越强:“怜儿,你的脸色怎会这样苍白?”
看着云天梦担忧的眼神,怜儿泪流得更多:“你是大哥哥,对吗?你真的不要我了?”
连连摇头,云天梦否认:“不,我要你,我要怜儿永远陪在我身边!”
怜儿皱眉,似在极力忍着痛,她苦涩地说:“怜儿也想永远陪云哥哥,但为什么你……”她绝望地看着那颗断根的玉莲,“要摘下它!”
旁观的众人没想到眼前的魔头竟也有柔情的一面,看他一脸忧急不是做假,但又奇怪怜儿的话,玉莲花和他们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云天梦一怔,略一寻思:”怜儿,原来你不想让我摘下它?”
怜儿惨白着脸,指着云天梦:“那信……”突然捂着心口昏了过去。
云天梦身形一颤,惊吓之余,连忙拥紧怜儿,口中急急呼唤:“怜儿,怜儿,别吓我,快醒过来呀!”
白秋伤顾不得伤势,趋身向前抓住怜儿的手,把起脉来。其它人也暂时抛掉仇怨,围了过来。
云天梦虽然不愿白秋伤碰到怜儿,但心知他医术高明,恐怕只有他能弄清怜儿如此痛苦的原因。可云天梦心头疑问却越来越多,怜儿怎会无故晕倒,她刚才的话为什么会透着绝望?猛然一醒,他迅速掏出那封怜儿给他的信展开后读了起来。没有几句,他突然变得面若死灰!
“云哥哥:
怜儿一直不敢告诉你,是怕你把怜儿当做怪物。其实怜儿并非凡体,本是寒池玉莲所化。后随庄主来到万剑山庄,玉莲花开,怜儿也已长大了。云哥哥,怜儿真的很喜欢你,但没想到你找的竟是玉莲。怜儿不想骗云哥哥,尤其云哥哥又那么急需玉莲。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怎样选择便由得云哥哥:玉莲与怜儿本是一体,玉莲根断,怜儿的命也就尽了!
怜儿”
“不”云天梦大吼一声。
“不”白秋伤竟也同时大吼,他目眦欲裂的瞪着云天梦。
“你杀了怜儿!你杀了怜儿!她心脉已断,根本无救了!”
说完,他疯了一样冲向云天梦,双掌恨恨击出。谁想云天梦竟不知闪避,挨了一掌,他闷声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神却茫然地看着怀里似已睡着的怜儿,口中喃喃道:“怜儿,你不理云哥哥了么?”
万世豪刚才抢救不及,这会儿连忙扑上去,护住云天梦,口中焦急地问:“会主,你没事吧?”
其它人连忙拽住已经疯狂的白秋伤,白秋伤却一边挣扎一边喊着:“我要杀了他,一定是他暗杀了怜儿!”
叶秋枫大喝一声:“你冷静点,怜儿死了,但一定要查出原因!”
“不!怜儿没死!”云天梦狠狠地盯着叶秋枫,又一字一句沉声说:“有我在,怜儿不会死!”
南宫飞虹故意拿话激他:“怜儿也许会因你而死,但决不会因你而活,你纵然握有天下,却保不住心爱的女人,这是老天在惩罚你!你做恶多端,如今都报应到怜儿头上!”
万世豪怒声喝到:“南宫飞虹,你太放肆了!”
但这几句话却震得云天梦面无人色,他抱着怜儿蹬蹬退了几步,眼神散乱的看向苍天。纵是大家对他深恶痛绝,但此时看他凄苦已极的表情也不由心生怜悯,尤其南宫婉儿,眼泪已滑下了粉腮。
谁想这时云天梦散乱的眼神却骤然凝聚,原来的茫然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澈,愈来愈清,到后来竟深幽得不见底。仰头向天,他的眼睛突然射出比剑还利的锋芒。他的嘴角微弯竟露出笑容。起初是吃吃而笑,到后来是纵声狂笑,笑得落叶惊飞,湖水起波,似连天空都变了颜色。
“天意,哈!哈!哈!”他蓦地停住大笑,右手斜指苍天:“是你在跟我做对吗?”
众人吃惊之下都在想:“莫非他伤心过度以至疯了?”
万世豪正要趋前探问,却突然止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天梦的举动。
只见云天梦浓眉微剔,双目紧闭,右手食中两指相并,点向自己额心,刹时间,他额心红光流动,越来越亮,到最后竟凝聚成一个光点,映在他的额头中央。而在他四周却隐隐传来风声,越来越响,眼见着沙石乱飞。众人顿起压迫之感逐渐喘不出气来,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
就在这时,云天梦双目大张,衣袖列列翻飞,额心红点灼灼闪耀。他眼神悲愤,仰面向天:“为什么你要与我做对!夺走怜儿!为什么?”他的语声满含质问宛如有形之物穿过云层直上九霄。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越来越低。
“好!好!好!人说你主宰世间,驾驭众生,我偏要与天抗争!你带走怜儿,我便让天下大乱,烽烟四起,人人喊天,人人骂天!”云天梦眼神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残酷和疯狂。
随他狂傲如铁的话声一落,天色突然一暗,厚厚地云层中亮光一闪,一道霹雳穿云而下,直击云天梦。云天梦狂笑如雷,一抬头,额心红点立即光芒又盛,射出一道红光,直迎向击来的闪电。
两束光芒在暗空里相撞,“轰隆”一声,火光四射,夺人眼目,
“除非我死,否则决不罢休。”他对天而誓。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祥和的佛号传来,四周突然静下来。风停住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踏波而来。
“师父!”白秋伤蓦地扑倒在地。
“痴儿!快起身吧!”那老僧摇摇头一脸关怀。
众人都还在为刚才的“人天之斗”而震惊,现在回过神来又吃了一惊:“元元大师!”
“善哉!善哉!”元元大师仍是慈蔼地笑着。
当他眼神转向云天梦时,却轻叹一声,走上前去,双掌合什:“老衲元元与云施主见礼了!”
云天梦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低头看着怀中的怜儿:“相信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将你的生命夺回!”
“阿弥陀佛,云施主用情至深,必能感动天地!”大师不无慨叹。
似乎才发现他,云天梦冷笑道:“感动天地?哼,只要别千方百计地毁灭我就行了。”语声又转悲怆,“毁不掉我,便夺走我至爱的人,我怎能不恨!”
摇摇头,元元大师怜惜地说:“不怪施主性情偏激,云施主历经坎坷,受尽磨难,虽然是人上之人,但其过程之艰辛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但施主实在不该迁怒他人,以至天谴。”
“你说什么?”云天梦忍不住盛怒。
“不是吗?”元元大师夷然无惧。“施主遇师不贤,身受其苦,忍辱多年,成就功业后却将所受之痛楚迁怒于天下人,动辄得咎,人命草芥,为王图之争,兴逐鹿之兵。这算得‘善’吗?”
云天梦冷哼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皆是!”
摇摇头,元元大师悲叹道:“施主霸业已成,江湖称尊,却为何还有适才的怆然!”。云天梦一震,忍不住又俯下头看向怜儿,心中一酸:“我的事与怜儿何干?”
“哎!施主还在执迷不悟!”元元大师诚恳的说:“怜儿姑娘心地善良,一身集天地灵秀,本有着大造化,大福慧。但因与施主相遇才指之致使灵根受损,花萎香消!若想救她, 还在施主!”
“什么?”云天梦大喜过望,向前抓住元元大师双肩,“告诉我,如何才能让怜儿重生?”
元元大师不慌不忙地道:“施主虽功参造化,但若欲救她,也非易事!”
“只要能救得怜儿一命,云天梦不惜一切!”云天梦眼神坚定。
“阿弥陀佛,云施主当是至情之人,老衲便助你一臂之力!”元元大师慨然应诺。
云天梦感慨不已,他真挚地说:“大师若能救回怜儿云天梦愿倾尽所有!”
元元大师摇摇头说道:“云施主,此言太重了,老衲世外之人,不图权贵,只求施主一个允诺!”
“好!”云天梦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
“施主竟不问这个允诺的内容吗?”元元大师微笑道。
“我说过,只要能救怜儿,云天梦不惜一切,又岂在乎一个允诺!”
元元大师不由暗自庆幸能救怜儿的是自己。若是一个恶人以此为胁,岂非又要天下大乱。
白秋伤这时上前说:“师父,您一定要将怜儿救醒,否则,这世间就太不公平了。恶人不报,反而让善人代受其过!”话刚说完,他喉头一甜,又一口鲜血涌出。
元元大师长眉微皱,瞬间点了白秋伤几处大穴,然后才对云天梦说:“欲救怜儿,先植玉莲。我要将她们带回普陀山。云施主可先回天龙会!”
“不,我要同去普陀山,否则,我放心不下!”云天梦断然否决。
元元大师规劝道:“并非我不允许施主同行,实是我要借普陀灵气重新孕育玉莲。但云施主杀气过盛,会阻碍玉莲生长,还得施主三思!”
云天梦一怔,不由得苦涩地摇摇头,看着怀中面容沉静的怜儿:“看来,我想陪陪你都不行了,但只要你一醒来,我便会立即出现在你的眼前!”说完,他低下头,在怜儿额上轻吻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将怜儿连同玉莲花一同伸向元元大师。
谁想怜儿身体刚一离手,便攸地化作一缕白光与玉莲花合二为一。那寒池玉莲本已有些枯萎,但此时却又恢复了莹洁如玉的模样。别人不知详情都齐声惊叫,惟有元元大师泰然的将玉莲花插入他早已准备好的净瓶中,才对着眼中微有异色的云天梦说:“放心吧!玉莲有情,恐怕舍不下你,她必会重新生根!”
再也忍不住,白秋伤问他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怜儿她……”
元元大师闭目合什:“痴儿,痴儿,必须执着,无须执着,万丈红尘,色空之间,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转而他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云天梦表情茫然,语声缥缈:“必须执着,无须执着!”突地转向众人:“为了怜儿重生,我暂不开杀戒,但是……”语气又变得冷硬无比:“日后红湖中诸位要再与天龙会为敌,云天梦断不轻饶!”大袖微拂,飞身而去,万世豪则紧跟其后,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山迷朦中。
南宫飞虹喘了口气,在南宫婉儿的扶持下走近叶秋枫:“这个云天梦,受了如此打击却仍不改其霸道,真是不知悔改!”
叶秋枫却一脸悻然:“能在这个魔头手下逃得性命已算奇迹了,武林中能有几个人见了他真面目还活着的人,到现在我还有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摇摇头,南宫飞虹也轻叹一声:“不错,一场恶梦!”
若有所失的南宫婉儿不由喃喃自语:“是天梦!”
梦里云天2 龙行篇
龙行篇(一)
半年后。
江湖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尤其是白道门派之争愈演愈烈,黄山世家已易主由万世豪接任掌门,但他的身份已不可能保密下去,于是黄山世家效命天龙会的消息又让武林大哗。白道没了盟主,其它门派自是明争暗斗,互不心服,若非丐帮帮主白帆伦左右周旋,中间调停,恐怕早已酿成大波。
反观黑道倒是井然有序,就连以往最是好勇斗狠之徒如今也是蛰伏不动。并非黑道中人已懂得修心养性了,而是云天梦的强权压制令得群魔俯首,不敢稍有异动。天龙会的侦骑四出,武林中任何细微动向都难逃他的耳目。有云天梦坐掌武林,黑道谁敢不尊天龙?
普陀山。
这是山下的一座院落。虽然不大却是曲径通幽,廊亭并立,小桥流水,柳枝迎风。最感宜人的是院中只要有水的地方便有莲花盛开,且种类繁多,尤其以白莲最为常见。田田荷叶,衬着映日荷花,说不出有多迷人!
箫声便起于这弱荷滴露中,呜呜咽咽,悱恻缠绵,似有愁肠九转,相思无尽。一个手拿洞箫的白衣人迎水而立。他星目澄澈,唇角弯起多少无奈,痴痴地看着一池白莲,正是云天梦。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怜儿,我何时才能见到你?哎!”一声长叹,却让听者闻之心酸。
这半年来,云天梦为了就近等待消息,便一直住在普陀山下,除了三个月前元元大师请云天梦上山用极地神功助玉莲生根后就不许他再进入玉莲移植之处“普陀寺”,所以至今为止,云天梦只见了玉莲一面,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等待!
信步走出庭院,来到山脚下,仰头望着半山间的菩陀寺,那里有他心爱的人儿呀!虽然近在咫尺,却恍似天涯之遥,想及此,云天梦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就在他正感闷闷不乐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那急骤的“得得”声似是有什么急事。转眼间,一匹骏马已经从不远的官道上奔驰近前,一个中年人半伏在马上,他神情慌张,脸色苍白,而且衣服上满是血迹。当他看到云天梦时,原本惶惶不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宽慰之色,似是沈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儿浮木。
他回头望了一眼,拉了一下缰绳,让马停住,然后动作艰难地跃下马背,直接向云天梦走来:“这位兄台,小人有一事相求,还望……”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云天梦挥手打断:“慢!你我素不相识,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你做事?”
那人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眼前优雅俊美的公子,说起话来竟是如此的无情,可是为了自己肩负的使命,他再次深深地一鞠躬:“兄台,我确有要事相求,只要您帮个小忙,日后必有重谢!”
“重谢?”云天梦略一甩袖,懒懒地背过身子,“对不起,我不稀罕。”
“兄台您……”那人这回可真着急了,自己的生死事小,但要是因此而耽误了……那不是百死莫赎!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而且听声音来骑绝非一人。那人的面上愈现焦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来,递给了云天梦:“兄台,求求你了,只要你把这个交给……”
“我说过,我没有必要管你的闲事!”云天梦不耐烦了,真是讨厌!看样子,这里又安静不了了。果然,已经有好几匹马快速地奔到跟前,几个骑客迅速翻身下马,眨眼的工夫就把那个汉子包围了,看样子,嗯!训练有素得很!那人忙把包袱硬塞给云天梦,自己则严阵以待。
“赵阳,你跑得了吗?”为首的人年纪不大,但面目阴沈,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赵阳虽然心里着急,但表面上却强做镇定,他暗暗将腰间的布带系紧,以使伤口不再继续开裂:“无影,你到底想怎么样?”
无影先瞧了一眼云天梦,才对赵阳说:“原来还有接应的人呢,我早就知道你必然不简单,每隔几个月就往菩佗山跑,说!你主子叫你来这里到底有何意图?”
赵阳又是着急,又是气愤:“无影,我家三殿下敬仰元元大师的为人,常与其讲经说法,命我来也只是礼貌上的拜候,又有什么意图可讲?还有这位兄台,也只是个陌生人,你别牵连无辜。”
“这话,鬼才相信。赵阳,你最好看清形势,我能容得了你,我家主人恐怕不会放过你!”
“四殿下他也逼人太甚了,他们毕竟是兄弟,他就不怕天谴吗?”
“住口!主子的事哪轮到你来饶舌,拿下了!”
他的命令一下,另外几人立即各拿兵器上前,看来又有一场拼斗了。云天梦蹙蹙眉,把刚才赵阳塞给他的包袱随手就扔进了草丛里,转身要离开。他可不想看一帮无聊的人在这里大煞风景。可是偏有人没事找事,那边的无影开口了:“怎么,想走?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是敢做不敢当!”
云天梦连头都懒地回了:“我警告你,别扯上我,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你。”
“站住!”无影飞掠到他的身前,“若是凭你的几句话我就放了你,那我无影还有什么脸去见主人?”
“那是你的事!”云天梦的话透着种让人心悸的冷漠。
这时,一个长得颇为粗豪的汉子大声说:“二爷,和这种穷酸废什么话,看我把他抓起来整治一顿,不怕他不招。”话一落,他人就已经走向云天梦,手中的大砍刀也随他的近身挥了过来。无影早就察觉出云天梦的气度不同一般,有心让那汉子去试试他的武功,所以并没阻止。
但无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只不过刚刚碰到对方的衣袖,人就已被一股大力反弹而回,“蹬、蹬、蹬”连退了十几步,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且,看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了。无影这才知道碰上了高人。
云天梦撇撇唇:“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现在的我,若是半年前,你早已尸骨无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无影开始警觉了。
云天梦“哼”了一声:“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你只要明白我和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当然我是高高在上,而你则是等而下之了。”
无影咬咬牙:“你真的和赵阳无关。”
云天梦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无影:“如果我真的和他有关,那你根本就没机会和我说话。”
“好,你走!”无影权衡厉害后做了决定,嗯!算他聪明!
云天梦懒懒地挪动脚步:“我走与不走,还用不着你来决定。”
那边的赵阳这时已是险象环生,可是这帮子人似乎不想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着他。
“你怎么不跑了,快去向你的主子三殿下告状呀?要不,上山去找那老和尚也行呀!”那人话说着,手中的刀在赵阳的胳膊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哈哈!你别难为他了,他现在恐怕连蚂蚁都踩不死。”
“平时狗仗人势的家伙,你也有今天?”
转眼间,赵阳的身上已经是伤痕密布,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手也没有抬起的力气了,但他仍是强自支撑着挺直腰杆:“无耻之徒,呸!”
无影根本没有动手,他静静地在一旁观望:“赵阳,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何必多受活罪呢?”
“二爷,你放心,等我们拿下他,不怕他不说话。”
赵阳看着他们向自己逼近,心知已无路可走,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那笑中包涵了多少悲愤和苍凉:“三殿下,恕属下不能尽职,先去了!”话一落,右手猛地抬起就要自击天灵……就在他的手就要碰到额头的时候,突然一片树叶无巧不巧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只觉手臂一阵酥麻,便无力地垂下了。
就在同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随风传来:“何事不可寻,你却偏偏寻死,岂非无趣之极。”众人不由举目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少年踏着青草而来,那人似有清风相随,一路行来,衣带飘飘,但却让人无法说出对他的印象,只觉入目的尽是空灵之气。
无影顿生警戒:“你又是谁?”
“一个管闲事的人。”青衣少年微微笑了,那笑宛如让人见了烟雨江山,迷迷蒙蒙却又分外的醉人,此时,原本已经走远的云天梦却停住了脚步,但他仍然没有回头。
无影身边的一个高个子轻蔑地看看青衣少年:“毛头小子,这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还是回去好好读书,等着讨一门好媳妇吧!”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其它人也随他放肆地大笑。
青衣少年并没有任何恼怒之意,反而笑得和煦:“多谢你的教导,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当然,赵阳留下。”
他的话刚刚说完,几个人就呆住了,然后就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再次大笑了起来:“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吧,你以为你是谁?”
青衣少年似是到现在才想起介绍自己,他谦和地拱拱手:“在下龙文天。”
无影在脑海里寻找着这个名字,却似并无印象,今天是怎么了?刚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就又来了一个貌丝无伤,但却暗藏锋锐的少年,菩佗山还真是卧虎藏龙:“尊驾认得赵阳吗?”
“不认识。”龙文天回答得很干脆,“不过,我却看不惯你们的行为,尤其是那几个酒囊饭袋。”他用手指了指无影身边的人。
“兔崽子,你……”高个子话还没说完,龙文天右手一翻,那高个子不知怎么,突然就双目发直,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无影吃惊之下,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脑门已多了一个红色的掌印,好深厚的功力!无影震惊地望住龙文天:“你……莫非是元元大师的……”
“你是个聪明人,还想动手吗?”龙文天神定气闲。
无影思量再三,知道自己绝非龙文天的对手,尤其对方若真是元元大师派来的人,那就说明元元大师已经知道自己来了菩佗山,那现在自己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吗?想到这儿,他毅然吩咐:“走!”其它几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又不敢违令,几人迅速地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看着几人走了,龙文天从草堆里捡起包袱,递给了赵阳:“你现在赶快上山吧。”赵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公子援手大恩。”
扶起了赵阳,龙文天催促他:“快走吧,些许小事算不了什么?”
赵阳走了,龙文天却走到了云天梦身前,然后单膝跪地:“少爷一向可安好?”
云天梦淡淡一笑,虽有几分落寞,却也有几分喜悦,他亲自上前扶他起身:“文天,辛苦你了。”原来他就是天龙会中文武尊侍中的文尊侍,他一向倍受云天梦宠信,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时他听了云天梦的话不由微微摇头,目光一凝:“少爷,您又见消瘦了。”
云天梦不在意地叉开话题:“你倒是老样子,连这等闲事也管!会中事务如何了?”
龙文天眼神一肃:“回禀会主,一切都已按会主吩咐安排妥当!”
云天梦点点头:“那就好!”两人闲谈着回到庄园,龙七正在那里拿着个破树枝把玩儿着,一见龙文天立即眉飞色舞地跑过来:“文哥,你可来了,少爷和我一直都在挂念你呢。”
文天和龙七落座,云天梦也坐于上首。适时,一个轻纱丽人端来三杯香茗放在亭中石几上,便又退下去。
文天一边品茶,一边对云天梦说:“少爷,太上会主一直在问寒池玉莲的事,以前我在敷衍,可是最近他追问得越来越紧,甚至怀疑起少爷您的行踪来,您看……”
云天梦眉头方待一皱,龙七已愤愤地说:“这个老鬼,竟管起少爷来,我看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寒池玉莲,他是做梦!”
龙文天忧虑地说:“血煞魔狡猾得很,无论我们怎么试探,他对少爷的身世却坚不吐实,所以对他我们也是莫可奈何!”
云天梦目光一冷:“近些年来他非但在暗中培植势力,更千方百计寻找寒池玉莲,他的目的不想而知!”
龙七轻蔑地“呸”了一声:“想对付少爷,凭他也配!”
龙文天慎重地说:“血煞魔不可轻视,而且他一直在不露声色地拉拢天地十魔!”
龙七不以为然:“文哥你是太谨慎了!他武功高,我们兄弟也未必差,况且还有少爷在。天地十魔更不用提,我借给他们八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背叛少爷!”原来白莲教被天龙会所破后,天地十魔已降服于云天梦,做了内坛护法,但江湖中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龙文天拍拍龙七的肩:“这些我都知道,但有一点,只要少爷身世未明,我们就不能动他!”
云天梦缓缓地说:“文天说得不错,对于他只要密切监视就行了,寒池玉莲的事绝不能让他得到丝毫消息!还有,文天、龙七你们赶快准备一下,明天随我上普陀山!”
龙文天一怔:“上普陀山?”
“不错!”云天梦无比坚定地说:“明天我一定要见到玉莲,这回我绝不妥协!”
龙七兴奋地大叫一声:“太好了,我早看老和尚不顺眼,这回他再拦路,我便将普陀寺搅得人仰马翻!”
龙文天瞪他一眼:“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龙行篇(二)
普陀寺禅房内。
元元大师闭目合什静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声。白秋伤立于一旁紧紧盯着面前的三个人:坐在椅子上的云天梦以及身后侍立的龙文天、龙七。
云天梦语声诚恳:“大师,我只想看看玉莲花的生长情况,绝不多留,还请大师通融一下!”云天梦此生恐怕也没如此低声下气过。
龙七气愤地说:“元元大师,我家会主何等身份,如此恳求于你,你竟无动于衷!”
云天梦斥道:“不许无礼!”
龙文天微一挑眉,缓缓说:“元元大师乃世外高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世俗牵缠,凡尘尊卑,不在眼中,不进心中。七弟,你多话了!”
云天梦话里却带着一种悲哀:“大师,‘万丈红尘,色空之间,无须执着’。名利是空,权富是空,普陀是空,大师心空万物,何执一念?”
“阿弥陀佛!”元元大师终于睁开眼睛,慈祥地一笑:“云施主才惊当世,身边也尽是灵慧之人,难怪能无往而不利!老衲还要多谢昨日龙施主相救赵阳之恩。”龙文天连道不敢,元元大师已经接着说,“并非老衲执着一念,而是另有原因!”
云天梦疑惑地问:“大师?”
元元大师手持念珠,单掌合什,才道:“不瞒施主,玉莲已经重开,怜儿姑娘形体也已重聚,但……”
云天梦蓦地站起身来,惊喜交集地问:“大师,你是说……怜儿她,她已……”
元元大师一摆手:“云施主,你听我说,怜儿姑娘虽得普陀灵气,重新孕育成形,但这一过程就如人之轮回,所谓前尘往事全已不在念中,她实已不记得施主了。”
云天梦如遭雷击,身形一颤,他喃喃自语:“她……把我忘了!”
龙文天与龙七不由面面相觑。
元元大师长叹一声:“正因如此,我才怕你贸然相认会惊着她。她形体初成还脆弱的很,若为你搅乱心神老衲岂非前功尽弃!”
云天梦黯然摇头:“那我还要等多久!”
没待元元大师答话,龙文天界面道:“大师顾虑极是,但少爷这半年来为了怜儿姑娘思念成疾,心力交瘁已至极限,即使不能相认,但见上一面,就算是暗中看一眼想也无妨!”
云天梦眼神一亮,连忙说:“是呀,我只要偷偷看一看她,还求大师成全!”
元元大师沈吟着:“这……好吧!但云施主切记,千万不要让她发现你,她很怕生人!”
听到自己被列为“生人”,云天梦心头一酸,但随即又被喜悦冲散。他终于能见到怜儿了,这一天,他已盼得太久。
这里是普陀寺的后院,但半年前已被列为禁地。院内树木成行,枝桠交错,遮天盖地,但穿过重重树荫,便能看到庭院最深处有一方池,池水清凉甘美,波光盈盈中一株莲花亭亭而立,绽开的花瓣洁白似玉,温润可爱,煞是喜人。
突然,玉莲花连连颤动,弱茎轻摇,一道白光起于花蕊,渐渐凝形,落在池边。哈!一个小姑娘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似站也站不稳。皱着轻细的眉儿,嘟着可爱的唇,不是怜儿是谁?
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似才决定干什么,于是,怜儿向树林中走去。因为树林那边有许多泥塑的大人儿,很好玩!突然,她又停下脚步,不放心地回头向池中望去,那莲花正轻轻摇曳,她咬着唇想了一下,右手一招,那朵莲花立即脱离池中,向她额心飞来,越缩越小,终于不见。看来她虽不记得往事,但却学乖了。
怜儿蹦蹦跳跳地走出后院,来到前寺。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百感交集的云天梦眼中,若非有文天和龙七的阻止,他早已不顾一切的现身向前,与他相认了。所以当白秋伤认为他已见过怜儿催促他走的时候,云天梦理也不理,径自跟在怜儿身后又来到前寺。
寺中人见到怜儿毫不奇怪,只是合什为礼便自做自事。怜儿坐在台阶上看着一个小和尚扫地,小和尚扫得很认真,怜儿托着腮看得也很仔细,突然,怜儿从台阶上跳下来,上前抢下和尚的扫帚,有样学样地扫了起来。小和尚目瞪口呆,赶忙合什为礼道:“阿弥陀佛!怜儿施主,你将扫帚还给小僧好不好?”怜儿向他一吐舌头,抱着扫帚跑出好远,才说:“阿弥陀佛,我才不还给你!”便又接着扫了起来。
怜儿扫了一会儿,又不耐烦了,原来扫地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玩!她看了看微红的掌心,赌气似的将扫帚扔给呆立一旁的小和尚说:“阿弥陀佛,我将它还给你了!”小和尚连忙抓紧扫帚:“阿弥陀佛,小僧谢过怜儿施主!”怜儿噘着嘴,闷闷地说:“阿弥陀佛,不用谢!”
躲在门后的龙七差点笑出声来,白秋伤皱着眉解释:“这里都是僧人,张口闭口‘阿弥陀佛’,怜儿听久了也就学会了,而且句句不离‘阿弥陀佛’”。云天梦不但没笑,反而一脸疼惜:“寺中生活一定将怜儿闷坏了!”白秋伤深深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怜儿放弃了从扫地中找乐趣,便又开始闲逛了,东摸摸西看看,对着弥勒佛塑像笑了一阵,便学起了十八罗汉的姿态表情来。从第一个学到最后一个,或躺、或坐、或立、或双掌合什、或安祥平静、或横眉怒目。不管哪种形态,由她做来都是那样生动可爱,一会皱皱鼻子,一会儿拧拧眉头,一会伸伸舌头,一会儿瞪大眼睛。看得云天梦心中越来越疼,龙七却因使劲憋笑差点得了内伤,龙文天横了他一眼,他才没有太过忘形。
因为玩儿得太入神,以至于竟没看到身后的柱子,直到后退时撞上了,怜儿才发现殿内竟有根又粗又圆又光滑的石柱,于是她的注意力又被它吸引去了。绕着石柱走了一圈,摸了摸光滑的柱身,又走了一圈儿,意犹未尽的怜儿似乎从中找到了乐趣,嘻嘻笑着竟绕着圆柱跑了起来,……五圈、六圈、七圈,咦!有些站不稳了,怜儿连忙停下来,四周的佛像怎么都转起来了?连房顶也转了?呀!不好了!怜儿只觉头晕腿软,眼见就要摔倒了……
云天梦早忘了元元大师的叮嘱,一个剑步便从佛像后跃出,接住了怜儿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脸色已吓得泛白,忍不住轻责道:“小傻瓜,谁让你绕圈来着!”
过了好一会儿,怜儿才觉得四周的转动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纳闷地说:“阿弥陀佛,这房子原来会转的!”
云天梦“噗嗤”一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不是房子转,是你的头被绕晕了!”
怜儿忍不住皱了皱被刮的小鼻子,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别人的怀里,而这个“别人”,怜儿仔细一看,呀!他黑黑的眉毛,亮亮的眼睛,挺挺的鼻子,尤其是嘴边的笑容让她觉得暖暖的,象在阳光底下。于是怜儿决定,她要和在眼前的大哥哥一起玩儿。
眨着灿亮的眼睛,怜儿扯了扯云天梦系发的的缎带,好奇地说:“阿弥陀佛,大哥哥和别人不一样!”
一声“大哥哥”,叫得云天梦心花怒放,他激动地将怜儿抱紧:“怜儿,我的怜儿!”
怜儿一边皱眉,一边挣扎:“哎呀!阿弥陀佛!痛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天梦连忙放松了一些,但仍不舍得用双臂围住怜儿的纤腰:“怜儿,对不起,云哥哥弄痛你了!”
怜儿倒不在意围在自己腰上的双手,反正又不痛,她只是好奇眼前这个人:“阿弥陀佛,你怎么知道我叫怜儿呢?”
忍不住皱下眉,云天梦点了点她的鼻尖。“什么阿弥陀佛,以后不要说了!”
“阿弥陀佛,为什么?”
气得云天梦真想拆掉这个寺院:“你又不是尼姑,说阿弥陀佛干吗?”
怜儿更好奇了:“阿弥陀佛,什么是尼姑呀?”
云天梦无奈地轻叹,但他知道怜儿现在就像一个初到人间的婴儿,对周围的世界有许多好奇和疑问,所以他得耐心解释:“尼姑与和尚差不多,只不过尼姑是女的,而和尚是男的!”
歪着头,咬着唇,怜儿还是不明白:“阿弥陀佛,和尚又是什么呀?”
“哎,你每天看见的那些光着头,嘴里不停念叨‘阿弥陀佛’的人就是和尚!但怜儿不是,所以不该说。”
“那他们为什么要当和尚呢?”
云天梦惊喜地发觉这回怜儿没说“阿弥陀佛”,正要夸奖一句,谁想怜儿又接着说:“把头发剃光了不是很丑么?阿弥陀佛!”
也已经走出的龙七忍不住说:“一般来说呢,凡是找不到女人的男人去当和尚,而找不到男人的女人就要当尼姑,这不是很简单!”
龙文天笑斥他:“你怎么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若教坏了怜儿,少爷非拔掉你的舌头不可!”
白秋伤在旁边诧异地说:“自从怜儿重生便很怕见人,我和师父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她相信寺中的僧人不会伤害她。但她仍怕陌生人,上回一个友人来撞见了怜儿,竟将怜儿吓得七天不敢离开后院,想不到她会如此容易接受你!”
龙文天微微一笑:“看来怜儿虽将前事遗忘,情却仍在心中,也不枉少爷这六个月的相思了!”
怜儿锁锁眉,捅捅云天梦:“大哥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阿弥……”
云天梦突地伸手捂住怜儿的嘴,不让她说完“陀佛”二字,凑近她耳朵轻轻的命令:“叫我‘云哥哥’!”
拿开手,怜儿喘了一口气叫:“云哥哥!阿……云哥哥!”
抚了抚她的秀发,云天梦赞许地说:“怜儿真聪明,以后不要说‘阿弥陀佛’,只说‘云哥哥’,听见了吗?”
受到夸奖的怜儿立即眉开眼笑地答应:“我知道了!云哥哥!阿弥———云哥哥!”几人都不由被她那句“阿弥云哥哥”逗笑了。
抑制不住满心欢喜,云天梦俯下头,在怜儿的额心轻轻一吻。怜儿不但不觉害羞,反而摸了摸被吻的额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云天梦,然后她探起头,也学云天梦的样子在他的额心亲了一记,便“嘻”的一声笑了出来。
旁观的人也笑了起来,龙文天心中一动,将手伸向怜儿,试探地问:“文大哥带怜儿去玩儿好吗?”
怜儿瞅了瞅他,又回头看看云天梦,突然将身子缩进云天梦的怀里:“我不,我要和云哥哥在一起,阿……”还好,她自动止住了。
白秋伤见状微微一笑,虽然心有怅然,但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我想让云会主离开,恐怕也不可能了!”
“不错”云天梦坚定地点了点头,拥着怜儿,他说:“我要陪着怜儿!”
龙行篇(三)
元元大师的禅房内。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便任由云施主了!”元元大师竟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大师恩情,云某铭记五内!”
摇摇头,元元大师说:“云施主只要不忘当初允诺之言就可以了!”
云天梦脸色一肃:“请大师明言!”
元元大师略一沈思:“其实这一直是老衲自己的一桩心愿,但老衲已跳出凡尘,不惹俗事,这段恩情也无法亲目偿还了。”
有些疑惑,云天梦问:“恩情?”
点点头,元元大师道:“当年皇帝巡游白马寺正是我师弟担任住持期间。师弟感当时赋税繁重,民怨沸腾,便大胆请命,消减苛捐。谁知一言不当触怒当今皇帝竟下令拆毁白马寺。师弟性情刚烈,气得大骂皇帝,当今圣上大怒之下竟要颁布诏令烧毁天下寺院,杀尽天下僧侣,正当危急之时才十五岁的三殿下赵承寰拼死力谏才将弥天大祸消尔,但我师弟却从此游戏风尘,痴痴癫癫!”
云天梦点了点头:“我知道,令师弟便是疯僧元虚!”
元元大师接着说:“三殿下救了天下众僧,免去了佛教大劫,凡是佛门中人无不感激。老衲更不例外。但就因三殿下心怀仁厚,才华横溢才会被宫廷所嫉,其母宜妃被太子设计诬陷而死。如今圣上年老体衰,大位之争越演越烈,三殿下更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他虽有鸿鹄之心,却无振翅之力。况且太子多疑善嫉,手段阴毒,若其登上帝位,则天下苍生危矣,三殿下危矣!赵阳此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京中的情形,并且带来了三殿下的书信一封,看来形势已是迫在眉睫。”
云天梦诧异地说:“原来大师与三殿下有这样的关系在,莫非大师想让我保护三殿下,免遭太子毒手!”
元元大师突然神情一肃,双手合什,语声有若金铁交击:“元元代万民请命:求云施主助三殿下登基称帝,一统江山!”
白秋伤,龙文天、龙七都神色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元元大师要求的竟是这等大事。只有紧挨云天梦而坐的怜儿仍然自在地玩着手里的苹果。
云天梦面色不变,只是紧紧盯着元元大师,后者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天梦冷笑道:“大师好心计,一个‘助\\\'字,便让我云天梦多年筹划付诸东流,而为他人做嫁!”
元元大师轻叹道:“施主雄才大略,实是难居人下!但三殿下心胸广博,海纳百川,施主必能一展报复!”
不由眯起眼睛,云天梦狠狠地说:“你明知我……”
“所以我才会为万民请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忍心战端四起,血流成河,看苍生流离,百姓失所!”元元大师的话中有话。
“为大计者,不拘小节。哪朝开国之初,不伤人命。我说过:一将功成尚且万骨为枯,更何况帝业之争。”云天梦言辞锋利,毫不退让。
元元大师突地长叹一声:“阿弥陀佛,老衲知道让云施主放弃称帝之心确实为难,但云施主别忘了对老衲的允诺!”
云天梦一咬牙:“看来,你早有预谋!”
不由得皱皱长眉,元元大师呼了一声佛号:“罪过!罪过!老衲只是觉得天下初定,不宜再起战火。三殿下德才兼备,必是一代仁君,云施主胸罗万有,人中之圣,有你辅佐,必能轻易成就大事!”
“你认为,这样就不用流血了吗?”云天梦讥诮地说。
“以云施主之能量非难事!况且宫廷之争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天下之争!”
云天梦长长吐了一口气:“元元你打得好算盘!”
元元大师垂眉:“施主千金一诺!”
云天梦气闷地走向窗前,皱紧眉锋望着夜空。怜儿骤失依凭愕然不明所以,但也很快站起来跟着他走了过去。好奇地看着云天梦郁郁的神色,怜儿突然心生不舍,伸出小手儿抚着云天梦的眉心,好像要将那里的皱褶抚平。
本自不快的云天梦乍一触及怜儿那清清亮亮,盈满关怀的眼神,满腔怒火登时消逝无踪。他低低一叹,握住怜儿的小手,将她轻拥入怀,话却说给元元大师:“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如何行事,却由我自己掌握,你最好不要干涉!”
顿时喜上眉梢,元元大师连忙道:“阿弥陀佛,施主一念之间,恩泽四海,苍生幸矣!”
龙文天微一昂头:“大师处心积虑,才是苍生之幸!”话中不无讽刺,毕竟为了云天梦的大业他耗费了多少心血,却被元元一句话全部抹煞了。
元元大师双手合什:“尽其在我,不求人谅!”
云天梦摆摆手:“罢了!事已至此,多言无宜!”
龙文天却摇摇头:“少爷一诺千金,当无反悔之理,但文天与大师却无此顾忌。”转向元元大师:“龙文天在此请大师换个允诺!”
元元大师一怔,刚待答话,白秋伤已界面:“师父慈悲为怀,为苍生计!如此大事,岂同儿戏能随意更改,况且你又拿什么来换?”
龙文天肃言道:“用疯僧元虚的性命来换如何?”元元大师不由须眉皆动:“龙施主,老衲师弟如今行踪何在?”
龙七傲然答道:“元虚他借酒装疯,辱骂我家会主,被文哥囚于天龙涧。现在只有元元大师能够救他!”
白秋伤又惊又怒:”我师叔何等武功,又怎会被囚?”
龙文天尔雅一笑:“人有失手,马有漏蹄,不管过程怎样,结果便是令师叔被困天龙涧失去自由。我想大师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师弟受牢狱之苦吧?\\\"
忍不住双手合什,元元大师语带伤怀:“阿弥陀佛,敝师弟自寺毁之后便形同疯癜。老衲屡屡规劝,心知他是因自责太过,才佯疯终日,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苦。两年前他突然没了踪迹,老衲一直为此挂心,却没想到他竟又因言辞惹祸,哎!龙施主,师弟他还好吧?”
龙文天点点头:“当然,不管怎样他仍是一代高僧,但我却不敢保证以后的事!”话中威胁已显而易见。[奇书手机电子书网 Http://Www.qinkan.net]
元元大师不由又看向云天梦:“阿弥陀佛,敝师弟老衲不能不管,但事关苍生,我 ……”
白秋伤又气又急:“你们怎么可以……?”
云天梦剑眉微皱,他一摆手吩咐龙文天:“传我命令立即释放元虚大师!”又转向元元大师说:“大师放心,云天梦承诺依旧,三天后便动身前往京城,助三殿下登基!”
元元大师大喜过望:“谢谢云施主,老衲感同身受!”
龙文天笑容依旧,只是轻轻应了声“是!”
龙行篇(四)
去往京城汴京的路上,四人三骑正在奔驰。
将坐在怀中的怜儿拥紧了些,云天梦关心地问:“累么?”
怜儿使劲摇头,她不知有多高兴呢?终于能出来看外面的世界了,所以只觉新奇可一点也没有感到累。
龙七笑着说:“少爷我也真佩服你,被这个小麻烦精缠了三天仍然若无其事,要我早喊天了!”
怜儿鼓起腮帮子骂他:“臭七哥,你才是麻烦精,云哥哥不知有多喜欢我,否则怎么带怜儿上京城玩儿呢?”
假装悲苦地摇摇头,龙七叹道:“哎,那是没有办法呀!是谁听到少爷要走就大哭大嚷地要跟着,连那么有耐性的元元大师都投降了,少爷能说什么!”
“骗人!云哥哥本就说要带我走的!”怜儿扯着云天梦的衣袖:“云哥哥,你快告诉他呀,你本来就舍不得怜儿,是不是?”
云天梦笑得异常温柔:“别理他,他在逗你呢!”
怜儿又看了龙七一眼,撒娇地昵在云天梦怀中:“云哥哥,你说七哥是不是很讨厌?”
吻了她头发一下,云天梦“嗯”了一声:“简直是讨厌极了!”
怜儿忍不住嘻笑了起来,得意地看向龙七,谁想龙七却向她做了个丑丑的怪脸,惹得怜儿大笑起来,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多亏有云天梦在旁边紧紧地护持着。
龙文天转头对龙七说:“七弟,前面一里外有一个茶铺,铺面不大,但过往歇息的人很多。你先去‘清理’一下,记住,杯碗一定要让他们洗得干干净净!”龙七应了一声,便当前驰马而去。
当他们到达茶铺的时候,里面确实清扫得很干净了,不但桌椅整洁,竟连一个客人也不见,当然不是没有客人而是让龙七给打发走了。茶铺老板毕恭毕敬地等候吩咐,龙七将已沏好的茶端出,注满各人的杯子后便坐下来问云天梦:“少爷,这里还有小点心,您是否要尝一尝?”
云天梦转头看向怜儿,轻柔地问:“想吃什么?”
怜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云哥哥,你吃什么,怜儿便吃什么!”
龙文天一笑,转头向老板:“凡是你这有的吃的便做一份上来,但要做得精细些!”茶铺老板连连应是,便点头哈腰地退下去了。
龙七品了品茶,才突然冒出一句:“我真不甘心,将那元虚贼秃放了,他竟敢骂咱们少爷是天生的魔星,只会给天下带来祸乱!我是越想越气!”
龙文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少爷要统一武林不能只讲暴力,应该仁威并施,元虚是元元大师的师弟,放了他正显示少爷的胸襟!”
“咦!这会儿你又说我了,那天不是你以元虚为胁要挟元元大师的么?”
龙文天但笑不语,云天梦撇了撇唇对龙七说:“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文天的用意吗?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龙七一皱眉,倏地恍然大悟:“原来文哥是故意以退为进来突显少爷的仁德重信,让元元大师心怀感激,那日后我们兼并白道,他也不好意思出头了。哈!文哥,还是你高明!”
云天梦淡淡地说:“龙七,你还需在行事稳健、洞烛机先上多加磨练,否则,你永远赶不上文天。”
谁知龙七却微微一笑:“我若强过他,岂不换我来做尊侍了,那样的话有损我们兄弟情谊。所以我还是让让他吧!”
龙文天笑骂他:“真是讨打!”
云天梦上身微倾,认真地对龙七说:“好!你既然不思长进,日后你就不用再进剑库了!(剑库是天龙武库的一支里面全是名家剑谱,几乎囊括了天下的所有剑法招式。)”
“什么?”龙七大叫道:“这不是要我命吗?”赶忙陪笑道:“少爷,您就行行好,龙七刚才是在开玩笑。不信的话,这次京城之行我一定要善用谋略,多思多想,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遭!”
云天梦不为所动:“那就看你在京城的表现了!”
怜儿嘻嘻笑着:“七哥着急的样子真好玩,云哥哥,你可别答应他,我还想再看看呢?”龙七立即向她呲牙咧嘴,怜儿又笑翻了天。
龙七煞有介事地说:“怜儿,你现在能笑就多笑一下,否则到了京城看见我九弟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九弟是谁呀?为什么见到他我就笑不出来呢?我才不信!”
“嗨,我九弟自然叫龙九了,告诉你,他这辈子我也没见过他变过表情,一张脸总是死板板的,好象谁欠了他八百吊,不!”赶忙改正,“是八万吊钱!”龙七夸张地说。
“那他为什么不笑呢?”怜儿很奇怪。
“这个呀?”龙七故意沈吟一会儿,才神秘地说:“告诉你吧,你是寒池玉莲化身,他却是由千年玄冰变化而成,所以才终日冷着一张脸!”
怜儿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呢!”云天梦用手拨了拨怜儿额前的头发,才笑着说:“别理他,来把这块杏仁糕吃了!”亲自夹着杏仁糕递到她嘴边,一口一口地喂她。
龙文天和龙七虽然早已习惯了眼前的情景,但龙七仍忍不住向龙文天使了个眼色便偷笑起来。
一阵马蹄声传来,然后便从门外冲进两个人来。大的有二十五六岁,小的顶多有十岁,这两个人眉宇间极为神似,像是兄弟。两人进来的快,龙七拦的更快,好象他本来就是站在那里,只见他双臂抱胸,看着两个后来的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
小男孩眉毛一竖,声音很不服气:“你凭什么要我们出去,这又不是你家!”
龙七面色不改:“我家少爷在此休息,任何人不得擅入!”
龙行篇(五)
小男孩“啧”的一声:“你家少爷是天皇老子不成!竟然……”话没说完,便被那位年龄稍长的人打断了:“小起,不许胡说,咱们还有要事在身!”那年青人长身玉立,眉宇开朗,颇为出色。这时忙向龙七一抱拳:“舍弟年幼,不知轻重,还望见谅。但我兄弟确有急事不能耽误,能否请兄台通融一下,让我们见一下杜老板!”
龙七表情不耐:“我话不说二遍,出去!”
小男孩又忍不住嚷道:“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当我们兄弟好欺负吗?”
年青人制止住他,言辞恳切地说:“望兄台行个方便,云鹏感激不尽!”
正欲举茶待饮的云天梦不由一怔:“云鹏?”龙文天在旁边解释:“是云门谷谷主云淳的长子,另一位必是次子云起!”
云天梦若有所思地看向云鹏,后者仍在恳求,但云天梦心头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正在纳闷,适时龙文天悄声说:“这兄弟俩的相貌倒与少爷有几分相似呢!”
云天梦登时一震,下意识地唤道:“龙七,让他们进来!”龙七二话没说立即退了回去。
年青人云鹏神色一喜,领着弟弟走了进来。当他看见云天梦时神情却一怔,回过神来连忙说:“多谢这位兄台了!”云鹏以云门谷少主的身份却如此谦逊,实在难得。
正在这时,茶铺老板又端着一盘“桂花瓜子”走了出来一见云鹏便惊喜地说:“少谷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云鹏一把拉起云起,急急地说:“杜老板,先让小起在你这儿躲一躲,我还得赶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又低下头对乃弟说:“小起,你先藏一藏,等安全了便立即赶回云门谷,记住不许对爹爹说这里的事,就说我有要事赶回溟山了!”
云起使劲摇摇头:“不,我要和哥哥一起杀坏人!”
云鹏忍不住又气又急:“小起,听话,事情紧急,只能如此了。有你在旁边,哥哥怎能安心对敌呢?”
小云起却一脸豪气:“正好我兄弟连手,将那些狗腿子打个屁滚尿流!”
听到这里,怜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起一扭头,气鼓鼓地说:“你笑什么?”
怜儿歪一下头看他一眼,又“嘻”的一声笑了:“你那么小便学着和别人打架,真有意思!”
云天梦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儿笑着说:“你又比他大多少呢?”
怜儿抱着他胳膊不依地说:“我比他大很多的,而且怜儿从来不打架。”
云天梦捏一下她脸颊,眼睛却瞟向显然正在认真听他们讲话的云起,笑了:“其实,这才显出他年龄虽小却有凌云之志,嗯!日后必定是个大英雄!”
云起本想板起脸来表示他对云天梦的话根本就无动于衷,但忍不住弯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的喜悦。
正在这时,又一阵急骤如雨的马蹄声传来,显然,来骑绝非一人。
云鹏脸色一变,连忙将云起推给老板:“杜老板,快将小起带进去!”
云起挣扎着:“不,我才不当缩头乌龟!”
云鹏厉声说:“哥哥没时间陪你胡闹!”
云天梦摇摇头,温声说:“云起,到这儿来!”
云起想也没想,推开杜老板,便跑向云天梦。云天梦将他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道:“是谁在追你们?”
云起拿起一块杏仁糕,咬了一口说:“这位哥哥,追我们的是那个臭国舅的狗腿子,其中有两个叫什么崂山双凶,长得丑死了,哪儿象咱们长得这般好看?”
怜儿忍不住刮了一下脸道:“自己夸自己,羞不羞!”
云天梦笑了一下看向龙文天,眼神有询问之意。龙文天恭声说:“少爷,国舅姓钱名运,乃容妃之兄。平素嚣张跋扈,是四皇子赵承宇的臂助。并且豢养了不少武林高手,名为护院,实则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云天梦眼神一冷:“赵承宇?龙七,交给你了!”
云起搔搔头:“交给他?等等!”他赶忙跳了起来,向龙七说:“咱们一起来!”
龙七一把就将他拎回座位:“你小子给我老实呆着!”不理会气得直向他瞪眼睛的云起,他大步走出茶肆。
怜儿却觉得好笑得很:“喂!你要干什么?”兀自不服的云起一昂头:“管他呢?反正我要让那个崂山双凶知道江湖中只要有我大侠云起在他们就别想为恶世间!”
云起这篇慷慨激昂的说辞逗笑了云天梦,他拍拍云起的头,赞了声:“好气魄!”
云起得意地咧嘴笑,云鹏却走了过来,敲了他头一下:“不知天高地厚!”
龙行篇(六)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马嘶声和人的斥喝声:“他们一定在里面,进去搜!”好几个人一股脑地要往屋里闯。龙七不慌不忙地把剑一横,挡住他们的去路,懒洋洋地说:“停在那儿别动!我说你们几个,嗯!大狗熊!”
怜儿“扑哧”笑出了声,云起干脆拍起手又笑又叫:“大狗熊,钻出笼,被揍得鼻眼红,爬在地上像毛毛虫!”逗得怜儿呵呵笑个不停:“毛毛虫,臭哄哄,崂山凶,乱通通!呵呵……”
云天梦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淘气?”
外面的崂山双凶已经气得暴跳如雷,老大厉劫一声大喝道:“臭小子,臭丫头,等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龙七眼睛大睁,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满地找牙!这主意不错!”随他话音落下,他右手剑攸地刺出,别人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听见“叮叮”几声,厉劫“嗷嗷”地捂着嘴又叫又跳,只见他手指缝中已冒出血来,地上更多了十多个亮亮白白的小东西,是牙齿。
龙七的剑不知何时已归了鞘,这时他正经八百地对疼得跳脚的厉劫说:“现在,你可以满地找牙了!”
屋里云起和怜儿已笑得打跌,云鹏赞道:“好快的剑!”
那群原本凶神恶煞的人终于知道撞到铁板了,立即满面戒备地盯着龙七。厉劫的弟弟厉数忙扶住他:“大哥,怎么样?”
厉劫话都说不清楚了,口中唔唔有声:“恩干我增木易(你看我怎么样)?”
云起又冲怜儿挤眉弄眼了:“喂,看到没,崂山大凶,嘴角漏风,崂山二凶,笨如狗熊!”
崂山二凶厉数气得跳起脚来,舞动双锤就朝云起疯狂地冲过去。云鹏赶忙上前拦截。但丝毫不动的龙七就在厉数掠过他身侧的时候,突地伸出脚来,一下子就绊住了厉数,只见他笨重的身体如山一样跌跌撞撞地直向前摔去,云起见状,一个跟头就翻了过去,往厉数后背上补了一脚,“乒乓”一声,厉数整个人就趴在地上,云起跃上前,一脚就把他踏住,得意地踹他两脚:“敢打本少爷的主意,你是瞎了眼!我云起在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凭你,差远了!”
龙七“啧、啧”两声,笑骂他:“你小子,怎么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云天梦轻饮了一口茶,吩咐道:“龙七,立刻让他们在我眼前消失!”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了。
龙七脸色一肃:“是!”右手按剑,他人已掠向那群本来气势汹汹的打手,他运剑如飞,只见剑光闪处,闷哼不断,当他停住身形,眼前的人都歪七倒八地萎顿于地。他轻轻地向自己的剑锋吹了口气,才冷冷地说:“你们武功已废,再也无法与人争雄,日后江湖中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滚!”最后那声斥喝宛若金锤敲鼎,震得那些人再也顾不得许多齐齐连爬带滚地跑了。
趴在云起脚下的厉数一见他哥哥丢下自己跑了,急得用力挺身,竟一下子将云起掀倒在地,云鹏惊怒之下,动作如电,一下子就扑到厉数身后点了他的穴道,连忙扶住云起:“二弟,没事吧!”
云起倒在地上,裤腿也已经褪到膝盖,露出半截小腿。云天梦瞟了他一眼。突地,他身形一震,目光凝注在云起的小腿上,面色已经起了巨大变化。龙文天、龙七一见他神情有异,也随他看去,这才发现云起小腿上竟带着一个金锁,那金锁手工细致,一看就是出于名家之手。
云天梦人已经到了云起身前,他低下身,翻过那金锁,果然,如他所料,金锁的背面刻着四个字“笑看云起”。
云天梦执着金锁的手竟有些颤抖,他直直看着云起:“这锁是哪儿来的?”
云起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偷来的,这可是我自小带着的,你可别冤枉我!”
云鹏也看出云天梦神情有异,忙解释:“这位兄台,这锁确是二弟从小戴着的,不光他有,我也有,只是刻字不同,我那锁上的字是‘风云鹏动’字里都暗含着我们的名字,云鹏、云起!”
云天梦心潮起伏,几乎不敢相信这冥冥之中的安排,龙文天、龙七已知道怎么回事了,也不由激动起来!
稳定一下心绪,云天梦力持镇定:“云少谷主,你怎么得罪了钱国舅?”
云鹏愤愤地说:“钱国舅的儿子钱仕当街调戏我好友王诗庆的妹妹王诗仪,我气愤不过,动手伤了他,谁想钱国舅一状告上金銮殿,我和二弟云起本是游玩京城,却无意闯下大祸,本想送弟弟回云门谷再去京城与好友共担罪责,谁想钱国舅小人之心,以为我想潜逃,竟派人追杀于我。若非顾及幼弟,我定会给他们个迎头痛击!”
云起不满地嘟囔:“分明是瞧不起人!”
龙文天面带诧异:“少谷主的好友王诗庆不是王承相的大公子吗?”
云鹏点头:“正是!”
云天梦想了想:“你快送云起回云门谷,然后返京到隆天苑找我,钱运的事我替你解决!”
云鹏有些意外:“兄台,钱运权倾朝野,你我初次见面,怎能连累你!”
云天梦真挚地说:“白首为新,倾盖如故!云兄你放心,钱运纵是淫威久积,我也自有对付他的办法!况且我这样做自有原因,日后你会明白的!”
云鹏深深地向他一揖:“请兄台赐教姓名!”
云天梦微微一笑:“云霄!”
云鹏明显地身体颤了一下,他抬起头,满含意味地上下打量着云天梦,终于,他点了点头:“云兄,京中再见!”带着云起,他转身去了,云起还不忘回头向怜儿拌个鬼脸。
看着他们走远,云天梦才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握在手中。怜儿好奇地探头看看,“咦”了一声:“云哥哥,你手中的金锁怎么和云起的一模一样?”
不错,云天梦手中拿的正是一个小小的金锁,那是他幼时戴在足髁上的,无论是样式还是质地都与云起的一般无二,他喃喃自语:“笑看云起!风云鹏动!”
云天梦翻转了自己的金锁,锁的背面赫然有四个字:“龙腾云霄!”
龙行篇(七)
京都汴京。这里是隆天苑,说起“隆天苑”京城中可说是无人不知。六年前,此苑刚动土木,就已轰动全城。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次工程太过浩大,几乎惊动了国内的所有的能工巧匠,京内的建筑名家自不例外。据说,“隆天苑”占地有二百里方圆,其中亭台楼阁,玉苑琼雕,可说是美不胜收,都是名匠精心之作。更有奇花异树中的飞鹤驯鹿,拱桥莲灯下的绿波荡漾,足可称之为美仑美奂,珍奇遍地。时人猜测是哪个王爷要建府邸,或根本就是皇帝要建个新的别院。但奇怪的是,已经六年了却没人见过“隆天苑”的真正主人,也没有哪个达官显贵搬进去住。所以,“隆天苑”在人们眼中不但是美中之最,也是谜中之最。甚至有人称它为“城外之城”。
不用说,读者肯定也猜到了,不错,“隆天苑”的主人既是云天梦,“隆天”既“天龙”,而“隆天苑”正是云天梦在中原修建的最大的别院。时人只看到了它外在的富丽堂皇和秀美怡人,却不知它真正的价值是在地下。那里有无数的珍玩奇宝,名人字画,还有各类书籍,其中医卜星相样样俱全,当然最多的是武功秘籍,收藏量之大简直令人惊叹,仅次于天龙总坛。而最重要的便是天龙会汴京分坛就设在隆天苑的地下,它是天龙会最大的分坛之一,直接听令于总坛,并对其他分坛有监督和辖制的作用。
坛主李顺卿,江湖人称多面狐,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武林,原是当年江湖第一教白莲教副教主。后白莲教瓦解冰消,教主明万衣死在天龙会武尊侍龙武天之手,而李顺卿却任了天龙会汴京分坛坛主。而且短短的几年之内,将京内各武林门派吞并,京内高手也大多网罗旗下。如今汴京之中只剩下虹风镖局,因其局主风飘雪原是镇南王的爱将,后弃官不做,开设了虹风镖局,两人却从没断了交情。镇南王又是太子赵承干的臂助,因此李顺卿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隆天苑。
天龙殿。
云天梦高坐在殿首的天龙椅上,他的身后是玉锦屏风,上面绣着一条穿云而过的飞龙。头上高悬着一个黑色巨匾,镶有三个金字“天龙殿”,两旁是蟠龙石柱,巍然耸立。脚下是波斯出产的地毯,大红的底色上精工刺绣着富贵之花白牡丹的图案。他身前的台阶围着紫玉栏杆,而栏杆上,赫!两只昂首顾盼的黑鹰分立两边,更添几分威势。
云天梦一身黑袍,头戴一顶银色龙头冠,冠帽上的龙睛冷冽森然,灼灼生辉,龙须垂落在云天梦颊前,衬得他面目更加俊美慑人。
他右臂斜枕在龙形扶手上,身体微倾,眼睛半开半合。龙文天站在一侧,这时正微微躬身向着云天梦说:“会主,如今朝中正是三雄鼎立之势,而其中势力最强的当属太子赵承干。这个人极其毒辣,铲除异己可谓不择手段,冤杀了许多反对他的大臣。再加上镇南王手握重兵加以辅佐,更是如虎添翼。”
“不错!”阶前站立的龙九这时界面道。他面颊瘦削,脸部轮廓极深,冷得让人心惊。“非但赵承干,就是四殿下赵承宇也是颇具气候的。此人自幼聪颖,能言善辩,极得圣上喜爱。其实却最是阴险,与他的舅舅钱运走得极近。”
龙七截口道:“走得极近,该说是狼狈为奸才是。正所谓物以类聚,钱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的好!”年近五十的李顺卿毫无老态,他面色红润,此时正捋须而笑。龙九却不理他们,继续说:“赵承宇虽无兵权,在朝中却是朋党众多,可说是一呼百应,再加上其母容妃极为得宠,所以绝不能小视于他。不过,当前的四个皇子之中,大殿下赵承干心狠,二殿下赵承坤懦弱,四殿下赵承宇多疑,真正能成大事,具大智慧的却是三殿下赵承寰。其人礼贤下士唯能是用,最得民心。只是当前与他交好的只有王丞相,但王丞相为人宽厚,常怀君子之心,恐怕不能辅佐三殿下登基。”
龙七“哼”了一声:“现在他的运气来了。”
云天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丝毫喜怒:“龙九,你是京中御前侍卫的总统领,知悉京中大小事宜不足为奇。不过,我给你的另一个任务是搜集朝中大员的秘辛和所犯过失,这才是他们的致命之处,不知你办得如何了?”
没等龙九说话,李顺卿界面说:“会主放心,龙九使心思缜密,行事之快捷可以说是无出其右,京中上下他是无孔不入,几乎所有朝中大员的秘闻轶事都已收集齐备,并装订成册藏于秘室中,只待会主查阅!”
李顺卿如此推崇龙九是有原因的,除了龙九确有让人信服敬佩之处,另外也是因龙九是总坛密使且是云天梦的身边人,所谓“常伴君侧”,他直接听命于云天梦,并负有监察天龙会各地分坛的任务。龙九的身份是非常超然的,似乎是没有什么固定的职务,其实却是手握大权。对这样一个人,李顺卿非常明白,多捧着点儿绝对没有坏处。
龙九面色不动,平静地说:“在三号密室中,京中大员无一遗漏。”
满意地点点头,云天梦闭了一下眼睛,仰靠在天龙椅上,才轻轻地说:“其中有没有能让钱运大祸临头的理由,我是说,能让他诛连九族的那种!”
龙九略一沈吟:“诬陷忠良,冤杀大臣,纵子行凶,私吞贡物,克扣军饷,这些够不够?”
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云天梦轻搓着眉心,有些懒洋洋地说:“钱运这个人倒是有些胆量!先吓吓他,至于他的命吗,暂且留着!”
龙文天眉一扬,踏前一步:“会主,这件事便交给我吧!九弟行走宫廷,不宜出面!”
微微颔首,云天梦嘱咐说:“只需用这些罪证挟迫他收回对王丞相父子的诉状即可。还有,你别露真面目给他,就让他自己去费脑筋吧!”
龙文天轻轻应了一声“是”。
龙七却一脸关心地询问:“会主,关于您的身世……我是说,咱们何时去云门谷一趟,将事情弄出个究竟?”
云天梦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过一阵子再说,怎么也得等京城的事告一段落。明天你和云鹏先去拜访王丞相,让他同意向三殿下引见于我!”
龙文天咬了一下唇,沈吟着说:“欲扭转乾坤,则必先进入那能左右乾坤的运行之殿,不知会主……”
微一摆手,云天梦似早已胸有成竹:“此事关系重大,我当然要亲涉其中。别忘了,用不了多久,便是三年一度的文武会考之期,正好趁此机会,晋身庙堂,把权摄政!”他的眼中又露出了森锐若剑的寒光。
龙七猛一击掌:“好呀!又可以看会主大展雄风,扬威京都了。”
一撇唇,云天梦似笑非笑:“我可以保证以后会更精彩,你们且拭目以待吧!”
羽衣霓裳,艳舞清歌,流连于那玉轩琼楼。飞花弄月,夜影飘香,这“城外之城”——隆天苑囊括了人间多少旖丽与奢华。
就在九曲回廊之后,纱帐隐隐之间,云天梦据案而坐。他白衣白袍,黑发披散,斜倚在披着白熊皮的靠椅上,一边半眯着眼睛欣赏歌舞,一边浅啜着身旁佳人献上的美酒。
那是一个柔美似水的女人,任何人见了都会升起怜爱之心,尤其是那盈然的眼波,似有千种风情,万般温柔。此时她正看向云天梦,抿着樱唇轻轻地笑,又平添了几分妩媚。这个如水的女人有个名字叫水仙。
重新斟满一杯酒,水仙将酒杯递到云天梦唇边。简单的几个动作,由她做来却分外的魅惑人心。她眼神所透出的绵绵情意,似千万屡丝线,要将眼前的男人紧紧缠绕。
云天梦形态懒散,眼睛半闭,几绺头发垂落在颊前,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帅气和洒脱。但这回他却没去饮那杯酒,反而轻轻地勾起水仙的秀面,吃吃一笑:“想不到两年不见,你却越发俊俏了!也更让男人心动了!”
顿时晕生双颊,水仙的眼睛愈加水汪汪的了,她垂下头,声音似有些发颤:“少爷,您……”
豁然而笑,云天梦一使力,便将她带入怀中。水仙轻喘了一声,便顺从地伏在云天梦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由得有些迷醉。她微仰起头,气息急促地说:“少爷,仙儿每晚都梦见在江南初见少爷的情景。那时的您临水而立,神采超然,像是天外神龙降落人间,仙儿……仙儿永远也忘不了!”
笑了笑,云天梦有些轻佻地捏捏她羞红的面颊:“好个柔情似水的妙人儿,文天确是有眼力,水仙二字,你是名副其实!”
将头埋进云天梦怀中,水仙低声说:“若非文少爷成全,仙儿恐怕终生也无缘见到少爷,更别说长伴身侧了!”
云天梦揽着水仙的纤腰,在她雪白的颈项间烙下一吻,不置可否地说:“唔,你能来到我这儿确是不易。这其间,要经过三次严格筛选。”
妩媚一笑,水仙剥了一片蜜桔送入云天梦的口中。这才带着好奇地问:“少爷,那位怜儿姑娘又是哪个院里的?”
云天梦在中原的许多别院中都有像水仙这样的女人,所以水仙才会以为怜儿是被云天梦从其它别院带来的。
云天梦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皱皱眉,他冷声道:“我最讨厌多事的女人,希望你不是!”
水仙闻声一颤,赶忙低下头,畏怯地说:“少爷,仙儿知错了!”
倏然一笑,云天梦的俊脸似冰雪逢阳,又恢复了刚才的温暖:“只要你记得就行了!”
对这位喜怒无常的主人,水仙纵然有着莫名的惧意,却也有着满腔的爱意。这时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漾起了那醉死人的温柔:“少爷,仙儿为您歌舞一曲,如何?”
星眸微闭,云天梦懒懒地应了一声。
水仙盎然一笑,随着音乐,旋身扬袖,翩翩起舞。只见她衣带飘飞,无限风流,眼波流转之际,歌声也是异常的委婉动人。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邹。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捻花蕊嗅,别殿遥闻萧鼓奏。”
这首李煜的《浣溪沙》原是描绘宫廷之中日以继夜的酣歌狂舞生活,但此时此刻唱在这隆天苑中倒也不为过。
“好,好!”云天梦以掌击案,拿起一盏酒,一饮而尽。向着水仙笑道:“佳人舞点金钗溜,别殿遥闻萧鼓奏。这南朝君王之乐,云某人亦是毫不稍让!”
重新扑入云天梦怀中,水仙娇面如花,语声若梦:“少爷错了。李煜那亡国之君又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少爷雄才大略,傲视天下,自当享君主之乐,能伺候少爷,仙儿此生无撼了!”
不由得纵声大笑,云天梦坐拥美人,一甩衣袖:“说得好,即使不能执掌江山,我亦可赏玩人间,笑点千秋!”
“好气魄!”随着一声赞叹,云鹏偕同龙文天和怜儿从回廊之后转了出来。
龙文天急走几步,恭身说:“云少谷主要见少爷,怜儿姑娘也……”
一摆手,云天梦道:“我知道了!”转向云鹏,微微一笑:“云兄,请坐吧!”云鹏也不客气,撩开纱帐,走进亭台,坐在一个织锦软垫上。
见他坐下,云天梦又目注还在一旁呆立的怜儿,忍不住伸出右手,温柔地说:“来呀,怜儿,到云哥哥这儿来!”
咬了一下唇,怜儿磨磨蹭蹭地挨到云天梦身边,眼睛却一直狐疑地盯着犹赖在云天梦怀中的水仙。
笑了笑,云天梦一把拉过怜儿,将她带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万分地说:“怎么了?小东西,谁惹你生气了,告诉云哥哥!”
水仙眼神一转,看着一直盯住自己的怜儿,突有所悟,然后娇媚一笑,将头埋入云天梦的颈项,柔柔地说:“少爷,仙儿知道!”
面色一奇,云天梦疑惑地问:“你?知道什么?”
水仙笑意更浓,她抬起头,嘴唇几乎贴上了云天梦的耳朵,身子也紧紧偎向他:“少爷,您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
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怜儿气得一噘嘴,忍不住伸出小手,冲着水仙使劲一推,一下子便将她推开了云天梦身边,差点儿扑倒在地。水仙“呀”的一声,赶忙伸手稳住身子,拍了拍胸口,她回过头愤愤地质问怜儿:“你做什么?少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怜儿气得双颊鼓鼓地:“我偏不许你碰云哥哥,怎么样!”
本自疑惑的云天梦,听到这里蓦地神色一醒,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怜儿,摇摇头,连忙将“余怒未消”的怜儿搂进怀里,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想不到我的小怜儿竟也学会吃醋了呢!”
很生气地扭过头,怜儿说:“不理你!”
云天梦好脾气地笑了笑,轻声哄她:“乖,怜儿,别生气好不好!云哥哥给你剥荔枝吃!”说完,立即剥开一个荔枝,送到怜儿的唇边。
怜儿虽然很想很想继续生气,但一看眼前那白嫩飘香的果肉,便身不由己地张开嘴,任由它下了肚。
云鹏和龙文天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水仙却似明白了什么,黯黯地退后几步,不再多说。
被云天梦喂了几颗荔枝,怜儿早将刚才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云哥哥,这里好美呀!到处都是好看的花,好看的树,好看的石头呢!而且那么大,怜儿头都快走晕了呢!”
不由得一皱眉,云天梦语带不悦:“怜儿,云哥哥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你怎么又乱跑?园子这么大,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唔”了一声,怜儿辩解说:“我才丢不了呢!有文大哥陪着我呢!”
龙文天苦笑道:“真是个磨人精,现在又来拖我下水!”
云天梦看了看他,轻哼了一声,并没说什么。毕竟,龙文天是他最宠信的人。
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怜儿拉扯着云天梦的衣袖:“云哥哥,刚才这边有人唱歌跳舞是吗!我也要看!”
“好!好!”云天梦笑拥着怜儿,语气更是充满着纵容。“你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不好!”转头向旁边侍立的仙儿:“快去准备!”
水仙一愣,随即顺从地点点头,在转身的时候,她迅速地瞥了一眼怜儿,眼神很复杂,有疑惑,有羡慕,有嫉妒,尚有一丝幽怨。不多时,乐声响起,水仙轻启歌喉,这次唱的却是冯延己的《鹊踏枝》。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苔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
歌声婉转却是无限的凄凉,尤其那句“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似有所指,更显哀怨。
本来正兴高采烈地等着听曲的怜儿,这时的小嘴儿却不满地噘起来:“一点也不好玩儿,怎么让人听着很伤心呀?”仰头对云天梦说:“云哥哥,怜儿不想听唱歌了,再听,怜儿就要哭了呢!我才不要哭!”
将怜儿拥紧一些,云天梦亲亲她的脸颊:“好!不听便不听!”转头看水仙,他的眼神迅速一冷:“下去!”水仙惶恐地低下头,心里异常的酸涩,轻轻应了一声:“是!”
突然,云天梦又唤住她:“慢!”水仙停下身,还没回头,云天梦的声音又在这时响起,有种说不出的冷涩:“记住,云行天涯,偶尔驻足,但绝不会因你而归!”
身形一颤,水仙没再回头,只悠悠地说:“少爷,仙儿明白,仙儿……仙儿只求驻足之时!”话一落,她匆匆走下舞榭而去。
见此情景,龙文天声色不露,云鹏却微微摇头,似有惋惜。怜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云天梦:“云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云彩吗?”嘻嘻一笑,“怜儿最喜欢白云了,有的时候,怜儿都会跟着云彩走呢!你说好不好玩儿?”
心中一动,云天梦霎时间似有所觉,他开怀一笑:“是呀,怜儿跟着云走,所以云儿也丢不下怜儿。云儿纵有千变万化,仍归是天之所梦。而梦中最难舍的便是那一朵叫人倍加怜惜的莲[怜]花了!”
眉毛皱紧,怜儿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云哥哥:“总是说一堆怪话,真是的,让人都听不懂!”
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云天梦笑道:“你呀!总这样。”突然想起什么,云天梦又转向云鹏:“云兄,你今天去相府,结果怎样?”
云鹏眨眨眼,笑了起来:“你终于想到问我了,我还以为,你只要见到怜儿,就会将别人都忘了!”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已经非常熟悉,甚至已像老朋友一样开玩笑了。
云天梦哑然失笑,毫不介意地继续问:“王丞相怎么说?”
云鹏看看龙文天,才说:“王丞相听了我的介绍,立即答应了。不过,你以布衣之身要见三太子赵承寰,却不太方便。他向我透露,三皇子每月初五都要去法华寺听经,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云天梦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钱运那里怎么样了?”
龙文天笑了:“少爷,您放心,钱运接到我们的威胁信,吓得面如土色。我们手里有他那么多的罪证,谅他也不敢妄动!”
云天梦饮下一杯酒:“那就好,王丞相替我们引见了赵承寰,我们替他摆平这件案子,正好两不相欠。”
云鹏忙说:“云兄,王丞相早闻隆天苑主之名,对你很是钦佩,并非只是为了……”
龙文天打断他的话,笑着说:“你别解释了,少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猛地醒悟,云鹏无奈地说:“我倒忘了,他这个人呀,一向目无余子,得理不让!”
似笑非笑地,云天梦道:“你们是在说我吗?”云鹏也笑了:“不说你说谁,我的‘云大少爷’!”
蓦然大笑起来,云天梦竟然也眨了眨眼:“我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今天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龙文天,云鹏齐声称妙,怜儿也忙说了个“好”,却被云天梦刮了一下鼻头,只得无辜地瞪眼睛了。
龙行篇(八)
三月初五,法华寺。
法华寺是汴京第一寺院,这里平时香火鼎盛,拜佛的善男信女可说是络绎不绝。因为今日是三皇子赵承寰来寺听经之日,所以平常百姓都被阻隔在寺门之外。
庄严的诵经声在寺院内回荡着,三十名僧人整齐地分坐在佛殿两侧。赵承寰也随众僧双手合什跪在蒲团上,他面白如玉,凤目重眶,眉宇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华之气。这时的他双目紧闭,一脸虔诚地聆听着佛祖的教诲,他旁边坐着的是寺院的住持虚宏大师。
可是,就在这神圣肃穆的殿堂上,在这让人心神涤净的诵经声中,却出现了一副很不调和的画面。右侧僧侣中一个年青和尚突然睁开了本应紧闭的双眼。只见他漆黑的眉毛高高挑着,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更是骨碌碌乱转,四处张望,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天!那是龙七!
用“如坐针毡”形容此时的龙七可说是毫不为过,虽然他的屁股仍然落在坐垫上,可手脚全已不由自主地在微微“蠕动”了。也的确是难为他了,从早晨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这对于好动的龙七来讲无异于是一种“酷刑”。这时他见别的僧人都在认真诵经,便想趁机松松筋骨,但仍是很小心地怕被别人发现,毕竟,揪出他这个假和尚是小,误了少爷的计划就是大事了。
让龙七叫苦不叠的是,诵经终于告一段落,却又轮到住持虚宏大师讲经了。我的妈呀!那老和尚在絮叨什么呀?说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疲劳的样子,那样的滔滔不绝法,我都替他口干舌燥了。
龙七越来越难以忍耐,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招了跳蚤了。反观赵承寰,却是一副如聆圣喻的恭谨模样,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偶尔还会提出疑问,虚宏大师都一一做答。
赵承寰的表情由迷惑到了悟,眼神也自然愈来愈清亮。就在他无意中一偏头的时候,眼睛就对上了正在那愁眉苦脸的龙七。赵承寰愣了愣,好怪异的和尚,如此的年轻,如此的俊俏,如此的……活力四射,可怎么看……这个人也不像个和尚呀!
正在讲经的虚宏大师自然也发现了赵承寰的异样,奇怪之余,便随他目光看去。然后他的长眉毛就皱紧了,怎么回事?这个七见的样子活脱脱是毛躁少年,亏他还是元元大师推荐的,却让三皇子看了笑话!
龙七也发觉自己惹人注意了,于是他赶忙双手合什,正襟危坐,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但他这时无论怎样做作,也挽回不了赵承寰的疑惑和虚宏大师的尴尬。于是,赵承寰强忍住笑意,向龙七努了努嘴,问虚宏大师:“他是谁?”其实,他并没有生气,除了感觉有趣外,对龙七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虚宏大师呼了一声佛号:“他叫七见,是新来的。”
赵承寰了解地点点头,然后转向龙七,伸出手招了一下,示意他过来。龙七惊愕地指了指自己,见赵承寰豪不犹豫地再次点头,他暗暗叫糟,只得硬着头皮挪了过去:“三殿下,您叫我……贫僧有什么吩咐吗?”
赵承寰让他坐下后,才问:“你叫七见,是吗?”
“是。”龙七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这算什么呀?他的任务不就是等着赵承寰听完经后,给少爷通个信吗?却怎么变了样了?
“七见,我想与你谈谈佛经典故,听听你的见解。”赵承寰不紧不慢地说。
龙七如今的脸色简直是好看极了,除了发青之外,还带着种罕见的土灰色。谈经说法,快杀了我吧!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好坐着,也有大祸从天降,拜托了,三殿下!那么多和尚你不找,偏偏看中了我这个“充数”的,心里虽然是又急又恼,但口中却只能答应着:“好吧!”
赵承寰看出他眼神闪烁不定,透着窘迫,遂笑着说:“我知道你年龄尚轻,自不能和高僧们相提并论。其实我只想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毕竟,你我年纪相若,或许有共通之处?”
龙七这时只觉得嘴里发苦:“是吧!”一旁的虚宏大师这时也神情严肃,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毕竟是元元大师推荐的人,也许外表虽然跳脱不羁,其实却是个不露相的高人呢?可别错过了难得的机会才是。
赵承寰略加思索,目光掠过院中的一棵菩提树,心中一动:“七见,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参悟大法,遂成正果。你说这菩提与佛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因果牵系吗?”这个问题问得虽然怪,但也不是难于回答的,而且恐怕各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众僧人的目光齐集于龙七身上,而龙七这时的眼睛已瞪得老大了,他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地看了看周围正在等待倾听的大师们,没办法,他这时已是骑虎难下。于是,他抬起几乎就要僵硬的胳膊,也学着僧人的模样合什为礼,然后说了句:“阿弥佗佛!”其实他这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奇迹出现,但老天爷却让他失望了,在他慢腾腾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后,面对的还是众僧人的注目,赵承寰的期待。
豁出去了,反正这帮家伙不就是喜欢听根本没人懂的话吗?我就给他们说,想到这里,龙七变得一派轻松了,他首先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才缓缓地说:“这个菩提与佛吗?就是一片绿呀……的,那个天空晴朗,竹子开花,饱食终日,蚂蚁搬家……这个巨浪滔天,狗急跳墙……咳!咳!冷面九弟,淘气怜儿,都一样的,嘿!嘿!都一样的!”
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语无伦次”的龙七,他讲的为什么我们都听不懂呢?难道是自己的悟性不够。虚宏大师在意外之余,也在皱着长眉苦苦思索:这蚂蚁搬家竟然和巨浪滔天也有关系?看来真是佛法无边呀!这群老实和尚根本就没想到龙七在那胡说八道呢!
赵承寰起初是发怔,然后就隐忍不住,失声大笑:“哈!哈!什么狗急跳墙,是在说你自己吧?亏你想的出,七见呀七见,你可真是个妙人!”
龙七见自己的一番胡说竟让众僧人陷入苦思,也不禁觉得好笑。再听赵承寰的话,他却灵机一动,不如将计就计。于是,他立刻垂眉敛目:“三殿下,小僧说法只是流于戏说,您若想听真正的佛教大法,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保管你不虚此行!”
赵承寰停住笑,注视着龙七好一会儿,后者也坦然相对。于是,赵承寰再次笑了:“好,我就跟你走一趟!”
龙七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头前带路,虚宏大师心知龙七是元元大师所推荐,而元元大师又与三殿下赵承寰关系非浅,恐怕是有要事相商,便合什送客,并不阻拦。
龙七带着赵承寰穿越大雄宝殿,向法华寺后山而去。后山是寺内大师涅盘之地,平时很少人来。这里到处种植着苍松翠柏,许多高塔矗立其中,远远望去,自然有种庄严神圣之感。
赵承寰越走越惊,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七见,你带我去哪里?”也难怪他犹豫不决,毕竟他这时孤身一人,没带一个侍卫,若有意外,岂非连个报信之人都没有。
龙七嫌他多事了,上前一把拉住他:“反正你也来到了这里,难道还想后悔吗?快走吧!”他那样子简直像是要挟人质。
赵承寰看看龙七抓住自己的手,更加疑惑了:“七见,如果你这样的人也能当和尚,那法华寺内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龙七白了赵承寰一眼,他可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你这人还真是啰嗦,怪不得喜欢听那个老和尚讲经,不过,你已经来到这里,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赵承寰眉毛高挑,“哦”了一声:“看来,我是上了贼船了!”
龙七“嘿嘿”笑了:“我可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完成任务就成。”
“任务?”赵承寰再次上下打量他,“莫非你早有预谋?”
“三殿下,七弟他在跟你开玩笑,还望殿下大量包涵!”一个清朗的话声传来,一个秀美无铸的青衣少年从树后走出。
赵承寰顿感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赞叹,只觉他与龙七相比,一个俊朗洒脱,一个清秀出尘,却是各有魅力:“阁下是……”
“草民龙文天,见过三殿下。”龙文天略施一礼。
赵承寰示意他免礼,才问:“二位引我来此,意欲何为?”
龙文天面色一正:“三殿下,草民实在是奉命行事,敝主人有一件礼物想赠与殿下,当然收与不收,还在殿下自身。”
“你家主人是……”赵承寰不问礼而问人,足见其行事气度。
“我家主人的姓名于殿下并无实际意义,倒不如殿下亲自去看一看!”龙文天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还是想让赵承寰随他走。
也许是龙文天的态度诚恳,也许是龙文天的外表很容易得人信任,反正赵承寰不再犹豫,他略一抬手:“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龙文天微微一笑,给原本清俊的眉目添了几分生动和亮丽:“三殿下言重了,请!”
三人一直向山顶而去,四周的草木茂盛,但不知为什么总与人萧瑟之感。再加上烈烈的风声,偶尔的山鸟泣鸣,赵承寰的心却是越来越不安了,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风越来越大了,把三个人的衣服吹得上下翻飞,赵承寰俯视着脚下的群山,只觉惊心动魄,寒意顿生。正欲发问,偶一抬头,却见了一幅令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山顶并排生着两棵粗可抱怀的老松,它们虬枝斜伸,高耸入云,错节纠缠的须根盘卧在地,本已古意盎然,蔚为壮观。而就在这古松吟风之下,一个巨大的画屏赫然展现。
赵承寰目注画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竟是一幅千里江山图。图上山势巍峨雄奇,江水恣意纵横,更间有都市的繁华锦绣,面对如此壮丽的山河,赵承寰只觉心若狂流澎湃,不能自已。就在他神魂动荡之时,一个人从画屏后走了出来。
赵承寰的心又是一阵波动,那人……那人!他的白衣飞舞的是云霞的绚烂,他的眉宇凝聚的是江山的秀美,他的唇角牵扯的是大河的奔腾,他的眼睛……似是映衬着红尘的兴衰,历史的更叠,他……他是谁?
龙行篇(九)
云天梦并没有去看赵承寰,他目注着画屏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了,但他的目光仍然留恋在画上:“三殿下,这画好吗?”
赵承寰稳定了下心绪,才点点头:“好!”
“好在哪儿?”
赵承寰想了想:“让人神为之眩,魂为之夺!”
云天梦笑了,这才转头对着赵承寰:“你不觉得这幅画缺了些什么?”
赵承寰不明所以,而云天梦已经挥动着手中毛笔迅速地在画屏上勾画起来,赵承寰目光一凝,眨眼间,一只硕大无朋的雄鹰已经跃然屏上。
“再美的江山,若无生气,也难动人。你看,多了这只雄鹰就像是这画突然有了主宰,自然是青山愈加巍峨,江水愈加秀丽了。”云天梦自然是话中有话。
凝视着画中雄鹰,赵承寰心有所思,迟疑着,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只可惜此时江山太过广阔,雄鹰翅弱,却无一统之力。”
云天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中大笔一扬:“笔在我手,我自然可以让鹰有雄霸之姿。”话一落,他神色一肃:“只要三殿下有展翅之心!”
赵承寰内心震动:“什么意思?你……”
云天梦剑眉一挑,右手微动,只见他手中笔连连震颤,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立刻映现于千里江山之外:“临尊天下!”
“你……”赵承寰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你到底是……”
适时,一直旁观的龙文天上前递给赵承寰一封信,赵承寰惊疑地打开来:
“字谕三殿下:
尔来两年矣,不觉别之匆匆。老衲深知殿下大略雄才,常怀问鼎之志,心怀苍生,时思社稷之安。惟势单力孤,壮心难酬。今持信之人,乃不世之才,胸藏万千甲兵,若欲定国安邦,惟是人也。老衲只恐其人恃才倨傲,难下于人,言行之间,必是锋芒毕露,万望殿下容之,忍之,谅之。切记:若用其人,必得完全信任,否则徒惹大祸。以殿下胸怀,当能以江海之容,广纳百川。
元元顿首。”
一口气把信读完,赵承寰立即喜上眉梢:“原来是外祖……元元大师的授意,当真是想不到。承寰何其幸运,竟能得兄台之助!敢问尊驾姓名?”
“云霄。”云天梦仍然用的化名。
“你就是云霄,隆天苑之主。承寰早听说过你的大名,而且钱国舅的案子不是你帮王相爷解决的吗?”
“噢!钱运已撤消诉状了吗?”云天梦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
赵承寰似乎想笑:“你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钱国舅那种情急的模样,真是生怕父王降罪王丞相父子。父王对他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除了惊异之外便是莫名其妙了。不过,这也好,父王本就在为这件事左右为难,现今正可顺水推舟,容贵妃那里也可以有个交待了。云兄,我真是好奇你是如何办到的?”
似笑非笑的,云天梦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功成名就的人尤其是,他们的弱点往往是致命之处,你明白吗?”见赵承寰点了下头,他继续说:“钱运他有野心,没远见,行事之间,破绽百出,若无权势在后,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对这种人,不必客气,做踏脚石最合适不过!”他说的残酷,赵承寰却听得有些心寒。
犹豫了一下,赵承寰问:“云兄与元元大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元元与我有恩,但绝称不上朋友!”
“怪不得,以大师的性情,决不会……”
“决不会交我这种朋友,可是?”云天梦语气中不无揶揄。
赵承寰笑道:“不错,大师性情平和,不喜杀戮。但云兄语意之间却是杀机四伏。不过,在政野之间,若欲成事,光有仁义之风绝不可行。这一点,承寰知,大师也知!”
轻撇一下唇角,云天梦说:“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让我助你成事,这元元才当真是老奸巨滑!”
想不到云天梦会对元元大师有如此评价,赵承寰不由得有些口吃:“老奸巨滑?元元大师!这……哈!哈!哈!”话到一半,他却忍不住大笑起来,接着说:“云兄……你,你可真有趣!”
他这一笑,却无形中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些。云天梦无奈笑道:“当前储君之争越演越烈,形势是一触即发,我与你的关系只宜在暗处。”
赵承寰沈吟道:“我和你如何互通消息?”
云天梦反问:“你对御前侍卫龙九其人知道多少?”
赵承寰一怔,答道:“龙九在六年前中了武状元,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父王对他极其信任,将御前军交其统领。”
云天梦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回在画屏上,望着图中的辽阔江山,他微微眯起了眼:“龙九是我的心腹,他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赵承寰虽然有些吃惊于云天梦的势力,但表面并没有所流露,他也注视着那幅画,山风吹得画屏呼呼带响,而那鹰似是要乘风而动,扶云而上:“也该动了!”他喃喃自语。
是呀,雄鹰就要起飞了!
这一对男女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固然男的英姿焕发,风度翩翩,但真正锁住路人目光的却是他身旁的姑娘,不,应该说是女人。那女人桃花如面,杨柳若姿,行止之间,尽是妖媚,尤其是那眼波流盼,似是能勾人魂魄。凡是她走过的地方,便有眼神发直的男人。所以当他们走进客栈时,原本喧哗的大厅立即安静了。
走入一间上好的客房,那位公子立即遣退小二,温柔地对女子说:“你先歇着,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不要吗,三哥!”那女人立即揉入他的怀中,娇滴滴地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扶稳她的身子,“三哥”严肃地说:“绝不可以,小玉,我带你来这儿已是逾矩了,别为难我,好吗?”
嘟着嘴,叫“小玉”的女人虽万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你要快些回来,哦?”点点头,在小玉的粉颊上亲了一下,那公子转身离去了。 他去的地方是隆天苑。守卫们一见他,立即恭身行礼:“三爷,您来了!”
点点头,他径自走进隆天苑,原来他正是天龙会十大鹰使中的龙三。看到迎面而来的龙七,龙三原本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由衷的笑意:“七弟!近来可好?”龙七“呀”的一声,大叫道:“三哥,你怎么才来?少爷和文哥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走,和我一起去见少爷!”龙三揽住龙七,两人绕过回廊,来到天龙殿左侧的大厅,那里正是云天梦处理一般事务的书房。
经过禀报,两人被召入内。云天梦白衣云袖神态懒散地靠在舒适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正在随意看着。龙文天向龙三,龙七点了点头,向云天梦道:“少爷,三弟已奉命来京!”
将折子丢到书桌上,云天梦直起身。龙三连忙单膝跪地:“龙三来迟,望少爷恕罪!”
眉一扬,云天梦微微摆手:“罢了,河南事务怎样了?”
“回禀少爷,河南各门派都很安静,天龙属下各安其位,已将全局控制!”龙三答道。
满意地点点头,云天梦这才看向龙三:“召你入京是为了……”云天梦突然停下话头,神色一变,“龙三你把头抬起,站好了!”
龙三微微一愣,但随即挺腰站好。
龙七奇怪地问:“少爷,您这是……”
云天梦挥手止住他的话,深深地看了一眼龙三,面容沈肃:“龙三,你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龙三莫名所以:“少爷,您的意思是……?”
脸色一沈,云天梦叱道:“回答我的话!”
龙三身形一颤,跪了下去:“少爷……我做错什么了?”
云天梦剑眉一剔,“呼”地站起身来,走到龙三面前:“做错了什么?半月前我召你入京,你却拖延至今,那一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龙三忙答道:“少爷息怒!我是为处理一桩私事而耽误了两天,我以为没什么的?”
“没什么?”云天梦怒道:“没什么,你的元阳怎会流失殆尽?”
龙三大吃一惊:“怎么会的?”
龙文天也忙说:“三弟向来不近女色的,怎会……”
龙七更是应和:“对呀,三哥他最规矩了,可不像四哥……”
“闭嘴!”云天梦厉声说,又转向龙三:“你敢说你最近身旁没有女人?”
龙三有些羞惭地低下头,又赶忙抬起:“可是,少爷,龙三是有分寸的!”
龙文天也吃了一惊:“三弟,这是真的?难道你真的中了采补之术?”
龙三忙摇头:“我试过她的脉象,她连武功都不会,又怎会这等魔道功法。况且,采补术也瞒不过我呀!”
云天梦深深呼了口气:“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龙三答道:“便是在来京途中的瞑山中,当时我见她孤身一人徘徊于山野,便问她原因才知她母亲被山中强盗所杀,她想伺机报仇。我见她一个弱女子很可怜,便替她杀了那些强盗,后来……后来……”
龙七嘴快,见他说不下去替他说了:“后来一定是你见她无家可归,形单影只的便带她一起走了,对吗?”
龙三点点头。
龙文天若有所思:“三弟向来不好管闲事,这次竟为了一个女人而延误返京日期,恐怕这女子不简单!”
龙三苦笑了一下:“她叫胡玉儿,长得很美,可以说我非常喜欢她!”
龙七摇摇头,咂咂舌:“三哥,你真是不象你自己了,竟敢说这种话,是不是你已和她……”后面的话他不往下说,却暧昧地眨眨眼睛。
云天梦冷哼一声,龙三羞愧地低下头:“龙三不敢欺瞒少爷,是的!”
龙七连忙替他求情:“少爷,三哥也是无心之失,看在他是第一次犯事的面上,您就原谅他吧!”
云天梦沈下脸:“你们在说什么?他在外面有几个女人关我什么事,哼!”转向龙三:“你过来!”
龙三站起身,来到云天梦跟前,云天梦食中两指相并,点在他的额心上。突然,龙三脸色一白,口中竟有血丝沁出,看着汗流满面的龙三,云天梦又惊又怒,又有些心痛:“该死,你根本是……那个女人在哪儿?”
龙三虚弱以极:“她在淮安客栈!”说着便软下身子,龙文天和龙七连忙上前扶住他。
云天梦大声说:“龙七,去淮安客栈叫胡玉儿前来见我!”
龙行篇(十)
当胡玉儿站在他们面前,连龙文天都不禁深吸一口气,好个妖媚如骨的女子,难怪三弟他会情不自禁!云天梦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龙三见状,忙对胡玉儿说:“玉儿,你快见过少爷。”
“少爷?”胡玉儿将四处打量的眼光收回,集中在云天梦身上,随即,她眼中光芒一闪,嘴角一弯向着云天梦轻轻一福:“胡玉儿见过少爷。只是不知少爷贵姓呀?”她的声音又娇又软,略带些磁性,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云天梦眉头轻轻一皱,俊美的脸上若有所思。然后他一甩衣袖,命令道:“除了胡玉儿,其它人都退下!”
龙三一怔,急声说:“少爷!”龙文天轻斥道:“三弟,我们出去!”龙三一顿足,转身走了出去。
见别人都出去了,胡玉儿轻咬下唇,那神情魅惑以极:“少爷,您有什么话儿要单独对玉儿讲?”
云天梦一伸手,柔声道:“你过来!”
胡玉儿似是娇羞不胜,但仍顺从地走了过去,将手儿递向云天梦,然后羞答答地低下头。
云天梦神色一冷,蓦然探腕向前,一把将胡玉儿的胳膊抓住,狠狠地说:“妖孽,你敢盗龙三真元!”
胡玉儿神色大变,刚要反抗,云天梦“哼”了一声,伸指在她眉心一点,只见她“啊”的一声惨叫,全身颤抖,神色痛苦以极,呻吟似地说:“饶我!”
云天梦的额心,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那颗红点,光灿灿地,衬着他冷峻的面庞,有种难言的威势,他的话更是冷若玄冰:“只要我神意一动,你千年修行便毁于一旦!”
胡玉儿神色苍白,眼睛大睁,她骇然叫道:“不,饶我,我再也不敢了!”
云天梦眉一挑:“可是龙三却因你元阳尽失,我岂能饶你!”
“不!”胡玉儿吓得大叫。“是他先让鹰追我,然后又射了我一箭,害得我功力大损,我才找上他报仇的!”
狠狠地将胡玉儿甩在地上,云天梦背过手去:“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要龙三复原!”
呼了一口气,胡玉儿道:“你到底是谁?是仙?是魔?”
“闭上你的嘴!”云天梦厉声喝道:“凭你还不配向我发问!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早毁了你!”
胡玉儿身形一颤,畏惧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云天梦一撇唇:“首先,脱去你人间的衣物!”
胡玉儿一愣,随即神色一变:“你要我回复真身!”
“不错!”云天梦毫无一丝怜惜。“这样才能逼出你的元神,夺回龙三的精元!”
“可是我会因此流失大量精元!”胡玉儿百般不愿。
冷酷地一笑,云天梦的语气没有一点情感:“我说过,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只要龙三复原。你若不答应,我就让你形神俱灭!”
胡玉儿脸色又白,连忙说:“我答应!”她慢慢站起身来,两臂平伸,身形一转,只见她原本穿在身上的衣裳纷纷落地,露出她那凹凸有致,莹白如玉的曼妙胴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喝阻:“怜儿,少爷有令,不得……”
“才不呢!我偏要进去,嘻!”随着嘻笑声,怜儿推开门,闯了进来。
龙文天和龙七、龙三气急败坏地追进来,但立即被厅内的情景惊住了。
怜儿“呀”的一声,连忙捂住脸,只偷偷地从指缝中打量着胡玉儿。然后,她的嘴越撅越高,突然,放下两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龙七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好。龙三呼吸急促地盯着胡玉儿,而全身赤裸的胡玉儿却镇定得很,只是看着云天梦一言不发。
云天梦皱着眉走到怜儿身边,犹豫了一下,又试探地伸出手拥住她:“怜儿,别哭!”
怜儿生气地推开他的手:“你别理我,还说没时间陪怜儿玩儿,现在……现在却……”瞥了一眼胡玉儿,又接着哭道:“真不害羞!”
有些啼笑皆非,却又有些心疼,云天梦苦恼地说:“怜儿,你误会了,别哭,好吗!”
怜儿生气地大叫:“我才没有误会呢!一会儿水仙,一会儿这个……这个光溜溜的人,就是不陪我,我再也不理你了。我以后都自己一个人,才不会找你呢!”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云天梦心中一急,刚要追,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顿住脚步,转身面向胡玉儿。
龙三已将长衫披在胡玉儿身上。这时他面色生硬,向着云天梦单膝跪地:“既然少爷喜欢,龙三便将胡玉儿献上!”
眉头又皱了起来,云天梦一甩袖:“你给我起来,对她我可没兴趣!不过,以后不准你再接近她!”
龙三失声道:“为什么?”
云天梦冷声说:“亏你自负精明,差点毁在这妖女手上犹不知情。”
胡玉儿壮着胆子走上前,向云天梦问道:“是不是我还给他精元,你就放了我!”
云天梦一撇唇:“没那么容易!我要将你送到镇南王府,替我刺探敌情!”
“什么?”胡玉儿一惊,“你竟然让我……”但看到云天梦倏然冷沈的脸色,她不敢再说下去。
云天梦神色一释:“我不会让你白干,事后我会以极天神功助你脱胎换骨!好,现在文天、龙七你们为我护法,我要替龙三补充失去的精元!”
胡玉儿大喜,忙道:“玉儿遵命!”
龙行篇(十一)
“那鹰虽然凶猛,但我足可对付。只是龙三公子那一箭射来,我竟避无可避,我到现在还在奇怪!”胡玉儿悻悻地说。
龙三自豪地说:“那是玄铁神弓,乃上古奇宝,势可穿山,你当然避不开。”
胡玉儿奇怪地问:“你从哪里得到的?”
“在我十七岁时破了玄弓门,少爷亲赐给我的,我对它非常珍爱,一向很少用的!”
“你却用来射我!”
“谁让你那时……毛色光鲜,行动快捷,我就知道必是一只灵狐,所以想猎来献给少爷!”胡玉儿的真身竟是一只修行有道的灵狐,龙三一想起来便浑身别扭。
云天梦叹气出声:“怜儿那儿,我还没想出办法,胡玉儿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胡玉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少爷,怜儿姑娘似非……”
神色一沈,云天梦喝道:“你知道什么?记住,多嘴对你绝没好处!”
胡玉儿慌忙说:“是,玉儿什么都不知道!”
云天梦沈声说:“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说完,他转身走出书房。刚出门,只见龙七和几个护卫在门前徘徊,见了他忙恭身行礼。
云天梦随口问道:“文天呢?”
龙七忙答:“半个时辰前去怜花楼了!”
眉一皱,云天梦道:“他去干什么?”
龙七苦笑:“因为下人来报,怜儿哭着要少爷去,但少爷又抽不开身,文哥只好先去安抚她了!”
怜花楼,是隆天苑中最精美的院落,取名怜花,自是别具心意了。
此时这朵该被百般怜爱的花儿却好生凄惨。怜儿靠在龙文天怀中,拉起他的一截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惨兮兮的:“文大哥,你说,怜儿是不是很可怜?没人疼,没人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理都没人理了。文大哥,我干脆叫小可怜算了!”
龙文天好笑之余,又有点怜惜:“要让少爷听见,恐怕会心疼的。怜儿,别哭了!”
一嘟嘴,怜儿气愤地说:“他才不会呢!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了!”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怜儿!”龙文天无奈地说:“少爷是有要事待办,才没能过来!”
“才不是,他是不想过来!”怜儿死钻牛角尖。
抚了抚怜儿的头,龙文天说:“怜儿,乖,少爷真是有事这才派我过来看你,难道你讨厌文大哥吗?”
怜儿急忙说:“我才不讨厌文大哥,怜儿最喜欢文大哥了!以后我就找文大哥玩儿,都不理云——那个大坏人!”
龙文天忙捂住怜儿的嘴:“天!可别让少爷听到,否则……”
“我已经听到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却让龙文天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站起身,转头看向正阴沉着脸的云天梦:“少爷!”
“你先下去吧!”云天梦一挥手。
走到怜儿身边,云天梦坐了下来:“怜儿,还生气吗?”
一扭头,怜儿大声说:“我才不理你,我困了,要睡觉了!”说完,便倒向床上。
心疼地看着怜儿红肿的眼睛:“你累了,就睡吧!”拿起一张毯子,盖在怜儿身上,轻声说:“我在这儿陪你!”
“我才不要你陪!”怜儿将毯子蒙在脸上赌气地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将毯子拉下些,偷偷向外看了看,一看云天梦果然还坐在床边,放了心,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替怜儿将遮在脸上的毯子掀开,云天梦凝视着她熟睡的面庞,嘴边露出温柔的笑意,轻轻俯下头,在怜儿额上亲了一下,他自言自语:“真是个小傻瓜!”
“怜儿,你要去哪?”云天梦拦住已经跑出隆天苑的怜儿。
“我才不用你管,你走开,我要出去玩儿!”怜儿一直没忘记昨天的事,所以还在生气。
抓住怜儿的肩膀,云天梦郑重地说:“怜儿,昨天的事,我并非有意,忘掉它,好吗?”
挣脱他的手,怜儿冲他扮了个鬼脸:“我不理你,大坏人!”说完,便跑进街道,冲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怜儿!”云天梦大袖一甩,眉头紧皱,但由于担心,也只有跟着追出去了。
“呀!真有意思!”怜儿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看完杂耍,又去戴面具,街道两旁,尽是店铺和地摊,让她玩儿得不亦乐乎。云天梦却只有跟着她转的份儿。当然,他还有另一项任务,便是怜儿相中的东西由他付钱。不一会儿,怜儿已经是“左拥右抱”拿不动了。云天梦要帮忙,怜儿却不理不睬。无奈何,云天梦只有暗中用钱雇了两个人让他们去帮怜儿,怜儿没心机,只当遇见了好心人,这才放下“重担”,云天梦也长吁了一口气。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街上行人纷纷向两旁闪避,一匹快马火速奔至。怜儿正要去对面店铺看布偶娃娃,却被躲避的路人阻挡在路中央,眼见得那匹快马从怜儿的身旁奔过,怜儿吓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刚刚奔至的云天梦脸色一白,快速将怜儿抱起,急急追问:“怜儿,你没事吧?”
急喘了几口气,怜儿余惊未定:“吓死我了!”
见怜儿没有受伤,云天梦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倏地又怒火高涨:“那人该死!”
放下怜儿,云天梦衣袖飘扬,腾起身形直向刚刚飞奔而过的马上骑客,他动作如飞,转眼间便已拦在前头。那马直冲过来,他却不避不闪,目光如炬地盯着快马。倏然,他衣袖一扬,右掌探出,直拍向那一人一骑。随他手势,一阵狂风卷向奔马,随着众人的惊叫声,那马被击向半空,碎肉横飞,马上骑客也无法幸免,高高抛起后又重重摔下,当时便气绝身亡。
“杀人啦!”路人四散而逃。
云天梦目光凛冽,只是冷“哼”一声。
“云哥哥!”刚刚奔至的怜儿立即被眼前惨烈的情景吓呆了,她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失了,她颤声问:“云哥哥……你……你做什么?”
皱皱眉,云天梦握住怜儿的手:“他差点儿伤了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天梦,怜儿抖着声音:“你……你就为了……不!”怜儿甩脱他的手,退后几步:“你……你竟然杀人……你……你是个坏人!”
云天梦脸色一变,急忙向前:“怜儿!”
摇着头,怜儿继续后退:“你```你不要过来,你是坏人,我再也```再也不理你了!”
云天梦想不到自己一心为了怜儿,她却因此而拒绝他,他行事一向只凭自己心愿,谁也不敢违逆于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质问。他越想越怒:“你当真不再理我吗?”
身形一颤,怜儿的泪水顺腮而下:“你……你……”
“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京师杀人?”两个差役分开远处观望的人群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得到消息赶来的。
看着惊慌的怜儿,云天梦剑眉一扬,眼光一转,突然他大声说:“是我!”
差役一愣,因为他们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谁想凶手竟真的在现场。两人同时看向云天梦,又是一愣,暗想:“这么斯文俊美的公子会是杀人凶手?”
云天梦语气平静:“你们不用看我了,我杀的人自然由我承担。”
怜儿又急又慌:“云哥哥,你不要……”
看了怜儿一眼,云天梦冷冷地说:“反正也没人愿意理我,在这看人脸色,我宁可到那又潮又冷又肮脏的牢房去住!”
怜儿的脸更形苍白。两个差役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公子,杀人可要偿命的,你可好好想想!”
一甩袖,云天梦无所谓地说:“我是生是死也没人关心的,快走吧!”
“云哥哥……”怜儿忍不住叫他。
深深地看着怜儿,云天梦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狯:“死了倒好,省得活着受气!”
“云哥哥,你别……”怜儿已泪流满面。
两个差役互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抖开铁链:“既是如此,那就……”
一甩袖,逼退两人,云天梦冷声道:“区区一根铁链也想锁我,前面带路!”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地上散碎的血肉,打了个冷颤,齐声说:“是!是!公子请!”
“你别走!”怜儿失声哭道。
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云天梦脸上有丝飘忽的笑意。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话:“既然你认为我是坏人,又何必理会我的生死!”
龙行篇(十二)
不管路人的指指点点,云天梦一派自在地来到府衙门前,迈步进入大堂,径自来到府尹大人的面前。
两名差役连忙禀告:“大人,罪犯已带到,请大人定夺!”
一拍惊堂木,府尹大人喝道:“堂前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云天梦神态悠闲:“不是不拜,是怕你承受不起!”
府尹一瞪眼,刚要发怒,突然身旁的师爷拉了他一下,他不耐烦地回头问:“做什么?”
那名师爷低声说:“大人,您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
“什么意思?”府尹不解。
“哎!这京师之中什么人没有,别说达官显贵,就是皇亲国戚也是一大堆,任谁也惹不得!你看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更别说杀了人还那么悠闲,没点儿来头他敢那么横!”师爷分析得有条有理。
府尹也感觉出来了,点点头,连忙问:“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套套话,不行便先收监,等几天便知分晓了!”
又点了点头,府尹轻咳了一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居何方?”
“我姓云,住在隆天苑!”
“什么?隆天苑?”府尹吃了一惊,当然关于隆天苑的传言他也听过不少。镇定了一下,他继续问:“可是你当街杀人?”
云天梦略一寻思,便答道:“可以说,那人是因我而死!对了死者是谁?”
府尹一愣:“什么?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云天梦摇摇头:“那人纵马街头,我为保护行人才失手杀了他!”
一名差役连忙答道:“大人,死者是虹风镖局的。当时有许多人看到这位公子拦在马头之前,一掌……一掌便把马击向半空,打得碎肉横飞,马上的人便坠马而死了!”
听得府尹眼皮子直跳,心腔收缩:“虹风镖局!”
其它的差役也心惊胆战地看着云天梦,都在心里想:“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肯相信这么秀美的一位公子不但武功超绝,而且心狠手辣!”
云天梦微微一笑:“府尹大人,看来这件事让你为难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过我要暂借你的牢房住几天!”
正自发呆的府尹听得这话,心头一喜:“这样也好,来人,先将犯人收监!”固然他不知云天梦来历,不敢轻易招惹。但虹风镖局有镇南王做后台,也不是他能担当得起,所以他也只能如此了。
一挥手,云天梦向着两个差役说:“带路!”
两个差役暗里翻了翻白眼,但无奈何只得听命从事。
走进监牢,云天梦神态昂然,一派潇洒,他那样子不像是囚犯,反倒像是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主人。所以当他一露面,囚在牢里的犯人立即奔到门口,伸手向前:“冤枉啊,大老爷,我冤枉啊!”一瞬间,冤声四起。
云天梦不理不睬,一片漠然地前行。
牢头却冲着两旁犯人大声吆喝:“鬼叫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
走到一处没人看到的转角处,云天梦倏然回头,冲着牢头轻轻一笑,递给他一张银票。
“一千两!”牢头忍不住惊呼,瞬间即领悟什么,立即点头哈腰,陪笑道:“公子何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云天梦皱着眉打量一下四周:“这里又脏又湿,有没有干净一些的!”
牢头连忙说:“哎!公子何等娇贵,小人怎会让您住这儿呢!里面有一间独室,光线还蛮好的,我这就让人给您打扫出来。不过,相信您老在这儿也呆不了几天!”
点点头,云天梦径自来到一张桌子前坐好,牢头吩咐完毕,赶快沏了壶好茶给云天梦端上。云天梦没有喝茶,问道:“牢内伙食如何?”
牢头嘴巴咧得老大:“您老这是什么话?小人怎会让您委屈呢,一会儿我便派人给您单买单做,包您满意!”
点点头,云天梦用手轻揉了一下双颊:“也不必麻烦。一会儿你去天香楼给我要几个菜就成了。你记清了:要个莱州对虾,清蒸便可。再有红烧鲍鱼、德州扒鸡、干煸黄肉鱼翅、蝴蝶海参、水晶肴蹄、扬州三套鸭,这些是荤菜。清淡些的便要锅鳎豆腐、清汤燕菜、菊花龙虎凤。最后来瓶杏花茅台。”
咽了口唾沫,牢头呐呐地说:“公子,这些菜恐怕要点功夫!”
云天梦点点头:“你尽快些就是了!对了,我习惯在用膳后吃些水果,品品茶。你再派人给我买些梨,要莱阳的,几个烟台苹果,半斤沙窝板栗,再来几个肥城的桃子,然后泡一壶庐山的云雾茶就行了。”
牢头不由得结巴起来:“是……小的、小的这就派人去……去给您买!”
云天梦站了起来:“牢狱里不比外面,也只能随便些了。对了,牢房打扫干净了吗?”
牢头心里叫了一声“天”,暗想:“这也叫随便一些?”嘴里却殷勤地说:“可能差不多了,不过,您老意思一下就是了,平常您就坐我这儿也成!”
挥挥手,云天梦说:“不必了!”跟着牢头走进一间牢室,里面一看就知道刚打扫过,非常整洁,而且有一个天窗,光线很充足。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叮嘱牢头:“若有人探监看我,你要立即通知于我,尤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必须经我同意,你再放她进来,听见没有?”
牢头连连点头,暗想:“富家公子就是花样多,连探个监也与众不同!”
云天梦走到已经铺了厚厚的褥子和棉被的石床边,他盘腿而坐,闭目养息起来。
等云天梦吃完饭,牢头派人将他好不容易准备齐全的名菜撤下,端上水果,泡上云雾茶,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狱卒跑了进来,冲他就叫:“头儿,不好了,御前侍卫总统领龙大人兴师问罪来了,还要到牢里来,老爷让我通知你快快准备一下!”
牢头吓得一哆嗦,云天梦忙问那报信的人:“有没有见到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有!有!”那狱兵忙道。
云天梦“腾”地站起身:“跟我来!”走出囚室,他吩咐:“赶快从囚犯身上脱下一件衣服给我,要最脏最破的,对,还要有些血迹!”
牢头满头雾水,不知怎么办才好!
云天梦斥道:“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办!”不管牢头,云天梦四处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他走到一间又脏又暗的牢房前,那屋里又潮又湿,污秽不堪,他满意地点点头:“打开它,让我进去!”
已奉命找来脏衣服的牢头一怔:“您要……”
云天梦不耐烦地说:“快点!”拿过牢头手里又脏又破,血迹斑斑的衣服,等到牢头把门打开,他径自走了进去。云天梦脱下自己一尘不染的白衣,左右看了看,便将它塞在破床底下,又将牢头找来的破衣穿上,将头发弄散,干脆用手在地上沾些泥土涂抹在他那原本白皙俊俏的面孔上。
愣愣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不光是牢头,就连其余的狱卒和牢里的囚犯全一脸莫名其妙。
云天梦抬起头,恼火地说:“还不快将牢门锁上!”
牢头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门锁上。然后他疑惑地问:“公子爷,您要……”
“龙大人到!”一名狱卒喊。
身子一颤,牢头连忙出去迎接。
龙行篇(十三)
没一会儿,一身戎装的龙九大步走了进来,旁边是府尹大人,怜儿便跟在龙九后面。牢头赶在前面,指着云天梦陪笑道:“云公子在这里!”
怜儿看到全身污秽不堪,而且神情委顿的云天梦,眼泪已流了满腮,她跑上前抓住木栏,凄然喊:“云哥哥!”
龙九乍见云天梦,神情一震,刚要大怒,突然又疑惑起来,自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又怎会受困于小小的府衙,所以他只是沈声吩咐:“快开门!”
牢头开了门,怜儿立即跑了进去,但府尹却变了脸色,冲那牢头大骂:“你个狗奴才,怎么把云公子弄成这个样子!”
牢头哭丧着脸:“大人,冤枉啊!小人也不知这位公子爷是怎么……”
龙九打断他的话,看着正在安慰怜儿的云天梦若有所思:“我们到那边去讲!”
一进牢门便扑入云天梦怀中的怜儿眼泪掉个不停:“云哥哥,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谁这么狠心?”抚着云天梦的脸:“云哥哥,你,你受伤了么?”
拥住眼睛有些红肿的怜儿,云天梦尽管心疼不已,但戏却要演下去:“怜儿,你能来看我,云哥哥真的好高兴!就算我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不会的,云哥哥你别吓我,怜儿才不要你死!”怜儿急得又哽咽起来。
轻叹了口气,云天梦眼中盛满愁苦:“反正,在怜儿的心目中,云哥哥已经是一个大坏人了,即便活着,哎,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
“不要!”怜儿忙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奇.书.网)“云哥哥,是怜儿胡说的,云哥哥才不是大坏人,云哥哥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真的吗?”云天梦一脸惊喜:“怜儿,你不会再不理我了吗?”
“不会的,怜儿最喜欢云哥哥的,怎会不理你呢?我原先是太生气了,才会乱说一气的,云哥哥,你……你别怪我!”怜儿伤心地将头埋入云天梦怀中。
“我明白!”云天梦吻了一下怜儿满是泪水的面颊,疼惜地说:“都是云哥哥不好,让怜儿伤心。不过,为了怜儿,云哥哥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
抹掉泪水,怜儿认真地说:“怜儿也要住监牢和云哥哥在一起!”
内心一阵波动,云天梦一把将怜儿紧紧搂在怀中,抚着她的秀发:“怜儿,都是云哥哥不好,我不该……”后面的话,他却说不下去了。
龙九走了进来,他已经从牢头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少爷,既然您和怜儿姑娘误会冰释,还是尽早回去吧,毕竟,这里不是少爷呆的地方!”其实他内心对云天梦的做法颇为不解,只为了些许小事便委身入牢,这实在不是云天梦的一贯作风。
矗立一旁的府尹为难地说:“龙大人,若是虹风镖局问起来……”
冷冷地瞥了一眼“府尹大人”,龙九淡淡地说:“你的意思?”
府尹搓搓手:“龙统领,风局主与镇南王爷的交情您是知道的,下官可实在得罪不起镇南王呀!”
“哦!”龙九恍然,“得罪了镇南王你会怎样?”
急急地,而且刻意加重语气,府尹道:“下官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点点头,龙九表示明白,然后他向府尹勾勾手指。待他走近,便凑到他耳边,语气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你可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
“府尹大人”身形一颤,结结巴巴地问:“什么?”
龙九没有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杀气却让府尹一下子仿若掉进冰窟中,他咽了口唾沫,赶忙陪起笑容:“龙统领,您尽管将人带走,虹风镖局那儿自有下官处理!”
龙九轻哼了一声,转身向云天梦:“少爷,请!”
怜儿却一脸莫名其妙:“九哥,去哪儿呀?”
云天梦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亲昵地说:“你九哥神通广大,我这场牢狱之灾可以免了!”
不由欢喜地拍起手来,怜儿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云哥哥不用再受苦了!”
那位牢头在此时翻翻白眼,暗自想:“这位姓云的公子爷真能折腾人呀!”
府尹却在心里叫苦连天:“他不用受苦,却轮到我来受苦了!”
云天梦轻啜一口参茶,随口问侍立一旁的龙九:“镇南王有何反应?”
龙九微一弓身:“少爷,镇南王心机深沈,且早有意拉拢我,决不会因些许小事而得罪于人。今日早朝后,我借机试探,并表示要向风局主赔酒谢罪,他已一口答应!”
点点头,云天梦道:“这件事便交由你安排!另外,你要记住,不论何时,你都不要向人透露你的意向,明白吗?”
“龙九明白!”
轻吁一口气,云天梦放下茶碗:“你们兄弟中,你最擅用兵,而文天长于智谋,你们二人要密切配合,抓牢御林军这个棋子,以备我随时出击!”
“是,龙九定不负少爷期望!”
微微一笑,云天梦刚要说什么,这时,龙九的随身护卫之一穆秀平走了进来,单腿跪地:“禀少主及九爷,冷玉蝉冷副坛主求见!”
“叫他进来!”云天梦吩咐。
冷玉蝉乃汴京分坛副坛主。因其人酷爱蝴蝶且衣绣百蝶,被人称为“恋蝶先生”。“恋蝶先生”年龄在三十上下,儒雅风流,很有书生的气韵。这时他手执一把绘蝶折扇,身穿蝶衣,飘然走了进来。
“冷玉蝉叩见会主金安!”即使是行大礼冷玉蝉依然是一副洒脱自如的样子。
“免了!”云天梦一摆手,然后探身向前,扫了一眼冷玉蝉绣满蝴蝶的锦衣,有趣地问:“冷玉蝉,如果我要你娶一只蝴蝶为妻,不知你愿不愿意?”
冷玉蝉一挥折扇,笑了:“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龙九一皱眉:“少说疯话,有事吗?”
摇摇头,冷玉蝉语带惋惜:“会主, 您听听,这龙九使呀,哪儿都好,就有一样:没有半点情趣!像他那种活法,岂不将人累死!”
云天梦但笑不语,龙九却不耐烦地说:“有事快说!若是想发疯癫,便去找龙七!”
冷玉蝉假意唉声叹气:“这是什么话呀?看来,我真得找龙七使好好谈一谈你的改造问题!”
倏然一笑,云天梦摇摇头:“好了,冷玉蝉你和龙七少无事生非地找龙九麻烦!对了,你此来何事?”
冷玉蝉面色一整:“会主,钱国舅派出不少密探,已将丞相府围得风雨不透。我已抓住了其中一个,逼问出真相:钱国舅不甘受人威胁,虽明里撤销供诉,但却在暗中安排要找出替王丞相出谋划策的人。当然他最终目的是想毁灭他的所有罪证!”
“哦?”云天梦仰靠在太师椅上,闭了闭眼,然后说:“既是密探,必然是不惊动他人,暗中行事的意思了!”
冷玉蝉应了声是,不解地问:“当然,钱运他再大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兵对付当朝丞相,会主,您的意思?”
淡淡的,云天梦道:“既然没人看到这些探子,就是没有探子,嗯!”
冷玉蝉一怔,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是!会主放心,没有探子,一个也没有!”
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龙九递上来新沏的茶,浅啜了一口:“钱运这个人,有胆无心,但对赵承干等人却是个牵制,先不去理他!”
冷玉蝉答应一声,接着说:“会主,您还记着那个纵马过街被您所杀的人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么您可知道他为什么急急火火地纵马进城?”
“为什么?”云天梦像是起了兴趣。
冷玉蝉神秘一笑:“因为虹风镖局的镖货被人劫了!”
沉默了一下,云天梦若有所思地看看冷玉蝉:“你劫虹风镖局的货做什么?”
冷玉蝉一惊,然后满脸钦佩地问:“会主,您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手?”
冷哼一声,云天梦道:“一看你的贼样子,自然就知道了!”
龙九看了看冷玉蝉:“可不是!”
冷玉蝉横了龙九一眼:“会主,前几日皇后娘娘身染重疾,经太医会诊,才知是得了罕见的热毒之症!”
龙九接下来说:“不错,太医们认为只有九玉灵芝才可以治疗皇后!这九玉灵芝乃千年灵物,当年西藏王献宝入京,却被先皇赐给汝阳王。皇上于是派人到汝阳取九玉灵芝,但半途却遭人劫走,龙九正在奉命调查此事!”转头向冷玉蝉:“此事我曾让你替我留意。怎么,有结果了么?”
冷玉蝉微微一笑:“龙九使吩咐的事我自会尽心竭力!”
龙九眉头又皱紧:“你少跟我油腔滑调!”
一直没吭声的云天梦这时却道:“虹风镖局这次押运的货物是九玉灵芝!”
冷玉蝉讶然道:“会主当真是高明!”
摇摇头,云天梦道:“这个人劫走了九玉灵芝又交由虹风镖局押送出去。若成功的带走灵芝,皇后一命呜呼。即便事败,也可嫁祸给虹风镖局,那时风飘雪便百口莫辩,难以向镇南王交代,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龙九点点头:“真是好计!”
“那么,”云天梦瞥了一眼龙九:“谁是主使这个好计运行的人呢?”
“是赵承宇!”龙九肯定地说:“他一直垂涎于太子之位,其母容妃更是千方百计地想登上皇后、甚至是皇太后的宝座。这次皇后患病,正是千载良机。”看看冷玉蝉:“你又是怎么知道虹风镖局的镖货中有九玉灵芝呢?”
冷玉蝉解释道:“四殿下赵承宇生怕事迹败露,牵连自己,便派手下买通江湖杀手行事,劫走灵芝后,又命人乔装改扮后到虹风镖局托镖。但他万没想到,他所买通的杀手竟是我们天龙会中人。”
“嗯”了一声,云天梦问:“镖货呢?”
冷玉蝉旋身击掌:“进来吧!”
只见一个人走入厅中,这人长身玉立,眉心一点红痣鲜艳如血,刀眉削鼻,散发披肩,手上托着一个精巧的盒子。一见云天梦,立即跪拜于地:“属下见过会主!”
云天梦一怔:“是你,莫昆仑!”
“正是属下!”莫昆仑双手奉上锦盒,“两次劫九玉灵芝的都是我,只不过第一次是赵承宇付钱与我,而第二次却是有人狐假虎威,‘假传圣旨’!”说完,还故意瞟了一眼冷玉蝉。
莫昆仑是天龙会六十四密使之一,直接听命于云天梦及文武尊侍,十大鹰使。其人在江湖中却是大大有名,号称“一剑奈何”,亦被人誉为中原四大杀手之一。
面对他的讥讽,冷玉蝉却毫无惭愧之心,摇了摇折扇:“虎若无示威之意,狐又怎敢妄自行事!况且会主早有明示:京中之事,可权宜行之!”
龙九眉一剔:“巧言令色”
莫昆仑一派漠然,但话却更绝:“恬不知耻!”
冷玉蝉摸摸鼻子,没有还嘴,心下却想:“等我与龙七会齐,再好好与你们计较一番!”
云天梦皱皱眉:“好了,你们几个!也不知在争什么?”转向莫昆仑:“你既已入京,便暂留京中待命!”
莫昆仑应声:“是!”
龙行篇(十四)
龙九一边引路,一边说:“王爷果然信守约定!”
镇南王手捋长须,左右顾盼:“龙统领有请,本王敢不从命!不过,龙统领从来没说过竟与‘隆天苑’有所关连!嗯,这城外之城真是美不胜收,果然名不虚传!”
走进“翔云殿”,龙九看了一眼默不吭声的风飘雪:“龙九本是孤儿,蒙我家少爷收留身侧,一同学文习武,再造之恩,龙某无时或忘。这次少爷误杀了风局主的人,龙某代其请罪,愿以一万两纹银恤其家属!”
风飘雪浓眉一扬,哈哈大笑:“一万两?”语声一顿,面色骤冷:“你若还我镖头性命,我愿付你十万两纹银!这次若非王爷所命,我风飘雪决不……”
话未说完,另一个更冷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你待怎的?”随着语声,云天梦缓缓走了进来。他紫玉冠束发,锦袍蟒带,周身流转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尊贵之气!
镇南王一怔,暗想:“这人怎么长得如此俊俏!”
风飘雪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云天梦,过了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纵然你富可敌国,风飘雪也绝不与你罢休!”
云天梦嘴角一撇,语含讥讽:“是吗?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但杀了你的人,而且这次你虹风镖局所丢的镖货也是我派人劫的,你又如何?”
风飘雪一惊,旋即大怒:“原来是你!我虹风镖局与你无仇无怨,你竟然两次三番……”
“住口!”云天梦断喝道:“风飘雪,你当真不知么?”
刚才本待劝解的镇南王现在也生气了,转向龙九:“龙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不让风飘雪说话,云天梦单掌一挥:“龙七,拿上来!”
只见龙七快步走进殿内,手中拿着一个锦盒,云天梦指着盒子问风飘雪:“风局主,这是你的镖货?”
风飘雪迈步上前,拿过锦盒:“不错,这是镖货之一!”
云天梦迅速看了一眼龙七,龙七点了下头,突然抢身上前,夺过锦盒,托在手中,转身向镇南王:“王爷,这盒子是用九巧连环锁锁的,小人虽无开锁之能,但我却一直跟随托镖之人,所以对盒中货物也知一二,王爷,请看……”不待风飘雪反应,龙七举掌击盒,只见那原本铁铸的盒子这时却像豆腐一样碎裂开来。风飘雪来不及阻止,这时又急又怒:“你们怎敢……”但目光刚一触及盒中之物瞬即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龙七手中拿着一棵手掌大小的灵芝,那灵芝通体莹白如玉,正是无价之宝九玉灵芝。
镇南王呼吸急促,一把抢过九玉灵芝,端详了一会儿,才面露喜色。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风飘雪怒声道:“好你个风飘雪,竟敢劫夺贡物!”
风飘雪脸色一白,忙单腿跪地:“王爷恕罪,属下确实不知盒内装的是九玉灵芝。托镖之人曾密切嘱咐:不可窥视盒中之物。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给我闭嘴!”镇南王怒不可遏:“你也知忠人之事!这次若非云公子劫回灵芝,你有几个脑袋可偿皇后之命!”
“我……”风飘雪哑口无言。
云天梦这时开了口:“王爷,可否让云某说几句话?”
镇南王忙说:“云公子,有话但讲无妨!”
云天梦看了一眼风飘雪:“这次请王爷过府,主要目的是交回九玉灵芝。因为云某相信以风局主为人断不会行此不义之事,所以想调查清楚后再给王爷交代。但不料风局主言辞犀利,云某迫于无奈只得和盘托出,还望王爷恕罪!”
“哎!”镇南王捋须长叹:“本王识人不明,多亏云公子洞烛先机,才得追回九玉灵芝。本王在此谢过了!”
一句“识人不明”让风飘雪面色惨白,云天梦连道不敢:“王爷,云某虽与风局主不相熟识,但却敢断定,风局主决不会背叛王爷,必是有人存心嫁祸!”
“哦?”镇南王想了想,“你的意思是……”
“王爷若相信云某,此事便交由在下调查,必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点点头,镇南王看了眼龙九:“龙统领的少主,本王焉能不信。而且刚才经你提醒,本王心中也有了谱。恐怕是他……”镇南王若有所思。
云天梦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镇南王一震,然后大笑:“云公子果然是高人!”
云天梦也笑了起来:“王爷过奖了!”
冷冷地看了一眼犹跪在地上的风飘雪,镇南王语气漠然:“起来吧!”
风飘雪站起身:“谢王爷不罪!”又转身向云天梦,“谢云公子开脱之恩!”
“免了!”云天梦摆摆手,“日后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镇南王大笑道:“好个‘自己人’,本王记住你这句话了!”
云天梦大袖一挥,笑道:“镇南王威名远播,云某久慕其风,今日相聚,当是三生有幸。今夜定要开怀畅饮!”
镇南王大笑点头,与云天梦坐于上首。龙九、风飘雪一边相陪。几个轻纱美人在旁伺候。
饮了第一杯酒,镇南王感叹地说:“真是好酒!本王纵横天下,今日竟在隆天苑大开眼界。酒是圣品,肴称珍异,都是前所未见,云公子之富有,可见一斑!”
云天梦示意身边丽人添酒:“王爷见多识广,怎能以平常心待之。今日席宴所列佳肴,非中土所有,乃是集新罗、高丽、大食等国名食之大成。能得王爷垂顾,不枉我等一番心思了。”
龙七在此时击掌:“歌舞伺候!”
鼓乐声悠扬而起,十二个婀娜多姿的舞姬徐徐走入大殿,随着音乐旋身挥袖。就在这艳歌曼舞令人眼花缭乱之际,一阵婉转有致的歌声传来:“小山重迭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歌词靡靡,声音却充满磁性,令人闻之销魂。一个女人身披纱衣,款腰轻摆,缓缓走了进来,只见她眉儿弯弯,眼波横溢,行止之间,万种风情,不是胡玉儿是谁?
镇南王此时似已忘了王爷该有的威严持重,眼睛大睁,呼吸急促,直直盯着胡玉儿。胡玉儿眼神一转,向着他抿唇轻笑,镇南王爷顿时忘了今夕何夕,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
云天梦暗自一笑:“胡玉儿,还不给王爷添酒!”
胡玉儿答应一声,走到镇南王身边,倒酒举杯:“王爷,请!”神情动作充满魅惑。
镇南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赞叹:“好个妙人!你叫胡玉儿?”
瞟了眼镇南王,胡玉儿低下头,有种“我见犹怜”的意味:“是!”
哈哈大笑,镇南王眼睛盯着胡玉儿,话却说给云天梦:“云公子,有此人间尤物相伴,让人羡煞!”
风飘雪浓眉一皱,刚待说话,云天梦已漫不经心地笑道:“一个舞姬而已,王爷喜欢,送与王爷就是!”
镇南王惊喜道:“此话当真?”
云天梦看着胡玉儿:“以后你就是王爷的人了!”
胡玉儿面色一喜:“是!”转向镇南王:“谢王爷垂怜玉儿!”
镇南王抚掌大笑:“本王戎马一生,只是一介武夫,可不及你家公子风流俊俏,你真愿跟我回去!”
胡玉儿抿嘴一笑,身子倚向镇南王,镇南王乐得美人投怀送抱,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胡玉儿一边轻轻替他梳理胡须,一边说:“王爷,您怎知道,男人再是俊美,不解风情却是奈何?”说完,还斜了云天梦一眼。
云天梦但笑不语,镇南王讶然:“你说的是云公子?”
胡玉儿凑到镇南王耳边悄声说:“我家公子心里只有他的宝贝怜儿,哪容得其它女人呀?”
看了云天梦一眼,镇南王笑道:“原来如此!”
云天梦一撇唇:“胡玉儿,别以为王爷替你撑腰,你就可以胡说八道!”
“就在这里!”一声清脆的话语打断了云天梦。只见殿侧拱月门跑进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女孩面颊嫩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见云天梦,登时笑开了颜:“云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龙行篇(十五)
胡玉儿悄声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云天梦赶忙伸手接住怜儿飞奔而来的身体:“怜儿,你怎么跑来了,文天呢?”
话刚落,龙文天也走了进来,向殿内几个人拱手为礼后苦笑道:“少爷,怜儿一定要来采药,文天怎么也拦不住她!”
“采药?”云天梦皱眉,“怜儿,你又胡闹了,跑我的翔云殿里来采药,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是呀!”怜儿摇着云天梦的胳膊,一脸神秘地说:“云哥哥,怜儿刚才看到这边的上空有紫气浮现,一定是有灵物的。而且看颜色和祥光,恐怕是九玉灵芝呢!”
几人面面相觑,怜儿眼神一转,便锁定在镇南王身上:“咦,灵芝原来在这儿!”跑到他跟前,也不管合不合礼数,掀起镇南王衣袖便把其内的九玉灵芝掏了出来,犹自喊道:“怪不得灵气这么弱,原来已经离土了!”
镇南王犹自怔愕,却不好出手跟个小女孩抢东西。云天梦忙跨步向前,拉过怜儿,并将灵芝重新递给一脸尴尬的镇南王:“王爷,真是抱歉!怜儿她不识礼数,冒犯之处,望请海涵!”镇南王拿过灵芝:“不妨事,这孩子天真烂漫,倒是蛮讨人喜欢!”
将怜儿定在身边,云天梦有些无奈:“怜儿,这灵芝乃是贡物,王爷是要用来救人的!”
怜儿咬着嘴唇,表情无辜地说:“怜儿又不知道!嗯!有人得了热毒之症吗?”
镇南王惊异地问:“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灵芝是用来治热毒之症的?”
“那有什么?”怜儿抱着云天梦的胳膊,“我早就知道。九玉灵芝是至阴的,只有患了热毒病的人才会用它!”
云天梦心念电转,瞬即明白:“王爷,怜儿曾跟一位不知名的僧人学过医术,所以对药草病理略知一二!”其实怜儿并未对他说过,但他向来心思缜密,一猜便中。而“不知名僧人”自然便是元元大师了。元元大师医术超绝,世所共知,云天梦当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隐而不宣。
镇南王恍然:“原来如此!”
胡玉儿别有用心地走近怜儿,上下打量着她:“我想,怜儿姑娘怕能识尽天下花草吧?”
怜儿毫无心机地说:“当然了!”
胡玉儿试探地问:“那你一定识得寒池……”突然触及到云天梦迅速变冷的眸光,她赶忙咽下后边的话,笑道:“其实怜儿姑娘最大的本事是抓牢了云公子的心,这可是其它女人万难办到的呀!”
云天梦向龙文天一使眼色,后者会意,赶忙拉过怜儿:“怜儿,少爷有要事与王爷相商,文大哥带你到弄蝶院去玩!”
怜儿不依地摇头,紧紧靠向云天梦,看样子是不舍得离开。
凑到怜儿耳旁,云天梦悄声哄道:“怜儿,听话,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真的!”怜儿高兴地说,伸出小指:“咱们来打勾勾,骗人的是……是坏蛋!”
转身挡住镇南王与风飘雪的视线,云天梦伸出小指与怜儿勾了勾,他笑得温柔:“骗人的是坏蛋!”
怜儿依依不舍地被龙文天拉走,谁想,刚走到门口,怜儿忽然回头:“云哥哥,九玉灵芝虽能克制热毒,但药性阴寒,所以千万不能给四十岁以上的女人服用哦!”
云天梦惊讶不已,脱口而出:“为什么?”
摔开龙文天的手,怜儿又跑回云天梦身边:“因为四十岁以上的女人受不了九玉灵芝的阴寒,即使热毒尽去,也会被寒毒所伤!”
镇南王大惊失色:“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怜儿肯定地说。
“那……”镇南王顾不得与身边的胡玉儿眉来眼去了,急得团团转:“那该怎么办?”
怜儿纳闷地问云天梦:“云哥哥,他怎么了?九玉灵芝不能用,但可以用七色海棠呀,那也是克制热毒的灵物呢!”
心中一动,云天梦忙问:“怜儿,你有七色海棠吗?”
镇南王也急急地说:“是呀!姑娘可有能治病的那个……什么七色海棠?”
怜儿瞅了瞅镇南王,又瞅了瞅云天梦,点了点头,镇南王一见大喜,刚要说话,怜儿却调皮地眨眨眼说:“如果我把七色海棠给你们,云哥哥你得……”
云天梦眉一挑,“什么条件?说吧!”
歪着头,咬着唇,怜儿的神情可爱极了:“你要……你要亲怜儿一下!”
龙七“噗嗤”一声笑了,其它人也是忍俊不禁。镇南王心头一松,笑着说:“这到容易办!”
云天梦似笑非笑地盯着怜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对着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怜儿小脸一红,但随即“嘻”的一声笑了,拉下云天梦的头,凑在他耳旁,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云天梦开始面现犹豫之色,但似乎禁不住怜儿软语相求,终于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镇南王爷:“怜儿问我是谁得了热毒之病,她想亲自去给她诊治。”看了一眼怜儿,他继续说:“怜儿说热毒症很难根治,用药尤其要谨慎,否则常会病上加病,因此她想亲自去看看!”
镇南王略有犹豫,毕竟皇后是非常之人,不是说见就见的。龙九看看怜儿:“你有把握吗?”
怜儿嘟着唇:“九哥不相信怜儿吗?”看看镇南王:“王爷你胸腹之间一定受过伤,是吗?而且你在夜间一定休息不好,对不对?”
镇南王大吃一惊:“姑娘从何得知?”
“我从你呼吸的样子就知道了。另外你眼下有青色,唇色微紫,这是夜不能眠的症况呀!”怜儿说得头头是道。
众人面带惊异,龙九点点头:“王爷日理万机,能知他夜不成眠并非难事,但光凭外表便可测知他胸腹之伤,简直匪夷所思!”
云天梦也有些意外:“王爷,您胸下真受过伤?”
镇南王震惊地点点头。然后满脸钦佩的向怜儿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医术。看来皇后的病情有望了!”
怜儿得意地看着云天梦,笑得很是开心,云天梦却忍不住拧了拧她的小鼻子。
龙行篇(十六)
三天后。
云天梦万没想到,怜儿入宫给皇后治病,一去就是三天。虽然从龙九处得知皇后病情已神奇般地好转,致使龙心大悦,对怜儿赏赐有加。但毕竟自两人重聚后就再没分开过,而现在却一别三天,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不让云天梦心头烦扰。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云天梦一阵烦心,猛地将茶碗甩开,大声喝斥道:“笨蛋!我不想喝云雾茶,去泡一壶龙井来!”一旁的侍女吓得连忙应是,跑了下去。
同在书房内的龙文天忙向龙七使个眼色,龙其恭声说:“少爷,不必动气,下人们笨手笨脚是常有的事。倒是三哥已经顺利到三殿下府邸,随侍在三殿下身边。有三哥居中联络,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是吗?”云天梦往后一靠,“那冷玉蝉死到哪去了?怎不见他向我回报?”
龙文天答道:“冷玉蝉与李顺卿这几日正忙着调度人手,在各处多安插一些眼线,以把握京城中任何细微动向!”
云天梦不耐烦了:“这点儿小事,也用得他们亲自出马,一群笨蛋!”
龙文天心中苦笑:“少爷明知这次是在各个皇亲重臣府安排行事,当然要万分谨慎,两位坛主若不亲自前去,才会挨骂呢!”但口中却说:“少爷,所谓:一招之失,满盘皆输。李、冷二坛主也是怕坏少爷大事,才事必亲为!”
这时,下女们已将新沏的龙井茶奉上,并向云天梦禀告:“少爷,仙儿姑娘说要请少爷到怡心居饮宴,在外候着呢?”
云天梦不耐地挥手:“去!去!去!少来烦我!”
这时,又一个下女跑进来:“禀少爷……”
云天梦剑眉一剔,断喝道:“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
这个丫头吓得一激凌,但忙说:“九爷和怜儿姑娘回府了!”
“你说什么?”云天梦满脸的不耐立即换上了惊喜交加的表情:“怜儿回来了么?”
“是!”
云天梦霍然站起冲向门外,却和迎面而来的人差点撞上,稳住身形,云天梦定睛一看,忍不住大喜:“怜儿!”
“云哥哥!”怜儿大叫一声,立即扑入云天梦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只觉此身如在梦中。
怜儿紧紧揽着云天梦的脖子:“云哥哥,怜儿好想你哦!”
抚着怜儿的脸颊,云天梦轻轻地说:“我也是!”
将脸埋入云天梦胸膛,怜儿喃喃地说:“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心中漾满了喜悦和爱怜之情,云天梦轻吻着怜儿的秀发:“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怜儿才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指着随后跟来的龙九及穆秀平兄弟,后者手中托着锦盒:“云哥哥,皇上赏了我许多好玩儿的东西呢!你快看啊!”
云天梦微微一笑,不在意地瞟了一眼:“怜儿,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不是比什么都来得珍贵吗?”
穆秀平兄弟对视一眼,笑了,穆秀平道:“少爷,皇上曾问怜儿姑娘要什么赏赐,怜儿姑娘答:‘我只要快点见到云哥哥!’这和少爷的话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忍不住捏了捏怜儿的小鼻子,云天梦语带宠溺:“你呀,怎么在皇上面前也胡说起来!”
怜儿不依了:“我才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话。不过,皇上还问我‘云哥哥’是谁?他可真笨,连云哥哥都不知道,哼!”语气很是不屑。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云天梦表情无奈地将怜儿揽在怀里:“你呦!怎么得了啊!”
龙九面无表情:“少爷,怜儿姑娘虽说了许多傻话,但童言无忌,况且她的医术连各太医都大为叹服,皇上与皇后并无怪罪之意。”
怜儿皱皱小鼻子:“我哪有说傻话?九哥你冤枉人!”
龙七终于抓住说话的机会:“九弟说话向来是诚实中肯,看来怜儿你又弄出不少笑话了!啧啧!可惜我没看见!”言下大有惋惜之意。
气得怜儿小脸儿通红:“我才没有!臭七哥!”
“龙七,我记得你一向最爱找龙九麻烦,怎么现在又赞赏有加起来!”云天梦的话中有很明显的讥讽意味。
尴尬地摸摸鼻子,龙七看了眼龙九:“我那是骂在嘴里,爱在心头。”
龙文天,穆秀平兄弟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龙九只是冷冷地扫了龙七一眼:“莫昆仑说得不错,你和冷玉蝉是一对神经病!”
云天梦摇摇头,轻声对怜儿说:“别理他们!云哥哥今天好好陪你玩一玩,怎么样?”
怜儿高兴地连连点头,龙七忙道:“我也去!”
冷冷地瞟他一眼,云天梦剑眉一扬:“你没事可做吗?”
龙七一看形势不对,忙陪笑:“我忘了,冷副坛主曾找过我,想必是有事商量的!”
“那就好!”云天梦丢下三个字,拉着怜儿的手径自走了出去。
龙文天笑看了下苦着脸的龙七:“活该!”
“慢点!”云天梦紧拉着怜儿的手,排开熙攘的人群,走到一间玉器店门口:“怜儿,云哥哥给你挑几间玉器玩吧?”
看了看里面橱柜中琳琅满目的玉器古玩,怜儿不感兴趣地说:“不要,我要去买布袋娃娃!”
无奈地刮了刮怜儿的鼻子,云天梦说:“好吧!”
突然间,道中行人纷纷退向两旁,只见一队官兵快步跑过,并将行人挡在路边。
云天梦一皱眉,“这又是做什么?”
一位身穿华服的老者看看云天梦笑道:“公子不知么?皇后病体痊愈,昌乐公主要去大相国寺烧香还愿!”
怜儿好奇地问:“什么叫‘烧香还愿’?”
云天梦忙将怜儿拉在一边:“我朝佛道盛行,许多人都以为佛祖神仙们能帮助自己完成心愿。公主也是如此,她必定认为皇后病情好转是佛祖保佑,才去大相国寺。”
怜儿想了想:“云哥哥,佛祖真能帮人完成心愿吗?”
云天梦撇撇唇:“求人怎如求己?我向来主张时势造人,人行自身,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中。什么‘听天由命’,皆是庸人说辞!”
怜儿歪着头,看着公主的仪仗队从眼前通过:“云哥哥你什么都会,当然不用求人了。但怜儿有一个最大最大的心愿,我```我也要去烧香,向佛祖许愿!”
云天梦一怔:“什么心愿?我怎么不知道?你告诉云哥哥,我帮你达成!”
怜儿小脸一红,但语气却坚决得很:“不要!我要去求佛祖!”说完,边尾随仪仗队伍向大相国寺走去。云天梦也只有紧跟其后了。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大相国寺,却被内庭侍卫以公主在寺内为由拦下。不待云天梦说话,怜儿便抢着说:“你去告诉公主姐姐,是怜儿来了,她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侍卫上下打量两人几眼,不敢怠慢,便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他又走出来,并请两人进去。
穿过几个大堂,来到一个佛殿内。殿内供的是西天如来佛祖。就在佛祖座前,一个年轻女人跪在软垫上,正在喃喃祷告。怜儿高兴地叫了一声:“公主姐姐!”
那年轻女子没有回头,一边把香插入香案内,一边说:“怜儿,你怎么也来了大相国寺!”
怜儿嗯了一声:“我也是来许愿的呀!”
“哦!”昌乐公主回过头来,只见她罗衣襦带,云髻高挽,再加上蛾眉淡扫,秀面朱唇,确是一位雍容有仪的佳人。
这时她眼神一转,便停驻在云天梦身上,从一开始的惊讶,渐渐转为欣赏,最后她像是起了莫大的兴趣:“怜儿,他便是你日思夜想的‘云哥哥’吗?”
怜儿点点头:“是呀!”
云天梦拱手为礼,淡然说:“草民见过昌乐公主!”
昌乐公主嘴角含笑,深深地看着云天梦:“人说‘潘安宋玉’者乃是男人魅力之最,依我看,他们难及公子风采之万一。难怪让怜儿日夜萦思,痴痴迷迷!”
云天梦道:“公主过奖了!”
看着怜儿学她的样子也走到香案前跪下,并双手合什,昌乐公主眉一挑,嘴角噙笑,悄声说:“以云公子的神采风仪,真的会钟情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吗?”
云天梦眼神一冷:“公主不要自作聪明!”
昌乐公主刚待大怒,但又想起什么,看了怜儿一眼,隐忍不发。
云天梦不理会她,径自拿了几枝香,点燃后,走到怜儿身前,半蹲下身体,凑到怜儿耳旁:“怜儿,你要将你的心愿告诉我,佛祖才会保佑你!”
“真的?”怜儿眨眨眼睛。
“当然!”云天梦为了套话,不惜胡说八道。
犹豫了一下,怜儿悄悄地说:“那好把!为了能达成心愿,我就告诉你:怜儿让佛祖保佑我嫁给云哥哥!”
“什么?”云天梦喜出望外,不由提高了声音。
“呀!小声一些!”怜儿瞄瞄昌乐公主:“是公主姐姐告诉我: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若想永远在一起,就要嫁给他。但这话是不能对他人讲的,否则会被人说是:不知什么```耻的!”
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云天梦忍不住满腔喜悦抚着怜儿的面孔:“你呀!真是个小傻瓜!”
这时,在旁的昌乐公主冷冷地说:“既然知道,你还对她……莫非,云公子与众不同,喜欢没脑子的女人吗?”
“霍”的站起,云天梦冷冷地一哂:“公主说的不错。云某之所以喜欢没脑子的女人,是因为像公主这样有脑子的女人简直太多了,充斥街头,俯仰皆是!”
昌乐公主勃然大怒,指着云天梦:“你敢羞辱本宫!”
云天梦嘴角一撇,眼含讥讽:“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公主身边的宫女和侍卫不干了,一个宫娥柳眉倒竖:“大胆狂徒,敢对公主不敬,来人,将他拿下!”
云天梦眼中冷芒一闪:“狗奴才,也敢喝斥于我!”抬起手来,做势欲击。
怜儿大惊失色,赶忙拉住云天梦:“云哥哥,公主姐姐,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昌乐公主一甩袖:“怜儿,是他不敬在先,怨不得本宫!”
怜儿急声问:“公主姐姐,你要怎么样呀?”
昌乐公主面无表情:“本宫要将他留下,施以惩罚!”
云天梦嗤笑一声,指着那些侍卫:“就凭这些人,也想妄想留我!”他向殿外一扬手,打了个响指,然后双手背负,冷声道:“莫昆仑,给本少爷开路!”
他话声刚落,一道黑影如风卷至,只见来人额心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眸光冷厉:“是!”一旋身,他迎向那些侍卫,挥掌若风。侍卫们还没捕捉到他的身形,便已被点了穴道,纷纷倒地。
掸掸衣袖,莫昆仑若无其事地一扬手:“少爷,请!”
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昌乐公主,云天梦拉着频频回头的怜儿走出大相国寺。
等到昌乐公主有所反应,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内。恨恨地,她一跺脚:“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龙行篇(十七)
三年一度的文武会试终于到了。今年文试主考是王丞相,武试的主考是当朝兵马统帅镇南王,副主考恰是御林军总统领龙九。所以轻而易举地,云天梦便有了文武两项的举人称号,有资格参加今年的文武会试了。
武试会场
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处于会场中间,乃是比武场地,约有十丈方圆。台下万头攒动,众武举精神抖擞纷纷走入会场,找到自己位置站好。而正东方则巍然耸立着一座大殿,殿前镇南王高居上首。左边坐着他的长子,右边则是御林军统领龙九。其余监考官分坐于下首。数千名将士按序排列,神采奕奕,守卫着会场。
就在龙九身侧,一个侍卫打扮的小人儿正在左顾右盼,“他”的样子实在不象个武士,个子娇小不说,且看那粉嫩的双颊,骨碌碌不断眨动的大眼睛,再加上一脸的好奇,似乎只适合被人掬在手心中宠爱着。龙九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怜儿,你可答应过:不会乱动的!”竟原来是怜儿这个调皮丫头女扮男装的。
刚要噘嘴抗议,怜儿目光突然触及到台下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忍不住轻呼:“云哥哥在那儿呢!”
正巧云天梦也正向这里望来,两人视线相交,无尽的情意全在不言之中。
就在这时,云天梦身边的几个武举人打量着他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云天梦眉头方待一皱,其中一举子已靠了过来,语气满含轻篾:“兄台,你走错地方了吧?”
云天梦一拂袖:“这里不是武考会场吗?”
那人又上下打量他几眼,“武考比的是力气,是武功,看你样子,恐怕连刀剑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说完与后边几人哄笑起来。
“不过,”其中一个矮胖的道:“若是比‘花容月貌’他一定拿第一,只可惜这里不是选美的地方!”边说还边与身边的几人挤眉弄眼,然后便又放声大笑。其实云天梦的外表绝不给人柔弱之感,只是太吸引人了些,难怪会引起一些粗鲁莽夫的敌视。
云天梦眼中冷芒一闪,却转身他去,就在他旋身之际,右掌抬起,是那么不经心地往下一按,只见随他手势,那正在得意大笑的矮胖男子就象钉子一样被一股大力钉到了地里,整个身子都嵌入地下,只留一颗脑袋露出地面,表情惊骇欲绝。
大惊失色的几个人连忙合力往上拔他,但他就象长在了地里,动也不动:“快救救我呀!”
就在情形最混乱的时候,一条人影从空而至,落于地面,正是龙九的随身侍卫穆秀凡。他向云天梦点点头,走到那人跟前,骂了一句:“笨蛋!”便伸出腿,用足尖挑着那人的下巴,腿一抬,大喝一声:“起!”只见那原本埋在地里的人又象拔萝卜一样给拔了出来,然后边瘫倒在地,边喘气边说:“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穆秀凡冷“哼”一声:“再若不知死活,连我也救不了你!”说完,纵身而起,直掠向大殿。
这次武试,是以淘汰赛的形式进行。每一轮赛事的赢者要参加下一轮比赛,依此类推,直到决出前三名,再做武魁之争。
第一轮赛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台上的人争得激烈,台下的人也看得紧张。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何时,台下已有个别人由站着变成了坐在椅子上。一看衣着便知,不是达官之子,便是显贵之后,甚至有的身旁还有扇扇的侍从。其中最大最舒适的椅子上便坐着我们的大少爷云天梦,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几,上面摆放着糕点茶品,龙七侍立一旁,认真地看着台上的比武,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而云天梦,天!他斜靠在太师椅上,双目紧闭,竟已睡着了。
穆秀平悄悄来到龙七身边,递给他一把伞,并向云天梦努了努嘴,龙七会意,将伞展开并撑在云天梦头上。穆秀平在龙七耳边说:“还有几个就要轮到少爷了,九爷说,比完第一轮,让少爷到后殿休息!”龙七点点头,穆秀平塞给他一包蜜饯就转身走了。
“山东常庆虎对汴京云霄!”台上的监察官大声喊到。
“少爷!”龙七轻喊。
云天梦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懒懒地说:“终于轮到我了?”龙七点头。他这才站起身,沿着台阶慢慢地走上了高台。
台上山东常庆虎早已等到那里,竟然是入场时调笑云天梦的人之一。这时他也有些怔愣,毕竟他不是傻子,隐隐能猜到赛前那场热闹必和眼前人有关。
监察官好心地提醒云天梦:“你的长衫!”后者挥挥手表示不必脱下,监察官这才说:“准备--”鼓声三响后,赛试开始。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云天梦身上,就连镇南王也是屏气凝声。只见那常庆虎吐气开声,摆开架式,但云天梦却连看都没看,目光落于大殿一角,双手背负,就像是一位神采飞扬的书生才子正在思索新的诗句,洒脱以极。常庆虎见他不动,便大喝一声,挥动熊臂,魁梧的身躯便扑了上去。那如山的身形向云天梦逼近,但他像是还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挺立不动,直到常庆虎冲到他身前,一掌便击向他的胸口。众人惊呼,殿前的怜儿更是“呀”的一声,就在这时,云天梦右腿电一般的抬起,收回。别人还没捕捉到他的动作,常庆虎已惨叫一声,硕大的身躯倒飞了出去,直落到高台之下,昏了过去。而云天梦已不知何时回到了座位上,正在举茶就饮。
镇南王一击案,赞了一声:“好!”台下这才爆出热烈掌声。
怜儿却担心地看看那趴在地下的常庆虎:“那个人没事吧!”
龙九目光不动:“死不了的!”
以后的赛事中,云天梦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后殿休息,当然有怜儿相陪。轮到他的时候,龙九会派人通知他,他就来到武场走上高台,不多不少,只用一招,便将对手击落台下。所以,只要他一出场,立即全场鸦雀无声,只等着看他的对手绝无例外的飞出场外。
镇南王心头惊异,忍不住问:“龙统领的武功比他如何?”
龙九看他一眼,“我的武功本就是少爷传授的!”
镇南王手捋长须:“原来他也是你的师傅!那就难怪了!”
不出所料,云天梦轻而易举的进入决赛。另外两个是湖南易世平和四川唐歌。
易世平与唐歌之战真可说是龙争虎斗,两人皆是高手,所以一招一式都可谓是惊险万分。易世平的双锤虎虎生风,去势万钧,唐歌的宝剑灼灼生光,举轻若重,直到七百多招,唐歌才以险着取胜。
最精彩的时刻到了,这一次乃是状元之争,数千双眼睛注视着台上的两人。云天梦白衣飘飞,面含轻笑,超然的神采似天边舞鹤,唐歌虽没有他那超脱一切的风仪,却也是英姿年少,生气勃勃。
唐歌的神情很是谨慎,右手紧握剑柄:“兄台属何门派?”
云天梦眼神飘忽:“虚无山,缥缈峰!”
唐歌认真地想了想,疑惑地问:“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云天梦笑了:“虚无缥缈者,云也!”
台下已有人失声笑了,明白自己受了戏弄,唐歌脸涨得通红,气愤地说:“我知道你武功太高,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却不该以言辞戏弄。只可惜我表兄唐日不在,否则断不会容你如此嚣张!”
意外地挑挑眉,云天梦语气和缓:“原来你是四川唐门的人?唐日是你表兄?”
唐歌骄傲地说:“不错!”唐日即天龙会十大鹰使之龙五,也是云天梦最宠信的人之一。
云天梦点点头:“好!那么就让我看看唐日把你调教得如何!”
唐歌一挥剑:“我唐门向以毒药暗器见长,但我一直认为它们夺人性命失于阴险,所以改练剑法,请拿出你的兵器!”
挥挥衣袖,云天梦淡然道:“不必了,你出招吧!”
犹豫一下,唐歌点点头:“好吧!”便飞身攻上。他身法轻盈,运剑如风,但无论他怎么变换招式就是无法碰到云天梦的一片衣角。云天梦便像是一朵白云,迷迷离离,根本就无法捕捉实体。觉得满意了,云天梦蓦地刹住身形,唐歌抓住机会,一剑刺来,云天梦渊停岳峙,毫无惊态,只是目注唐歌轻轻吐出四个字:“苍穹无极!”
唐歌身形一震,猛地煞住势,震惊地望着云天梦:“天龙称尊!”
云天梦微微一笑,“唐日并不以剑法见长,所以你虽剑锋犀利,但因无人指点,未得剑术神髓。虽强于一般高手,但若遇绝顶高手,必败无疑!”
唐歌又惊又喜,弃剑于地:“四川唐歌会中尊使!”
云天梦展颜一笑:“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来到镇南王身前,并递过一张纸条。镇南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云霄此人,若能为我所用便罢,反之,杀!”
虽然没有署名,但镇南王似是知道留言的人,他不露痕迹地向殿侧拐角处看了看。那里站着一个人,衣着普通,但鹰鼻利眼,削唇高颧,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正紧紧地盯住云天梦,神色中似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阴险!他是太子赵承干。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王子赵承寰也收到一封短信:
“字谕三殿下:
欲成大事,先掌兵权。镇南王手握重兵,我欲与之相交,而后夺其兵权。三殿下切记:大位之争,一切有我。你只需做到八个字:不动声色,明哲保身。
云霄上”
那是一尊翡翠雕成的弥勒佛,通体晶莹剔透,完美无暇。小佛爷盘腿而坐,弯眉笑眼,大嘴咧得快到了耳边,谁见了也会发出会心一笑。实在是玉器中不可多得的上佳之品。
怜儿看了更是爱不释手,她欣喜地问:“七哥,这真是送给我的?”
“当然!”龙七不带一点犹豫,“我从财库中拿出它就是为了送你!”
龙九神情有丝了悟:“怪不得我看它有点面熟,原来是七号库中的波斯品。”
龙七佩服地伸出大拇指:“财库中的物品数以万计,你竟能记得如此清楚,不愧是过目不忘的龙九使!”
龙九并没有得意之色,反而牵出一抹讽笑:“你好象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忘去财库转转,而且顺便拿点东西出来!”
龙七有点尴尬地说:“我只是帮忙巡点一下!”
怜儿偷偷地笑,龙七捅了她一下:“九弟有那么多事做,咱们找唐歌去!”
怜儿高兴地被龙七拉走了。两人来到客舍中,象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进房中,其实怜儿并不知道龙七这样偷偷摸摸的目的,她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窗前,唐歌木然而立,眼神迷茫,像是已魂游天外。但他那极度的茫然中又有些说不出的伤感。
龙七示意怜儿噤声,他悄悄走到唐歌身后,然后突然大喊一声:“秋若雨!”
唐歌像是被刺扎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转头盯着龙七,那神情象见了鬼:“你,你怎么知道秋若雨?”
怜儿也好奇地拉了拉龙七的衣袖:“七哥,谁是秋若雨呀?”
龙七故作神秘地摇头:“那不算希奇,我龙七目测古今,什么事不知道?”又严肃地拍了拍唐歌的肩:“天下何处无芳草,切莫为儿女之情耽误了大好时光!”
唐歌激动地抓住龙七手臂:“龙七使,你不知道,天下芳草又哪及若雨的一笑,你没见过她的美,当然说得轻巧!”
这回轮到龙七差点儿跳起来,他的手指几乎点到唐歌的鼻子:“你敢说我没见识,天下美女,我龙七见得多了,哪个不是国色天香。秋若雨有什么了不起!”
唐歌叹了一口气,已恢复了平静:“只可惜你没有见过她,否则你定会知道什么叫做天下第一美女!若非因为要得她青睐,我唐歌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京城赴武试!”
龙七嗤之以鼻:“天下第一,听说京城怡红院有个柳依依,也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女!”
唐歌气愤地说:“什么柳依依,根本连若雨的一个脚指头也赶不上!”
怜儿在他们眼前摇了摇小手,示意他们“休战”:“我们一起去看看柳依依好不好?唐大哥就知道谁是最美的了!”
龙七一拍手:“也好,省得你无心练剑,只会整日相思成疾什么的!走!”他向来说风是雨,现在毫不犹豫地就要去怡红院,唐歌和怜儿也忙跟在他身后。
龙七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忙回头对怜儿说:“你不能去,那是男人的去处!”
怜儿不服:“明明是我出的主意,我偏要去。你要不让去,我就告诉云哥哥说你欺负我!”
龙七忙陪不是:“小姑奶奶,让你去就是!”
他倒不怕云天梦责他欺负怜儿,而是怕被他知道了自己上怡红院,那就大大有得瞧了。反正,他只是想让唐歌看看柳依依,好死了对秋若雨的痴心,专心一意地练剑。这个不懂情为何物的龙七又怎知“情”的魅力呀!
当他们到怡红院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怡红院的灯笼高高挂起,已有客人在进进出出。怜儿看着眼前一座座华丽的楼阁庭院,扯扯龙七的衣袖:“七哥,柳依依真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龙七捏捏她的脸蛋儿:“谁说的!怜儿才是第一美人!”
怜儿笑得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儿:“七哥,怜儿有那么好看吗?”
龙七掸掸衣摆:“当然,谁敢说不是,我龙七第一个不饶他!”
唐歌看看怜儿,摇摇头,没说什么。但这小动作却被机灵的龙七捕捉到:“臭小子,你是没得救了!”
老鸨发现了他们,连忙上前迎客:“几位大爷,咦,怎么有姑娘家?”
龙七顺手甩给她十两黄金:“拿去!”
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快请,快请!两位大爷,还有这位姑娘!”只要有钱,管他老少男女。
三人刚一迈进大厅,原本喧闹的场面登时静了下来。除了因为怡红院竟来了女客之外,还有龙七、唐歌两人充满朝气的面孔。尤其是英挺俊俏,神采飞扬的龙七,让那些见惯脑满肠肥的男人的姑娘们不觉眼前一亮。龙七昂首阔步,走过大厅,直向安静雅致的二楼而去。
怜儿好奇地东张西望,她这次可开了眼界{奇.书。网},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腻在一起,让她都有些脸红了,尤其是……怜儿看了看自己,拽住了龙七:“七哥,那些女人为什么把衣服都裂开了?怜儿也要那样子吗?”
龙七咽了口唾液,搓搓手:“裂开衣服?我是很想看,但为了我小命着想,你还是暂时就这样的好!”
唐歌好笑地看看他们:“还是龙七使明智!”
老鸨招呼他们坐下,端上茶才问:“二位大爷要哪位姑娘侍候?”
龙七毫不犹豫:“柳依依!”
“是!”老鸨扬声喊道:“依依见客了!”喊完才说:“两位大爷好品味,依依可是京内第一红牌,多少达官贵人为她一掷千金,毫不心疼呀!”
龙七不耐烦地说:“你下去吧!”并又递给她几张银票,那老鸨一见银子,立即眉飞色舞,赶忙退了下去。
怜儿巴巴地看着门口,只等柳依依出现。龙七笑着打她头一下:“看你的样子,倒好象你才是男人!”
怜儿摸摸被打的脑袋:“我只是想看看柳依依怎么美?有没有那个水仙美呀?”
龙七不在意地说:“管他呢!我只要唐歌明白,天下美女多的是!”顿了一下,他凑近怜儿:“当然,象怜儿这么可爱的,天下是绝无仅有的!”
怜儿尽力忍住笑,只可惜并不成功,因为无论是眉眼,还是嘴角都已快弯成一个圆了。
龙七理解地拍拍她的手:“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怜儿呵呵笑起来,突然她又止住了笑,因为她终于见到柳依依。
那柳依依虽是风尘女子,却并没有俗艳之色,她穿着一身宫装,罗带飘飘,衬得她清丽的面容益加高雅过人。论姿色,她毫不输给水仙和胡玉儿,只不过少了几分水仙的柔,胡玉儿的媚,却更多了几分秀美。
怜儿拍手大叫:“她真的好漂亮呀!”
柳依依轻轻施了一礼,才娇面含笑道:“小妹妹才真的是可爱呢!”
龙七大咧咧地说:“别的不论,你的眼光倒还有的!”
唐歌“嗤”了一声:“差我的若雨远矣!”
龙七一听,差点气得跳脚:“呸!你的若雨?你就做你的单相思梦吧!你的事,我还不管了,等我回信给五哥,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唐歌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兄告诉你若雨的事!不管怎样,我谢谢你的好意,但对若雨,我的心永远不变!”
怜儿赶忙捂住龙七正要骂人的嘴:“七哥,你别生气了!”
龙七拿开她的手:“我干吗不生气,我有心栽培他,谁知他这么不争气?”
柳依依愕然地看着两个要吵翻脸的“客人”,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怜儿着急地向着唐歌:“唐大哥,你快向七哥赔不是呀!”
唐歌无奈地拱拱手:“龙七使,是唐歌不对!唐歌向你道歉,不过,我爱若雨可没有错!”
“你说什么?”龙七勃然大怒,你别看他平常嘻嘻哈哈,但固执起来却可怕得很。
正在这时,一个傲气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近来:“谁敢跟我抢柳依依?我倒想见识见识!”门口出现一个细眉凤眼的年轻人,但面色微黄,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他进来后就直向龙七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老鸨拦他不住被甩了开去,那人一直走到龙七跟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是你跟我抢人吗?我告诉你,我叫陆宏,是礼部侍郎陆一波的公子!”他一上来就搬出来历,自是想恐吓龙七自动退后。
本就一肚子火的龙七如今更是怒气冲天,但他表面却平静得很:“原来是陆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然后他一拳就打上了正得意洋洋的陆宏的鼻梁。陆宏“嗷”的一声惨叫,捂着鼻子退到门口。
龙七“哼”了一声:“这一拳,可是够尊敬了吧!”
“来人呀!给我打!”陆宏恼羞成怒,要唤下人来替他出头消气。
怜儿一看情形混乱成这样,觉得没什么好玩儿的,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来到了一所庭院中,怜儿左看右瞧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事物。坐在一棵树下,怜儿无聊地伸出手数着树叶。这时,一个女孩从树下经过,走到前面的房间,敲敲门:“彩凤姐,接客了!”
屋里面应了一声,那女孩转身走了。怜儿来了兴趣,跑到那房间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突然,里面的女人又叫了起来:“小翠,小翠,你死到哪儿去了?”
“呀”的一声,门开了,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伸出头,看到了怜儿,似有些惊讶,然后就不容分说地把怜儿拉进屋,自己坐在椅子上,吩咐道:“替我把头梳上!”
怜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叫彩凤的女人又在催了。怜儿无奈之下,拿起梳子,犹豫一下:“梳什么样子的呀?”
彩凤不耐烦地说:“当然梳漂亮的!”
“漂亮的!”怜儿心里默念一句,就拿着梳子开始左扭右旋起来,其实她何尝会梳头,但尝试一下也不错,就按着心目中漂亮的标准给彩凤梳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头型。
呼了一口气,怜儿终于放下梳子:“完了!”那女人又吩咐:“打盆水来!”怜儿应了一声去了。
彩凤一开始只顾上妆,并没有注意头发。这时她拢拢鬓角,低头一看。起初她是愣了一下,然后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那是她的头发,没错!
“臭丫头!”她抓狂地跳起来冲出屋子,“你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碎你的骨头!”
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头发,只见她头顶的左边伸出了一个“树杈”,当然,没有叶子,只是光秃秃的枝干,而且还是属于已经长畸形的那种。右边呢?一撮头发绑得高高翘起,尾端发丝分散开来,姑且称它为“扫帚”吧。 只不过这把扫帚朝天绽放,看样子已被弃置不用。再看头发的中间,那是什么呢?乌龟吧?有四条腿,但少了脑袋和尾巴。若说像是一个鼎,又似乎太矮了些,实在无法形容的一个东西。而就在这堆无法形容的东西上面却乱七八糟地插着七八个发簪。乍看之下,嗯,有点仙人掌的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发型的确已可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远远就听到她叫声的怜儿当然早已溜之大吉了,一边跑,还边嘟囔着:“真难伺候,那可是我想出来的最漂亮的发型!”
漫无目的地东晃晃、西晃晃,没看到什么新鲜事,只有耳旁充斥着“菊花,接客了!”“明霞,接客了!”……怜儿咬着手指头,纳闷极了:“接客?怎么那么多客人呢?”
心里存着疑问,怜儿特别注意那些正在接客的女人。突然,眼前一亮,她又看到了彩凤,正被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拥着走过来。随即又有些失望,怜儿不知死活地迎上打招呼:“你怎么换了发型,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梳成的!”
彩凤一见到怜儿,顿时忘了在客人面前保持的媚人仪态,她横眉竖目地抓住怜儿,举手欲打:“你这个臭丫头,我正在找你!”
眼看她的拳头要落在怜儿头上,突然旁边伸出一支手,阻挡住了她,是络腮胡子。他双目放光地上下打量怜儿,赞叹道:“想不到这青楼地也有如此干净水灵的女娃儿,你,我包了!”他一把拽过怜儿,用手掐掐她粉嫩的脸蛋,一脸受用:“只要你把我伺候好,我李三江决不亏待你!”
怜儿厌恶地推开他的手,无聊地翻翻白眼:“原来是疯子!”转身就要走。
那李三江当然不能罢休,上前一下子就把怜儿抱了起来,哈哈大笑:“小丫头,被大爷看上是你荣幸!”不管怜儿拳打脚踢,他抱着她往房里走去。
彩凤却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看李三江把门插上,怜儿终于意识到不妙,她惊怕之余又有点奇怪:“你,你要干什么?”
李三江捋着胡须,色眯眯地盯着怜儿:“别跟我装傻,我要做什么,你能不知道!”
怜儿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也害怕地一步步往后退:“你这个疯子,快滚开!”她扬起小拳头,看样子是想恐吓他,只可惜这个动作只能引发李三江的一阵哈哈大笑。他一大步跨到怜儿跟前,抓住怜儿双臂,嘴巴朝怜儿小脸上凑去:“好香的小美人!”
怜儿又是恶心,又是惊惧,顾不得许多,她一抖手,立即散出了无数的花朵劈头盖脸地罩向李三江。那李三江惊愕之余,赶忙向后退。怜儿松了一口气,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许过来!”
李三江愣了一会儿,又咧开嘴笑了:“怪不得你身上那么香,原来藏了许多鲜花。大爷我喜欢!你等着!”说完,他迫不及待地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裸露的胸膛。
怜儿起初本是惧怕地很,因为她一直不明白眼前的大胡子要干什么?可是当她一见李三江露出的胸膛上长满了黑而浓密的汗毛,竟然忘了害怕,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可笑,最后竟笑得前俯后仰,连肚子都笑疼了。
这回换李三江莫名其妙了。
怜儿捂着肚子,摸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这个人……怎么,怎么跟狗熊一样,长着黑毛呀!真可笑!呵,呵……”
李三江终于明白怜儿为什么笑了,他气得双眼圆睁:“小贱人,你……”话刚说完,只听“啪”、“啪”两声,李三江捂着面颊后退了好几步,当他挪开手,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两个清晰的掌印。
不知何时,一扇窗户被打开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自在地坐在窗棱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怜儿,正是龙七。
怜儿连忙跑过去,抓住龙七的胳膊,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笑:“七哥,你快看呀!这个人身上竟然长着黑毛呢!你说奇怪不奇怪,好笑不好笑!”
龙七眼神有些怪异,他凑近怜儿耳边:“你没见过少爷的,嗯,我是说胸膛吗?”
怜儿瞪他一眼:“云哥哥又不是疯子,干吗脱衣服给我看!”
龙七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苦笑:“也是!”
李三江已回过神来,他怒不可遏地瞪向龙七:“是你小子打了我两巴掌!”
龙七轻松地一拱手,“承让了!”
“臭小子!”李三江大吼着扑了过去,龙七不慌不忙地带着怜儿跃向屋顶。唐歌也在那里。就在这时,一群打手哄哄嚷嚷地也跑进了这个院子,是那个侍郎之子陆宏追来了,正对上气怒交加,跑出屋外的李三江。
龙七一拍手,俯视着他们,也不知对谁说了一句话:“交给你对付了!”
李三江和陆宏立即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他们都以为对方是龙七一伙的。适时,李三江的手下也来了,龙七有点不耐烦他们的对峙,懒洋洋地以一种像极了云天梦的语气说道:“先下手为强!”
两帮人马谁也不甘落后,立即厮杀了起来。
怜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莫名其妙,拽住龙七的衣袖,“七哥,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龙七龇牙一笑:“这就是天才与白痴的分别!明白吗?”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怜儿笑了:“明白了!”
“你呦!”龙七拧拧她的鼻头,“别理这些笨蛋了!我们走!”
当然,回去以后,龙七绝不会傻得把他带怜儿去了怡红院而且怜儿差点被当成怡红院姑娘的事告诉云天梦,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走进怜花楼,云天梦径自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上,龙文天和龙七则侍立一旁。
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云天梦才看向早已恭敬地等候吩咐的木槿:“你们小姐呢?”
木槿答了一句:“在楼上呢!”
放下茶杯,云天梦嘴角含笑:“那还不快让她下来见我!”
木槿似乎怔了一下,才扬头喊:“小姐,少爷来了!”
没人回应。木槿又叫了一声:“小姐,是云少爷来了,快下来呀!”仍旧没人吭声。
云天梦站起来,诧异地问:“怎么,怜儿不在?”
木槿摇摇头:“刚才还在呢!”
云天梦神色一变:“那她怎么不下来?难道有事吗?”
木槿急忙说:“少爷,小姐没事,我这就让她下来,但您可别生气!”
不耐地一挥袖,云天梦说:“快点!”
“是!”木槿无奈地再次放大声音喊:“怜儿姑娘接客了!”
云天梦闻声身体一僵,但很快地就听到了怜儿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来了!”只见一个女孩姗姗莲步,腰肢轻摆地走了下来。而且上衣领口微微扯开,露出白晰滑腻的香肩,真的是怜儿。
云天梦和龙文天不可置信地盯着怜儿说不出话来。而龙七的嘴已张得能硬塞下一个驼鸟蛋了。
云天梦呼吸急促,突地勃然大怒转向木槿:“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木槿慌忙跪下,急得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昨晚龙七使送小姐回来,小姐就吩咐若有人来了就喊她接客,小姐才会下来!”
云天梦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龙七:“给我解释!”
龙七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面色阵青阵白:“少爷,我……”
龙文天虽然不知情,但也已猜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怜儿那种打扮,那种语气除了妓院再不做它想,他生气地瞪龙七一眼:“荒唐!”
怜儿还不知道危机已经迫近,跑到云天梦跟前,摇着他胳膊:“云哥哥,你看好玩吗?”
云天梦赶忙替她拉好衣裳,把她裹得紧紧的:“别胡闹!”
怜儿将头靠在云天梦肩上,两手围住他的腰:“云哥哥,你不知道,那个柳依依可漂亮了!”
云天梦一把抱起怜儿,登上楼梯,丢下一句话:“龙七,你在这候着!”
龙文天冷笑:“怡红院!”龙七叹气出声。
云天梦终于下楼了,他看了一眼正俯首帖耳,假装可怜的龙七,“哼”了一声:“若非怜儿求情,今天我断不饶你!”
低着头的龙七嘴角不由扯出一丝笑意,赶忙跟上云天梦和龙文天,而且故意走到云天梦身后,悄声说:“少爷,龙七知错,但我可以将功赎罪,告诉您一个秘密,关于怜儿的!”
云天梦停下脚步:“说!”
龙七凑上前,神秘兮兮地:“少爷,怜儿不喜欢长胸毛的男人,认为只有狗熊才会有这种特征,所以,您要记得……”
云天梦大声命令:“文天,给我打!”
夜深沈,秋风寒,落叶飞,鼻青脸肿的龙七仰天长叹:“寂寞啊!”
果然不出所料,发榜后云天梦独得文武双科状元,朝野皆惊,一时间被传为佳话,更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所以当他奉旨入朝,不但在殿外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目光集他一身,就连其它举人也忍不住好奇,都在暗暗打量他。
镇南王赵怀忠路过他身边时,冲他点了点头,云天梦也以微笑还礼。这时,文武官员都已到齐,但内殿却一直没有传出召集百官入朝的旨意。云天梦的眉头是越皱越紧,怎么回事?若当今圣上行事一向如此拖拉,也难怪朝纲不稳,人心不一。
就在他有些不耐时,那边走过来一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的官员,而且看穿着应属于侍郎一级。他大咧咧地走到一直站在云天梦身后的唐歌面前,
老鼠眼一斜:“你就是今年的武榜眼唐歌吗?”
唐歌一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看他平时斯文懂礼,那是因家教过严,不得不装得稳重些,其实他内里却是野性十足。
这时他故意也把眼睛一斜:“不错,我是唐歌,你又是哪个老鼠洞冒出的牛鬼蛇神?”
“放肆,我乃是吏部侍郎陆一波。”
唐歌猛然间明白了,原来是算旧帐来了,哼了声:“陆一波又怎样,我又不想当你的女婿,非要巴结你不可。”
“大胆!”陆一波七窍生烟,“你敢当众殴打良民,只此一条就足以削去你的功名!”
唐歌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后来是帮着龙七打了那个陆宏两拳,但“良民”的称呼也未免太滑稽了些,姓陆的若是良民之属,那他和龙七都能说成是“乖乖宝”了。强忍住笑,唐歌看着眼前这位“不分黑白”的陆大人:“我想你是搞错了,我唐歌打地痞,打无赖,但从来不打良民,除非是那位‘良民’可能并不太‘良’……”
“你给我闭嘴!”陆一波恼羞成怒,“大胆刁民,还敢狡辩!”这么一会儿功夫,唐歌又成了刁民了。
一个胖得有些过分的官员又来凑热闹了:“陆大人,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陆一波连忙拱手为礼:“钱国舅,这小子目无法纪,竟敢当街闹事……”
钱国舅明白地点点头,悄声说:“他打的是你的什么人?”
陆一波咬咬牙:“是宏儿。”
“什么?”钱国舅大怒,“好大的胆子,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连朝廷命官也敢惹?”他不由联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卧床不起的儿子,若非是对方拿了自己私吞军饷的证据,他万万不会善罢罢休的,可他连对方是什么模样都没看到。越想越火,他盯住了唐歌:“大胆贼人,无影,给我拿下了。”他这是借机出气呢!
原本静立在四殿下赵承宇身后的无影闻声立即上前,要将唐歌擒拿。唐歌哪容得他近身,右手一翻,就推向无影。无影没想到他真敢反抗,也没做防备,竟被推了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他脸色一变,回手就是一掌,两人竟在这金銮殿外动起手来。
钱国舅更是生气:“反了,反了,非要治他死罪不可!”
云天梦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声。现在见事情竟有闹大的趋向,自然越发地懊恼了。
那边唐歌可是一副拼命二郎的模样,无影也是招招狠毒,这两人是打出了真火。谁想,就在唐歌一个旋身之际,竟从袖子中掉出一封信,恰巧无影的右腿踢了过来。可面色巨变的唐歌竟忘了闪躲,一心地只去拿回那封信,眼看着就要被踢中了。危机时刻,一个人影适时掠了过来,抬腿相迎,两腿硬碰一起,各自退了开去,那人是赵阳。
无影紧紧盯住赵阳:“你敢多管闲事!”
赵阳不卑不亢:“他和你并无冤仇,你出手未免太狠了些。”
众人却心生疑惑,唐歌带的是什么信,为了拿回信,他竟连命都不顾了。钱国舅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赵承宇,后者点点头,钱国舅立刻吩咐无影:“把他的信抢过来,其中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也许是意欲谋反的罪证呢?”他还真会胡乱猜测。
无影也已感觉到那封信似非寻常,于是他应了一声,又向唐歌袭去,这次他的目标却是唐歌手中的信件。唐歌连忙奋起相迎,说什么也不让无影碰到那封信,他越表现得情急,人家越是怀疑,更是非抢到手不可。
云天梦也发觉唐歌对那封信异常重视,会是什么呢?难道和天龙会有关,若是那样绝不能让信落到朝廷手里。想到这里,他向前迈了一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简直是视朝廷尊严于无物!”话说着,他右手隔空一抓,只见那信突然就从唐歌的手中跳出,并直直地飞向云天梦。唐歌一见,忙喊:“少爷,您……”
他这一声少爷却喊出问题了,那边的钱国舅听了,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给我一并拿了。”
可无影这回却没敢轻举妄动,他在菩佗山见过云天梦,知道他不好惹,于是他为难地将目光转向赵承宇。赵承宇自然明白无影恐怕不是云霄的对手,正要说话,龙九已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你们想造反不成,金銮殿前也敢生事?”
钱国舅傲慢地说:“龙统领,还不快将两个闹事的贼子拿了。”
龙九向云天梦那看了看,云天梦正展开信,他只瞥了一眼,就又合上,有些好笑看着唐歌:“我给你拿着吧,要不被人抢去,可是麻烦得很!”
钱国舅见龙九根本不理会自己,生气地质问:“龙统领,你别忘了你的职责?”
一阵大笑声传来,镇南王大步走过来:“钱国舅,你有所不知,龙统领和云状元可是交情深厚,他怎么会买你的帐?”钱国舅正愣神之际,曹公公恰巧走出宣众臣进殿议事,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
当今皇上虽年过六旬,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并不给人衰老之感。云天梦和众举人被招入殿后,他盯着云天梦看了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捋长须:“果然,果然!”似有感叹。
云天梦第一次进金銮殿面对当今圣上,举止间却毫无局促之感,自有种昂然洒脱。这时,他听见皇上的话,不由微微抬头:“皇上,为什么果然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其它臣子却不由暗自吸了口冷气,心里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初次朝圣,便敢问起皇上的话来!”
皇上也是一怔,但随即笑道:“你说呢?”
云天梦想也没想:“莫非是他人对臣的评价?”
赞许地点点头,皇上道:“你果然聪敏过人!王爱卿评价你‘满腹经纶,有治国安邦之才’,皇兄称你‘功高盖世,有鬼神莫测之能’,昌乐公主说你‘俊逸绝伦却……”顿了一下,才道:“你知道她后面说什么吗?”
剑眉微扬,云天梦习惯性地撇撇唇:“脱不了‘狂’,‘傲’二字!”
哈哈大笑,皇上捋了捋长须:“果真不假,‘狂悖无礼,傲气凌人’,不过你的这种狂劲却颇讨朕的喜欢,我倒想知道,你愿意担任什么样的官职?”
云天梦一听,正合心意:“臣久慕镇南王用兵如神,忠义双全,况且当今四野不平,尚有西夏,辽金之患,臣愿随镇南王爷征战疆场,保皇上万古江山,为百姓谋太平盛世!”太子赵承干满意地一笑,赵承宇却是面色难看。
镇南王暗暗称许,忙趋前禀奏:“皇上,臣本有纳才之意,既然云大人有此心,还望圣上成全!”
陆一波可着急了:“皇上,这人居心叵测,绝不能让他到兵部任职。”
钱国舅也忙帮腔:“陆大人说的对,臣恐云霄会对朝廷不利。”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位爱卿说这话可有根据?”
钱国舅一听正中下怀:“皇上,您只要命云霄交出刚才的那封秘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皇上目光转向云天梦:“什么信?”
唐歌情急了:“少爷,不能……”
陆一波和钱国舅得意地互看一眼,云天梦思考了下:“皇上,您能不能答应臣对信的内容要保密。”
皇上也来了兴趣:“可以。”云天梦示意要阻拦他的唐歌退下,便拿出了那封信,叫给了曹公公,由他转交给皇上。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紧盯着皇上的脸,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皇上从容地打开了信,那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唐歌: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你的存在已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希望你理智些。
秋若雨”
原来这封信竟是秋若雨写给唐歌,让他不要再纠缠自己,唐歌却把此信当成了宝贝,并以此激励自己。皇上忍俊不禁,下面的唐歌却是面红耳赤,轻咳一声,皇上不悦地看看陆一波和钱国舅:“你们以后别再无事生非了。传朕旨意,云霄兵部任职!”
“臣领旨!”
于是,云天梦顺利地走入权利核心,而且在他与镇南王的推荐下,使得武榜眼唐歌也任职在兵部,当然,如此安排是为了日后在兵部中扩展云天梦自己的势力。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唐歌竟不告而别了。他给云天梦留了一封信,意思是说自己不适合做朝廷命官,所以自动求去。他这一走,自是另有一番遭遇,当他再出现时,却为了情差点害人害己。
怜儿蹑手蹑脚地走进天龙殿旁的书房。那书房庞大的令人咂舌,也华贵的令人赞叹。在书房右侧有一个窄窄的通道,两侧挂著名人字画,尽头则是一扇拱门,门上挂着珠帘,那珠帘光芒闪耀,煞是好看。
悄悄地掀起一串珠帘,怜儿偷偷地探头进去。一个清朗的语声传来:“李坛主,冷坛主,务必在三日后将帐务整理清楚!”
“是!”
怜儿仔细看了看,不但李顺卿,冷玉蝉在,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也在殿中,而龙文天便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就在云天梦坐椅的旁边。
龙文天吩咐完毕,顺手拿起另外一个报呈,突然他眉头一皱,停下手中动作,眼神一转,不落痕迹地往怜儿藏身的地方看了看,然后,他吩咐道:“冷坛主,这是上月各地分坛酒楼及茶肆的开设和经营情况,你念给他们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和建议!”说完,他便径自走下台阶,向拱门走来。
怜儿一看龙文天过来了,连忙一伸舌头,将头缩了回来。龙文天掀开珠帘,无奈地轻责:“我就知道是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怜儿轻扯着龙文天的衣袖,委屈地嘟囔:“云哥哥和七哥都不在,你又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
拉过怜儿,龙文天替她拢了拢头发,动作间充满着疼爱,他早把怜当成了亲妹妹一般:“怜儿,文大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时之间走不开,你先去怜花楼,跟木槿学学弹琴、女红,我一待事完,便领你去玩儿,好吗?”
“不要吗!”怜儿小脸儿快皱成一团了:“我才不要弹琴,也不要拿那些破针烂线,我想出去玩儿,好吗?”
“万万不可!”龙文天脸一板:“没少爷的命令你可不能随便出去。”脸色一缓:“况且,隆天苑这么大,还不够你玩吗?”
用劲儿甩开龙文天衣袖:“你不陪怜儿,也不许怜儿出去玩儿,我不理你了!”怜儿气嘟嘟地转身跑开。
龙文天气笑不得,但忙叮嘱:“文大哥一会儿便去找你,别乱跑!”但看着怜儿气愤的背影,他又有点担心:“莫昆仑!”
“属下在!”莫昆仑应声现身,像原本就站在那儿一样。
“你去跟着怜儿,不要让她迷了路,有事回报!”龙文天吩咐。
“是!”莫昆仑眉目不动,转身而去,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怜儿边走边气愤地嘟囔着:“哼!都不跟怜儿玩,都是大坏人!”突然,她停下脚步,想了一想:“我不会自己出去吗,一会儿你们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谁让你们不理我,我便让你们急一急!”打好主意,怜儿便又喜笑颜开地往门口走去。
谁想她刚到门前,便被面无表情的莫昆仑拦下:“怜儿姑娘,未得允许,你不能走出隆天苑!”
看着莫昆仑的酷脸,怜儿心中已经产生怯意:“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吗拦着我?”她的声音很小。
“我只是奉命行事!”莫昆仑毫无商量余地。
咽了口唾沫,怜儿一接触他冷冽的目光,心中打了个突,连忙别开目光,小小声地说:“不去就不去吗,你凶什么!”连忙转身向苑内跑去,她却没看到莫昆仑脸上已浮现出笑意。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那么凶!”怜儿走到湖边心里还在委屈。望着澄澈如镜的湖水,怜儿心又一动:“哼!我偏要让你找不到我!”毫无征兆,她纵身便跳下了湖!
“怜儿姑娘!”莫昆仑大惊失色,连忙也跳入湖水,但除了水草游鱼,哪儿还有怜儿的踪影,莫昆仑心焦如焚地游来找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出不去园子,那个傻丫头竟……竟跳湖自杀了。我的天呀!
其实怜儿一到湖里,便已化身为莲,跑到湖的另一边了。对岸本就植满了莲花,茎叶覆水,莫昆仑当然视而不见。怜儿却玩儿得性起,在湖底漂来漂去,也不知漂出了多远,直到钻过湖底的一个截水大闸,那闸门正是隆天苑与外面的交界之处,平常不能随便开放的,今天正巧要换水,却让怜儿碰上了。
“哗!”的一声,怜儿钻出水面,四处一看,只见青山绿水,分明已是隆天苑外面的天地。怜儿喜出望外,连忙飞身上岸,那是因为四野无人,否则她断不敢在外人面前飞行,这是元元大师密切嘱咐她的。
怜儿向半路遇到的樵夫打听了去京城的路,便趁四外无人,掠过树梢,向京城飞去。
终于进城了,怜儿被熙攘的人群挤来挤去,不但不觉累,反而愈加开心,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更用力的和人家挤,看来她是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直到她的目光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吸引,这次拥挤才算有了目的。
好不容易挤到卖冰糖葫芦的的老者身边,怜儿长长呼了一口气,盯着粘满糖汁的糖葫芦,话却说给老者:“我要吃糖葫芦!”
老头连忙挑了一串红果又大又多的递给怜儿:“这串行吗,小姐?”
怜儿连忙接过,舔了一下:“当然行!”然后转身要走,老者赶忙说:“小姐,您还没付钱呢!”
“钱?”怜儿惊愕地看向手中的糖葫芦,这才想起每次云哥哥买东西的确是给了一些白花花的东西,这可着急了:“老爷爷,我没有钱呀,我云哥哥有钱的,可我找不到他呀!”看看可爱的糖葫芦,怜儿狠狠心,万般不愿地将糖葫芦递还给老者:“还你吧!”但谁都能看出,她有多舍不得。
卖糖葫芦的老头却笑了:“算了,就送给姑娘吧!反正我也未必都能卖出去,还不是剩下!”
“真的?”怜儿开心的拿回糖葫芦,又舔了一下才说:“谢谢老爷爷!”
谁想这幕情景恰好被旁边一个无赖看见:“呦!小姑娘,如果你让我在你那嫩脸上亲上一下,我把所有的糖葫芦都抢来送你,怎么样?”说着,还将嘴向怜儿凑去,那种恶形恶状,实在令人恶心。
怜儿起初一愣,但随即小脸气得红通通的:“你……你,我又不认识你,才不让你亲!”赶忙跳了开去。
那无赖紧逼不舍:“假正经什么,来,亲一下!”
卖糖葫芦的老人一看,连忙拦住无赖:“我说张三儿,人家小姑娘又没惹你,你也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老不死的,”那张三儿边骂边将老人推向一边:“少管你三爷的闲事!”
怜儿赶快将老人扶住,气鼓鼓地说着:“这个大恶人,真是坏!”
“臭丫头,你敢骂我!”张三儿捋袖子正要向前,正在这时,对面走来一个摇头晃脑的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手,那人喝道:“张三儿,欠我的钱也该还了吧?”
张三儿一听,连忙收起凶相,点头哈腰地说:“钱大爷,这几天手头紧,您宽限几天!”
“钱大爷”哼了一声:“宽限?我看你是皮紧了!”
“钱……钱大爷,我……”张三儿一急,突然看见了怜儿赶忙凑到姓钱的耳旁:“钱大爷,我把这个丫头给你,一定能卖上几个钱!”
钱大爷打量一眼怜儿:“你少给我来这套。看衣着,便知不是你能罩得住的!”
“您有所不知,她连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我看是没主的人。”张三儿继续怂恿。
钱大爷有点心动,谁知这时,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分开人群,走到他跟前:“钱大爷,我正找你呢!”
“吴同,是你呀,有事吗?”
吴同悄声说:“有个大爷要见你,就在胡同口的树林里!”
“谁?”
“您进去就知道了,那个大爷可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主儿!”
“那……好吧。”钱大爷略一犹豫,冲着身后的人吩咐:“我们走!
怜儿有些好奇:“喂!你们去哪儿?等等我!”说完连忙追上去,还不忘回头瞪张三一眼:“你才是臭鸡蛋!”
那张三目瞪口呆地看着怜儿竟主动跟着正想卖她的人走了,“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来到树林边上,钱大爷问吴同:“人在哪儿?”
“在这儿!”一个白衣散发的人从树后转了出来,竟是虹风镖局的局主风飘雪。
吴同迎上前:“风局主,那趟镖货就是他让我托的,我只拿了五十两银子,其余的全不知情!”
“钱大爷”一看不妙,转身要跑。风飘雪更快,略一换步便拦住他:“钱成,那趟镖是朝廷贡物,你已犯了诛灭九族之罪,还不将主使人说出!”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风局主,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回!”钱大爷也顾不得众人面前竟跪了下去。
“只要你说出是谁给你的货,我便放了你!”风飘雪目光似冰。
“我真的……不知道……”
“是不知,还是不敢?”
“我……我是不敢……呃!”突然,他双目一瞪,身子一歪,竟倒下地去。
风飘雪一惊,连忙向前探视他鼻息,就在这时,另外的几个跟钱成来的人,包括吴同也纷纷滑落地面,林内却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风飘雪身形似电,掠入林中,但却不见有人。
“该死!”风飘雪恨恨地一顿足。
“喂!”从一棵树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风大哥!”那声音怯怯的,几不可闻,不是怜儿是谁?
风飘雪目光一凝,诧异地说:“是你!”
怜儿从树后走出来:“风大哥,我刚才看到有一个人躲在树林里,后来不知怎么又走了,他走得好快!”
风飘雪点点头:“你可看清楚他的长相?”
怜儿想了想:“他好象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长得……长得……就是那样子吧!”
眼神中透出笑意,风飘雪有趣地问:“哪个样子?”
“就是……那样子吗!”怜儿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突然想起什么:“风大哥,那几个人怎么了?”
风飘雪怕他们已死的真相会吓着她,便说:“只不过昏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到那个青衣人!”
“我能找到他!”怜儿扬起头。
“怎么……”
“那个人身上有股子花香味,是茉莉花瓣和菊花花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可以跟着花香找到他!”怜儿肯定地说。
“真的?”风飘雪半信半疑。
怜儿可不高兴了,鼓起双颊:“我才不会骗人呢?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风飘雪一边跟上,一边自言自语:“莫非是个女人!”
怜儿领着风飘雪转过了三条街,才来到一座豪宅巨第之前:“就在这里!”怜儿边说,边径自走上前要去推门。
风飘雪急步上前,拦住怜儿:“你干什么?”
“进去呀!”怜儿眨眨眼睛。
风飘雪叹口气:“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四殿下赵承宇的府第,倒是不出我的所料,九玉灵芝失窃之事果然与他有关!”
皱皱鼻子,怜儿不太明白:“我们不进去了吗?”
风飘雪看看四周:“走,我们偷偷潜进去!”
两人翻过高墙,一路闪闪躲躲,来到一处凉亭中,怜儿闻了闻:“味道没有了!”
“到那边看看!”风飘雪拉住怜儿,跳进走廊。怜儿边走边好奇地四处张望:“那玉盏花好漂亮!”怜儿高高兴兴地指着走廊一侧的花草中的一株。
“嘘,轻声些!”风飘雪无奈地阻止:“我们可不是在逛花市,明白吗?”
无辜地眨眨眼睛,怜儿迷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呀!”她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像发现新大陆了:“这里又有那种味道了呀!”
连忙捂住她的嘴,风飘雪四处望望:“小声些,我的小姑奶奶!”
挣脱他的手,怜儿呼了口气:“什么是小姑奶奶?”
差点儿没翻白眼,风飘雪揉了揉太阳穴:“快走吧,找到那个人才要紧!”
两个人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是处书房,风飘雪贴着墙壁小心地挪到窗户边,往里看了看,并用手示意怜儿看看里边正在谈话的两人中是否有要找的那个人。
“四殿下,凡是和此事有关的人都已不能再说话,但请放心!”
“莫昆仑呢?”
“莫昆仑是威名卓著的杀手,他绝不会泄露雇主的秘密!”
“无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关系重大……”
“呀!我终于找到你了!”怜儿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书房门口,风飘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怜儿那样从容地走进书房。
“我就知道一定能找到你,原来你腰上有个香囊呀!”怜儿不无得意地说。
青衣人无影有些愕然,竟问了一个很妙的问题:“你找我做什么?”
怜儿的反应更妙,只见她眨眨眼睛,晃晃小脑袋,神情那样可爱:“对呀,我找你做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跟着风飘雪奔波了一上午,竟不知为什么。
赵承宇的神情由起初的惊诧渐渐变成了玩味,他紧紧盯着怜儿,眼神却深不可测:“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长得和赵承寰极为相似,但少了几分英气,眉宇之间反而多了几分邪气。
怜儿嘟嘟红唇:“我叫怜儿,是爬墙进来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累死我了!”说完,便径自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那情形好像是进了自己的家。
赵承宇挥手阻止正待向前的无影,也走过去坐在怜儿的身旁,并递过去一杯茶,亲切地说:“有门不走,干吗要爬墙呀!”那语气好像是在责备一个调皮的孩子。
怜儿喝了口茶:“就是呀!可风大哥不让我走门!”才想起什么:“咦,风大哥,风大哥!我找到他了!”她跑到窗口,探头一看,哪儿还有风飘雪的影子,于是非常纳闷地看向赵承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怎么现在又丢了一个?”
早已藏在暗处的风飘雪暗暗咬牙:“这个惹祸精,净给我添麻烦。看来,我还得伺机救她!”
赵承宇暗中给无影使了个眼色,不经意地问:“怜儿姑娘,风大哥是谁?”
“风大哥就是风大哥嘛!”怜儿觉得他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
俯身向前,赵承宇已经非常靠近怜儿,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异于常人的幽香,他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十分轻柔:“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奇怪地看着他,怜儿简直已经把眼前的人当成白痴了:“我怎么知道你谁?我又没见过你!”
凑近她耳朵……赵承宇分外沈醉于这股清香中,克制住想在怜儿如苹果般红润的脸蛋上咬上一口的冲动,他的声音低沈:“记清了,我是赵承宇,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
“哦!我知道了!”怜儿想起了十大鹰使的排名:“你是赵四,对吧!”自己都觉得这次简直是聪明极了,所以浮现在怜儿小脸上的已不是一般的得意。
“什么?”赵承宇闻言微微怔愣,但随即失笑:“赵四,你可真聪明,连这种称呼也想得出!”
怜儿眉开眼笑:“我本来就很聪明!”
赵承宇深沈一笑,拉起怜儿的手:“我就喜欢聪明人,跟我来吧!”
“去哪儿呀?”怜儿疑惑地问。
“到那儿不就知道了!”赵承宇讳莫如深。
带怜儿走到一座小楼前,越过前厅,登上楼梯,到了二楼。那是一间客室,布置华丽,怜儿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呀?”
赵承宇背过手去:“这便是你以后的住处!”
“哦?”怜儿状似了悟,突然她瞪大了眼睛:“什么?我的住处!”
点点头,赵承宇理所当然:“对呀,喜欢吗?”
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怜儿咬了咬指甲,瞄了瞄赵承宇,小心地说:“我要回家了!”转身便要往外跑。赵承宇急步上前,一把将怜儿拦腰抱住,他着迷地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好香呀!怜儿留在这里,嗯?”
怜儿挣扎着,小脸通红:“不要,我要回家!放开我!”
赵承宇的话却更可恶:“我偏不放过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还在怜儿额头上亲了一下,意在示威。
“哇!”的一声,怜儿大哭起来:“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云哥哥,有人欺负怜儿,你快来救救我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泪如雨下,好不伤心。
“喂!”赵承宇连忙放开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哭声震天的怜儿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你别哭,我不碰你就是了!”
止住哭声,怜儿有些抽噎地说:“可是我好饿!”
一时间,赵承宇没反应过来。然后他便啼笑皆非:“好,我去让下人给你准备吃的!”
走下楼,赵承宇神情一变,看着无影,他嘴角微抿透着几分冷酷:“京城里姓风的没几个,看你的了!”
阁楼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赵承宇本以为这次的诱敌之计是万无一失。但他万万没料到怜儿竟能在众多侍卫的监视下消逝无踪。
“风大哥!”怜儿叫了一声正待行动的风飘雪,后者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怜儿:“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怜儿却歪歪头,得意地笑了。
夕阳西下,残霞满天,湖面上波光点点,似洒落的星子,闪动着多少人间的梦。
就在那片油绿可爱的草坪上,云天梦席地而坐,他目光投注在远山之间,似在看什么,又似什么也没看。怜儿斜靠在他的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地上的草,神色中似有不安。嗫诺着,她终于鼓起勇气,但声音仍显的怯怯的:“云哥哥,你别生气了,以后怜儿再也不敢偷跑出去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吗?”话说着,她一边轻轻扯着云天梦的衣袖,一边偷瞄他的脸色。
云天梦并没有说话,但他却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怜儿,唇角微微撇了下。也难怪他生气,当莫昆仑告诉他怜儿跳湖失踪了,他立时手脚冰冷,即使知道怜儿跳湖并非自杀,但所谓关心则乱,他又怎能不心焦如焚。况且以怜儿单纯的性子独自出去会遭遇什么,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若非风飘雪,那……
想到这里,云天梦不由心腔紧缩了下,自然,他的神情也更冷了。
怜儿触及他责怪的目光,心中一怕,赶忙缩回了手,可是随即她小脸一垮,颤了颤,眼泪已流了下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立即软化了云天梦的心。
无奈何地低叹一声,云天梦伸出手臂,把怜儿拥入怀中:“以后别再胡闹了!”
怜儿含着眼泪点点头:“云哥哥,怜儿听话!”
云天梦轻柔地抹去怜儿满脸的泪水,话中更是无限的怜惜:“你呀,真是让人操心!”但他却舍不得责备她,尤其是两人曾经历生死之隔,那种痛心的滋味云天梦不愿也不敢再去尝试。
怜儿投入云天梦怀中,把头紧紧埋在胸前,依稀听见她说:“云哥哥你多陪陪怜儿,好不好?”
意识到自己为了政事竟忽略了怜儿,云天梦满心的歉疚:“对不起,怜儿!都是我不好。现在云哥哥陪你游览隆天苑怎么样?”
“真的!”怜儿猛地抬起头,小脸上绽放出亮亮的光彩。
云天梦笑了,一下子将怜儿腾空抱起,惹得怜儿呵呵直笑,笑声融入这夕阳晚照中,形成了一幅最美最亮的图画。
直到今天,怜儿才真正见识到隆天苑的不同凡响。那富丽堂皇的楼台宫殿,幽雅别致的假山亭阁。当然,最让怜儿留恋的是小桥流水旁艳丽夺目的各种花卉。踏着花香,与蝶鸟一同游戏,怜儿的笑声随着风儿飘扬。她的欢乐感染了云天梦,他也暂时抛下烦人的俗务,轻松地与怜儿倘佯在园林中,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泥土花草的气息。
只可惜,天很快就黑了,当他们回到怜花楼时,星月已经爬上了树梢。
晚饭后,云天梦教怜儿读书写字,两人言笑晏晏,倒也其乐融融。
云天梦走出怜花楼时,隆天苑中已灯火通明,望望空中皎洁的明月,他突然感到一种寂寞袭上心头,有种转回头的冲动却又连忙克制住,他不想打扰已熟睡的怜儿,于是,他向水仙的住处怡心居走去。
好不容易克服了睡意,怜儿坐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努力睁开眼睛:“木槿姐姐,什么时候了,云哥哥该上朝去了吗?”
丫头木槿向外看了看:“恐怕已经走了!”
一下子睡意全无,怜儿连忙起身:“我要去卧龙殿看看,也许云哥哥还没走呢?”
顾不得梳妆,怜儿一路小跑的向卧龙殿跑去,但在路口上遇到了匆匆而行的水仙。水仙一见怜儿,低身道了个万福。怜儿大眼一转,竟看见水仙手中拿着一个喜笑颜开的翡翠弥勒佛,那是她的!
怜儿手指翡翠佛气嘟嘟地指控:“那是我的弥勒佛,还我!”
水仙柳眉一锁:“怜儿姑娘,你可看清了,它真是你的吗?”
怜儿气呼呼地说:“当然是,你什么时候拿走的,坏小偷!”
水仙面色一正:“怜儿姑娘,你太看轻水仙了。这是昨晚少爷落在我那里的,我怕它会有用,所以想去还给少爷的!”
怜儿立即转移了注意疑惑地问:“云哥哥昨晚去你那儿了?”
水仙“哼”了一声:“今晨方走!”
“什么?”怜儿不太相信了。“你说云哥哥昨晚在你那儿住的?他干吗要在你那儿住?”怜儿真是奇怪了。
莫名其妙地看怜儿一眼,水仙的表情有些怪异:“我不知道!”转身而去。
怜儿愣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里,怜儿躺在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仍然在想早晨的事:“云哥哥为什么不在卧龙殿睡,却要去水仙那里呢?”烦恼地坐起身来,怜儿抱起枕头,想了想,然后她起身把衣服穿好,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虽然已是三更时分,但隆天苑的许多地方还是灯火通明。怜儿一路躲躲藏藏地来到卧龙殿,一问下人,云天梦果然还没回来,她便顺路向天龙殿走去,里面灯烛高举,并且有谈话声。
怜儿心头一喜,迈上台阶,跑进大殿,穿过廊道,便来到书房:“云哥哥!云哥哥!”但当她看清房中人时,小脸霎时间布满失望。
龙文天意外地站起身:“怜儿,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在旁边的龙七也嗤笑道:“不会是想学夜游神夜巡八方吧?”冷玉蝉手摇折扇,但笑不语,龙九却眉头紧锁。
龙文天首先发觉怜儿神情不对,他忙扶住怜儿肩头:“怜儿,怎么了?”
怜儿摇摇头,用很小的声音问:“云哥哥呢?”
龙文天微微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少爷明早还有许多事,所以先回卧龙殿休息了!”
怜儿默不吭声,但她的眼神却很奇怪。龙文天心内微惊,因为他发现怜儿眼中竟有种不该属于她的失落和了悟。龙文天一边暗自寻思,一边拉怜儿到他的座位上,并顺手将几上的一碗莲子羹递给怜儿:“你呀,来得正好,这是刚端上来的,还热,把它喝了,文大哥送你回去!”
怜儿愣愣地看了羹汤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文大哥,怜儿不喝汤,我要回去了!”
其余几人也看出不对劲儿,龙七赶忙走上前,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关心:“怜儿,怎么了,若有事儿的话告诉七哥,七哥一定帮你!”
不讳言地说,龙七虽是与怜儿吵吵闹闹,但若论感情,两人却是最好的。
怜儿见他问自己,眼圈立时红了,但赶忙低头:“我……我没什么!”其实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只是对云天梦的行踪有种直觉上的不安。犹豫一下,怜儿扯扯龙七的衣袖:“七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龙七下意识看看龙文天,后者报以苦笑,若在平时,龙七一定会笑话龙文天刚才的话是自做多情,但此时却没心情再开玩笑,点了点头,他拉起怜儿的手:“走,七哥送你!”
看着龙七带走了怜儿,龙文天的心却不是滋味:“怜儿,文大哥说错了什么?”
也难怪他心乱,自怜儿来后,除了云天梦外,便数龙文天最疼怜儿,百般照顾不说,更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两人的感情可说如同亲兄妹一般。但今天,怜儿竟舍他而就龙七,怎会不让他百思不解。
龙九瞟了龙文天一眼:“你别当局者迷了,此事怕与少爷有关,你只是受了牵累!”
冷玉蝉折扇一摇:“少爷真是回卧龙殿休息了吗?”
龙文天神色一醒,但旋即又摇摇头:“怜儿不会知道,况且她心洁若莲,天真烂漫,根本不懂这些事,少爷就因她太单纯怕受到伤害,所以才强行克制自己的情意,等她长大。怜儿又怎会……”
冷玉蝉潇洒一笑,带着种看破人情的世故:“情之一字,最是奥妙,她能让人变得愚蠢,也能使人突然成熟。文尊侍,你才智超人,却未历情关,你又怎懂得这其中玄妙呀!”
龙文天漠然无语,龙九却冷哼一声:“只有你这种无聊的人才会研究这种无聊的事!”
冷玉蝉猛地一阵咳嗽,停下后丢给龙九一个白眼和两个字:“朽木!”
“怜儿,恋蝶圆那株蝴蝶兰开得正盛,明天我带你去看!”龙七妄图以怜儿感兴趣的话题来引起她的注意。
怜儿只是嗯了一声,仍闷着头走路,以至龙七怀疑她根本没听他说话。
怜儿异样的沉闷使龙七心里像压了一块铅喘不出气来。终于忍不住:“怜儿,发生了什么事?”
怜儿突然停下脚步:“七哥,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龙七诧异地问:“看什么?”
“你跟我来!”怜儿丢下这句话便向前跑去,龙七一边心里揣测,一边加快脚步跟上。
快到怡心居了,龙七才感觉到不对头,他忙拉住怜儿:“七哥还是送你回怜花楼吧,都这么晚了!”
甩脱龙七的手,怜儿转身之际身体已离地而起,只见她裙袖高扬,向怡心居飘然飞去。
终于见识到真正的飞行,龙七在欣羡之余又免不了吃惊,但很快他意识到怜儿的动机,他立即纵身而起掠向怡心居,只可惜他到达时,怜儿已飘落在楼前。
这座小楼异常别致,四周花木森郁,夜香隐隐,但灯火全熄,明明是楼中人已休息了。
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怜儿右手一扬,只见无数朵姿色各异的鲜花从她袖口飞射而出直向窗门,花瓣连续不断地击打在窗棱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形成了一个美却怪异的图案。
“什么人?”一道人影从楼内掠出,是一个青衣丫头,随她身影乍现,楼内灯火大亮,楼上的窗户也被打开,水仙探出头来,她头发微乱,仅着一件中衣。这时正惊异地看向楼前的怜儿。
首先出来的青衣丫头这时已认出了怜儿,于是她与后来又跟出来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醒过神来,青衣丫头忙低首躬身:“小婢见过怜儿姑娘!”
怜儿一声不响,仍然仰头看着窗前的水仙,水仙也毫无所惧地看着她,然后水仙抿了抿唇,扭回头去低声说:“少爷,是怜儿姑娘!”
里面的人似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了口,语声平稳,却有种不可抗拒的气势:“让她回去休息!”那是云天梦。
听到了云天梦的声音,怜儿身体颤了一下,她终于确定了,却不知到底确定了什么。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意识到眼前的事绝不简单,但她初涉尘事,又怎懂得这许多儿女情事。
龙七赶忙上前,拉过怜儿:“怜儿,听话,七哥送你回去!”
怜儿悲伤地看着窗口:“云哥哥为什么不出来跟我说话呢?”
龙七低叹一声:“这时候他又能说什么?”
怜儿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云哥哥?水仙?他们为什么?”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已滑落脸庞。
“怜儿别哭!”龙七替怜儿抹去泪水,动作中透着疼惜:“走吧!慢慢地,你会懂的!”
怜儿哽咽地“嗯”了一声,随龙七离开了怡心居。
他俩刚走,云天梦便已出现在楼前,他浓眉紧锁,眼神中更是充满无奈。
怜儿变了,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已明显地感觉到了,她不再象从前那样说个没完,问个没完,笑个没完,而是变得沉默寡言了,有时甚至几个时辰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面对一株草或一朵花发呆。最让人不可想象的是,一向最爱缠云天梦的怜儿竟然刻意躲避着云天梦,她每天在花园中徘徊,一见云天梦便立即跑开或者躲在床上装睡,反正就是不再理他。这看在云天梦眼里,既是心疼,又是烦恼,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去解释那晚发生的事。
那是一朵粉色的月季花,花瓣莹洁,仿佛在努力释放着自己的美丽给眼前人儿,只可惜如此的盛放仍难消去人儿的轻愁。怜儿手儿轻抚花颈,细细的眉微微皱起,眼中积满了迷惑:“为什么我越来越不懂他,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一双手轻轻围拢住她的纤腰,云天梦不知何时已悄悄来到怜儿身后:“怜儿,还在生气吗?”
本待挣扎的怜儿听到声音身形一颤,她静默着,眼神仍留恋于眼前盛开的花朵,并没有说话。
撇了撇唇,云天梦将头埋在她发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神情是沈醉的:“没有女人可以代替我的怜儿,嗯?”
怜儿咬了咬唇儿,依然沉默着。
有些无奈,云天梦的语气有妥协的意思:“好了,怜儿,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明天我便派人将仙儿送走,这总可以了吧!”
惊异地眨眨眼睛,怜儿有了反应:“为什么?”
“为什么?”云天梦将怜儿拥得紧些。
“为什么送走仙儿姑娘?”怜儿扭回头。
忍不住拧了怜儿的小鼻子一下,云天梦语带戏谑:“再不送他走,我恐怕要被你的醋水淹死!”
想了想,怜儿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在生仙儿的气,所以要将她送走,是吗?”
云天梦不答,反问:“不是吗?”
怜儿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微一扬眉,云天梦眼神深邃,“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嫉妒是很常见的,而唯一解决的方法是让其中的一个女人远离是非!”
怜儿的眉皱得更紧了,显然是被什么困扰着。云天梦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语气带着疼惜:“又在想什么?算了,过去的事就当他是逝去的云烟,忘了就好,何必为它费神。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怜儿是我最疼爱的人,永远都不会改变,嗯!”
怜儿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话松开,她微仰头看着云天梦:“云哥哥,你错了!怜儿并没有怪仙儿姐姐,我生气是因为……”顿了一下,她才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你!”
微怔了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大大的笑容。云天梦用手托着怜儿的脸庞:“我知道了!”
怜儿有些怀疑,小鼻子不自觉地一皱:“你真的知道?”
将怜儿纳入怀里,云天梦用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头发:“当然知道,不过,怜儿你恐怕不会明白,这个世界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那本是一种正常的行为,就象我和你,还有水仙!”
“真的吗?那女人也可以嫁好几个男人吗?”怜儿不太懂。
“不可以!”云天梦连忙否决,“女人从一而终,方是贞烈义女!”
摇了摇头,怜儿非常不赞同:“这不公平!”
嘴角一撇,云天梦以他惯有的不以为然的语调说:“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而言,能者可握有天下,这天下有江山亦有美人。而弱者却只能为强者所制,所以真正属于他的是少之又少,这是自古不变的规律,更是生存法则。而其中多与少的区分绝不遵循公平,明白吗?”
怜儿不由的为云天梦话中的冷静或者说是冷酷而惊,她瑟缩了下,怔怔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但却感觉到这英伟霸道的云哥哥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畏缩,云天梦忙将怜儿拥紧些,心疼地说:“怜儿,也许我说的话过于现实,但我的心却从来没离开过你,别这样!”
怜儿将头埋在云天梦怀中,手儿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过了许久,云天梦才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也许我真的不属于这里!”心腔紧缩了下,云天梦忙将怜儿揽紧,似乎不这样,怜儿随时会化烟飞去。
龙七奉命跟随并保护怜儿,只可惜,怜儿身影刚步进花丛中便消失不见,龙七也徒叹奈何。不得已,唤出他的坐骑神鹰开始他千篇一律的追寻工作。
倘佯山林中,呼吸着睽违已久的新鲜空气,怜儿从这里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那熟悉的芳香,亲切的泥土气息,似乎和自身混在一起,一起投入大地,归于永恒。闭上眼睛怜儿任由思绪在林中与空气流淌,只有这时,她才忘却了属于尘世的烦恼。
翩然飞起,任衣裙飘扬在风中,怜儿喜悦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就在她浑然忘我时,突然一只受了惊的羚羊从脚下奔过,怜儿惊异地往那边看了看,没有什么呀?奇怪之余,她向羚羊奔来处掠去,果然,没出多远,便有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传来,中间还夹杂有吆喝声,似乎在驱散什么。怜儿正在揣测发生了什么事,马蹄声已经渐渐逼近,只见来骑约有七八人,一律的戎装,佩弓搭箭。只有其中一人金冠锦袍,异常醒目,只见他手握大弓,右手拉弦,正在瞄准一只惊慌逃窜的紫貂,竟然是四主子赵承宇,原来怜儿无意中闯进了皇家猎场。
只见赵承宇眉毛高挑,满脸杀气,竟似被人惹怒了一般。他蓄劲而发,冲着紫貂大喝一声:“你该死,云霄!”长箭飞射而出怜儿被他的怒气所惊,更因为他的话而颤栗,但看到就要被射中的紫貂,她想也没想,便飞身挡在了紫貂的前面。箭矢如电般射向怜儿,眼见要近身的时候,不知怎的,竟突然偏了一下,与怜儿擦肩而过。
怜儿吓得紧紧闭上双眼,只听见一声惊呼:“是你!”
怜儿不敢相信自己竟在箭下逃生,偷偷地睁眼瞄了一下,却见赵承宇已经不知何时下马来到她身前,赶忙大睁眼睛退了一步,并挡住紫貂:“不许你伤害它!”
赵承宇莫名所以地看着她:“为什么你要护着它,甚至以身挡箭?”
怜儿摇着头:“你为什么要伤害它呢?它是无辜的,也绝不会去伤害你的,你这个人,你……”后面的话她却不知该如何说,但言下之意也绝不是对赵承宇的赞美。
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赵承宇昂昂头:“我最不欣赏的便是你这种无知的善良,不过……”他轻轻地挑了挑眉:“不知为什么,我却很喜欢你!”说完,还不顾众目暌暌伸出手去触摸怜儿的脸颊,而那种嫩滑的感觉更是让他爱不释手,留恋不去。
怜儿吓得后退,紫貂趁机逃跑了,赵承宇嘲笑她:“你为它甘愿挨箭,如今它却弃你而去,岂非可笑至极!”
咬了咬下唇,怜儿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你刚才为什么要骂云哥……嗯,云霄?”
微微一怔,赵承宇怀疑地看着她:“你认得云霄?”
“我……我只是听说过!”怜儿呐呐地说。
“也难怪,云霄如今是名满京师,所谓欺世盗名便是指他这种人!”赵承宇恨恨地说。今日早朝,他力谏一个心腹官员入兵部,却被云天梦(他一直使用云霄这个化名)几句话给否决了,可以说明目张胆地与他做对,再兼有太子赵承干和镇南王的撑腰,根本不将他赵承宇放在眼里。
“什么是期世盗名?”怜儿怯怯地问。
赵承宇顿了一下,才道:“这些官场中的事你不会懂,你只要知道,那个什么文武状元云霄绝不如外传般才华横溢,他根本是个小人!”越说越气:“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立即忘却了怯懦,怜儿气得脸儿通红,两颗小拳头紧紧握住:“不许你骂云哥哥,你才是小人,你才是混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句“混蛋”几乎是喊出来的。
“云哥哥?”赵承宇眉毛一剔,目中现出阴狠之色,他抓住怜儿双肩:“说,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是什么呢?”怜儿竟然说不出话来。
目中煞气渐渐褪去,赵承宇语气和缓了些:“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便不再计较其它!”
也是一身戎装的无影这时走上前:“殿下,这个女孩曾经与风飘雪一道,如今又与云霄勾结,恐怕……”
赵承宇一摆手,眼睛仍盯住怜儿:“我不在乎!”
怜儿却冲他皱皱鼻子,伸伸小舌头:“你骂云哥哥,你是坏人,我才不要理你呢!”
看着她俏皮可爱的样子,赵承宇实在是无法对怜儿生气,他靠近怜儿,贴着她的耳朵:“小东西,由不得你!”
有些惊慌了,怜儿伸出小手想去推开赵承宇,但却无法动他分毫。看看四周,有许多人在,怜儿不能使用飞身法遁逃,元元大师对她说过,在人前飞行会惊世骇俗,怎么办呢?
就在赵承宇得意地逼近,而怜儿又无计可施时,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只见一只雄鹰如闪电狂风般从天空俯冲而下,直向赵承宇,无影大喝一声:“小心!”扑上前来拉住赵承宇迅速闪开,而正在怔愣的怜儿却被人拦腰抱住跃上鹰背,原来那硕大的神鹰上竟有个人骑在上面。神鹰翅膀一扫,逼退了想要拦截的侍卫,大翅一举,又向来处飞去。
“没事吧?”拍拍惊慌未定的怜儿,龙七关心地问。
“七哥!”怜儿欢喜地大叫:“终于见到你了,我快吓死了!”
“哼!我才快被你吓死了,没事总跟我玩失踪游戏。幸亏少爷不在苑内,否则我又得挨骂!”龙七不无埋怨。
怜儿低头:“对不起,七哥,怜儿只是……”
“我知道!唉,你呀!其实有些事不必太认真的,男人吗,出现这种事并不稀奇的!”龙七语重心长。
怜儿郁闷地问:“七哥,你告诉我,云哥哥为什么要和仙儿在一起,难道他不喜欢怜儿了吗?”
尴尬地搔搔头,龙七为难了:“其实吗?少爷他……反正……唉……男人的需要吗?”
“什么是男人的需要?”怜儿奇怪地问。
差点打自己一个嘴巴,龙七忙掩饰:“没什么,没什么!”
不满地噘起嘴,怜儿很生气:“你明明说了的,坏七哥,臭七哥!”
“好!我坏!我是坏蛋,行了吧!”龙七无奈地说,“救了你,却得回个‘坏’字,更别说为你担惊受怕了!”
扁扁小嘴,怜儿小脸儿上满是歉意,她靠在怜儿胸膛上:“七哥,别生气,怜儿随便说说的!”
龙七笑了,拦腰将怜儿抱住:“我可没生气,不过,咱俩这个样子,若是让少爷看见了,恐怕会气得将我‘千刀万剐’!”
一伸舌头,怜儿直起身:“我差点儿忘了,云哥哥让我不能和男人离得太近!”
龙七假装失望地垮着脸:“早知道我就不该提醒你!”
怜儿却乐不可支,她已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回到隆天苑后,怜儿找了个机会问云天梦:“云哥哥,什么是男人的需要?”
猛然一怔,云天梦竟觉得舌头打结:“什么?”
怜儿大声重复:“男人的需要是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云天梦问:“谁告诉你的?”
怜儿偏偏头:“七哥说的!”
云天梦咬牙问:“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来,但却让怜儿想起龙七的另一句话:“七哥说你会将他千刀万剐!”
突然云天梦的神色由极度的恼怒,转为异常的平静,缓缓地,他说:“我就如他所愿——千刀万剐!”
这几天怜儿很难看到龙七,即使碰到,龙七也是匆匆而去,而且愁眉苦脸。怜儿问龙文天,龙文天告诉她少爷给了龙七许多任务,所以他最近忙得昏天黑地,连睡觉都得计时。不过,即使龙七有时间陪她,怜儿也没有心情玩耍。因为,自从云天梦知道了怜儿曾经误入皇家猎场事后,便将怜儿禁足,并亲自看管她。云天梦不在,便由龙文天监管,每天让怜儿练习琴棋书画,女红绣工,所以,如今的怜儿是自顾不暇。
其实,云天梦和龙文天也不好受,他们每天听着怜儿“乱弹琴”,那是名副其实的乱弹。怜儿根本无心练琴无论怎么教,怜儿仍是瞎弹一气,兵里乓啷的,从没成过调,连鸟都被她吓跑了,真可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你说,每天被她的琴声“荼毒”,云天梦和龙文天又能舒服到哪去呢?更由于被琴声弄得心烦意乱,连会中事务都无心打理。
轮到怜儿学画了,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云天梦也松了口气,谁想没几日怜儿竟又花样新出,她不喜欢在白纸上画,而是喜欢“画龙点睛”法。既是在已画好的图上再填上几笔以使原画“增辉”,一张《千山暮雪图》让怜儿在上面画了几个人,因为她认为这样才有了点“生气”!而另一张《烟雨江山》却让怜儿在远山淡雨间画上几所房子,当然只是几个方块的堆积而已,为的是有地方避雨;更别说登山的人画上拐杖;让“簪花的仕女”提上几个竹篮了。看着这些“杰作”云天梦是欲哭无泪。但他首先做的事便是让手下把所有挂在厅堂的名画藏起来,免得让怜儿“发挥”。却仍忍不住心疼,他不在乎金钱,但那些画都是他一手搜集的,一直被他视若珍宝,谁想竟如此轻易地在怜儿手中毁去、。可是当他看见怜儿开心得意的样子,竟有种将画全部献上,供她“挥洒”的冲动。还好,他的理智占了上风。于是,这批画中瑰宝侥幸逃出生天,并得以留存。
不能再“点睛”了,怜儿闲得发慌,偶尔发现了冷玉蝉所穿的蝶衣,于是她又发奇想:有了蝴蝶怎能没有花呢?于是,怜儿非要在冷玉蝉蝶衣的空白处画上花朵不可。冷玉蝉大惊失色,赶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云天梦和龙文天,但两人却故做不见,谈笑依旧。于是求助无门的冷玉蝉只得任由怜儿将她“恋蝶先生”变成“花蝴蝶先生”。从那以后,冷副坛主见到怜儿就绕道走,把她当成“瘟神”,而莫昆仑却对怜儿的“壮举”欣赏不已,并赞她“有眼光”画得妙极。
唯一能让怜儿集中精神,不再奇思异想的事便是读书写字。这不是吗,天龙殿那庄严而不失典雅的书房中除了有张紫檀木雕的书桌外,竟还有一张小巧别致的小几。而怜儿便趴在桌上练字,看她那有板有眼的样子还蛮像回事。云天梦就坐在旁边,手中拿着几本折子,一边浏览,一边与身侧的龙文天正在商量什么。
终于描完最后一个字,怜儿放下笔,抬起头来,一边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大作”,一边甩着小手,看样子她练字练得手酸了呢?
云天梦在这时转过头去,对怜儿说:“累了吧!让我看看你的字有没有进步?”
怜儿得意地展开自己的作品,等着接受夸奖。云天梦不负所望,笑着点点头,并将怜儿拉到自己的怀中:“现在,云哥哥教你认字吧!”顺手展开一个折子,递到怜儿眼前:“读读看!”
怜儿仔细地辨认,一字一顿地念:“蒙会主垂顾,唐某上……”
“仰!”云天梦教她。怜儿点点头,继续读下去“仰恩泽,执掌川、川那个分坛……”
“蜀!”
“川蜀分坛事务,三年来,‘格’尽职守……”
“错!是‘恪尽职守’!”云天梦纠正。
“恪尽职守,事必、亲……”
“‘事必躬亲’,不认识便问,不要跳过去,嗯!”云天梦敲了一下怜儿的脑袋。
怜儿晃晃小脑袋:“知道了,‘事必躬亲’吗!”
就在这时,龙九大步走进来,行礼后,递给云天梦一封信:“这是胡玉儿从镇南王书房内密室找到的,并且有言,镇南王每隔几天便去密室将信读一遍,出来后便面带兴奋之色,其中必有玄机,所以……”
云天梦抽出信展开,怜儿好奇地探着脑袋大声念了起来:
“忠郎:
你我信阳定情,奈何造化弄人,与君咫尺之隔,宛若天涯之遥,妾终日思君,不可断绝。谁想那日逢台一聚,妾竟珠胎暗结,不胜惶恐。为避嫌疑,妾忍痛埋情,与君形同陌路,望君谅之,实是恐事情败露君受其牵连。天佑我情,妾已产下一子,实为君之骨肉,望君念昔日之情,助我幼子展鸿鹄翅,腾达在天。
小音”
当然,念这封信时怜儿免不了错字连篇,初时云天梦还为其纠正,到后来,云天梦已面露异色,无暇理会怜儿,读完信后,云天梦便沈吟不语。
“小音是谁呀?”怜儿问,其实有许多地方她还似懂非懂。
摇摇头,云天梦问已读完信的龙文天和龙九:“你们有什么意见?”
龙文天答:“镇南王姓赵名怀忠,信中的忠朗必是他无疑,他与这个小音相识在先,看样子已经情根深种。但后来两人被迫分开,好象是小音已另嫁他人,从‘咫尺天涯’上可以看出这个小音所嫁的人似乎就在京城,所以两人虽离得近,却不能相认!”
龙九点点头:“但两个人却藕断丝连,并且相约逢台,还有了一个孩子。小音便让镇南王帮助这个孩子成事!”
龙文天思索着说:“镇南王名振朝野,手握兵权,但看样子对这个小音的丈夫心存顾忌,而‘小音’也说若事情败露,镇南王也会受到牵连,朝中上下还有谁能让镇南王忍痛割爱,退避三舍呢?”
龙九目光深邃:“还有那句‘腾达在天’,什么是‘天’,其意不问自明!”
云天梦呼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我想你们腹中已有答案了!”
怜儿却莫名其妙:“什么答案?”
云天梦微闭双目,但嘴角却隐含笑意:“小音的丈夫便是当今圣上!只有他才能让镇南王忍气吞声,不敢造次,而这个小音吗?怜儿,你来猜猜小音是皇上的哪个妃嫔?”
“我怎么知道?”怜儿拧拧眉头。
“你知道的!”云天梦意味深长地说:“你只需想想镇南王与哪个王子走得最近便是了!”
“当然是太子殿下了,云哥哥常说的!”怜儿毫不考虑。
摇摇头,云天梦目中现出“孺子不可教”的神色,“直说了吧,太子殿下必是‘小音’与镇南王的儿子!”
怜儿不解:“太子明明是皇后的……”恍然大悟:“皇后便是小音!”
龙文天接道:“应该没错,我原先还在奇怪镇南王为什么会对太子忠心一片,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原来是父子情深!”
龙九沈吟道:“还要确定一下,我这就去调查皇后的过往!”
云天梦将满脸奇怪的怜儿拢在怀中:“实在是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怜儿问。
云天梦眼神深沈,嘴角更撇出一抹狠毒:“不管是真是假,皇后与镇南王都会因此信而沦如万劫不复之地,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龙文天略一寻思:“少爷莫非怀疑此信有假!”
摇摇头,云天梦表情是莫测高深的:“非信之故,而是皇后。嗯!最后的结局一定精彩异常!”他的目中又闪现出那种掌握一切的神采。
中秋佳节,皇上大宴群臣,特在月圆之夜请了六十名官员携眷入宫共同赏月。云天梦自然在邀请之列。别看云天梦入朝不久,但却以非凡才智令得当今圣上对其大大激赏,常与其共商国事。云天梦更以霹雳手段令得他在兵部的属下对他敬畏,其余官员对其敬服。所以,此次云天梦入宫赏宴虽让许多官员又妒又羡,也在意料之中。
云天梦携着怜儿的手走进御花园。今晚皇上大宴群臣的地方就设在铜雀台。一路上,云天梦千叮咛,万嘱咐怜儿别忘了礼仪,给人以口舌,怜儿点头答应。
当两个人来到铜雀台,本自高谈阔论的众臣们竟有致一同地安静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云天梦以及紧跟其后的怜儿身上。赵承宇的眼光更是复杂。
“臣云霄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天梦向着高踞上座的当今圣上行礼。
怜儿忙也跪拜在地:“怜儿见过皇上!”
当今圣上赵怀义挥了挥手:“免礼!”
“谢陛下!”
赵怀义微笑着说:“想不到几日不见,怜儿你懂礼了许多!”
得意地瞄了瞄云天梦,怜儿有点故态复萌:“那当然了!”
摇了摇头,但云天梦眼中却无责怪之意,反有种浓浓的疼宠之情。
赵怀义看在眼里,笑在心上,捋了捋长须:“怜儿真是好福气,有个如此英伟绝伦、才华横溢的夫婿,你别的不行,这眼光却是好的!”
云天梦甩甩衣袖:“圣上过奖了。怜儿虽然有些少不更事,但她心地至善,胸无城府,是个难得的可人,该是臣的福气!”
赵怀义呵呵笑着,镇南王赵怀忠却指着云天梦,大笑道:“你的怜儿再好,也理当由别人说出才是,现在反成了自夸自赞了!”
云天梦潇洒一笑:“王爷说的是!”
怜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她那无措的神情却异常惹人怜爱。赵承宇的目光便一刻也没离开过她。赵承寰注意到四弟有些痴迷的神情,心中惊诧,不觉皱起了眉头。冷眼旁观的赵承干嘴角却现出一抹讽笑。
赵怀义点点头:“云爱卿,皇后便在后殿内正与众卿的家眷们闲聊呢,你也带怜儿过去吧!”
云天梦应声“是”便辞别台上群臣,带着怜儿向铜雀台后转去。
赵承宇趁大家不注意,也偷偷退出,向着云天梦走的方向追去。
后殿反倒比前面安静,虽有众多贵妇小姐,但都把声音压得很低,倒见大家风范。
经过禀报,云天梦与怜儿走进殿中,虽然身上集了众多女子的目光,但云天梦依然一派从容,而怜儿早忘了什么规矩,只顾东张西望,一脸好奇。
“臣云霄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怜儿叩见皇后娘娘!”
当今皇后虽年近半百,但仍可说国色天香,尤其眉宇间的那种雍容华贵之气更是夺人眼目,她微微一伸手:“平身吧!”
“是!”
怜儿刚起身,便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你的身体好了吗?”
皇后笑的端庄,也很和煦:“已大好了,这还多亏怜儿你的回春妙手呢!”
一旁的安平公主瞪大眼睛:“原来就是你治好了母后的病呀,真是看不出来,你有那么高明的医术!”这位公主年龄与怜儿相近,看样子也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孩。
昌乐公主冷哼一声,但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到云天梦身上。
怜儿微昂头:“云哥哥教过我的:人不可貌相,意思是说怜儿看着好象很笨,其实却有很大的本事的!”
皇后嘴角含笑,而昌乐已嗤笑出声。
云天梦也忍不住敲了敲怜儿正左摇右晃的小脑袋:“我怎么不记得这个解释?”
摸摸脑袋,怜儿一伸舌头:“你不是说要‘举一反三’吗?”
云天梦摇头,状似无奈,实则心喜之。看不过去他二人的打情骂俏,昌乐公主别过头去。
云天梦转向皇后:“皇后娘娘,怜儿就先交给您了,臣这就回返铜雀台!”
点点头,皇后道:“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看着她的!”
云天梦一走,殿内立即热闹起来,原来众位夫人小姐开始议论起这位文武状元来,正在互相交换信息。
皇后招手示意怜儿坐在她身边:“怜儿,你这位夫婿可说是名动京城,传闻说他英挺俊美,才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嗯,难怪当日你在宫中念念不忘‘云哥哥’呢?”
安平公主也抢着说:“听人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皇后点点头:“所以说,怜儿得个好夫婿呀!”
“什么好夫婿?”昌乐话中有话:“他们又没成亲,最后的结果怎样,谁又能知道!”
皇后面带深意:“昌乐,此时当说此时话!”
昌乐压下心中不平:“是,母后!”又觉不甘心,她转向怜儿:“你的云哥哥什么都行,所谓:近朱者赤,那么你也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怜儿噎了一下,但又怕被瞧不起,所以低下头,小声说:“我正在学呢!”
昌乐心中冷笑:“量你也不会有多高明!”表面却笑得客气:“别谦虚了,我听人说,怜儿的琴艺超凡,听者如聆仙乐呀!”
怜儿也疑惑了:“真的吗?”
皇后大感兴趣:“果真如此么?想不到你竟深藏不露,既如此,便当场演奏给哀家听听!”
犹豫着,怜儿不知所措:“皇后娘娘,我,我弹得其实……其实不……不太好!”
昌乐公主继续鼓动:“客气什么!还不让我们开开眼界!”说完,还硬将她拉到殿侧的一架古琴前:“请吧!”
无奈地坐下,怜儿为难的看着这架古琴,手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昌乐催她:“快点呀!”转向众家夫人小姐,“大家要安静些,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会!”
皇后皱眉,心知必有蹊跷。在座的王丞相的女儿王诗仪也是满脸担心地看着怜儿。
豁出去了,怜儿骑虎难下,她闭上眼睛,开始“弹琴”,举凡“拉、打、拍、敲”甚至“砸”都用上了,只听见“哐哐啷啷叮叮乒乒”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当真是“惨不忍睹”!
初时大家一阵愕然,然后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开始还是吃吃地笑,到后来已经有的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昌乐也没想到自己的刻意捉弄竟如此成功,所以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天呀,哈,哈,真想不到,亏得怜儿你也敢在这现丑,你知不知羞呀!”
“嘣”的一声,一根琴弦被怜儿失手扯断,她的小脸通红,窘得连头也不敢抬。
昌乐轻蔑地看她一眼,转头向着皇后:“母后,你看看,就她这样愚蠢也配得上才冠京师的文武状元吗?”
皇后轻责道:“昌乐,别胡闹!”
昌乐公主昂起头,傲然道:“母后,女儿并没有胡闹,我相信在座的任何人都与女儿有同样的想法。所谓:珠连璧合,您认为象怜儿这等无知法有珠玉的光华吗?若是没有,那么她与云状元在一起只会令其失色!”
怜儿咬得下唇都流出血来,她脸色苍白,小拳头紧紧握起,心头那难过的感觉越来越大。
实在忍不住,王诗仪站起身来:“云大人既然选择了怜儿姑娘,必有他的道理!”
“是吗?”昌乐公主不屑一顾:“他只是一时胡涂,早晚会将这个幼稚的女人弃若敝履!”
猛地站起来,怜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回头她向殿外奔去,谁想,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忙将怜儿扶住,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是四王子赵承宇。
怜儿抬头一见是他,本来是很讨厌的人现在却如见亲人,登时小嘴一扁,哭了起来,那样子委屈极了:“她们欺负我!”
赵承宇顾不得避嫌,一边替怜儿抹去泪水,一边质问昌乐公主:“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份了吗?”
看着赵承宇又急又气的表情,昌乐却异常冷静:“四哥,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很奇怪吗?”
窒了一下,赵承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将语气放缓:“无论如何,怜儿曾救过母后,你怎能如此对她?”
昌乐公主嗤笑道:“救了母后,是她的运气,但这却不能改变她的幼稚无知的事实,这是有目共睹的。四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袒护她,难道这个怜儿竟然也会‘红杏出墙’吗?”她的话已趋近恶毒。
王诗仪一看情形越来越不妙,忙向安平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趁着众人只顾看热闹的时候,偷偷地溜出殿外。
怜儿一听“红杏出墙”,连忙抹去泪水,为了显示自己并非无知,她大声说:“我会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种一棵红杏给你看!”
众人也顾不得矜持,哄声大笑,就连皇后娘娘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赵承宇站在那儿,哭笑不得,看着一脸无辜的怜儿:“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呀!”
昌乐更嚣张了:“四哥,你也承认这个怜儿根本一无是处了吧!我只是奇怪,那个云霄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就在怜儿窘迫万分的时候,一声怒喝传进殿来:“昌乐公主,云某的事与你何干?”
云天梦大步迈进殿中,后面跟着龙九、安平公主以及穆氏兄弟,
“云哥哥!”见到云天梦,怜儿宛如失群的雁儿终于找到伙伴,她泪如雨下,一头扎进云天梦怀里。
心疼地拥住怜儿,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云天梦一边吻着怜儿的额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怜儿,别怕,有云哥哥在,别怕!”
怜儿抬起泪痕斑斑的面孔,抽咽着问:“云哥哥,你会不会不再喜欢怜儿?”怜儿本就为水仙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更是患得患失了。
云天梦在怜儿耳边轻轻地说:“云哥哥只有一个心,却早已交给了你,如今我用什么去喜欢别的女子呢?”
怜儿欣喜地问:“真的吗?”
云天梦剑眉一挑:“你敢对我的话质疑,好大的胆子?”
怜儿破涕为笑:“我相信就是了!”
云天梦对怜儿温柔地笑了笑,转向昌乐公主,眼神立即冷了下来:“昌乐公主,怜儿与你无怨,你却如此戏弄于她,你不觉得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肤浅无知吗?”
昌乐柳眉一竖:“云霄,你好大胆,竟敢对本公主这样说话?”
云天梦面露不屑之色:“你刚才所做的事又有那一点是属于公主的风仪和气度呢?”
皇后不悦了:“云大人,昌乐确有不是,但她毕竟是本朝公主,你怎可如此无礼!”
云天梦毫无退缩之意:“皇后娘娘,你疼爱公主,自是不愿她被人斥责。人同此心,怜儿于我更是珍宠万分,她如此受人欺凌,难道要我无动于衷吗?”
昌乐公主气得脸色泛青:“我欺负了她,你能把我怎样?”
云天梦眼中寒光一闪:“我只是让你明白,不论发生什么,怜儿都将是我唯一的妻子,你是白费心机了!”
昌乐呼吸急促:“我管你娶谁呢?”
冷冷一晒,云天梦道:“最好如此!”
昌乐声音尖锐起来:“你什么意思?”
掸掸衣摆,云天梦态度从容:“你我心知肚明!”
皇后娘娘皱眉:“云大人,你别太放肆了!”
云天梦无畏无惧:“皇后娘娘,昌乐公主与怜儿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唯一的牵连便是怜儿曾治愈皇后您的病,难道她会因为这点而仇视怜儿吗?若然不是,则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皇后娘娘眉皱得更紧,她当然知道昌乐公主的心事,但此情此景,云天梦已经表明了态度,根本已无转还的余地。她更知道,对云天梦绝不能逼得太紧,而是要收拢其心,当今政局不稳,太子即位之事,需要他的鼎力相助。皇后虽居深宫,但并非不问政事,她早已从太子及镇南王口中得知云天梦非但财力雄厚,在京城中更是炙手可热。正是用人之际,怎能……
想到这里,皇后强压心中怒气:“罢了,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转向怜儿,她笑得和煦:“怜儿,让你受委屈了,过来,上我这儿来坐!”
怜儿看了云天梦一眼,云天梦心知不可闹得过僵,遂点点头。于是怜儿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抚着怜儿的手,“怜儿,哀家这女儿一向娇纵,你可别介意!”
摇摇头,怜儿小声说:“没什么!”
皇后点点头,向云天梦:“云卿家,你放心去前殿吧!哀家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云天梦施了一礼,向怜儿微一颔首,转身向殿外走去。来到外面,云天梦向紧跟其后的穆秀平、穆秀凡兄弟吩咐:“我与龙九去孔雀台,你们两人留在这里监视,若有意外,立即回报!”
穆秀平兄弟齐声称是。
殿内自云天梦来后便不再吭声的赵承宇这时连忙说:“母后,那儿臣也告退了!”
皇后别有意味地看看他:“你母亲的病可大好了?”
皇后病刚愈,容贵妃便开始称病卧床,每日都央求皇上去陪她,皇上自然不好拒绝,所以近些日子,皇后很少见到皇上。
赵承宇忙答:“谢母后关心,家母的病已无大碍,只是偶尔会咳嗽两声!”
皇后微微点头,“那就好,有时间我会去看她!”虽然心里不忿容贵妃的争宠行为,但表面工夫总要做做。
“皇儿谢过母后,儿臣告退!”赵承宇退了下去,走到门口,他却不由自主地向怜儿看了看。
云天梦一走,怜儿顿觉失去了依靠,所以此时只是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昌乐余怒未消:“母后,您怎能容忍他如此欺负女儿!”
皇后轻叹一声:“昌乐,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因小失大。你的心事哀家明白,放心吧,哀家会为你做主,但不是在此时!”她把声音放得很低,只有她身旁的怜儿听清了,但却不解其意。
昌乐不由得又羞又喜,她贴近皇后:“母后,您说话要算数哦!”
皇后轻斥道:“哀家何曾骗过你!”
昌乐得意洋洋地瞥了怜儿一眼:“哼,本宫今天就放过你!”
怜儿低着头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安平公主来到她身边并拉她一起坐在王诗仪身边:“怜儿,你与我们同坐吧!”
王诗仪首先笑道:“怜儿,我叫王诗仪,你应该知道我吧!”
怜儿眨眨眼:“你就是诗仪姐姐,鹏哥哥常跟我提起你呢!”
王诗仪俏脸一红:“他,他走了吗?”
怜儿答:“早已走了,不过,他说过些天还会来的!”
安平忍不住好奇,捅了捅王诗仪的腰:“他是谁呀?”
“说了你也不知道!”王诗仪矜持地说。
“哼,不说,”安平挤挤眼,“一定是你的情郎!”
王诗仪大窘,做势打她,安平连忙跑开,但很快回来,以手刮脸:“羞,羞,羞!诗仪姐!”
王诗仪这时反倒镇定了,她不慌不忙地剥了一瓣桔子,送入口中:“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人一直盯住龙统领,人家都走远了,她还不舍得收回目光,不知是谁呀?”
安平公主立即羞红满面,怜儿却不识趣:“是谁盯着九哥呀?”
王诗仪笑得典雅,自有种大家闺秀的风范:“红了脸的就是!”
怜儿恍然地看着愈加羞涩的安平公主:“你为什么要盯着九哥看呀!你若真喜欢他,怜儿可以带你去隆天苑,你随时都能看到他!”
安平臊得连脖子都红了,王诗仪却在旁边偷笑,怜儿莫名所以地看着神态各异的两人。
王诗仪首先打破窘局:“算了,咱们不如去花园观灯吧!”
安平也平静些了:“好呀,我带你们去看母后新近得的两只金鲤,即使在月光下,它们也是金光闪闪,灿烂夺目,母后不知多喜欢!”
怜儿拍手:“太好了,在哪儿呢?”
“就在那边的湖中,从清心阁看最清楚了!”
于是,三个女孩开始了今晚的第一个游戏。
直到快天亮了,云天梦才将怜儿接走,却发现怜儿腰间鼓出一个大包,问她里面装的什么,怜儿说是朋友送的小东西,便不疑有它。
谁想,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海南地方献给皇后娘娘的两只金鲤竟不翼而飞,皇上大为震怒,并责令龙九限期追回金鲤。
回到隆天苑中的龙九百思不得其解:“金鲤固然罕异难见,但并无实际价值,是谁会冒诛连九族之罪而偷取宫中之物呢?”
龙文天也是疑惑:“九弟说的不错,这个人竟不顾性命拿走两只金鲤,实在令人费解。昨夜皇上大宴群臣却发生了这等事,恐怕进宫的大臣家眷们脱不了干系了!”
两人走在湖边的林荫道上,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前行的云天梦听着他两人的分析,心里思索着。无意中抬头,正好看见湖心亭中的身影,等他看清楚了,不由得面色泛青,他紧咬牙根,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白了!”
两人大奇,刚要问,却发觉云天梦脸色不对,两人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齐声惊呼:“天!”
只见湖心凉亭中,怜儿坐在围栏上,左手拿盘,右手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正往湖面上洒去,而她身前的湖中正有两只金色的鲤鱼跳跃争食,那金光闪闪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绚丽夺目。
云天梦袍袖微动,人已到了湖心亭中:“怜儿,你在干什么?这金鲤是怎么回事?”
龙文天和龙九也随后跟到,龙文天哭笑不得地说:“我还奇怪什么人这等无聊,竟用性命来开玩笑,原来又是你!”
怜儿伸伸小舌头:“这两只金鲤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它们,所以便做了朋友,我带它们回家来玩玩,有什么不对?”
龙九看了一眼云天梦:“朋友?”
云天梦恨恨地一甩袖:“你这一交朋友,宫里便翻天覆地了。皇后为此事大动肝火,扬言不抓住窃贼绝不罢休!”
怜儿扁扁嘴:“我又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云天梦怒气陡生。
龙文天一见云天梦真的动怒了,忙劝道:“少爷,怜儿也是无心的,如今事已发生,再怪责于她也是没用的。为今之计,是尽快将金鲤送回宫中,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皇后定以为是金鲤贪玩自己藏匿起来,或可补救!”
冷哼一声,云天梦吩咐龙九:“这事交给你,速去速回!”
龙九领命行事,云天梦又转向怜儿:“罚你在三天之内,背会五十首唐诗,以示惩戒!”
怜儿惊呼:“什么?五十首?”
“怎么,你有异议吗?”云天梦面无表情:“也许你愿意背会一百首?”
“不要!”怜儿忙否认:“五十就可以的!”但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小脸猛地垮了下来,那可怜兮兮地模样顿时化去了云天梦的怒气。
“过来!”云天梦命令怜儿走过来,将她围入怀中:“你喜欢金鲤便跟云哥哥说,我会帮你去购买,为什么要从宫中拿,万一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怜儿委委屈屈地说:“金鲤喜欢怜儿,不喜欢皇后,所以我才带它们出来!”
云天梦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你小脑袋瓜整天在想什么?套句庄子的话:‘尔非鱼,安知鱼之乐’?”
“耳飞鱼?”怜儿好奇地问:“我怎么没见过?”
龙文天“噗”地一声笑了,云天梦翻翻白眼,敲了怜儿脑袋一下:“以后你哪儿也别去,就给我好好读书!”
一场失鱼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云天梦走出金銮殿不由松了口气,跟在后面的龙九看着云天梦的身影,心里充满不解:少爷竟然纵容怜儿到这种地步,是什么令他改变呢?
同时走出殿外的赵承宇在路过云天梦身边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是怜儿!”这句话在别人耳中并无意义,云天梦却心中一跳,但他声色不露:“凭什么?”
赵承宇深深看了他一眼:“除了她谁会如此不知轻重?”
云天梦眼睛微眯,一种危险的气息,在他身上流转:“你想说什么?或是想做什么?”
赵承宇笑了笑,神色间竟有种真诚,当然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日母后容忍你的无礼,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母后与大哥的为人我最清楚,所谓:兔死狗烹,他日大哥登基之日,恐怕便是你这功臣殒命之时!”
云天梦心内冷笑,但表面上却装作微微震动的神情,让赵承宇误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他,于是他趁众臣早已散去,继续游说道:“昌乐钟情于你,对她来讲,不是爱便是恨,你屡次令她难堪,你想以她高傲的性情能善罢罢休吗?昌乐与大哥又同是母后所生,只要她几句话,大哥又能容得了你几时?”他的话虽是故意挑拨离间,但却是事实,云天梦又怎能不知。赵承宇却没想到云天梦本就对太子怀有异心,绝非什么“忠义之士”!
云天梦故作沈思状,当他抬起头来却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皇后娘娘的闺名可有个‘音’字?”
赵承宇起初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后便想到云天梦此问必有深意,他遂点点头:“不错,皇后的闺名叫吴小音,是先皇执政时吏部侍郎吴有栋之女!”
云天梦早知答案,但此时他却好象是恍然大悟:“真的是她!”
赵承宇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云天梦故意思量再三,才下了决定,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赵承宇:“这信是我无意中得来,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记住:是福是祸,由你自己把握,与我无关!”说完便与龙九转身离开。
赵承宇有些惊疑地将信展开,没看几行便面色大变,他一口气将信读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让砰砰直跳的心稍稍平静。他集中精神思索了一会儿,渐渐地竟面露喜色,暗暗将牙一咬,他自言自语:“大哥,别怪四弟无情,谁让你我生在皇家!”
于是,赵承宇步履轻松地迈下台阶。
“这……这不可能!”当今圣上赵怀义满面震惊之色,“皇后绝不会背叛朕!”但他持信的手却忍不住微微发抖。
“父皇!儿臣也不敢相信,但证据确凿,信上的笔迹确是母后无疑!”赵承宇肯定地说。
赵怀义面若死灰:“这多年的夫妻之情,她怎会……”猛地一醒:“你从何处得来的信?”
赵承宇心知云天梦必不会承认这封信是他给的:“信的来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父皇何不问问母后?”
赵怀义从未有过如此的失意,他颓丧地说:“即便是真,难道她会承认!”
“父皇!”赵承宇那副难过的样子让人不疑有假:“儿臣也希望是有人故意陷害母后的,自得信后,儿臣便一直在理智与情感的旋涡中,挣扎到现在,但儿臣不能因为她是母后便向父皇隐瞒真相,这样做无疑是对父不孝,对君不忠!”
但他心里却想:“此信内容隐晦,但千真万确是母后的笔迹,即便真假难明,却必能令父皇心存疥蒂,而动摇大哥的太子之位,于我大大有利。”
赵怀义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赵承宇因为不确定赵怀义的态度,所以不敢多说什么,遂退了下去。
赵承宇刚一出去,赵怀义宛如从肩上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下子便萎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抱头,喃喃地说:“小音,为什么?我让你母仪天下,难道还不够吗?皇兄,我让你掌握天下兵马还不能弥补我当初的过失吗?”原来赵怀义早知皇兄赵怀忠与小音相识在先,但因情难自禁,便先提了亲。吴小音之父吴有栋心知赵怀义受先皇宠爱,他日必继承大宝,所以便首肯了这门亲事。
再次将信展开,赵怀义的手有些发抖:“珠胎暗结!你竟然有了他的骨肉……”猛然想起了什么,他神色一惊,“呼”地站起身:“难道承干是……”他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孙成!”最后那句是吼出来的,叫的正是服侍他的老太监。
孙成急忙跑进来:“皇上,您叫奴才有什么事吗?”
“朕……”赵怀义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却不知该怎么启齿,所以便面色苍白地瞪着他。
“皇上,您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奴才这就去宣太医!”孙成回身要走。
“别去,不必去宣……”赵怀义刚要阻止,突然想起什么,“太医?对,就是太医!快宣!”
孙成心内奇怪皇上的反常,但聪明的他并没有多问,只去遵旨行事。
当王御医匆匆忙忙地来到时,赵怀义屏退所有的宫女侍卫。面色严肃地看着王御医:“王卿家,朕叫你来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但你要记住,一出此殿,便必须把你我所说的话全部忘记,若有半点泄露,祸延九族!”
王御医慌忙跪下:“臣遵命!”
赵怀义略一寻思:“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如何去确定两个人是否为父子关系?”
王御医心内诧异,但毫不迟疑地回答:“这简单,可用‘滴血认亲法’,在一碗清水内分别滴入两个人的血液,若是融合在一起,必是父子,若不融合,便无血缘关系!”
“你退下吧!”赵怀义得到答案,便谴退他。
王御医刚刚走出殿门,背后便被人拍了一下,他连忙回头:“是你!”
“你说什么?‘滴血认亲’?”镇南王一脸震惊。
“不错!”龙九镇定得很:“在那种情形下,王御医绝不敢说假话,但我却不太明白皇上的用意,也许与四殿下呈上的那封信有关!”
“那信……”镇南王额头青筋直跳“莫非是……”
旁坐的云天梦故做疑问:“王爷知道那信的内容吗?”
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失言,镇南王忙掩饰道:“我只是有所猜测!”
就在这时候,穆秀平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回禀王爷、少爷、九爷皇上召太子去了养心殿,同时也把皇后请去了!”
“哦!”云天梦若有所思,但有意无意中眼神却瞟向镇南王:“‘滴血认亲’,皇后、太子,还有那封信,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镇南王身形一震,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圣旨到!”
屋内几人忙跪下接旨,孙成大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王立即入宫见朕,不得有误,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领旨!”镇南王接过圣旨:“孙公公请先回宫,本王随后便到!”
孙成点点头:“王爷快些来,洒家便先行一步了!”
待孙成一走,镇南王缓缓地走到椅子旁,扶着椅背坐下去,他的动作那样缓慢,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云天梦明知故问:“王爷,您怎么了?”
镇南王摇摇头,面色灰白:“此次进宫,恐怕难见天日了!”
云天梦惊异地问:“为什么?”
重重地叹了口气,镇南王道:“想不到我一时疏忽,将信遗失,以至惹下杀身之祸!”
“可否言明!”
镇南王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哎!本王自作孽,本无话说,但太子他……这可如何是好!”看样子,他已心乱如麻。
云天梦直视镇南王:“王爷虽没明说,但臣已感觉到此事迫在眉睫,凶险万分,既然如此,王爷何不借此机会搏他一搏,虽是挺而走险,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镇南王一醒:“你的意思是……”
云天梦点点头:“不错!王爷统帅千军,龙九乃是御前侍卫统领,只要内外夹击,断无不成之理!”
镇南王宛如被当头棒喝:“对呀!只要我们兵临城下,皇兄想不退位也不行了,那时太子再顺理成章地继位登基,大势既成,任谁也无回天之力了!”
云天梦微微一笑:“王爷总算明白了!”
镇南王早已喜气盈眉:“好!云卿你拿我兵符调兵十万,将皇城给我围个风雨不透,龙九你速速回宫,让你的亲信包围养心殿,不许一个人进入,也不许一个人走出来!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两人齐应声“是”!
镇南王眼睛中透出坚决和冷酷:“今晚子时,我们……”顿了一下,才重重地吐出两个字:“逼宫!”
他却没有发现,云天梦的嘴角撇出的笑意更是冷酷。
怒气冲冲地将信甩在地上,赵怀义眼中交织着失望与不甘:“拿去看看,我的皇后!”
皇后忐忑不安地捡起信,并展开,立即花容失色。太子赵承干不禁又惊又疑:“母后,怎么回事?”
皇后顾不得理他,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冤枉!”
赵怀义愤愤不平地一甩袖:“那字迹分明是你的,你还想欺朕到几时?”
“冤枉!”皇后急声说:“皇上,您忘了九玉灵芝被劫之事,这分明是宫中有人欲置臣妾于死地,一计不成,再施栽脏之计。以诬陷臣妾!皇上明鉴!”
赵怀义不为所动:“我有办法证明此信的真假!”
“什么办法?”皇后心中不安。
赵怀义一字一句地说:“滴血认亲!”
皇后与太子齐声惊呼:“滴血认亲!”
“不必了!”一个声音有若金铁铿锵,只见殿门大开镇南王赵怀忠大步走了进来。他的面色出奇的镇定,似有几分破釜沈舟的意味。
看他如此神情,赵怀义更加恼怒:“皇兄你……”
赵怀忠一挥手,竟打断了皇上的话:“不必‘滴血认亲’,我可以告诉你,赵承干是我的儿子!”顿了一下,他又强调:“亲生儿子!”
皇后与太子的面色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镇南王。赵承干是因初闻身世而惊,皇后是为镇南王的坦白吃惊,赵怀义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畜牲!”
赵怀忠早已豁出去了:“你夺人妻子,比畜牲还不如!”
“赵怀忠!你……”赵怀义连胡须都哆嗦起来:“你要造反不成!来人!”说罢,便冲殿外大喊。
赵怀忠哈哈狂笑:“来人?好呀。本王倒想看看有谁敢来救你的驾?哈!哈!哈!”
果然,赵怀义的喊声根本没有回应,如今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赵怀义不由得惊慌起来:“来人呀!龙九,你跑哪儿去了?”他边喊边向殿门冲去。
“站住!”赵怀忠拦住赵怀义:“这皇城内外已被本王派人团团包围,你再喊也无用了!“
这急转而下的形势让皇后与太子惊喜交加,皇后趋前问:“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皇伯,这是怎么回事?”
赵怀忠目注赵怀义,话却说给赵承干:“本王是长子,但先皇却因心存偏袒而传位给次子赵怀义。这些皆可不论,谁料他竟继位在先,夺爱在后,令我与你的母后抱恨终生。如今苍天有眼,让本王助自己的亲生儿子登基称帝,避免悲剧重演,可谓是因果循环,丝毫不爽!”
赵怀义牙根紧咬:“朕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没有我的传位诏书,谁也无法继承大宝,除非你想公然谋反被万世唾骂!”
赵怀忠神色阴狠:“皇弟,你最好别执迷不悟,事已至此,又哪由得你自主!”
太子赵承干也在一旁助势:“是呀!父皇,只要你写下传位诏书,儿臣还会奉你为太上皇,让你安享晚年,否则,恐怕你活罪难逃了!”话中威胁已显而易见。看来这赵承干为了皇位真可以六亲不认。但皇后的神色却有些犹豫和彷徨,似在为什么而困扰着。
赵怀义一下子萎顿于地:“朕是瞎了眼,才会误信奸人。你们父子逆伦犯上,狼狈之心,终遭天谴!”虽处绝境,但他最后那句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赵怀忠狂笑:“天谴?我就是天,谁又能奈何于我?”
就在他得意洋洋,自感握有天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是吗?”
殿内几人一惊,齐向殿外看去。云天梦迎着他们喜怒各异的目光飘然走了进来,看他那样子,好像正在游园赏花一般,但他身后的赵承寰和龙九却一脸肃穆。
赵承寰首先走向当今圣上赵怀义:“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简直不敢相信,赵怀义从极度的绝望变成极度的惊喜:“皇儿,快平身,帮父皇擒下这些叛臣贼子!”
赵承寰大声说:“是!”
赵怀忠吃惊之下又觉得愤怒和不解,他质问云天梦:“云霄,你要做什么?”
云天梦撇撇唇,声音还是懒懒的:“没什么!替皇上分忧解劳,平息叛乱而已!”他说得有气无力,就好像说话是件很费劲的事。
赵怀忠差点没气疯了,他也顾不得镇南王该有的威仪和气度了,挥舞着手臂就扑向云天梦:“你这个叛徒!”
但他还没到云天梦身前,龙九的剑便已指住了他的咽喉,说的话更是冷得让人心里发颤:“凭你还不配对我家少爷张牙舞爪!”话声一顿,他吩咐手下:“拿下了!”
镇南王与太子挣扎不过,无奈就擒,皇后却痛哭失声,扑到皇上脚下:“皇上!皇上!臣妾知罪了!但承干确是您的亲生骨肉,您不能杀自己的儿子呀!”
甩开她的手,赵怀义语带嫌恶:“事已至此,你竟还想欺瞒朕,别再妄想了!”
皇后痛悔交加,泪流满面:“臣妾说的是真的,承干确是您的骨肉。当初臣妾是为了让镇南王忠心于太子,助其登基,才谎称承干是他的孩子。若是不信,皇上可用‘滴血认亲’法试一试,便知真相!”
这急转直下的形势众人都有不胜负荷之感,只有云天梦面色不动,似在意料之中。镇南王爷虽然双手被缚,但此时却一边挣扎,一边对皇后喊叫:“小音,你胡说什么?即使是死,承干也是我的儿子,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皇后使劲摇头,泪水滑落了面颊:“不是的!太子肋下的红痣与皇上的一模一样,又怎会是你的骨肉?我当初是为了让你对太子死心蹋地才骗你的!”
赵承干见事有转机,赶忙大叫:“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被他们蒙骗才会闯下大祸!父皇,您饶了我吧!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该死的是镇南王!”若论反复无常,太子绝对是其中之最。
皇上呼吸越见急促,似有些承受不住这等突来的剧变,他身形晃了晃。赵承寰连忙扶住:“父皇,您没事吧!”
云天梦双手一负,冷声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谋江山,竟混淆是非,其行可鄙,其心当诛!全给我带下去!”
众侍卫将挣扎不休的三人押下殿去。
云天梦望着神情灰败的赵怀义:“皇上,您今晚叠遭变故恐怕体力难支,还是先去休息吧!”
点点头,赵怀义被赵承寰扶进后殿。
云天梦转头向龙九吩咐道:“你立即领兵五千趁夜直袭虹风镖局,绝不能放走风飘雪!”
“是!”龙九领命而去。
一场凶险万分的宫廷斗争终于告一段落。镇南王功败垂成,落得个满门充军的下场。而皇后与太子虽然逃过死劫,但却被打入冷宫,再难翻身。赵承宇心知自己又中了云天梦借刀杀人,暗渡陈仓之计,悔恨不已。而皇上经此剧变,本来虚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欲下,终日缠绵病榻,所以国事暂由三太子赵承寰监管。
躺在龙床上的赵怀义愈见瘦弱,连说话都已费力:“皇儿,朕……朕已写下传位诏书,将这……这皇位传于你……”
赵承寰握住赵怀义骨瘦如柴的双手:“父皇,儿臣怎能担此重任?”
赵怀义困难地咽了口唾液:“太子已废,承坤又无能懦弱……”
“那四弟呢?”赵承寰问。
“承宇聪明有余……但他只擅诡变而无大智大勇,行事之间就比你少了……一种宽洪大度;况且那封密信便是他所呈上,分明是居心叵测……承寰,朕已思量再三,只有你是最佳的人选了……朕只是担心……咳、咳……”话没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连忙轻抚其胸,赵承寰道:“我去叫太医!”
“别!”阻止住他,皇上继续说:“朕没事,朕只担心你!”
“担心什么?”
“朝中还有不少太子的党羽,再加上国舅的煽风点火,朕怕他们会对你不利!”赵怀义虽年纪老迈,但对朝中的明争暗斗还是了然于胸的。
“父皇放心,有云霄和龙九助我,当可无事!”赵承寰宽心道。
“哎!你呀!”赵怀义又气又急:“我最担心的人便是云霄!这个人才大志高,手下又尽多高明之士,却喜怒莫测,变化无常,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镇南王对他宠信有加,几次对朕推谏,但最终却败在了他的手中,前车之鉴,难道你想重蹈复辙吗?”
“父皇,您……”犹豫一下,赵承寰决定说出真相:“您的顾虑是对的,但您有所不知,我与云霄早就相识,他是罾外公推荐给我的人!”
“什么?”皇上惊异地问:“他是元元大师推荐给你的!”
“是的!”赵承寰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父皇您误会了他的为人!”
赵怀义深深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他长叹一口气:“原来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云霄他竟将镇南王玩弄于股掌,哎!这个人……不知是福是祸!”
“父皇……”赵承寰轻喊。
“罢了,一切任由老天安排吧!承寰,朕想睡了,你退去吧!”赵怀义一副疲惫的模样。
“是!儿臣告退!”赵承寰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安平!安平!”怜儿一边跑一边喊,看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
御花园的一个鲜花围绕的亭子中,安平公主与昌乐公主正举茶待饮,耳旁听到呼唤,两人一齐放下茶杯,望向声音的来处。
“安平!”怜儿终于看到目标了,欣喜地继续往前跑。安平公主赶忙提着裙摆,快步走出亭子,迎了上来。怜儿扶住已连连喘息的她,安平公主心中有点不安:“怜儿,又发生了什么事了?”毕竟最近宫里正是多事之秋,废皇后、废太子,连权倾朝野的镇南王也在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看怜儿如此急切的模样,让安平公主怎能不心中忐忑。
怜儿一边拍着胸口平稳自己的心跳,一边急急地拉住安平公主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安平,那……两只金鲤……下小金鲤了,你快去看呀!”
“什么?”安平松了口气之余有些气恼,“原来是这回事,你看你,吓了我一跳!”
怜儿表情无辜极了:“小金鲤怎会吓到你?安平,你没事吧?”听她的口气是觉得安平公主才大惊小怪的。
亭中的昌乐看着怜儿的目光中隐隐含着一股子恨意,说的话更是毫不容情:“安平,你与一个白痴论理,又何异于对牛弹琴!”
安平公主柳眉微皱:“皇姐,一切的恩怨与怜儿无关,你别迁怒于人!”
怜儿也晃了晃小脑袋,对着昌乐扮了下鬼脸:“我才不跟你说话,云哥哥让我不理你,说你最刻薄了!”
昌乐闻言心中一阵酸楚,为了甩脱这种感觉,她尽力把头高昂,摆出一副公主的仪态,冷笑了数声,才说:“本宫刻薄?你那云哥哥害得我皇兄与母后生不如死,尊严尽失,他算是什么?镇南王如此提携他,他却背叛在先,落井下石在后,使得我皇伯含恨充军,这又算什么?他的行为如此阴狠毒辣,凭什么指责本宫?”
怜儿震惊于她的指控,脸色苍白地退后几步,才无力地说:“我才不信你!”
昌乐步步紧逼:“你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只是暂时受他羽翼庇护的可怜虫,总有一天,他会腻了你,到那时,你的下场会更悲惨!”
安平公主连忙上前抱住泫然欲泣的怜儿,忍不住回头斥责她的姐姐:“你怎能如此残忍?怜儿她心地纯善,与人无争,你不能因为对云霄的爱恨交加,而去伤害无辜的怜儿!”语气缓了缓,她又说:“皇姐,你也该醒醒了,谁都能看出云霄对怜儿的疼宠,你又何必……”
昌乐再也顾不得风仪,她嘶喊着,眼神有些迷乱:“你胡说,对云霄我没有爱,只有恨,我恨他!”她疯狂地挥舞着衣袖,转身跑向了花园的深处!
安平叫了一声:“姐!”但随即叹了口,转向一脸茫然的怜儿:“你别怪她,最近,那么多的不幸压着她,她也够苦了!”
怜儿懂事地点点头:“安平,我不怪她!”犹豫一下,她说:“安平,她说的是真的吗?”
安平笑了:“官场之中,只有成败,哪有真假。话说回来,若是太子继位,恐怕不会善待我与三哥呢?这些事咱们犯不着操心!”
安平的笑容驱散了怜儿心头的疑虑,她原本就存不下愁的,此时,她又调皮地笑了:“安平,九哥的事你也不操心吗?”
安平的俏脸一下子红了,她跺跺脚:“死怜儿,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
“不是的!”怜儿故意拉长声音,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喜笑颜开的翡翠弥勒佛,不是龙七送她的吗?但她此时象献宝一样把小佛爷递到安平手中:“送你的!”
安平公主爱不释手地把弄着弥勒佛:“干吗送我东西?”
怜儿笑得贼一样:“不是我,是七……不、不、是九哥托我送的!”偷偷地伸了一下舌头,差点露馅。
安平公主明显地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她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是龙统领!”
怜儿连连点头,生怕她不信。
“怎么会?”安平公主把翡翠弥勒佛抱在胸前,做梦似的笑。
怜儿瞄了她一眼,心里偷笑,表面却装得一脸诚实,看来她是彻底让龙七带坏了:“九哥说,今晚三更时分约你在魁星楼相见,不见不散哦!”
安平公主又是欢喜又是羞涩:“我干吗要去见他?”当然这只是小儿女的一种矜持,她迷恋龙九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怜儿忍笑忍得辛苦极了:“反正话已传到,去不去由你!”说完,就往园外跑,因为再若不跑,她就要笑出声来的。
园外一个人迎住她:“怎么样?”是龙七。
怜儿这时候已经大笑特笑了:“真有意思!原来骗人是这么好玩的!”
“嘘!”龙七忙捂住她的嘴:“小心让人听到!”
用力推开他的手,怜儿小脸笑得红通通的:“我本来想带安平公主看金鲤时再告诉她,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先拿出来了。谁料她这么容易就信了!”
龙七立刻变得神情严肃,一副哲人的模样:“爱情是盲目的呀!”
怜儿“噗”的一声又大笑起来。
夜凉如水,但在星月的映衬下,却多了几分凄迷之美。
魁星楼中,一个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他面容瘦削,但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只是眉眼之间带着种冷漠疏离之气。这时他仰望星空,神色充满了不耐,他正是天龙会十大鹰使之一龙九。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但那声音时快时慢,似乎来人在边走边左右顾盼,嘿,有点偷偷摸摸的味道。
龙九正在心中诧异,来人已穿过林荫,进了魁星楼。只见她玉簪螺髻,一袭黄裙垂曳到地,玉面朱唇,眉目分明,只是白晰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酡红之色。这时她一看龙九早已来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羞羞怯怯地行了一礼:“安平来迟了!”
龙九一见是她,面上的差异之色更浓,但仍不忘该有的礼节:“臣龙九见过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想上前扶起她,又想起什么忙缩回手,她红着脸说:“龙统领免礼!”
同时,魁星楼不远处的花丛中,两个脑袋正鬼鬼祟祟地左探右望。
怜儿把龙七推挤到一边,眼睛凑到花隙间,那能看到魁星楼的屋里,嘴里急巴巴地问:“来了么?”
龙七不满地“喂”了一声,当然不敢大声:“得讲个大小尊卑吧,主意是我出的,应该我先看才对!”
怜儿睬都不睬他,仍密切注意屋中人的举动,但不忘扔给龙七一句话:“大的应该让着小的!”
龙七故意自嘲似的说:“这就是自做孽呀!”
怜儿白他一眼:“云哥哥真会来吗?”
“当然,我昨天亲耳听到三殿下邀少爷今晚三更到魁星楼赏月,到那时,就有好戏看了!”这个龙七是生怕天下不乱。
怜儿放心了,继续进行她的监视工作,突然她眼神一转,嘴巴张大了:“来了!”赶忙拉住龙七,两人一起猫下腰,那动作和做贼的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楼内两人沉默了一阵,龙九实在忍不住奇怪,试探地问:“公主,这么晚了,你来魁星楼做什么?”
安平公主本是羞答答的,低头不言,这时听到龙九的问话,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你,龙统领,你说什么?”
一看安平又是委屈又是受伤的神情,龙九心中突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公主……”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龙九赶忙向屋外走去,这本是一种避嫌的举动。谁想他刚要踏出门坎,已和来人面对面碰上了。
云天梦有些惊异:“龙九,你来魁星楼做什么?”同行的赵承寰豪爽地笑道:“正巧,与我一同赏月,走!”拉住龙九一同往里屋走去,但他目光刚一触及屋内的安平脸色顿时变了。
安平公主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她无措地扭着衣袖,连礼数都忘了:“皇兄,你……”
同来的当然不止云天梦、赵承寰,还有一些手端果品茶点的太监和侍女,但众人此时都面面相觑,低下头去。此情此景,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云天梦心念电转,首先笑道:“龙九,楼内若是收拾好了,你先退下吧!”他是在为龙九找个脱身之辞,谁都明白,收拾屋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禁军统领呀!
龙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已收拾完毕,龙九告退!”
赵承寰始终眉峰紧皱,一言不发。
安平公主跪下去:“皇兄,您别怪龙统领,是安平自愿来的!”
赵承寰怒斥一声:“你还敢说!身为公主,竟敢半夜三更与人私会,成何体统!”
云天梦拍拍他的肩:“算了,他们二人既然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他们,也是一桩美事!”其实他心里始终不相信龙九会私下谈情,但无论如何,安平贤淑善良,配与龙九也算是一对良缘佳偶了。
赵承寰一甩袖:“罢了!待我禀知父皇,让你和龙九择日成亲!”他也是将错就错,毕竟龙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收为妹婿,总是好事。
安平公主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欣喜之余又有几分羞涩:“谢皇兄!”
那边,龙七的脸通红,双颊鼓得快成青蛙了,晶亮的眼中更充满了笑意,再不让他笑出声,他恐怕会憋出内伤。他实在太得意了,本来想看笑话的他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比他想得更完美。那不懂情趣的冷面九弟,他竟然快结婚了。哈!哈!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大快人心的呢?
怜儿担心地拍拍他鼓胀的双颊,悄声说:“七哥,你没事吧?”
龙七使劲摇头,他可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就会狂笑出声。龙九,他那精明如狐的九弟,终于被他算计了。
怜儿却衷心地为安平高兴,想到自己竟也能为安平的婚事出了份力,心里更是得意极了。
得意忘形的两人却不知魁星楼内云天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几次掠过他们的藏身之地。
第一次,龙九失控了,他向来无喜无忧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愤怒,他一脚踹开了龙七的房门。
龙七一轱辘从床上跳起来,他的嘴竟有些歪斜。这家伙昨晚偷笑了一夜,竟笑得嘴角抽筋。
龙九抓住他双肩,质问道:“昨晚你约我去魁星楼,为什么你不来,反而来了安平公主?”
龙七故做诧异,但谁都能看出他是在装样:“有这回事?”
龙九怒喝一声:“你还敢耍我!”一拳打了出去。
“救命!”龙七惨叫。
龙九与安平公主的成亲大典上,如今不但嘴斜而且眼也歪了的龙七走了出来。他瞪着穿一身蟒红袍帅气非常的龙九悄悄地说:“你咬我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在他背后的龙三伸出腿来狠狠地在他的脚髁上踹了一脚,龙七疼得跳脚大叫,声传十里!
龙文天不动声色,就当没有听见。
云天梦悠闲地饮了口茶,却吐出四个字:“自作自受!”
只有怜儿,看着惨兮兮的龙七同情地说:“七哥,真可怜呀!”
秋风吹散了秋叶,一瘸一拐的龙七又是一声长叹:“寂寞啊!”
次日,邻国入侵,边疆告急,云天梦亲率大军征讨,不足月便得胜而返,班师回朝,使得天下震惊。所经城池之百姓净街撒水,夹道欢迎。就在云天梦归师之时,皇上驾崩,三皇子赵承寰继位。他登基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拜云天梦为御弟,赐封号“天定王”,并犒赏三军,大赦天下。
庆功宴上,百官争相向天定王云天梦恭贺,极尽巴结之能事,令得云天梦很是不耐,便装醉退席。
“皇弟!你果然在这!”赵承寰在栖霞阁找到了云天梦。
云天梦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空中皎洁的明月出神。
“怎么了?”赵承寰惊奇地问,因为他从没看过云天梦的这种表情——有些失意、有些茫然、又有种期盼。
云天梦没有收回目光,只是轻声说:“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承寰吃了一惊,语气已有些凌厉。
云天梦转头目注于他:“我答应元元大师助你登基,如今你已是万乘之尊,我已完成了对他的承诺,难道不该走了吗?”
赵承寰摇摇头,眼中有着深深的难过:“难道我对你来讲,只是一个承诺吗?你说呀,我的皇弟!”“皇弟”二字竟带着深深的自嘲。
皱皱眉,云天梦道:“无论为什么,如今政局已稳,你独力可支,我还留下做什么?”
“政局已稳?”赵承寰笑得讥讽:“千百年来,政治上的争斗何曾有过止歇之时,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云天梦有些恼怒:“我还有待办之事,我已为你耽误了多时,难道还让我为你奔波一生,而自己却心愿难了?”
“你有心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赵承寰关心地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云天梦没好气地说:“这件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帮不上忙,却需要时间!”他看了赵承寰一眼,眼含讥讽:“但好像我对自己的时间已做不了主!”
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这动作是跟云天梦学的,赵承寰说:“你别得理不让,既然有事,你便去办吧,不过我刚刚登基,有多少人还在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你若不想替我收尸,就早些回来!”
云天梦轻叹一声:“我何尝不知,但我心急如焚,实在不能再等了!”
“到底什么事?”赵承寰好奇地问。
“有了结果,我第一个告诉你!”云天梦瞪他一眼:“现在,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对了,你走了,我身边没有亲信之人,不如,你把你的几个手下匀给我两个!”赵承寰一直便“垂涎”云天梦的手下人。
云天梦冷哼一声:“罢了,除了文天和龙七,任你挑选!”
赵承寰一听,不觉有些失望,随即又高兴起来:“好!龙三我是一定要的,他已随我一段时间,对我帮助良多!龙九也不能走,他要掌管禁军,嗯!把莫昆仑也留下吧!我看他心思缜密,神出鬼没,是个人才!”
撇撇唇,云天梦道:“全答应你!让龙三代龙九做御前侍卫统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非龙九莫属,莫昆仑便做你的贴身护卫,有他们跟在你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了!”
“对了!”赵承寰想起了什么:“我若有事,到哪儿才能找到你?”
沉默了一会儿,云天梦又将目光投向那几抹行云轻轻遮掩的月亮,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云门谷!”
结束章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探头探脑的怜儿:“怜儿姑娘,这是监牢重地,你不可以进去!”
小脑袋一摇,怜儿推开他:“我偏要进去,你把我怎么样?”怜儿闷着头就往里跑,那个侍卫不敢阻拦,只得由她去了。
一进去,怜儿就已经后悔了,因为那里面阴气森森,两旁都是囚室,看着那许多破衣烂衫,面有菜色的犯人,怜儿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忍之心,但她的好奇心却被勾起,一直向深处走去。
直到迎面看到一面铁制的栏杆,那铁栏有整面墙大,与后面的墙壁围成一个独室。而室中,天!就在墙壁上一个人被金属锁链固定在墙上,那人披头散发,已憔悴的不成人形,但面目却给怜儿几分熟悉的感觉。
“风、是风大哥!”怜儿不可置信地惊叫。
那人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无神的眼睛,正是昔日那白衣如雪,英挺潇洒的虹风局主风飘雪,身形震了震,他的声音低哑的几可不闻:“怜儿,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快离开吧!”
怜儿紧紧抓着铁栏:“风大哥,风大哥,是谁这么狠心,将你锁在这里?”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风飘雪似在苦笑:“龙文天!”
“不会的!”怜儿不敢相信:“文大哥,那么好,怎会……?”
“这不怪他,所谓各为其主,我对他只有钦佩。但是他们却不了解我:我风飘雪虽说不上是精忠报国之辈,但也绝非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镇南王与我有恩,我当以死相报!”
“不要!”怜儿泪流满面,突然她抓住一个守牢的侍卫:“你快放开风大哥!”
那侍卫面无表情:“姑娘,风飘雪是重犯,若无天龙令,谁也不敢擅自放人!”
“天龙令?好!我去拿!”怜儿转头就走。
“怜儿!”风飘雪费力地提高声音:“别胡闹,姓云的再是纵容你,也不会让你这般放肆!”
“我不管!”怜儿扭头便跑。
真的重见天日了,风飘雪倒有如真似幻的感觉:“怜儿,你从哪儿拿的天龙令?”
怜儿吞吞吐吐地说:“我骗云哥哥说是拿来玩玩的。”
风飘雪一惊:“万一让他知道真相,你可怎么办?”
“没关系的!”怜儿并不在意:“风大哥,你快走吧!还有,这个也给你!”怜儿递过一瓶金创药。
风飘雪接过药,神色凝重:“怜儿,云霄他背叛了王爷,风某有生之日一定全力报复,如果你后悔了,现在我便跟你回去!”
怜儿难过极了:“风大哥,你不要恨云哥哥,好吗?”
风飘雪摇摇头:“做人当恩怨分明!你的恩情,风某永远铭记在心,但云霄加诸于我身上的,我也一定会让他偿还。只不过,姓云的权势熏天,又有整个天龙会为其所用,恐怕我的行动也只不过是飞蛾投火罢了。即便如此,只要死得其所,风某人也无所怨!”
怜儿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袖:“你知道云哥哥是天龙会的人?”
“风某并非孤陋寡闻之徒。天龙令者,天龙主之令也,想不到我风飘雪竟有幸与江湖至尊,天龙之主决一雌雄,纵是九死一生,也当无憾了!”风飘雪言辞慷慨,面容更有种超脱一切的意味。
怜儿面露不舍之色:“风大哥!你要保重呀!”
“你也保重!”风飘雪毅然转头,走向夕阳的余晖,他的身影被脱得好长好长。
怜儿立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他。她的身子浸在傍晚的霞光中,宛如是遗落人间的仙子,那副茫茫然的模样让人见之心怜。
一旁的树下。
“少爷!您为什么放他走?”龙文天不解。
心疼地注视着怜儿有些孤独的身影,云天梦显得无奈:“我不想让怜儿难过!哎!她又哪懂得这尘世的恩怨牵缠。有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
龙文天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云天梦浓眉高挑:“什么意思?你?”
龙文天的表情有些玩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徐徐地说:“难道只有天梦才得怜花?”
云天梦漠然。
风儿悄悄,扬起了他的轻杉,也拂乱了他的心绪。
轻轻迈动脚步,云天梦走到怜儿身后,右手同时搭上她的肩。怜儿似是知道来人是谁,并没有惊慌,反而顺势靠入了云天梦的怀里,仰起头,她笑了,那笑容中竟有几分凄迷。
云天梦也笑了,笑中却藏着深情无限。
问君怜花几多时?
云霞向晚还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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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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