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云天梦和怜儿的婚礼是在隆天苑举行的。据说,几十年后谈起那天的事许多人仍津津乐道,可见婚礼之盛况空前了。是龙七到浩穆院迎的亲,回途时,燕离情亲自护送,凡花轿所到之处,净街撒水,百姓们夹道迎送。

最有趣的是,街上举行庆祝活动的除了江湖中人,还有官府中人。他们自动分作两处,街右边是官府的欢庆队伍,街左边是天龙会或其联盟的庆祝仪式,但由于两方文化背景不同,谁看谁也不顺眼。于是,一种不自觉地较劲儿开始了。谁都想压过对方,这边舞狮,那边就舞龙;这边锣鼓喧天,那边戏台高筑,真是精彩叠出。倒让看热闹的百姓们开了一回眼界。

起初,怜儿还在为外面的喧闹所吸引,但时间一长,不但耳朵里“轰轰”的,连心也无法安静,根本不得休息。即便夜晚在驿站休息,拜访的各路人仍是络绎不决,虽然接待客人的事由燕离情、龙七等人负责,但外面的车水马龙搅得几十里内都不得安宁,近在咫尺的怜儿又怎得安静?

花轿终于到了隆天苑,那里已是高朋满座,云天梦亲自出来迎花轿进门。随他一起的,除了云淳父子外,竟连赵承寰也一身微服地夹在其中,他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参加义弟的婚礼。

花轿的艳丽华贵自是不必多说,它是在鞭炮乐鼓声中停在天龙殿的石阶下。随着花轿停落地面,喧闹的人们安静了,他们目光齐集在轿门处,期待着新娘的出现。

云天梦头戴王子冠,身穿蟒红袍,腰系一条紫金玉带。可以说是容光耀人,尊贵无比,那种王者之气简直是逼人眼目。他缓缓走近轿门,适时,司仪高宣道:“请新娘落轿。”

众人屏息以待,但奇怪的是,轿内迟迟不见动静。本来微笑的云天梦渐渐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了,司仪愣了下,再次高喊:“请新娘落轿。”

可是,轿帘仍然没有要掀动的迹象,这次连云淳父子和赵承寰也觉得尴尬了。燕离情给龙文天一个眼色,龙文天忙走近花轿,边用手掀开轿帘,边悄悄说:“怜儿,出来了!”

当轿内的情形暴露在众人面前时,立即便有人掩嘴偷笑了。原来,轿内并非没人,只不过新娘子斜倚在轿子中,睡得正香,连红盖头也早就丢开老远了。

云天梦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迈步向前。他弯下腰拣起红盖头为怜儿罩上,然后把她抱起来,走上高高延伸向上的台阶,直向天龙殿。龙文天一打手势,鞭炮乐鼓声随之而起。

由于时辰未到,所以云天梦暂将怜儿安置在天龙殿侧书房的大床上,便出去招呼客人了。快近午时,该拜天地了,但怜儿却熟睡未醒,云天梦看她疲累的样子,不忍叫她。他小声和燕离情商量:“燕大哥,你看怜儿睡得这么熟,要不,把行礼的时间推后一点儿……”

“绝对不行!”燕离情断然否绝,“那是非常不吉利的。”

云天梦略一犹豫:“那……我试一试叫醒她。”他走到床边,轻轻唤道:“怜儿,醒一醒。”见怜儿没动静,他便又用手去触摸她的脸。当然,那动作是温柔之极的:“醒醒呀!”不用问,怜儿睡得更沈了。他好看的眉头一皱,转向燕离情:“燕大哥,还是再等等吧。”

燕离情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光去看他,然后他悄声吩咐一个侍女,那个侍女点点头,转身走了。待了一会儿,拿了一样东西交给燕离情,燕离情拿着它走向怜儿:“我来试试!”

云天梦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叫起来,因为燕离情手上拿的赫然是一根针:“你要干什么?”

燕离情上下打量着怜儿,似乎是在想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合适:“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只要一针扎过去,包管她疼得跳起来,而且绝对不会流太多血。”

吓得脸都白了,云天梦忙拦在他身前:“燕大哥,我看……我还是再试试。”他转身低下头,用力摇了摇熟睡的怜儿:“怜儿,快醒醒呀,要不然,你哥要用针刺你了!”后面的燕离情却使劲儿忍住即将脱口的笑声。

这次怜儿终于有了动静,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迷迷蒙蒙的双眼,“云哥哥……啊!”话没说完,先打了一个大哈欠,“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又要闭上眼睛,云天梦忙喊她:“不可以!”并强制着把她扶起来。

“云哥哥!”怜儿不满地喊他:“我真的很困,你能不能懂事些,别吵人家!”

“什么话?”这次开口的是燕离情,“怜儿,现在该拜堂了,你立刻给我清醒些,否则的话……我就……”他拿起手上的针做势欲扎。

“呀!”怜儿忙躲到云天梦身后,人也精神多了,“云哥哥,你看他呀!”

怜儿终于被燕离情强制着重新戴上凤冠霞披,并罩上红盖头,被众多丫环簇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天龙殿。成亲真麻烦,早知道,才不答应做新娘子呢!下次说什么也不干了。

天龙殿前,红灯高悬,鼓乐喧天。当新郎新娘一到,掌声四起,在座的人都站起来,目光迎视着一对新人。

突然,鼓乐声一齐停下,只听几声炮响,天龙殿前升起了几束烟花。原本在白天看烟花并不醒目,但奇怪的是现在看到的烟花却是呈金色,而且在天空爆裂开去,竟依次现出几个大字:“怜花天梦,百年好合。”

随着大字的出现消失,丝竹声再次传来,只听殿前传来几声击鼓。一个深远沈厚的声音从殿前扩散到隆天苑的每个角落:“行礼!”

“一拜天地!”司仪声音落下,云天梦和怜儿已并肩立于供桌之前,上面坐的是云淳夫妇以及燕离情。怜儿无父母,自然敬长兄,反倒赵承寰只在一侧落座。

云天梦缓缓跪向地面,但怜儿那边却没动静,她还有些迷糊呢。云天梦忙拉拉两人中间的红绸带,可怜儿蒙在盖头下的脑袋只是转了转,无奈何,两个搀扶她的丫环只得暗暗用力压下她的身子 ,硬是让她跪了下去。怜儿不乐意地扭扭身子,谁想,随她袖子轻甩,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滚落地面,而且“咕碌碌”地直滚到客座那儿。几个客人已忍不住笑出声,但赶忙闭嘴。反倒怜儿一听见笑声,才回忆起来哥哥教自己行礼时的一些细节,赶忙低下头去,龙七却赶忙过去拣起苹果。

总算“天地拜了”,第二次是“拜高堂”,云天梦心里祈祷千万别再出差错了。但天不随人愿,当怜儿再次下拜时,从衣袖里又掉落出来一个黄澄澄的大鸭梨,云天梦叹了一口气,而龙文天等人只得相对苦笑。

司仪当然也有些发愣,这新娘是卖水果的吗?怎么连成亲之日也随身带这么多苹果、梨的?要不必定是个贪吃鬼!想不到,天定王爷竟娶了一个贪吃的 娘子,直到龙文天捅了捅他的后背,他才想起自己该做的,忙喊:“夫妻对拜!”

云天梦动作利落之极,转身低头一气呵成,还是快点儿完成大礼的好,否则不定会再出什么乱子?怜儿也转身,这一次,并没有水果再掉下来,众人刚要松口气,突然,怜儿宽大的喜服动了动,一个小东西毫无征兆地就从她怀里跳出来,并且正落在两人的中间。云天梦低头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那小东西头上有两只长长的耳朵,一双红红的圆眼睛,再加上一身雪白的毛,所有人都认出来那是一只小兔子。但问题是,它怎么会从一个新娘子的身上跳出来呢?众人这次连笑都不出来了,只觉是旷古奇闻,一个新娘子竟带着一只兔子来拜堂。

云天梦低低地呻吟了声,燕离情更是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笑对云淳夫妇,那笑也是硬挤出来的:“不好意思,那……那……个东西,一定是偷钻进怜儿衣服里,怜儿根本不知道……”

他还没说完,怜儿已经丢开红盖头,去抓小免子:“小白,快回来,可不许胡闹!”她还叫兔子别“胡闹”!

于是,喜堂内又展开了一场追逐游戏,兔子一蹦一跳,怜儿总差一步够不到它。无奈何,云天梦飞身过去,一把抓住兔子,并隔空一招,摄来红盖头,给怜儿罩上,并顺口说:“送入洞房!”得!连司仪都省了,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新郎新娘入洞房了,众家宾客终于从面面相觑中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叶秋枫摇摇头,看看一脸失落的白秋伤,而燕离情只得自找台阶,打个哈哈:“诸位,请入席,喝酒吧。”众人立即附合,开始推杯交盏,但每个人都尽力避免提起刚才的事。只不过,以后的日子中每每想起,总不免要大笑特笑一阵。

回到洞房中的怜儿根本不用云天梦动手,便自发自觉地掀开盖头,甩掉凤冠,脱掉衣服,终于轻快了。她却不看看云天梦脸色有多难看,还自顾自教训手中的小兔子:“小白,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老老实实在我兜里待着,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接她话的是云天梦:“怜儿,这是怎么回事?”

怜儿忙把小兔子递给他看:“云哥哥,它是我从浩穆院后山上拣的,因为它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了,我觉得它真可怜,就把它带在身边了,云哥哥,我想……不如我来做它的母亲吧?”

云天梦对上小兔子的红眼睛,心里一跳,赶忙退后几步:“怜儿,你可别妄想让我做它的父亲!”

怜儿一嘟唇,她确有这个想法的,但看云天梦那种“恐惧”的样子,只得做罢了。她不高兴地走到床边,并爬上去,顺便也把小兔子安置在枕头一边:“我要睡了。”

云天梦看看她,又指指小兔子,不敢相信地问:“你不是……要让它睡在我们的床上吧?”

怜儿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它的母亲,自然要一起睡啦!”

“ 怜儿 ……”

“……”

不论云天梦怎么劝说,怜儿仍是一意孤行。他再次叹气,难道真是上天在整我不成?我怎么爱上一个如此“不同凡响”的女孩儿?无奈何,他只得委屈自己和一个兔子“同床而眠”。这算怎么一回事?

夜半更深,龙七拽上龙三、龙四想去偷听洞房中云天梦会说什么?当他们走近窗前时,突然听到里面一声斥喝:“你别站在我身上,你滚开……”三人一愣,不会吧,怎么少爷会对新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谁想,云天梦接着说:“听见了吗,你这只该死的兔子?”

结果不问而知,龙七又有新笑话可讲了。

尾声

这尊纯金雕像被放置在龙城正西方的一座高台上,它坐北朝南,稳坐在一个精美的八角亭中。它如真人一般大小,塑的是一男一女相互偎依,男的一身长衫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眉宇之间尽是霸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寒潭之水深不见底,但此时嘴角却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自是对他身旁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只穿着短衫,显得颇为俏丽活泼,她眉儿弯弯,一双大眼灵气四溢,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纯,干净得宛如一朵无暇的莲花。他们是谁?我想大家已猜出来了,不错,塑像雕的是云天梦和怜儿。

这尊金像是龙文天选巧匠雕刻而成,本是想让江湖人对此朝拜,但被云天梦制止,便放置在龙城的西方,做为龙城的象征。

云天梦眼看雕像,心里却有些失意。其实,说起来有些可笑,他这几天不太高兴的原因就是南宫婉儿和秋若雨都已有了身孕,但怜儿却迟迟不见动静。看到龙文天和龙七每天幸福洋溢,尤其是龙七到处炫耀自己要做爸爸了,他更不是滋味,自己哪里差了,为什么反倒落后一步?想到这儿,他不禁偷看一眼怜儿平坦坦的小腹,他试探地问:“怜儿,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呕吐?”南宫婉儿和秋若雨怀孕时就有那种反应。

怜儿立即摇头:“没有呀,我身体健康得很,可没得病。”

“我是说……”云天梦有些情急了,“也许你总跑来跑去的没有觉察,其实你是有点儿不舒服的,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点儿?”

怜儿果然想了想:“前两天好像有点儿!”

云天梦一脸惊喜:“真的?”

“我前天跑上山,当时没什么?后来就觉得脚疼,我脱鞋一看,原来脚上被扎了刺。”

“什么?”云天梦差点儿被她气死,真是对牛弹琴!

就在这时,龙七风风火火地跑上来:“少爷,少爷,大喜事,燕大哥捎信来,说宝宝也有喜了,太好了,这回有三个小家伙了。”

云天梦却脸一沈:“这有什么好的?我看你每天也没个正经事找我。”

龙七一脸无辜:“怎么了,我又招谁了?”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你并没有招谁,但你却说到了人家的痛处呀!”只见金像前一道白光闪现,一个女人笑意盈盈地立在那儿了。

“胡玉儿!”龙七惊呼一声。

云天梦也很诧异:“胡玉儿,你已得道,怎么又在人间出现?”

胡玉儿走到他跟前,原来充满笑容的脸上这时却换上一脸凝重:“少爷,玉儿有要事相告。”

“什么事?”云天梦也觉出事情不寻常。

胡玉儿咬了咬唇:“少爷,玉儿得道后才对一些事有了了解。其实,少爷你本是魔界之首,三万年前,仙魔之战,仙界胜,少爷你却被封住元神在望情山,后得看守你的玉莲仙子之助才得以转世为人。可玉莲仙子却因此受罚,被遣放到人间重新修炼,她就是怜儿。”

云天梦心内震惊,他从来不知自己的真正来历,龙七更是如坠入梦幻中,胡玉儿继续说:“你与玉莲仙子在人间重逢并结合。玉莲的灵气冲淡了你的煞气,再加上龙文天误打误撞塑你金像,金光竟使你身上的魔性消失殆尽。但你毕竟是魔尊,本该无后,若想得子嗣,必须再修十万功德。少爷,十万功德于一般人来讲并非易事,但你在人间的权势无人可比,也许一念之间就能德沛苍生,所以,只要你做,乃易如反掌。”

听到这儿,云天梦似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胡玉儿,谢谢你了。”

“少爷,若非得你神功之助,我现在也无法成正果。不过,今日之后,胡玉儿再也不会到人间了,少爷,你保重。”白光闪处,胡玉儿身影已不见了。

怜儿怔怔地望着胡玉儿消失的地方:“云哥哥,我该怎么办?”

云天梦笑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云天梦恐怕真的要彻头彻尾的改变了。”顿了下,他又说,“听说皖南水患更加严重,明日我便去京城,相信明万衣留下的那些财宝足够让灾民们衣食无缺了。”

怜儿惊喜地抱住他:“云哥哥,你真好!”

云天梦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从前的事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魔尊,早已在望情山上神形俱灭,如今,天地之间只有云天梦。”

龙七看着他们紧紧依偎的身影,真心地笑了。他在心底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着。但他仍有些疑虑,少爷的性情若想完全改变,恐怕并不容易。不过,无论将来的少爷如何,他们兄弟必会以命相随。

有一点却是敢肯定的,将来的故事必定更精彩。

龙一

塞外。

山远天高,风吹草低,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确实让人有心胸开阔之感。只可惜,走在这苍茫画卷中的一支队伍却让人觉得不协调。

严格说来,那并不能算是一支队伍,穿着兵服的只有五六个人。他们头戴毡帽,一看便是金人的服饰,而且手中都拿着兵器,其中有两个还拿着皮鞭,皮鞭甩动着,不时抽向走在他们前面的十几个汉人。那些人个个面色枯黄,身着破旧的衣服,显然是被金人强掳来的大宋边界的百姓,看来这是一个金人押解奴隶的队伍。

也许是因为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这些就要沦为金人奴隶的大宋百姓们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死灰色,眼珠动也不动地凝注着前方,但前面又能有什么,还不是一片灰暗。

夹杂在一堆男女老少中的一个年青女人很引人注意,虽然她的脸色也是青灰色的,嘴唇干裂得爆起白皮,可仍掩不住她的美丽。最抢眼的是她手中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婴儿,他当然意识不到悲惨的命运,圆圆的大眼睛咕碌碌地转,小嘴也正在有滋有味地吸吮自己的小手指。

年青女人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地面似乎也在起伏。于是,一个踉跄之后,女人跌倒在地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再也没有醒来。她怀中的婴儿掉落在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年青女人的死并没有影响到队伍的前进,一个金兵上前摸摸女人的鼻息,站起身来说了句:“已经死了,别理她了。”队伍继续前行了,但年青女人的尸体和那个婴儿却留在了原地。

婴儿使劲儿地啼哭着,但哪有人去理会他,他的哭声越来越弱。这时,马蹄声传来,两匹快马奔到婴儿身前,马上骑客看了眼婴儿,穿黄衣的立即说:“你不是想和我比骑术吗?这样,谁抢到这个孩子,并首先到达对面山岗上,谁就赢,怎么样?”

黑衣骑客应声“好”,人已弓下身子,右手迅速伸向婴儿,但还没等到他碰到婴儿,黄衣骑客的皮鞭已经抽向他的手腕,他连忙缩手。于是,两人你来我往,展开了一场“婴儿争夺战”。七八招后,黄衣人抢到婴儿,并拎着他策马奔向山岗。不知何时,婴儿的啼哭声,已经听不到了。可以想见,如此的折腾,又岂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儿所能承受的。

途中,黑衣骑客自然不肯罢休地向黄衣人展开攻击。于是,婴儿被两人争来抢去,翻上翻下,有几次差点就摔掉下来,简直是险象环生。终于,黄衣人带着婴儿驰马到达山顶,他哈哈一笑,顺手把婴儿丢开。幸亏落到了厚厚的草丛中,否则婴儿非“粉身碎骨”不可。黑衣骑客一脸悻然,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随黄衣人掉马回去了。

草丛中的婴儿静悄悄的,哎,经历了如此的颠簸,恐怕他很难活命了。“沙沙”声传来,草丛被分开了,一个黑影罩上婴儿,赫!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正伏趴在草丛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婴儿。不过,它嘴角边尚有血迹在,似乎是刚刚饱餐过。所以,这会儿它并没有一扑而上的意思,反而缓缓围着婴儿打起转来。并试探着上前闻闻婴儿的小脸蛋儿,嗯,不错,香喷喷的!老虎斜斜眼睛,这么好的小肉蛋,不如叼回去喂给孩子们吃。于是,他用嘴叼住了婴儿的小衣服一角,半托半拉着把婴儿托回了自己的山洞。

老虎刚刚把小婴儿拖回洞,已经有两只小老虎慢腾腾地围了过来,看它俩那腿脚发软的样子,看来也是出生没多久。它们挨挨蹭蹭地来到老虎的身下,开始争抢着吃奶了,原来这是一只母虎。母虎低低吼了一声,带着小老虎走到婴儿身边,并示意它们:这东西好吃极了。

但小老虎们似乎对“小肉蛋”不感兴趣,仍然争着抢奶吃,母虎没办法,只得趴伏下身子,任小老虎们饱饱地吃了一顿。两只小老虎喝完奶后,才有时间注意起小婴儿,一只小虎好奇地用爪子蹭蹭婴儿的脸儿,好滑呀!另一只小虎也不甘落后,开始用舌头舔小婴儿的脸,谁想它们的碰触竟让一动不动的婴儿有了动静。他睫毛动了动,竟也伸出舌头去舔小虎口舌上的奶渍。原来他没有死,只是经不起动荡而闭过气去,这时又醒了过来。他这一动,反倒吓到了两只小老虎,它们惊恐地后退到母虎的身后,但母虎却不让它俩藏躲起来,可能是为了训练小虎的胆量,竟硬把两只小虎重新托到婴儿身前。这时,婴儿正好睁开眼睛,但他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啼哭,这一哭,可把两只小虎吓得没了魂,一动也不敢动了。

母虎也被婴儿的哭声搅得烦燥起来,它不时地用爪子去拨婴儿的小身子,婴儿并不知惧怕,反而也伸出小手儿去够母虎。母虎竟也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它不想再费心,便躺下身子,看样子是要睡觉了。它一躺下,两只小老虎也靠着它躺了下去。

婴儿一直在哭着,但没人理会他,渐渐的,他也不哭了,开始睁眼四处看。最终,他的眼神定在了母虎的乳头上,他挣扎着爬了过去,虽然只是两米不到的距离,但他却爬得很艰难,可是终于让他到了目的地。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探过头,小嘴叼住母虎的乳头,便用力地吸吮了起来,母虎却只是微微晃晃头,便沉睡了过去。

等母虎醒来时,竟看到这样一幅景像:它的两个孩子——那两只小老虎正和小婴儿玩耍成一团,婴儿和小老虎争着抢着要爬到对方身上,不知道有多开心!母虎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孩子?但可以想见,当母虎要把小婴儿当成食物时,两只小虎简直是如临大敌地保护在小婴儿身前,不许自己的母亲伤害到自己的朋友。母虎无奈之下,非但不能把婴儿吃掉,反而要定时喂给小婴儿奶喝,于是,小婴儿竟在虎穴中生存了下来。

山中岁月转眼即过……

林中惊惶地窜出一只小鹿,它略一停顿,便又向山岗中狂奔而去。也就在它刚刚奔出十几米远,林中紧跟着又窜出了一只……嗯,那是什么东西,它有一个乱蓬蓬的头,许多毛发纠缠着,只看到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睛。长着四条腿,不,是两条腿,上面那两条要细了些,短了些,倒有些像胳膊。他时而用下面两支腿跑,时而又手足并用。啧!虽然个子矮小,但那速度丝毫不弱于猎豹。他身上也不知披了些什么?好像是用各种动物的皮毛联接起来的,看上去五彩斑谰。我想不用说,大家也已猜了出来。他正是当年落入虎穴的婴儿,按时间算,他应该已有十岁了。

小鹿虽然用尽了力气奔跑,但仍被他渐渐追上了。就在离小鹿两米远时,他一个凶猛的虎扑,就抱住了小鹿,他接下来的动作是……一口咬住小鹿的脖子,那股子狠劲,还真是和一头的猛虎无异。小鹿挣扎了几下,慢慢地不再动弹。他松开带血的嘴,呼了一口气,然后就着小鹿的伤口喝了几大口血,便剥开小鹿的皮毛,撕下几块鹿肉,竟生吃了起来。他那行为动作,丝毫没有人类的样子,完完全全像一只野兽。

也难怪,十年来他一直和老虎朝夕相处,自然学会了它们的生活习惯。母虎一次猎食出去,就再没回来,一只幼虎也早在九年前夭折,只有他和一只小虎相依为命。他早已经学会自己寻找食物了,而且为了生存,他努力学习各种捕食技巧,由于长年生活在山林和各种动物厮混,他几乎学会了虎、豹、兔、蛇、鹰等许多动物的攻扑手段和逃避风险的方法。因为他有着人类的智慧,小小的他不但长得强壮,而且对各种事物有着非凡的理解力,所以他成了森林的强者。但由于从没和人类接触,做为人类的他丝毫不懂的竟是人类的语言和生活。

就在他全心全意撕咬鹿肉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鹰啼声,他立即腰背一弓,警觉地望望天空。果然,一只黑色的大鹰正盘旋在半空中,明显的,它发现了他。他不由一阵紧张,见过许多鹰雕之类的猛禽,但从没见过如此巨大雄壮的黑鹰,怕不比自己大两三倍。黑鹰长啼一声,俯冲而下,目标是他。他俐落地一个兔跃闪到一边,又学着虎扫尾用腿扫向黑鹰。黑鹰动作更快,一击不中便已振翅旁飞,一个回旋,又袭向了他。为了保命,他只得运用各种动物的搏击闪避方法与黑鹰周旋,但黑鹰实在太厉害,没几下,已把它追得狼狈不堪。

他身上的兽皮已被黑鹰抓得破烂成条,但它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似乎只是逗着他玩儿。他却被激得怒火冲天,却又技不如人,只能在那里不住地低吼。就在他想扑上去拼命之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小黑,退下吧!”

声音刚落,那只黑鹰已经展翅回飞,迎向一个缓缓落下的白影。白影落到地面,原来是一个白衣少年,年龄也就是十三、四岁。他向黑鹰一摆手,黑鹰立即长啼一声,高高振翅,飞入云层中。

白衣少年温和地看着发愣的他,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却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温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动物”,那眼睛如此清亮,那白衣飞舞得像白云一样。他走近白衣少年,试探地伸出手去摸他的白衣,好柔软呀,这是什么?“它”是什么?

白衣少年没有阻止他,反而指了指自己,笑了:“我,云天梦!”

他愣了愣,僵硬的舌头动了动:“于,天,木。”他从来没说过话,自然吐字困难之极。

云天梦摇摇头,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云、天、梦。”他也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云、天、梦。”这次好多了,云天梦露出赞赏的笑容。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受了表扬,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便又重复地说:“云天梦。”边说边指着云天梦。

云天梦高兴地点头:“对了,我的名字是云天梦。”

他似懂非懂,又指住自己,舌头动了动,却不知该问什么?

云天梦明白他的意思,他沉吟了下:“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人,不如叫你龙一吧?”于是,云天梦指着他,一字一顿地教:“龙、一,跟我说,龙、一。”

他重复:“龙——一”念叼了许多遍,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边跳边指着自己,大声说:“龙一、龙一、龙一。”

云天梦也笑了,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你长于丛林,早已学会了各种动物的搏击之术,虽少些花巧,却极为实用。今日,我再教你腾龙之技,日后你就可以纵横天下了。”于是,他长袖一拂,身形已腾空而起,他宛若一只白龙在半空翻转腾移,龙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以后的三个月,云天梦便教龙一内功心法,等他学会了基本的东西后,云天梦离开了。他没带走龙一,理由很简单,山野丛林是磨炼龙一的好地方,他会在三年之后重回此地,带走龙一,但云天梦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先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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