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放下剑(尾声)
朦胧中,师父的笑容带着几分欣慰和安详,顷刻间师父夜祭的剑意如潮水般逝去,吞噬一切的黑暗被光明包裹住,我的夜祭,孤寂一剑却已收势不住,我下意识地迎身而上,长剑跟去,隐约间剑尖似是刺进了师父的身体,然而我已无法收势,我与师父同时坠落在地。
强行压下一股昏厥之感,忍住了身体的虚脱,我支撑着疲惫的身躯,定眼向师父望去,“落红”插在师父的心脏处,鲜血汩汩而流,浸染着干瘪的土地。
我踉跄着走过去,拔出了“落红”,师父已是气若游丝,弥留之际,他缓缓闭上双眼,神态安详。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在两人夜祭相触之时,师父撤回了剑意,而我的剑意收力不及长驱直入,刺入了师父的心脏——那样的眼神和那样的笑容,我忽然明白了那时怎样一种辛酸的意味。
原来,师父他,自伊始,就没想要杀我。
师父说,小风师兄,不愿杀我,又不能违背组织的命令,所以只能死,只能死……那时师父就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的笑是在笑自己的命运,也是和那小风师兄一般,不忍杀我,但有不得不做个了断,所以只能死。
可恨!我却只能到现在才明白!
我将长剑拾起,蹒跚着走出小店,抬眼处月辉满布。
我……再也不想做刺客了。
右手猛地发力,将长剑远远掷出,剑身没入杂草中,不见了踪影。
……
“大长老他死了,是么?”
“是,他死了。”
“我知道他选择了与狂风刺一样的路。”
“你真聪明。”
“但是,我还有一些话必须要告诉你。”
“请说。”
“大长老设计了一切,其实是为了你,能摆脱玄的诅咒。”
“哦?”
“刺客的宿命,是诅咒,玄要摆脱这宿命,走入极端,也受了诅咒。”
“是么。”
“大长老为了让你摆脱这个诅咒,以许多人的死,换取了你的性命。”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或许。”
“你是读懂了他临死前的眼神罢。”
“或许。”
“……你有何打算?”
“自然不会再做刺客,你呢?”
“我现在是玄的继承者,你能摆脱诅咒,但是还有许许多多的刺客无法逃过宿命。”
“你选择了,继续走这无双之路?”
“不,我觉得这样的方法太过极端了,我要寻求一种新的方法来摆脱刺客宿命。”
“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说过,你要逆天而行。”
“不错。”
“其实……有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很简单,但是你们都没有想到,完全可以摆脱刺客的宿命。”
“是什么!”
“很简单啊……”
我缓缓向远方走去,背影拉得老长,我回视着高阳敏绝世容颜,留下一句,“放下剑。”
旋即,毫无留恋地向远方行去,独留高阳敏怔怔望着我的背影,良久才苦笑着,“放下剑,真的这样容易便可以放下么……”
我的背影里,是凌驾于万物的孤寂。
……
江湖,天下,人间。
无时无刻都有着人死去,有着人出生,生死轮回,大道言语。
江湖里忽然传来几百年来耸立于人间的第一大刺客组织玄土崩瓦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其中多有巅峰刺客,被其他刺客组织吸纳,抑或干脆自成一脉,成为独行刺客,只有少数厌倦了刺客生涯的老人,隐居山水,自寻其乐。
然而,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昔日里震撼人心的消息终归风平浪静,玄,这曾经令人闻之胆寒的刺客组织,终是湮灭在万丈红尘之中,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之下化为一片尘埃,飘忽不定,不知所踪。
……
我站在小土坡上,默然凝视前方,一片花海,微风轻抚,带起阵阵涟漪,师父的坟,在这花海的中央。
我学会了种花,每日就站在这月牙形的小土坡上,看朝霞、落照,望浮云,然后感受微风轻触皮肤的细腻酸麻。
我还养了一只小猫,是很普通的小猫。
对了,它很乖很乖。
(全文终,完稿于二零一零年八月二十三)
后记:刺客与武侠的圆梦
刺客写完了,本人此生写完的第一个长篇(应该算长篇小说吧),不过估计,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看到了最后,不过无所谓了。
这是对武侠的圆梦,还有对刺客的许多自己的理解,无论成绩如何,我都没什么可抱怨的,也没有什么遗憾。
总之,总算写完了,九万多字,其间因为懒散曾经断更过一两天,而更得最多的一天应该是七千多字,一日三章。
平时看书,可以找出许多的弊病,然而,真到了自己写,有时真的是很困难的,很多的场景描述都无从下笔,我将它归结为个人阅历过少的原因,奇文妙笔,不能信手拈来,这只能是自己的功底不足。
想起了一位对我有着知遇之恩的老师的话,厚积而薄发。
真是很有道理。
但我对自己的成长感到满意,中考结束时,我的水平是没有一点的框架,随心所欲地写,写到什么是什么,没有章法的小说,到了高一暑假,我已经可以很理性很规律地叙事了,文笔也有很大提高,到了高二暑假,我已将意识流完美融合进小说里,也或许是第一人称比较好找感觉的缘故。
我构思、筹备了近两年,并且还要继续筹备下去的小说....不能说名字,总之,这就是一本异世大陆的经典,我会慢慢地准备,原计划是在高三结束,高考完结的暑假动笔,然而现在我有些怀疑自己的水平,假如说,我成长的预期可以达到我自己都要仰望的水平,或许我会动笔,如果不能,我就闭关几年,将小说研究到透彻。
人生苦短,蜉蝣一梦,为何就不能走自己喜欢的事呢?还是受那应试教育的限制,这是我的命,也是许多人的命。
不过,自怨自艾是没用的。
起点,还有一年,我会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倒闭啊。
到那时,准备好,迎来我的崛起罢。
浪时代的来临
我在这里写下这些闲言碎语,想必多半也没人能看见,那么就当做自娱自乐或自我陶醉好了。
在一个暑假的时间里,我实在没有时间搞什么长篇,可实际上我已准备好了一部长篇(最少三百万字)的大纲和素材,可我没有时间。
时间!这学期,尤其是最后两个月,每个晚自习,我在漫天作业里抬起头,心里就有种一脚踢开门,再也不回这里的冲动,可是我不能。
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想高三我还需要忍一年,一年过后起点就会迎来我的崛起。
正如我所说——浪时代的来临。
怎么?说我狂?
我还没到二十,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就是狂。
又如何?
那么,就等到一年后罢。
刺客自传,是我从小就想写的武侠,十几万字,我每天写一点,尽全力发挥自己最高水平。
这是我用“浪希”这个笔名发的第一本书。
那么,就请好好为我铺路罢。
暗蚀(原创)
“这有些火柴,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些光。”女人说。
“不。别用它。”男人说,“别用。”
“为什么不?”她说。
“虽然它们不会持续很久,但我们总会见到些光。”她顿了顿又说,“我不喜欢黑暗,真的,很不喜欢。”
“我们应该在最需要它的时候用。不用害怕,我一直在这里。
女人沉默许久,然后松开了抓着火柴棒的手,她说:“好,我不用它,不过你要陪我说说话,让我知道你一直在这。”
她顿了一下又说:“你受伤了吗?”
“没。我反应快,及时躲到柜子底下,没受伤,只是脚被卡住了,不碍事。”男人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说,“那你呢?”
“我也没。就是擦破了点皮。”
“我们聊些什么吧。”
“对,我们是应该聊些什么。”
“要不我们别聊了,你可以躺下睡一会儿。”
“不,我不想睡。我想说说话。”
男人深吸了口气,他说:“好,那就说说话,你想说些什么?“
“我很想说些话,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说些话,也或许这是我们说话的最后的机会。我是说,假如我们出不去,一直呆在这里,累极了就睡过去,醒来后还是呆在原地,还是呆在黑暗之中,疲惫不堪,孤立无援,然后接着沉睡,直到永远无法再眼睛,无法再睁开眼睛看外面的一切,甚至连这黑暗也见不着了。”
“所以我们是该说些话的,只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我是不是很傻啊。”
“你如果真是这样想的,我相信你是有些问题。但那绝不是傻。”男人说。
“那是什么?”
“是消沉,迷茫,和悔恨。”
“的确是。”
“眼前是一片黑暗,实际上我们的眼前的确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
“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些光。”
女人点了点头,又说:“我们可以用火柴。”
“我们不需要,真的不需要。”男人轻轻说,“等需要的时候再用吧。”
“好吧。那我就不用。”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你闭眼。”男人忽然说。
“闭眼?我不想睡。”
“不,你闭眼,慢慢幻想,你的眼前没有黑暗,一点儿也没有。你会看到春天里薄冰渐化,听到夏日里的蝉鸣连绵,还有那飒飒秋风,还有那冬日里的雪舞满天。你畅游在这个绮丽的世界里,你在欢笑着,在奔跑着,一切令你忧郁的事都已是过眼云烟,你的面前是一片光明,没有黑暗。”
“你能想象出来吗?”他接着说。
“不,不能。你说的太好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陶醉其中,我想不出来。”
“别急,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你累了,就睡一会儿,或许你可以在梦境里看到这些也说不定呢。”
“不,我不睡。”女人说。
“只要我一闭眼,我就感觉到真的完全陷入黑暗中,我就像是忽然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她的声音似有几分发颤。
“你能了解到那无情的黑暗吗?”她问。
“我说过,既有黑暗,就需要光明去驱散。”
“所以呢?”
“自己掌握光明,才能驱散黑暗。”
女人想了想又说:“那你害怕黑暗吗?”
“不怕。”
“你很勇敢。”她吸了吸气,“起码比我勇敢。”
“那你为什么怕黑暗呢?”男人问。
“我怕,我怕在黑暗里坐着等死,死前眼里还是黑暗,死后还是得在黑暗的笼罩下。”女人说。
“原来你怕死。”男人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味。
“不,我不是怕死。”
“真的不怕?”
“或许只有一点儿怕。”女人的声音渐小。
“那就是怕了。”
“是,我是怕。”
男人听到女人略带沮丧的话,忽然说:“其实你不是怕死,你怕的是死时的孤独和寂寞。那种令人绝望的感觉,我也很怕。”
女人似乎又变得高兴了,她说:“你说的很对。“
男人顿了一下又说:“人人都会怕的。”
女人缩了缩身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我现在能用那些火柴了吗?”
“还不能。”
“那我就不用。”
“你现在说说看,如果你还能出去,你第一件事会做什么?”男人说。
“我会做什么?”女人喃喃道,她低头思索一会儿,然后说,“我要去看看我家门口那些花花草草,给它们浇水。我要用相机照下水里的鱼和天空中的小鸟。我要仔细观察邻居孩子的笑靥,我要在夜里欣赏闪烁的霓虹灯,我要用一个空闲的下午游荡在一条时装街上,一家一家数他们的招牌,我还要看太阳和月亮,我还要做很多我平常不屑做或不能做的事。”
“似乎我刚才说是一件事,你讲了很多很多事。”男人有些无奈。
“是吗?”
“是。不过没关系,你说的这些都很应该看看,很值得看看。”男人接着说,“如果我出去了,也一定会好好做这些事。”
“真希望还有机会做这些事。这些事真是很值得做的。”女人也说。
“其实没有光,呆在黑暗里也是不错的,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但我们却仿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她说。
“你不害怕了吗?”
“我似乎有些喜欢上黑暗了。也只有在黑暗里,我们才能体会到光明的可贵。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没有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男人有些欣慰地说,“你看,黑暗其实也并不那么可怕不是吗。”
“没错,它的确不这么可怕。”
“现在你不需要那些火柴了,给我吧,让我等到需要它的时候再用。”
“是,我的确不需要了,给你。”
“如果你累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好,我睡一会儿,我确实有些累了。”
女人轻轻躺下,呼吸渐渐平稳,最后终是睡了。
女人醒来时,就感到一缕强光肆无忌惮地射在她的脸上,她还能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黑暗已如潮水般退去。
女人斜眼向一旁望去,男人的身体被压在石堆下,下半身血肉模糊,脸庞也有些扭曲,他早已没有了呼吸。
男人唯一露出的一只手还紧握着什么,女人一点点儿小心翼翼地掰开。
她看清楚,那是几根熄灭已久的火柴。
内线(原创)
《诗经.邶风.击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你说,这是你梦寐以求的。
你说这句话时,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
那是你一贯的笑容了。
——楔子
“你…再说一遍…”
“她是潜伏的内线。”
“不可能!“
“你还不明白吗?同为世上仅存的S级杀手,你们永远是对立的。”
“她救过我的命!”
“那是设计好的骗局!”
“我说了,不可能!这是你们推脱的借口!”
“清醒点!你不想想为什么只有你能收到信号,这是陷阱!”
内线…内线…内线…潜伏的…内线。
这…怎么…可能?
你,怎会是内线?
我未曾想过,在我这凌乱的一生里,你这样仓促又急切地招摇而过,究竟有什么意义?
十七岁。
你从一个不知名的陌生城市来到我身边。
你总是身穿黑色的紧身衣,任由长发随意摇摆,从不刻意收拢。
你总是散发着一股寒意,让接近你的人不寒而栗。
你总是忘记了你还拥有绝世的容颜。
那是因为你已对鲜血司空见惯。
我们在一起训练,面对着同一位教官,我记着教官凝视了我们很久,然后叹息着说,将有两个S级杀手诞生了。
训练极为艰苦,但我身边有你,我又怎能倒下?于是我努力地承受着一切,修习着杀手所应具备的那些东西。十九岁那年,我们通过了伪装,跟踪,潜行,易容,体力训练这些基础的测验,开始接触冷兵器和枪械,也是在那年,我们开始实战演练。我本以为你会倒下或者放弃,但你没有,后来一切事实证明,我当时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你的天赋令所有教官都诧异,虽然每次我们对战练习总是平局,但我知道你总是在最关键的一刻留手了。我开始自卑,开始发奋图强,开始加重所有的训练,wrshǚ.сōm只为你不会独自一人走前面的路,只为不让你在山峰之巅孑然伫立,而我,却远远眺望那高不可攀的山峦。每天能看到你,我从未感觉这些有多么艰苦。
我喜欢看你在训练后坐在高台上看夕阳,但只是在隐蔽的角落里远远望着,从未走近过。夕阳的余晖很美,也只有在这时,你才会收拢满身的杀气,眺望远处的浮云,欣赏雁群飞去。那淡淡的一层光落在你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带着几分落寞与悲伤,但很快又向雪一样消融了。
我不知是怎样鼓起勇气登上了高台,走到了你身边,我忽然发现你很高挑,只是比我矮一点点。我亦不知如何向你搭讪,只是默默地看着你,我只希望这一刻持续永久。你转过头,娇娆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你第一次对我笑。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了。
二十岁。
我们执行第一次刺杀任务。
风放肆地嘲笑着漫天的落叶,秋天,大街上空无一人。
我们走时已是横尸遍野。
二十一岁。
我们开始习惯了杀手的生活,双手不断地染上鲜血,清凉的消毒水一次次喷在早已麻木的手上,刺鼻的血腥味儿消失,转而在我们的心里留下烙印。你不再披散着长发,染上血,洗去很麻烦。
我们在一起呆了五年了。
二十二岁。
你救了我的命。
杀手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完成任务,但你违背了这一规则。为此,被教官责罚。柳条狠狠地抽在身上,断了二十八根。
那时我望着腿上的弹孔,血还在不断地留着,这却是自己的血。
你回过头,脸上闪过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我忽然害怕了,我不知道你要怎样选择,但没来由的,我的心里却早有一丝担忧和不安。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头也不回地走掉,我既已负伤,那就是累赘,纵然我们做搭档许多年,但我们是杀手,为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这是规则,所以只能把我留下,听天由命,便是死了也不能怪任何人。
但我心里毕竟还存有一丝的期盼,你会怎样选择似乎也不那么重要,即使你要救我,我也不能违背规则,我不能连累你。
你凝视着我,忽然笑了,还是那浅浅的笑。
我望着那笑容,似是痴了。然后就感到头部遭到重击,身体软软的倒下去,无力而虚弱。
醒来时,就躺在床上,洁白的床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腿上已绑了绷带,尾部缠成蝴蝶结的形状。
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子,太过聪明了。
我还能听到远处刑场传来抽打的声音,每落一次,都能听到一声冷哼,我默默地数着,有二十八根柳条断裂的声音。
眼泪顺着鼻尖缓缓流下,滴落在床单上,慢慢净湿了一片。
杀手的眼泪,很值钱的东西。
二十五岁。
最初的记忆都很模糊了,就这样过着血雨腥风的日子,这日子过得很快。
我空闲时就会坐在你身边,你从不会介意,也从不会和我说话。这很好,我很喜欢。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教官已经有了些老态,他把所有心血倾注到我们身上,他说要在有生之年把我们培养成绝世的S级杀手。我劝他不要太累,他扬手给了我一鞭子,然后说杀手都是没人性的,不能说这种话。
我看到你躲在一旁,掩着嘴,你注视到我的目光,连忙把狡黠的笑收了回去。但我看到了。
我原以为,我们的生活会永远这样无忧无虑,但我又错了。
二十八岁。
杀手组织发出通告。
我们成为了S级杀手。
老教官不再教我们,他说已经他很累了。我们有了新的搭档,我们各奔东西,去做我们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我们成为组织里的核心成员,受人敬仰,为着组织卖命。只有我们彼此间知道,那属于我们的悲伤与无奈。
我们在分离前夕一起去看老教官,他说,S级杀手不是无敌的,自重些,如果有机会,脱离这个组织好了。
老教官的话我们没有明白,也没有时间让我们明白。组织上的人送来了毒药,我们看着他缓缓吞下去,然后栽倒在地上。没有人能从组织里退休,无论是谁。
那个夜里,我们靠在一起。明天,就是离别的日子。我们依偎着一直到天明,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时,你吟着《击鼓》。
而后,你说这是你梦寐以求的。
我说,走前,能再笑一次给我看吗?
还是那淡淡的笑。那笑隐约有种黄昏的寂寥和凄清,好像在轻吟离别时的歌谣。
自那之后,很久我都未见过你。有时在睡不着的夜晚,我会独自一人训练。我突然发现,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这些普通的训练都是如此别样的难熬。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我在心里想着找你,但我又不能。这种压抑日积月累,我渴望见到你,渴望以往的日子,但我知道那些都已成为过去而不会复返,假如我有的选择,我一定要带你离开组织,寻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地方,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我感到生活是如此空虚,所以我就花费更多的时间完成任务,努力想要变得充实。结果我的名声传得很远,而组织里对我的依赖和约束也越来越多。但我并不在乎这些。很快,当组织里所有的A级杀手在一次对战练习中围攻被我突破后,我知道,我不会像教官那样有可悲的命运,我有能力去寻找你了。
一个月后,我收到你发出的求救信号。
组织的情报里称,你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下落不明。失踪地点,一座荒弃的古堡。
我在组织里高层的会议上说,不惜一切代价救你。
他们却告诉我,你,是敌人派来瓦解杀手组织的内线。潜伏了多年的内线。
我望见他们拿出种种证据,我努力为你辩解。
“她救过我的命!”
“那是设计好的骗局!”
“我说了,不可能!”
“清醒点!这是陷阱!”
我拔出武士刀,于是所有的人不再言语。空荡的大厅里瞬间沉寂下来。
我轻轻握紧刀,缓步走出囚禁了我一生的大门。
你怎会是内线?好无聊的笑话。
古堡的确荒废了许久,青苔满布,裂缝和蜘蛛网四处可见。岁月流逝,或许许久以前,这里有想不到的繁华景象。
我在古堡的地牢里见到了你。
你憔悴了许多。长发又披散开,就像我当初见到你那样。
我听见你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你的声音嘶哑,早已不再是原来的声调,一身黑色的紧身衣也破烂不堪,但我知道这是你。
我一刀破开了枷锁,你的身子倒在我怀里。
我从来没有想到的是。
这是你我第一次拥抱。
你努力地站起来,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笑了,扔掉那把刀。
我幻想着今后的日子,那一霎那,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萦绕着,是幸福的感觉。
杀手从不会有的幸福。
笑容凝固。
你转身。
匕首,刺进我的心脏。
教官曾这样说过,S级杀手即使被利刃刺入心脏,还能保留意识五秒钟,这五秒钟,足以让他们和敌人同归于尽。
五。
我望见你黑色的紧身衣和随意摇摆的长发,忆起十七岁,你来到我身边。
四。
我望见你孤单又萧索的背影,忆起那些个你眺望夕阳,我在一旁偷偷观察你的日子。
三。
我想起你转身眼里的那一丝决绝,想起蝴蝶状的绷带,二十八根断了的柳条。
二。
你吟着《击鼓》。离别是如此的痛苦。
一。
你望着我,脸上还带着那一丝浅浅的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印在脑海里。
多美的笑啊。我这样想着。
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笑容了。
(具许嵩《内线》改编)
死亡设计(依然原创)
一个人,在生命的漫漫长路上迤逦而行,浮生数十载,见惯、谙熟、看破了世间万象,铅华洗净,厌了倦了随即顺理成章地归于尘土,即便还有颗惶惑燥热的心,无法,死亡是生命的终章。
什么绝世的容颜,什么盖世的才华,一切也只是徒添几分悲剧的色彩。而同样的结局是白骨骷髅碾碎成灰。
人处在这个轮回里,可能永远出不去,这是一个必然而无可避免的樊篱,却也是自然界乃至宇宙里恒定的规律。可是生与死这个轮回,太难看透或许本就无法看透,人一辈子活下来也只剩下这两个问题毫无头绪:我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生也无需言多,毕竟生在我们有能力甄别这些个问题时就早已落定,既来之则安之,生便是生了。可是死呢?我把持着诸多的生存条件,操劳一生得了我应得的,可当我准备安然享受这一切时,却徒留一场空。一场空,什么繁华或荒芜的景色都带不走,只有那份留恋尘寰俗世的缱绻,随着渐缓的呼吸声,愈来愈强烈,一丝一丝近乎悲戚而又不得不化为湮无。
同样的轮回,同样的结局,有人就自始至终迷惘着昏昏噩噩着,既然无法想通,那么就干脆不去想,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怎么都好;却也有人终其一生思索这些问题,或许某一日就遽然顿悟了,或许直至撒手人间的那一刻还迷茫着,随即苦笑用一生来思索这般无趣的问题真不值得,郁郁而终。
逃避这个问题,得以一生洒脱无拘无束,这很好,可问题依旧是一个凝练的永恒,我想这个永恒需要一种理性的方式来消除,所以我时常思量死亡是一种怎样的境界。人对于越是遥不可及而又虚无缥缈的事物,往往抱有莫名其妙的好奇心,思量死亡,这样的臆想使我的内心更加深邃。死亡,它或许是痛苦、压抑、折磨、悔恨、怅然若失,可为何就不能是安逸、欣慰、沉稳、宁静、怡然自得,它的神秘近乎悲戚,却又越发吸摄着我。
我未曾目睹过任何生灵壮美的死亡,这是一种遗憾,而我又时常为这微末的遗憾深感欣慰。好在上天赐予人无穷的想象力,这般无穷的想象力足以弥补一切了。
未曾目睹死亡,那么就不妨设计一场死亡。
设计本就是构造一个超脱人世的梦境,背景须独一无二,出场人物亦要细细遴选,二者紧密契合在一起,才能构造出唯美的梦境。只是我的设计任谁见了都会望而却步,死亡就是这般令人生畏,即便这只是一个虚拟的设计。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些给我留有深刻印象的人,亲人、友人、以及.....不,我能够臆想那是一付怎样的光景。一个鲜活的生命,旋踵间失了蓬勃的朝气,天灾、疾病,什么都好,仅留下那令人绝望的躯壳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冰冷甚至什么都没留下,往日里他的音容笑貌从此成为心版上深印的雪泥鸿爪。我深谙那种缠绵的情愫倏然断裂的苦楚,与亲人、友人暌离数载就足以令心中恓惶,更何况是生死离别。我要怎样割弃这一缕一缕的情思?还是不忍罢,不忍将这些与我感情至深的鲜活生命折杀在这无聊的设计之中。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我厌恶着的、痛恨着的,此时心中也无法释然,却想起了他们的好,他们的生命只因我的设计,在我的一念之间便湮灭在人世间,这压抑着的负罪感要我如何释然?
那么陌生人呢?他们与我毫无联系,更好毫无感情可言,设计他们的死亡没有那般沉重的负罪感,至多叨念几句世事无常。可是我能么?我这样肆意妄为,随意剥夺一个陌生人的生命,我有这样的权利么?尚在人间彷徨着的陌生人,他们还有如夏花般绚丽的年华,或者平步青云的壮志雄心,抑或者安宁享福的暮年,他们与我毫无关联,更与我的设计毫无关联。
那么其他生灵呢?我可以设计一只猫、一只狗或是一只鸟的死亡,死亡动辄降临在无辜的生灵头上,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可是我能么?夏日里我曾在一处没有沸反盈天的清幽之地相遇一只流浪狗,我惊异于这尚还在人间彷徨的渺小生灵竟有双子夜般的眼眸,其中无意显露的澄澈、明亮、却又略带忧伤,忍耐、迷茫、却又坚定不移的目光,穿过了它脏乱浓密的毛发,穿过了聒噪的蝉鸣,穿过了我惶惑躁动的心,我目不忍视了。冬日过后,它就杳无踪迹,若不是迁居了,就是已随着凛冽寒风去了远方。我为不能助它而心下惭愧,更惊异于生命的渺小脆弱。佛说:众生平等。若是我设计了无辜生灵的死亡,要如何摒除内心深处的不忍与内疚?若有一天我再遇见了有着这般澄澈目光的生灵,孤苦无依却又有着这样一颗善念本心的生灵,要如何与它对视?又怎能与它对视?只愿这善念永存,我不会打扰它们。
如此我就看出来了,我看出来了我不能将死亡强加于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我就只好设计自己的死亡。
心中就有一个略带几分讥诮与戏谑的声音:这岂非是自杀?
我早应该知晓的,见证谁的死亡也不如自己身临其境更有一番明悟。
那么出场人物就是我,我想导演和赞助商也是我,而剧情就是我的死亡。问题就接踵而来,我要怎样死亡?怎样的死亡方式能让我有一种理性的认识?倘若是天灾人祸,这属于非正常死亡,这不好,我需要一种缓慢的死亡方式,缓慢所以能一点一点接近死亡、感悟死亡,可是疾病也不好,忍受病魔摧残以致精神的空虚,死亡之前没有一丝清明。背景则需要贯穿“唯美”二字,只因我信仰唯美主义。
我就站在山峦之巅,山巅必然是云雾缭绕甚至是在云层之上,山的高度无从可知,但人若是于山巅一跃而下足有一分钟才会着地,一分钟对我来说足矣。
人物、背景、剧情,一切都明朗了,设计结束,准备就绪。
向下望一眼,云雾弥漫,如至仙境,可我知烟云之下是深渊。
我会用眷恋的目光久久凝视周遭一切我能看到的景物,深吸几口气然后吐出,悠然接受最后几缕阳光的爱抚,一生里无数个片段在脑海里闪现随即悄然消失,良久,面露决绝之色,已报必死之心。
我强压晕眩之感,勉力支撑着颤抖的双腿,此时双腿仿佛有千斤重。
仅有一步。谁说生死距离遥远,原来也仅有一步而已。
一跃而下。
前二十秒钟,我适应了身体急剧下降的状态,驱除恐惧与不安,此时头脑清醒,心如明镜。
再二十秒,我缓缓闭目,死亡正向我步步紧逼,我唯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死去了,并且尸骨无存。
最后二十秒,我只觉灵魂被强行从肉身上剥离,思维崩溃,魂魄悸动,死亡的前奏响起。
隐约间有个黑影,他的笑容优雅而迷惑,散着丝丝冷意。
我猛然睁开双眼,我忆起这只是一个设计,一个关于死亡的设计。只是在最后的二十秒钟,我倾听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强烈,我切实与死亡这般接近,我的灵魂在最后一秒钟不再颤栗,而是停滞了。我抹去额上的丝丝汗渍,只觉此时如梦如幻,恍如隔世。
我竟与死亡如此接近,原来昔日里想道死亡遥不可及是这般地荒谬,于是下一个问题就来了:我与死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这段距离里,我要以怎样的生活方式活下去?——原来这个问题已在此处恭候多时,只等我看清楚死亡的问题,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我被亘古的苍凉所围绕着。倚栏凭眺,碧落下一片茫茫然,心中也是一片茫茫然。我还妄想回到设计的伊始,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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