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车里坐着的是怜儿和南宫婉儿,驾车的是龙七。南宫婉儿早晨便与怜儿会合,龙七虽然对她的到来惊讶不已,但并没多问,反正怜儿那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也让他懒得问了。

官道两旁是树林,因为行人很少,所以路上安静得很,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石桥。不多时,马车已近桥边。龙七刚要甩鞭抽马,突然他似闻到什么,掀鼻嗅了嗅,什么味道?好像是……硫磺!

龙七大惊之下,右手使劲拉僵掉转马头,也就在马车刚刚转头时,已听到石桥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大爆裂声。只见那好端端的石桥被炸得四分五裂,石块夹杂着石粉向四周迸散,龙七回头望了一眼,长呼一口气,好险!而车内的怜儿却被一连串的颠簸弄得晕头转向,她有些惊悸地抱住也是面色苍白的南宫婉儿:“婉儿姐姐,外面……好像地震了。”

龙七停稳车后,人已腾空飞起,直向道路两旁的树林,随他身影过去,立即有几十条黑影从林中飞跃而起。

龙七迎上他们,长剑毫不留情地直刺斜砍,他此时怒火正炙,若非他机灵,恐怕早已粉身碎骨,自是对这帮蒙面的黑衣人恨得牙痒痒。只见随他剑光闪处,已有十几人躺落地面,剩下的人一看情势不对,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龙七冷哼一声,双脚在空中连踱几步,右腿一个回旋正踢中一棵树杈,那树杈“咔嚓”一声断裂并且被他腿力踢得飞速向前直袭一名黑衣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树枝已穿过那人后腿,这个倒霉的黑衣人扑倒在地面上。

龙七跃了过去,扬手就摘下他的蒙面纱巾,是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一脚踏住那人胸口,龙七手中剑斜划向下,指住他:“你是什么人?”

那人的脸色发青,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地渗出,可是说的话却倔强得很:“要杀要剐,随你便!”啧!还挺有骨气的。

龙七浓眉一剔,鼻子里哼了声:“怎么?想硬着头皮充好汉呀?”那人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并用它轻轻磨擦着自己的下巴,龙七竟然笑眯眯地说:“我就欣赏你这种硬汉子,威武不屈吗?”话一说完,原本踩在黑衣人身上的脚已经探向他被树杈穿透的右腿,龙七脸上的笑容依旧,但脚却狠狠地踹中了树杈,原来就血流不止的伤口如今更是撕裂开来,黑衣人的脸色在刹那间变成了如猪肝的颜色,看样子正在强自忍着痛,但仍是紧闭着嘴巴。

向黑衣人一递大拇指,龙七大声赞道:“好!有意思!”“思”字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他的剑已经弹射而出,又迅速收回,只听“嗷”的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叫,黑衣人的一支左耳已经带着血珠落向地面,他手捂住左脑,又惊又痛地看着龙七:“你……你要做什么?”嗯,声音都变调了。

龙七还是一脸笑容:“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吗?现在我正在琢磨如何成全你这个好汉呢!啧!啧!”他仔细地打量着黑衣人已失去左耳的脑袋,脸上又露出那种思考的神情:“似乎不太对称,那只右耳朵看着实在碍眼,嗯,我再替你割了,以使你的脑袋愈加完美,要不,怎么对得起你呢?”他话说得越轻松自在,黑衣人脸色越苍白,听到最后,已经透着青灰色了。他惊恐地看着龙七正待举起的长剑,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拼命叫:“不要!不要!我说,我是崆峒……”谁想,他话没说完,眼睛突然睁大,嘴角也缓缓地流出了黑血,他倒向地面,竟然莫名奇妙地死了。

龙七惊怒之下,忙翻转他的身体,才发觉这个人的咽喉上多了一个细如牛毛的针孔,他抬头四望,已看出一个人影正朝远处掠去,他腾身追去,却因距离太远,无法跟上了。

悻悻地转回,龙七迎上正在等待他的怜儿,他咒骂了一句:“好狡滑的东西,竟被他跑了。不过,还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卢肃东,咱们等着瞧!”

怜儿走上前,安慰地拍拍龙七的肩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怜儿总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七哥,你放心,有我在,总能保护你们周全。”

不但龙七怔愣后失声而笑,连一直旁观的南宫婉儿也忍不住偷偷笑了,龙七神采飞扬的脸上透着几分调侃:“拜托!以后别把从戏台上学来的话乱说,你这叫什么?马不知脸长吗?”

怜儿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反而面露不屑之色:“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

三人笑闹着登上马车,似乎根本没把前途即将到来的风险放在心上,但从龙七透着精光的眼神中却可看出他俩却是步步小心。车内的怜儿可真是毫不在意,缠着南宫婉儿说东道西。

马车驶进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街道很宽阔,但许多人都簇拥着奔向街道的另一头,熙熙攘攘得颇为热闹。龙七所驾马车正好顺着大家走的方向行驶,不多时,已看到前面大街上高搭着一个戏台模样的天篷,有几个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的人在上面表演着“飞盘子”。底下叫好声不绝,原来是杂耍呀!

怜儿早从车窗向外探头看热闹,这时一见“飞盘”的人把十几个盘子操控自如地飞来旋去,只觉很是好玩。非让龙七停车,龙七也拿她没办法,只得找个空地停好车,于是三人也挤进了人群去看台上的表演。

“飞盘”表演完了,几人下去,又换了另外几人上台,而且抬上来一个很大的柜子,众人都在疑惑,这是要做什么?怜儿尤其好奇,眼睛瞪得大大的:“柜子有什么用呀?”南宫婉儿猜测着:“会不会是‘隔板猜物’?”

龙七斜了她一眼:“没见识!他们准是想演‘柜中人’,我从波斯人那看过。”

柜中人?那是什么?众人更加好奇了,只见这时台上只留下四个人,有两人分别扶住柜子两端,一个中年人站在台前,向观众举手为礼。另一位是个年青女子,这时中年人示意两个人扶住柜子转了一圈,表示没有问题,他打开柜子,敲打了一阵,又把柜子转了几圈,一切检查就绪后,他竟让年青女子走进柜子,才把柜门关好。于是,柜子又被转了两圈,待柜子停稳,中年人重新打开柜子,众人愕然,因为年青女子已经不见了。正在大家倍感希奇时,中年人又关上柜门,再转动柜子,最后打开柜门,呀!年青女子又出现了,并且走出来向大家好。

台下人使劲儿鼓掌叫好,那中年人向大家拱手道:“在下献丑了。哪位仁兄不弃,可愿上台来体会一下柜中人的滋味?”

台下的人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上去试试又有些犹豫,怜儿可是兴奋地拍拍手叫:“真的吗,你能把我也变没了吗?”

中年人笑道:“姑娘何不上台一试。”

“好呀!”怜儿甩开龙七要阻拦的双手,一下子就跳上了高台,龙七着急之下,顾不得别的,也跟着跃了上去。虽然眼前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游戏,但久闯江湖的他却有种预感 ,也许事情并不简单,“怜儿,别胡闹,跟我下去!”

“不嘛!七哥,反正我还会被变回来的,我只玩儿一下。”

别看龙七平时活泼好动,一副漫无心机的样子,但遇事时,也自有他的机智,“那好,我跟你一起进柜中去。”

他话刚说完,底下观众已是一片喧哗之声,更有的人开玩笑地说:“这位小哥可真谨慎呀,生怕媳妇丢了,哈哈!”

“也许是刚成亲不久,分不开吗?”

又是一阵笑声,怜儿脸儿通红地看着尴尬不已的龙七:“都是你,什么都要管人家。”气嘟嘟地推他:“你快走,我才不用你陪。”

“怜儿,我是怕万一……”

龙七为难地裹足不前,他怎么放心呢?台下的南宫婉儿好笑地摇摇头,袖儿一扬,人已飞身上台:“龙七使,就由我陪怜儿进柜中吧!你与她男女有别,确实不便!”

龙七面色一喜:“那就多劳南宫姑娘了。”南宫婉儿心思细腻,再加身负武功,应该没问题了。他这才放心地走下台。

中年人看他们商量好了,才走过来说:“两位姑娘请进柜中!”

怜儿拉住南宫婉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中年人把柜门一关,将柜子转动后,然后将柜门打开,果然,两位姑娘已经不在了。龙七虽然早知道结果,仍然忍不住心中一跳。

中年人又将柜门关上,再次转动柜子,柜子停下后,台下人立即屏气凝声,缓缓地柜门被打开了……现场一片静寂,柜中仍是空无一人。

中年人慌张地往里猛瞧,人呢?龙七面色大变地奔上去,仔细找了找,真的不在。龙七呼吸急促地一把抓住中年汉子:“你若不把人找出来,我非让你碎尸万段不可。”

中年汉子使劲摆手:“两位别着急,这柜子下是有机关的,也许是出了差错!我带你们下去看看!”他把柜子挪开,用手一掀地面,原来有一个入口,龙七随着中年人走了下去,刚一进去,两人就已齐齐色变,因为下面东倒西歪着五六个人,但一个个面目铁青,显然都已死去。

“不会的,柱儿!明儿!你们怎么了?”中年人大哭着扑倒在两个年青人跟前。

龙七也顾不得同情他了,上前抓住他:“怎么回事?”

“我实在是不知道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龙七四处巡视一下:“你们的人都在这儿吗?”

中年人这才想起:“咦,小倩呢?”

“小倩是谁?”

“就是刚才和我表演柜中人的女孩子,而且这个节目就是她教我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叫张四,原是在街头表演杂耍的,没料到昨天竟然遇到小倩姑娘,这小倩自称是商人之女,看他们表演得好,便自愿出钱设了天棚,而且还教了他一招“柜中人”的绝活。只要求挣得钱她取三成,张四自然欣然答应,谁想第一天表演就……

龙七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木柱上,他已够小心,竟然还是被人设计了。他怎么向少爷交代呀?

怜儿,你可千别有事!

柜门关上时,南宫婉儿悄悄笑道:“你那七哥也小心了,只不过玩一玩吗?天龙会中人都这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怜儿呵她痒:“不许你说七哥是小人!”两人笑闹着,竟没有察觉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迅速点了她们的穴道。由于毫无防备,两人登时都晕了过去。

当南宫婉儿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躺在一张床上,但身体软软地没有一点儿力气。挣扎了半天她也只是靠住床头坐了起来。床前几米外隔着一扇纱帘,隐约中可看到后面定是另一间房屋,尽管她尽力提着气,但发出的还是很虚弱:“怜儿,怜儿,你在哪儿?”

外面有了动静,脚步声传来,一个年青女子掀帘走进来,她正是那个表演柜中人叫做小倩的女子:“怎么,姑娘醒了?”

“是你!”南宫婉儿登时明白了什么,自己还以为是龙七多虑,却没想到竟真的落入了人家的圈套:“怜儿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但这期间,如果你敢有半分反抗,那么怜儿的死活就不由人了。”

迫于她们拿怜儿的安全做威胁,南宫婉儿只有任由他们摆布了。况且,她也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根本动弹不得,但她倒是弄清楚一件事,现在的她正在一艘船上,只不知行驶的方向。烛灯被点燃了,已经到了深夜,南宫婉儿表面吃住任意,实际上却心焦如焚,如何才能脱身呢?如可才能找到怜儿呢?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虽然南宫婉儿一直半躺在床上,但从偶尔的低语声和脚步声可判断出船上似乎有不少人,而且多数是年青女子。透过纱帘望外看,她们一个个云鬓堆雪,珠钗斜横,再加上纱裙曳地酥胸半掩,怎么看也不像良家女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个叫小倩的女子又掀帘进来,她也换了装束,倒也姿色不差:“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吭声,否则后果怎样,你比我更明白!”

这时,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鼓乐声,其中更夹杂着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南宫婉儿更加疑惑了,如果她要是看到前面的情形,恐怕就再也无法故作镇定了。

这艘船,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画航,也是男人们的销金窟,安乐窝。这时的它红灯高悬,锦帐飘飞,上有月洒银辉,下有波光粼粼,却是好一副景致,只不过,船上几个男女纵情的大笑声未免低了画航的格调。

“小红,依依姑娘她怎么还不出来呀?”一个尖嘴猴腮的年青人捏着一个女人的下巴问。

“吴公子,你别着急呀,呶……这不出来了!”

只见一个绿裳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长发披散,凤眼挺鼻,可称绝姿丽色,只不过,眉宇这间却有种和眼前环境不甚谐调的冷傲之色,她是京都名妓柳依依。

“柳姑娘,你可出来了,真让小生望穿秋水呀!”吴公子迎上前,把柳依依拉坐在自已身边,一副独占花魁的样子,其它几个公子虽然心中不满,但又惧于姓吴的势力,不敢有所表示。

对于吴公子的动手动脚,柳依依似是有些不耐,便借口抚琴离座而起。于是,月光清莹中,一首《鹧鸪天》回荡在这销魂的夜里。

“彩袖殷勤捧玉锤,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曲声刚落,一艘官船已经停靠在画航旁,一个将领打扮的人带着一队官兵快步登上画舫,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去:“我等奉命搜查一切过往船只,违令者杀!”可当他看清船上的人时,立刻又陪上笑脸:“怎么,吴公子您也在这儿呀?”

吴公子大咧咧地说:“什么事呀?李将军?”

“这……吴公子,小将也不太清楚,只是奉吴总兵的命令寻找两名年青女子!”说完便展开两幅画像。

吴公子根本没往画上看,他凑近吴总兵,笑得很是放浪:“这两个女子是哪个楼的?”

李将军一愣后方才醒悟,忙说:“这两个可不是青楼女子,吴公子千万别乱说!”

吴公子脸“涮”地沈下来:“那你跑这儿干什么?快给我走!”

“可是吴总兵……”

“我爹那自有我承担,快走!”

打发走了一群官兵,吴总兵的宝贝儿子大模大样地坐下:“有我在,谁也别想妄为!”于是,周围响起了阿谀奉承之词,对象自然是吴公子。谁也没注意,柳依依的面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吴公子等人一直玩到寅时,才让船靠岸回家。

艳阳高照时,反倒是画航中最安静的时候,船一直在向东边行驶,南宫婉儿坐在床边,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心思可没停过,就在她焦虑不安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并且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柳姑娘,柳姑娘,你在哪儿?”

声音竟然穿过了走廊,到了南宫婉儿所在的房间,隔着纱帘,南宫婉儿隐约中看到一个身穿淡青衣裳的年青男人。他是踹门进来的,拦他不住的小丫头再也忍不住慌张了:“公子,公子,你不能进这里。”

“为什么?柳依依她定是藏在这里了!”年青男人猜测着,他说话的声音清朗有力,并且略带磁性,很是好听。尤其他虽是闯入,但举止间又不见鲁莽粗俗,反而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翩翩神采。难怪那小丫头到现在也只是着急,却未见嗔怒,南宫婉儿竟也有种扯开身前纱帘的冲动,想见一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位公子,你是要找人吗?”柳依依从侧门走出来,还算及时。

年青公子忙拱手微笑:“早闻柳姑娘艳冠群芳,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哦,快请坐!”他竟然喧宾守主,拉过一把椅子便让柳依依坐下,而他也自顾自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柳依依当然不能留他在这儿:“公子,何不上前厅一叙,这里是我姐妹的闺房,她有病在身正在休息,实在不太方便!”

“哦!既然如此……”他声音顿了顿,柳依依和那个小丫头也暗暗松口气,谁想他接着说的话竟是:“那我更不能走了,在下略懂医理,可以给那位姑娘瞧瞧。”

“公子,不必了,已经有医生看过并开了药方,休息两天就好了!”

年青公子语气加重了:“庸医!庸医!休息怎能治病,告诉你,若想病愈,必得心情愉快,所以多玩玩,多乐乐才是治病的不二法门!”简直是胡说八道。

柳依依强笑道:“公子的说法倒与众不同得很 ,敢问公子贵姓呀?”

“在下姓文,文韬武略的文,家祖乃是一代名医文常青,所以在下幼习医书,至今已是小有名气的朗中了!”一代名医文常青,怎么没听人说过?

柳依依心里疑惑,但仍得客气几句:“原来是文先生的后人,失敬了!”

“岂敢!岂敢!”文公子笑得很谦虚,“这次冒昧前来,实在是因在下仰慕姑娘芳名已久,早想与姑娘一叙,是才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望见谅!”本该是刚面该说的话,两人却在说了一堆废话后才讲。

柳依依实在是不耐烦与他纠缠:“公子,请到前厅看茶!”说完,她便站起身,意欲带路,文公子却忙伸手摇摇手,他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哎!自家人,客气什么!我看这里也是不错得很,反正我想里面那位姑娘必已醒了,索性出来一叙,如何?”

他在说自己呀?南宫婉儿思忖着,但她实在不敢搭话,虽然她很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即使是不相干的人也好。

柳依依纤细的眉一紧:“文公子,她身体虚弱,还望您能体谅,我们还是去前厅吧,依依愿与公子共谋一醉!

“哎!”文公子还是端坐不动,看来,他脸皮可是厚得很,“没听人说吗,笑一笑,百病消!我这人也没什么本事,但约对是个能让你开心的朋友, 让这位小姐出来吧。”说完,他竟旁若无人地走向里外屋相隔的纱帘,伸手就要去掀……柳依依快速地挡住他,脸也沈了下来:“还望公子自重!”

文公子仍是笑容可掬,他这人好像有点死皮赖脸:“柳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根本不理会柳依依的阻拦,他的手迅速递出,猛地一下就扯开了隔在他和南宫婉儿之间的纱帘。

南宫婉儿怔愕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亮明净而带着几分关切的眼睛,这个男人若用英俊去形容都未免低了他的风采,他就似一片白云、一抹浮萍、一处风景,平和安静而意韵深长,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南宫婉儿却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心旌动荡的男人正是她恨之入骨的龙文天。

真心地笑了,龙文天眼中有抹光彩在闪动:“好个我见犹怜的俏佳人,若非掀了这纱帘,岂不是要错过本公子的一段姻缘。”听他口气总有种寻芳客的味道,很明显,南宫婉儿就是那株寻到的芳草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初见面男子的轻佻,南宫婉儿竟莫名奇妙地有一丝恼怒和气愤,表里不一的家伙!

柳依依自管内心惊怒,但因不明龙文天的身份和目的,所以强忍怒火,她牵强地笑了笑:“文公子,你可真有眼光,她叫婉君,可是我翠舫花高价买回来的。还从没接过客人呢!”

翠舫?接客?南宫婉儿就在瞬息间明白了自己竟落在了烟花之地。她又羞又愤,不由怒瞪了柳依依一眼,龙文天看得清楚,只觉盛怒中的南宫婉儿反倒更多了几分娇艳和生动,他微微一笑后深深一礼:“敢问婉君姑娘能否看在下一片赤诚的份上,与文某人把酒论交?”

柳依依心念意转,心知再若拒绝反会引人疑窦,连忙上前扶起南宫婉儿,先丢个眼色给她才笑道:“婉君,你就坚持一下,陪我们喝几杯吧?”

南宫婉儿虽然又气又怒,但却不敢违抗,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怜儿的安危她却不能不顾,那是她一直当亲妹妹看待的怜儿呀。任由柳依依把她扶到桌前的椅子上坐好,南宫婉儿没好气地看了眼龙文天:“文公子,看你模样也该是个读书人?”

龙文天谦虚地说:“略读过一些。”

“既是读书人,为何不在寒窗下用功反倒留恋于这青楼楚馆之间,你不觉这有辱斯文吗?”南宫婉儿言辞虽带些锋锐却也有规劝之意。

龙文天大笑:“好个婉君姑娘,当真是让人又敬又……”他顿住话音,轻佻地眨眨眼,才吐出最后一个字:“爱,哈哈!”

柳依依也见机笑:“既如此,我们该开怀畅饮才对!”转过头,她道:“小倩,把船上珍藏的状元红拿来!”她暗中抛了眼色给小倩,小倩明白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一会儿,小倩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精致的烤瓷酒壶,柳依依刚要接过,龙文天已经先伸手过去,劫下酒壶:“怎敢劳依依姑娘动手,由在下斟酒才是。”

柳依依气得暗中一捏拳头,但酒壶已被龙文天拿走,她根本无法操作酒壶了,原来那壶是一把鸳鸯壶,壶中可以把毒酒和好酒分隔着藏于两处,只要一按壶把上的机关,便可以操控自如了。让她安心的是,反正姓文的不懂这些,倒便宜他了。

龙文天一边斟酒,一边在说话:“婉君姑娘,你身子弱,小生也不勉强,只喝完这一杯就好!”谁也没注意,他在倒酒时指尖微微动了动,然后他又转首给柳依依倒酒,并且衬柳依依眼光它落时拇指轻扣了下壶把,最后才把自己的酒杯注满。

“这第一杯酒就祝婉君姑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先干了第一杯酒,柳依依也一饮而尽,只有南宫婉儿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她竟连拿起一杯酒也觉费力了。龙文天见状,赶忙握住了南宫婉儿托杯的右手,他脸上现出的怜惜之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病成这样,来,我帮你!”他握着南宫婉儿的手将酒杯送到她的唇边。

被龙文天温热的手握着,南宫婉儿此时不但手颤,连心儿也都跟着颤抖了,她脸儿红得像是云霞灿烂,异常的羞涩中又泛着几分懊恼:“这个轻狂的男人!”但她已不知怎样拒绝,迷迷糊糊中一杯酒便下了肚。

第二杯酒还没等龙文天动手,柳依依已经先拿过了酒壶,无论怎样,这姓文的已见了南宫婉儿就绝不能再让他走出翠舫。于是,倒酒的时候,她暗中动了机关。

龙文天举起了杯中酒:“谢依依姑娘,文某人先干为敬!”看着龙文天的酒杯往嘴唇递去,柳依依固然一向冷傲无情,此时也不觉惋惜。毕竟,这姓文的虽赖皮了些,但外貌举止却实在是着人喜欢得很。谁想,龙文天的酒刚要沾唇 ,不知怎的,他的手竟然一松,一杯酒霎时落了地,只听“嗤”的一声,地面上起了一阵白烟。

柳依依脸色登时变了,刚要有所动作,龙文天已经惊奇地大叫起来:“这酒还会冒烟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流到地上就变成了烟,柳姑娘,你说多有趣?”柳依依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沉着脸不吭声,南宫婉儿却吓得白了脸孔,这……这个傻小子,还不快逃跑,人家要毒死你呢!她有些情急,“腾”地站起身,刚要说话 ,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有了力气?她试探地伸出手,果然那种酥软无力的感觉已经没了。

柳依依看南宫婉儿站起来,惊疑之下她就要动手,谁想这时她腹中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都冒出来了,指着龙文天:“那酒……”原来,龙文天斟酒时,给南宫婉儿放了解药,却给柳依依换了毒酒。

旁边的小倩自然看出事情不妙,她刚要上前,龙文天快速地旋身出手,已经点了她的穴道。从容地走近柳依依,龙文天的语气很温和:“柳依依,怜儿没在船上,她在哪儿?请你告诉我。”

柳依依缓缓地坐下来,她这时反倒镇定了,只是脸色有些灰白:“你来得好快,但你不该来的!”她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怪异之极的笑容:“她在船底,很快你就能见到她了!”话音刚落,她的手猛地在桌底拉了一下。龙文天暗呼不妙,他一把拉住南宫婉儿,冲出了船舱,毫不犹豫地他向水面跃去。也就在他刚刚跳离了画舫,已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一股热浪逼到两人身后,龙文天抱紧南宫婉儿纵身而起,龙文天几乎用尽所有功力,只见他身体化做了一道光影,倏地就落到了岸上。

刚一到岸边,龙文天就放下南宫婉儿,他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带着一个人那么快速地飞跃这几十丈的湖面, 确实耗损了他不少功力。

“文天,出了什么事?”云天梦偕同龙七从身后林中走出。

南宫婉儿一脸惊愕地望着龙文天,原来他就是……龙文天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少爷,文天……文天没找到怜儿。”

云天梦向河上已碎裂成片的画舫“残骸”看了看,眉头锁紧了:怜儿会在啊儿?所有人的人物都已毁灭,这可……他这时心里已经不止是忧急了 ,更有着说不出的恐慌。

南宫婉儿看着久别的云天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云……云会主,怜儿她……她好像……在船底。”

龙文天阻止已来不及了,果然云天梦听到她的话后,面色剧变,呼吸急促地问:“你说……”

“少爷,快看!”龙七突然指住河面上一个和众多碎片夹杂在一起的长方形漂流物,“那是什么?”众人凝目一看,越来越近了,是一口棺材。

龙文天似乎明白什么,他的脸色发青了:“原来……原来……”

不但他明白,其它人也想到了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了那种青灰的颜色。更有着说不出的伤痛,云天梦尤其苍白,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越漂越近的棺材……如果怜儿确如柳依依所说是在船底,那只有一个解释,船底拴着一具棺材,怜儿就在里面,而这具棺材泡在河里至少已经……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了。

“不会的,不!”云天梦疯了一样扑进河里,怜儿,怜儿,你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少爷!”龙七等人也都追着他淌进河中,几个人围住了那具已经靠岸的棺材。

云天梦怔怔地看着那具棺材,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几次想去掀开棺盖,但都没能抬起来,他真的不敢呀!万一……天!怜儿,难道还要再让我承爱失去你的苦痛吗?不!

龙七望着已被泡得有些发朽的木棺,眼泪已经在打转了,怜儿,你没事,不是你,一发狠,他扑上前,猛地掀开了木棺。周围出奇的安静,那具木棺里,怜儿静静地躺在那儿。

不会的,每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那不是怜儿,那个淘气可爱让人疼在心坎中的女孩,她怎么会走了呢?决不会的!龙七突然大叫一声,跪了下去,他的泪随着河水流淌,怜儿,是七哥的错,南宫婉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的云天梦似乎已经没有感觉了,哀莫大于心死,他早已承受过了,怜儿,无论你在哪儿,云哥哥都会陪你一起的。

奇怪的是龙文天,他好像发现什么,一直盯住棺中的怜儿,走上前,他摸了摸怜儿的脸颊,然后他面上就现出了那等的狂喜之色:“怜儿好像没有死!”

龙七一怔,然后哽咽地说:“文哥,你是伤心过头了吗?就是你我在河底泡上一天也难活命的。”

云天梦心中一动,忙上前扶起怜儿,谁想就在他动作时,原本一动不动的怜儿竟然缓缓睁开了有些惺松的眼睛,而且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迷迷糊糊地看看四周,最后落在云天梦身上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惊喜交加的云天梦,头靠在他前胸,才咕哝着:“好云哥哥了,再让我睡一会儿!”

“怜儿!怜儿!你没事!”云天梦激动地抱紧怜儿,似是再也不放开了。

“啊哈!”龙七一声怪叫,跳了过来,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才决定揪住怜儿的耳朵:“你快把我吓死了,还睡!”

云天梦拍开龙七的手,微恼道:“你干什么?”

龙七苦笑说:“少爷,我只是奇怪,她被泡在水底下一天,不但没事,怎么看样子睡得还挺香呢?”

舒服地躺在云天梦的怀里,怜儿懒懒地斜了龙七一眼:“神经病!就是把我泡在水里二十年,我也一样睡得香呀。”

龙文天这时也轻松地笑道:“七弟,你忘了怜儿原是……”后面的话他不说了,龙七却已恍然大悟,他使劲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疼得一咧嘴:“我怎么忘了呢?”怜儿本来就是寒池玉莲的化身,根本就生长在水里。

云天梦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只要怜儿回到他身边,这就已足够了。但是一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谁会如此清楚怜儿等人的行踪,谁又能了解怜儿性情,断定她会钻进那个偷天换日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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